《鼎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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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革-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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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需得保质保量,因此这工程进度一下便放慢了。

自然,韩力说这番话的时候,很是注意了措辞——他在极力把韩老爷子塑造为一个干实事的模范人物——也难为他一个管事的却能这样说话了。

再者由于这原料一直拖拖拉拉的不曾到位,因此这进度就更慢了许多。据他了解,到目前为止,秦淮河南京城外的三十余里河段内,尚有四处未完工,是最可能发生溃堤的地方。

韩力一边说,一边就拿手上的杆子在那沙盘上虚点得几下,显然这几处便是他所说的未完工的地方。

谭纵看了一眼沙盘,首先第一个意识便是这四处存有溃堤隐患的地方分布的太散了,距离最远的甚至已然到了苏州府地界附近,其他几处除了一处是在南京城范围外,其他两处却是下属县区内,距离却也不算远,但也说不得近。若是在晴天还好,行船过去也不过是半个小时的事情,可是以目前的天气赶去,怕是乘船就翻,步行却又太慢,只能骑马。

只是这江南水乡的,又哪来这么多马屁?

便在谭纵考虑时,那边赵老将军却是点了他的名:“谭纵,云安说你智谋过人,你且说说,如今形势下我们又该如何做?”

赵老将军说话声音不大,但每说一字都铿锵有力,中气十足,即便未有意放大声音却也足够房内所有人听见。

谭纵却是吃了一惊,不知道这位赵老将军这会儿点自己的名是个什么意思,但转头看着其他几位一直不曾说话,却又作将军打扮的人正一脸肃穆的看着自己,谭纵心里头便不由自主的有些打鼓——谭纵隐隐有些明白,这应当是赵老将军在考校自己了,虽然谭纵不清楚这位老将军为何要这般做。

不过,谭纵倒是肯定了自己以前的一个猜测:这位赵老将军应当是皇室中人,否则又如何会直呼赵云安这位皇子王爷为云安,而赵云安偏偏还露出一副理所应当的神色来。

显然,这一次的考校绝对不是这位赵老将军的临时起意,而是早有准备,而这会儿提这个问题不过是应景而已。

这些个东西在谭纵的脑子里一晃而过,虽然不能给谭纵带来什么帮助,但却让谭纵恢复了些许的自信。再仔细观察过这沙盘后,谭纵却先提了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敢问老将军,目前军营内有军士多少?附近区县又有多少驻军?营内可备有足够物资?”

谭纵这话方停,那边赵老将军身边的那书记官却是开口朗声道:“营内有驻军共一千三百五十八人,其中血旗军八百四十一人,和乐县驻军三百人,水西县驻军二百一十七人。营内尚有蓑衣五百副,斗笠五百顶,麻袋六百有余,行军帐篷二百五十具。至于周边驻军,已然全数在此,未有遗漏。另,营内有伤兵四人。”

谭纵点头,心里头盘算了一下,却是转头与赵云安道:“王爷,我下午已然与南京商社说好,让他们捐助点物资,想来这会儿多少应该有些储备,是不是派点人手去陈老先生那儿接过来?”

赵云安却未第一时间说话,反而看了谭纵一眼,这才向赵老将军看去。

赵老将军却是未有多少反应,只是挥挥手,立即便有一名将领出去了,显然是召集人手准备去城里接手这批物资。

谭纵待这将领出去后,这才低下头去,沉声道:“以梦花看来,老将军不若将人手分为三拨。”说罢,谭纵拿着从韩力处要来的杆子在沙盘上虚点三次,最后将杆子落在了那距离苏州府极近的那一处上:“此处,应当放弃。”

谭纵这话一出来,顿时引得众人注目。

第一百一十四章 匹夫之责

谭纵这话说的颇为惊世骇俗,这时候正常人心里应该都是想的如何保全河堤,可这谭纵倒好,却是要放弃其中一处。

谁想那赵老将军却是颔首道:“你这后生不错,脑子还没烧糊涂。继续说。”

能被赵老将军叫一句后生,这已然是极为不错的赞誉了,这意味着长辈对你的肯定,没把你看成外人。而若是这事传出去必然得引起一阵轩然大波,可谭纵却似是毫无所觉般,只是继续道:“三拨人,也应分出主次。”

说着,谭纵却是拿杆子点了离南京城最近的一处道:“此处离城最近,其后又是平原,若是溃堤,不仅水势无法阻止会一泄千里,更为紧要的是附近百姓甚多、良田也多。而且,此处位于下游,上游不远处又有数个弯道,水势最急,若是溃堤只怕不堪设想。因此,梦花以为此处应派重兵,立即派人前去抢修。”

随后谭纵又点了其他两处,一一说了,无非是以附近地势、百姓多少、水势等来判断出个轻重缓急,倒是说的有理有据的很,便是赵云安听了也是忍不住不停颔首。

最后,谭纵还顺带着说了放弃最后一点的理由:“此处位于两府交界处,路途既远且不便人马行走,若是派大队人马过去只怕并无任何益处,反而碍手碍脚。而且此处山多地险,却无足够的沙石用以填充麻袋。况且附近未有百姓村落,即便有百姓居住也是星星点点散落各处,可派熟悉当地形势的驻军前去通报一番,让百姓暂时搬至高处,待洪水退了再回家也不迟。”

谭纵一口气说完这些,这才觉得喉咙有些口干。这时候,边上忽然有人递过来一杯热茶,谭纵想也未想,更顾不得热茶烫嘴,接过来便一口将其中热茶饮尽。待将茶杯递还过去时,这才发觉这茶竟是赵云安亲自递来的。

赵云安将茶杯随手放回原处,对谭纵颔首道:“分析的很好。”

那边赵老将军却是又俯下身子看过后,这才以谭纵适才的分析为基础,再略作修改,便让书记官一一记录在案——这等事情倒让谭纵想起了后世军队里的随军参谋,谁想在这大顺朝的军队里头已然有了相同的设置了,却是让谭纵意想不到。

谭纵知道这会儿已然没有自己什么事,再往后便是涉及到具体事务的派遣,这却不是他能发言的了——他自持自己也没这个资格让旁人听他号令——便要告辞离开,谁想那赵老将军却是忽然开口道:“小后生心思果然缜密,不错,不错。若是云安这小子不留你,你便来我血旗军,只要有咱们这些个军汉一口粮食吃,必然不会少你这小后生一口肉吃。”

谭纵听了,先是一愣,随即才幡然醒悟过来,这已然等于这位赵老将军向自己递出了橄榄枝。若是找一个心怀天下的,指不定就一口允诺了——在这血旗军混个十年八年的,以穿越者的见识,凭借着种种手段,等赵老将军驾鹤西去,想将这大顺朝第一精锐掌握在手里并不难。亦或者是在这血旗军里头混够足够军功,再想方设法谋个外放,那也是能掌控一方的。

只是谭纵是什么性子?家里头长辈不过只是口头上教训了他一顿,说其整日里头不思进取,他便干脆撂挑子不敢了,一天到晚的携美同游,这等子惫懒性格又如何会有这些西雄心壮志。

故此,谭纵却是拒绝道:“不敢劳烦老将军,王爷可是应了我了,道是要成全我梦里尽繁花的名号嘞。”

赵老将军明显是愣了一下,随即却是微微颔首,再也不说了。

谭纵又转头瞧了一眼赵云安,见这位心怀万民的贤良王爷不说话了,这才行了礼施施然出门去了。

赵老将军又一一发了军令,这才将屋子里一干人都打发了出去,最后只剩下他与赵云安两人。

“这小子倒是真不错。”赵老将军极为随意地从桌上拿了适才谭纵用过的茶杯给自己倒上热茶,便是烫洗也懒得做了,径直就这么喝起来。

赵云安却是脸上露出笑容道:“叔父不清楚,当初我与他刚接触时,他心眼便多的。,不过好在无甚恶意,比书里写的那些个人倒是要好上不少。”

赵老将军也是微微一笑,手指无意识的抚杯道:“他们这些人物经验或许不如我们这些老家伙,但见识绝对绰绰有余,更难得是有无数前人智慧。适才那一番话,仓促间即便是我也不能说的那般详尽,可见这小子过来前必然有过相关经历。”

“乔木说,他来前极有可能也曾在官场呆过。不过,是与不是都无关紧要了。”赵云安一阵摇头,脸上神色却是露出些微思索之色:“托他的福,父亲安排的事情已然尘埃将定,想来这消息传回去后京里头也该消停了。”

“看来这趟江南你却未白来,总算长进了不少,不是只会读些死书了。”赵老将军讶然地看了一眼赵云安,这才又转回话题道:“这小子是个人才,怕是与乔木比也不过是略显稚嫩了。你与我带句话给你父亲,若是他觉得将这小子放京城里不放心,便送我这来,我这儿正缺人手。”

“呵呵,这话还是叔父自己去说吧,云安可不敢开口。”赵云安脸上笑意一闪而过:“这人胸无大志,但偏生懂的不少,最重要是懂分寸,用起来倒是省心的很。”

“哦?”赵老将军明显是错愕一阵,随即才醒悟过来,指着赵云安笑骂道:“你小子决计说不出这番话来,定然是乔木那小子说与你听的,这会儿却拿来与我说。”

赵云安却是丝毫没有被人揭穿的羞涩感觉,反而一脸得色道:“他是我姐夫,他的还不就是我的。”说到此处,赵云安忽然又想起什么道:“乔木命人回去取那卷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若是用八百里加急的话怕是也该到了才对。”

“怎么,你就这么希望玉昭那丫头嫁出去?”赵老将军揶揄了赵云安一句,随即才正色道:“这人若是真在官场呆过,怕是与玉昭手上那项目帮助有限,怕是咱们这一代又难以完成太祖他老人家的夙愿了。”

“咱们这一代完不成,自然还有下一代,迟早也会有这等人物过来的。”赵云安却是淡淡道:“前朝龙军师不是说过么: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这话迟早有一日会实现的。”

“我怕是就看不着咯,不过却也省心了。”赵老将军说完,终于开怀大笑起来。

血旗军集合的速度极快,不过十多分钟,八百多军汉便已然整装待发。而那些各地集合来的驻军已然早一步领了物资——无非是蓑衣、斗笠、牛皮帐篷、麻袋、行军铲、大斧这些——提前出发去了。

行军铲用来铲土装麻袋,大斧却是用来砍树打木桩用的。只是大斧却是有些不够,因此又提了些其他的武器过去。

岳飞云也曾询问为何不去城内寻王仁帮忙,谭纵却是直接摇头否决道:“秦淮河自上游而来,直至扬子江,至南京城处一分为二分内外两河。外河绕城而过,内河却是穿城而过。此时外河水势暴涨,内河只怕也是一般情况。我等还有众多军士相助,可城内怕是就只能发动民众了。此时去寻求支援,只怕王知府也是鞭长莫及。”

见谭纵说的有理,岳飞云却是点头不再问了。

送走岳飞云,谭纵却是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南京城方向,这才随着血旗军八百多军汉一道向预先选定的那段河堤走去。

实则谭纵适才与岳飞云说的那番话颇有些不尽不实。

从赵云安泄漏的只言片语,谭纵已然猜想得到这位王大知府对于这场数十年难遇的暴雨并未做何准备,这一点也可从那艘从下过来的装满了石料的沙船得知。显然这会儿,因为一连串的变故,王仁这会儿已然有些焦头烂额,对于一些事务已然无暇分心。

故此,当这场雨下来时,王仁只怕还在想着这雨自然会停,介时皆大欢喜。

自然,若是果真如此,那自然是真的皆大欢喜了。

但是,从后世穿越来的谭纵却更清楚,若是这场雨连下个一天一夜的话,只怕别说秦淮河外河决堤,便是内河只怕也要漫出河道,将整个南京城给陷进汪洋之中。而若是下个两三天,只怕整个南京城周遭都再难存寸土,后世九八大洪水的灾祸便会重演。

作为一个亲眼见过,更亲身经历过那场世纪水患的人来说,谭纵又如何能无动于衷,眼睁睁的看着洪水顺着内河从南京城里头席卷而出!

正是因为他经历过,才更要防止类似事件再度发生,这才是谭纵醉心、乃至于极力在赵云安跟前蛊惑洪水危险、需预先做好预防措施的原因。

无他,匹夫之责耳!

第一百一十五章 百米秦淮

惊电如箭,闷雷如鼓!

适才在屋中尚不觉得,适才不赶时间时也不觉得,可这会儿众人开始在野外开始赶路了,便觉得这雷震耳了,这电耀眼了,这雨就更惹人厌了。

可这会儿谁也不敢说话,安王都在前头闷头赶路,其他人又哪敢有丝毫怨言。哪怕有一肚子的不舒服这会儿也必须闷在肚子里,想发泄出来?待会有的是力气活给你选:砍树作桩,挖土装袋,这些子事情可都是体力活,要发泄就使出吃奶的力气干吧。做的好了说不定或许还能被安王看中,得几句褒奖,那你便发达了。

但这路被这雨水浸泡了小两个小时了,虽然积水还不算太多,也就是坑洼处有些,但这黄土路面也着实太过湿滑。既然要赶路,这步子迈的就快。那些个侍卫、军汉还好些,下盘稳当,步伐平稳;可似谭纵、工部的那些随员之类的,俱是下盘不稳的,摔跤便成了常事。

待众人赶到韩力所说的那处未修好的河堤处时,谭纵已然是一身的泥印子,便是脸上、头发上也沾上了泥块,便是有泼天的雨水不停的刷洗也是洗不脱。

“韩力,便是这了?”赵云安站在河堤下面——他倒是想上去,只是岳飞云得了赵老将军军令自是不让的——四下瞅了瞅,倒是觉得在这儿动土倒是不错。

四周虽然未有什么参天大树,但稍远点的地方胳膊粗的那些个野生杉木倒是生有不少,便是碗口粗的也有些许,若是情况紧急的话,周围还有些沿河堤两岸栽培的垂柳——虽然细了些,但若是桩子打的紧密些想来也能够派的上用场。至于土自然更是不缺了,这河堤背对着后面就是一处田野,这土简直是予取予求,丝毫不用担心用完。

当然,要真说起来,肯定还是沙袋好些,只是这地方却没这条件,只能装土了。

这自然是赵老将军特意为赵云安分配的好地方——不论赵云安如何以身作则警示他人,如何身先士卒提升士气,可以身犯险这大忌才是最要紧的。故此,给赵云安安排的人手是最多的,给赵云安挑选的地方是最安全的,便是当真溃堤了这施工难度也是最容易的。

韩力这会儿已然先一步上了河堤上面,但是雨势太大,他也不敢就这么直愣愣站着,只敢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好在这会儿便是安王都成了落汤鸡了,也没谁会笑话他这般行为失了礼数,缺了教养。

伸出脑袋往周围瞅了瞅,首先进入韩力眼帘的,便是距离不过尺许左右的水位线,汹涌的秦淮河水在狂风的鼓动下不时地向两岸拍去,当真是与龙军师那词里提过的“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有异曲同工之处,溅起的水花甚至已然可以直接打到韩力脸上。

这秦淮河的河堤修的不低,已然有近两米,超过秦淮河两岸接近一米的距离。这般算一下,这秦淮河河水的水位已然是暴涨了近一米,想来是上游有水流冲了下来,否则断然不至于涨到这等地步。

只是,这秦淮河与谭纵在后世见到的三四十米河宽的秦淮河决然不同,便是不远处那座横跨两岸的南京桥便有一百三四十米宽。如此一来,若是当真这秦淮河溃堤的话,在没有重型机械的大顺朝,这水只怕便不是这么好堵的了。

提着十万分的小心,直到看见右下方早已然留好的隐秘标记后,韩力这才开口道:“回王爷话,便是这儿了。以小人身子为绳,这隐患范围便在左一右三处。”

韩力此处说的左一右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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