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纵不想抓她们?
猛然间,梅姨见谭纵的目光落在了曼萝的身上,心中不由得恍然大悟,看来谭纵是为了曼萝才改变的主意,极有可能会为了曼萝而留下那些人。
“曼萝,你现在是院主,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梅姨的心中不由得感到有些欣慰,她略一思索,向曼萝说道。
曼萝将手里的钥匙和房契交给了一旁的侍女后,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走到谭纵的身旁拿起那张纸一看,神情不由得一变,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那几名面色惨白的管事。
见曼萝看自己,那几名心虚的管事顿时面若死灰,有一位还差一点瘫倒在地,被边上的人给扶住了。
曼萝心中大为着急,这份名单上的人涉及到了飘香院的各个层次,几乎都是飘香院的中层管理人员,如果她们一旦被抓走的话,那么本就因为梅姨而风雨飘摇的飘香院必将元气大伤,极可能会因此一蹶不振,衰败没落下去。
曼萝想向谭纵求情,可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由于是官家亲自关注的案子,名单上的那些人可谓是朝廷的钦犯,谁敢私下宽恕她们的罪行,可是将她们抓走的话,飘香院就要毁了,她还没什么,早已经积攒了不少身家,可是那些姐妹们和杂役却又要颠沛流离了。
正当曼萝焦急不安、进退维谷的时候,无意中她扫了一眼谭纵,只见端着茶杯的谭纵冲着她微笑着颔首,随后就慢条斯理地品着茶杯里的茶。
曼萝见状不由得微微一怔,不知道为什么,谭纵的笑容使得她原本冰冷的心中浮现出一股暖流来,同时也给了她开口向谭纵求情的勇气。
更重要的是,她从谭纵的笑容中品出了一丝特别的味道来,好像谭纵在鼓励她向其求情,难道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黄……钦使大人,这上面的人妾身看过了,都是遵纪守法的良民,大人可能搞错了,她们绝对不会做那些为非作歹的事情。”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定了一下紧张的心情后,曼萝将那张纸放在了桌面上,神情凝重地望着谭纵,她本想喊谭纵黄公子,可是一想到谭纵现在是代表着朝廷,于是硬生生地改成了钦使大人。
“曼萝姑娘,坏人并不是写在脸上的,她们善于隐藏,总是藏在幕后。”谭纵见曼萝称自己钦使大人,心中不由得有一些不是滋味,他放下手里的茶杯,一本正经地说道,“既然本钦使得到了她们的名单,那么她们就一定有上了这份名单的原因,至于她们有没有罪,本钦使的手下会搞清楚的。”
“钦使大人可听说过屈打成招,大人的那些手下如狼似虎,即使是一个身家清白的人,从他们手上过一遭的话恐怕也会成为一个十恶不赦的恶徒,她们都是一些柔弱的女子,如何能经受住那些人的手段?”为了飘香院,曼萝将心一横,决定与谭纵死扛到底,不管有理没理,娇声反驳着,准备胡搅蛮缠。
“荒唐,朝廷办事,自有法度,哪里来的屈打成招!”谭纵闻言,面色一寒,站起身,双目紧紧盯着曼萝,“此事事关重大,你不要掺合进来。”
“曼萝身为飘香院的院主,岂可坐视姐妹们就这么不清不楚地被带走?”曼萝直视着谭纵,娇声说道,“如果钦使大人想要带走她们的话,那么连曼萝也一起带走吧。”
“你……你……”谭纵望着神情坚毅的曼萝,显得十分生气,扭身就向外走,口中说道,“简直不可理喻。”
“钦使大人。”曼萝见状,连忙伸手去拉谭纵的手臂,急切地说道,“还望钦使大人明察,还姐妹们一个清白。”
由于心中焦急,曼萝用的力气不小,当她的手挨到谭纵的手臂时,谭纵口中不由得小声呻吟了一下,伸手就按在了被曼萝拦住的地方,鲜血随即从衣服里渗了出来,曼萝不偏不倚,正好按在了谭纵昨晚手上的伤口上,使得被包扎好的伤口再度流出血来。
“你……你受伤了。”曼萝此时也感觉到了谭纵有异,当她看清谭纵手臂上渗出的鲜血时,先是一怔,随后急切地冲着一旁的侍女高喊,“快,去请大夫来。”
那名侍女闻言,拔腿就向外跑去,她刚跑到门口,就被谭纵喊住了,“小点儿小伤,不用劳烦大夫。”
那名侍女闻言,顿时停下了脚步,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曼萝,不知道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
谭纵随后喊来了几名站在门口的军士,那几名军士脱下了谭纵的上衣后,娴熟地给他手臂上的伤口消毒和上药,用绷带重新包扎了起来。
望着谭纵上身裹着的几处绷带,曼萝惊讶地以手掩口,那些绷带是新缠上去的,她清清楚楚记得谭纵昨晚来的时候身上并没有受伤,短短一夜之间他的身上就多出了几处伤口,很显然与昨晚扬州城里的激战有关,她万万没有想到贵为钦使大人的谭纵竟然会亲自参战,这也从侧面反应出了昨晚战事的激烈。
谭纵在曼萝的住处留有几身衣服,曼萝连忙让侍女将谭纵的一套衣服拿来,亲自伺候谭纵穿衣,当她的手轻轻触摸到了谭纵身上伤口处的绷带时,眼泪不由得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这个冤家,竟然亲自上战场,他难道不知道这里有一个人为他牵肠挂肚!
“一点儿小伤,没什么大碍。”谭纵见状,笑着伸手擦去了曼萝眼角的泪水,他的身份公开后,面对曼萝反而自然了许多。
“公子,能不能放过她们?”曼萝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谭纵,这个时候,她实在无法再与谭纵斗嘴了。
“曼萝,你这是何苦呢?”谭纵凝视着曼萝,良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曼萝愿意为那些姐妹担保,请公子成全!”曼萝见状,双膝一屈,跪在了谭纵的面前。
“你这是何苦呢!”谭纵连忙伸手去扶曼萝,可是曼萝就是不起来,神情决然地看着他,“如果公子不答应的话,曼萝就一直跪在这里。”
“公子!”见此情形,梅姨暗自向那些管事们使了一个眼色,管事们会过意来,一起向谭纵跪了下去,齐声说道。
屋里的侍女们随后也跪了下去,她们已经知道飘香院现在所面临的巨大危机,而曼萝此举是在为飘香院争取利益,如果飘香院倒了的话,那么她们必定流离失所,自此过着那寄人篱下的日子。
“本公子现已查明,这份名单上的人是被某些心怀叵测的人诬告的,既然如此,本公子留着这份名单也没有意思了。”谭纵凝视了曼萝一会儿,拿起桌上的那张纸,三两下撕得粉碎,一甩手扔在了地上。
碎纸片纷纷扬扬地从空中坠落,那几名涉案管事一颗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心中感到万分的庆幸,同时也对曼萝充满了感激,如果不是曼萝力争的话,她们绝对会被外面的军士抓起来的。
“谢黄公子!”听闻此言,梅姨向谭纵福了一身,随后将手里的一颗黑色的药丸塞进了嘴里,一口就吞了下去。
“姨娘!”曼萝顿时大吃了一惊,她见过这颗黑色药丸,是一种特制的剧毒药物,中毒后很快就会毒发身亡,于是站起身,快步走到了梅姨的身旁,伸手扶住了她后急切地说道,“快……快吐出来。”
那些管事们见状也围了上去,关切地聚集在了梅姨的周围。
“姨娘的年龄这么大了,实在是经不起再折腾了。”梅姨冲着曼萝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所谓哀大莫过于心死,梅姨的心已经“死”了,那么早已经将生死看淡。
“你们不用担心,黄公子一言九鼎,既然已经查明你们无罪,那么定然不会再提及此事。”随后,梅姨又看向了周围的管事们,笑着安慰她们。
在说到“一言九鼎”的时候,梅姨有意无意地望了谭纵一眼,刻意在这四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谭纵清楚,梅姨这是在提醒自己毕西就的事情,心中不由得一阵感概,都到了这种时候了,梅姨心里牵挂着的还是毕西就,不得不说母亲的伟大。
“梅老板放心,本公子向来说话算话。”想到命不久矣的梅姨,谭纵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也算是了结了她的心愿。
听到了谭纵的这番话后,梅姨忽然有了一种解脱的感觉,她的身体猛然顿了一下,鲜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毒性已然开始发作。
“姨娘!”曼萝顿时慌了,连忙用手帕去擦梅姨嘴角的血。
“黄……黄公子是……是一个可以托……托付终身的人,抓……抓住自己的幸福。”梅姨的口中又涌出了几口血,一把握住曼萝的手,费力地说道。
“姨娘!”曼萝闻言,随即泪如雨下,哽咽着喊了一声。
梅姨伸手摸了一下曼萝的秀发,猛然喘息了几声,双目一闭,身体软了下来,向后倒去。
曼萝扶着梅姨,缓缓坐在地上,抱着她的尸体哭得梨花带雨,周围的管事和侍女们顿时跪了下来,齐声痛哭。
“节哀顺变!”谭纵走到曼萝的身旁,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伸手拍了拍曼萝的肩头,起身离开。
“公子,姨娘已经用命来弥补自己的过错了,请公子看在姨娘昔日的尽心伺候的份上,让她保有名誉吧。”曼萝抬头看向谭纵的背影,神情痛哭地哀求道。
“梅姨身患急病,不幸离世,你们安心准备她的后事吧。”谭纵的身体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谢谢!”曼萝清楚谭纵已经为自己做出了很多,见他没有追究梅姨罪责的意思,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异样的暖流,暗暗说道。
第四百一十五章 真实身份
谭纵在一群军士的簇拥下离开了飘香院,飘香院的戒备随即解除,守在门口的城防军排着整齐的队伍跟着他离开了。
梅姨的院落里传来了悲切的哭声,围聚在院门口的人们一个个伸长了脑袋,好奇地向里面张望,私下里猜测着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经历了先前与谭纵的“据理力争”后,曼萝成功折服那些管事,一举奠定了自己在飘香院里的地位。
谭纵此次前来,原本是想将梅姨和那些涉案的飘香院人士捉拿归案,可是当看见了哭得梨花带雨的曼萝后,他的心不由得软了下来,实在无法当着曼萝的面将众人带走。
当梅姨宣布曼萝为新的飘香院院主的时候,谭纵的心中猛然有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那就是将飘香院里那些梅姨的手下收归为监察府所用,这样一来的话既可以向上交差,又可以伤到曼萝的心。
因此,谭纵用眼神向曼萝做出了暗示,冰雪聪明的曼萝意识到了谭纵的意思,因此向谭纵求情,谭纵随即配合她演了一场双簧,趁机使得她做坐稳了飘香院院主的位子,想必那几个犯事的管事一定会对其感激涕零吧。
谭纵骑着马,在街上不紧不慢地行进着,经由昨天晚上的一事,毕时节在扬州城的势力几乎被连根拔起,他也算是完成了官家交代的任务,现在唯一有点儿美中不足的就是跑了毕时节。
不过,由于出城的通路都被堵死了,毕时节除非是长了翅膀,否则的话一定会被困在扬州城里,抓到他是早晚的事情。
街上除了执行任务的士兵和公人们外就是从居民家中搜出了参加了昨晚骚乱的暴民,那些暴民一个个垂头丧气,神情惶恐,稍不老实就会招致周围士兵和公人的一顿拳脚,那些士兵和公人恨透了这些趁火打劫的混蛋们。
沿途的士兵和公人见到谭纵后纷纷躬身行礼,谭纵微笑着颔首示意,与这些基层军士们搞好关系也是一项必不可少的功课,关键时刻这些军士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来到一个十字路口时,谭纵一拉马的缰绳停了下来,他想了一下,调转马头向左侧的街道走去。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后,谭纵在一座门前守着几名城防军军士的院落前停了下来,抬头看向了门头上挂着的匾额“黄府”。
守门的军士见到谭纵来后,齐刷刷的行礼,领头的什长连忙去敲门。
“公子爷回来了,公子爷回来了……”开门的家丁看见谭纵站在门外,先是一怔,随后大喊着向院子里跑去。
谭纵见状,无奈地笑了笑,大步走进了院门,两个月不见,他不由得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院子里虽然经过清洗,但是地面上还是残留着不少血迹,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儿,可以想象出,这里也经过了一场惨烈的血战。
谭纵刚走了没几步,前方传来一阵喧闹,一群人簇拥着施诗和谢莹从大厅里走出,快步向他而来。
“大哥,你回来了。”施诗来到谭纵的面前,微笑着望着他,她的双目通红,神情有些憔悴,看样子一夜未睡。
“回来了。”谭纵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了一遍后,脸色微微一变,看向了施诗,“郑虎、郑龙和陶勇呢?”
“大哥毋须担心,龙哥和英子姐回家了,虎哥和勇哥受了伤,现在后院歇息。”施诗清楚谭纵的意思,笑着解释。
谭纵闻言,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刚才没有在人群中看见三人,还以为他们出了什么意外。
“我又招惹你了吗?”忽然,谭纵注意到站在施诗边上的谢莹咬牙切齿地瞪着自己,心中顿时感到意外,不无好奇地看着她,他两个多月不在扬州城,就是想招惹这个小姑奶奶也没有机会。
“骗子,你是个大骗子!”谢莹冷哼一声,给了谭纵一个大大的白眼后,扭身气鼓鼓地走向了后院。
“她……”谭纵愕然望了一眼谢莹的背影,狐疑地看向了施诗,“谁招惹她了,将气撒在我的身上?”
“大哥别在意,莹莹这也是关心大哥,昨天晚上知道大哥在府衙与忠义堂的人交战后,她急得一个人在屋子里不停地转着圈子,直到得知大哥获胜的消息后这才坐了下来。”施诗望了一眼谢莹,咯咯一笑,说道。
“关心?”谭纵先是一怔,随后就是一阵郁闷,难不成谢莹这小丫头真的看上了自己?
“钦使大人。”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在施诗的身后响起,“左御史府连恩参见大人。”
“虎威将军府牛铁强,参见钦使大人。”随即,又一个粗圹的声音传来。
谭纵抬头一看,只见连恩和牛铁强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给他躬身行礼,没办法,左御史府和虎威将军的来头虽然不小,但是谭纵的这个钦使大人的名头却更大,更何况与谭纵是他们父辈这个级别的任务,两人自然不敢放肆。
“两位公子客气了。”谭纵微微一笑,伸手虚空向前一托,示意两人礼毕。
如果换做左御史连青云和虎威将军牛开山的话,出于官场上的礼仪,谭纵会给两人回礼,可是面对连恩和牛铁强,谭纵真的毋须回礼了。
当看见牛铁强红肿的脸颊时,谭纵心中不由得暗自感到好笑,他给了这个嚣张的纨绔子弟一个教训,希望他下次长点心,不要再这么蛮横不讲理。
毕竟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所谓江湖险恶,牛铁强真的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人,哪管他是什么虎威将军还是龙威将军的公子,对方如果暗地里下很狠手的话,他到时候连哭都来不及。
黄府的到来使得经历了一场血战的黄府焕发出勃勃的生机,那些下人们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精气神十足:能在钦使大人家里做事,这简直就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虽然他们只是一个下人,但是扬州城里的那些达官权贵又有几个人敢招惹他们的!
谭纵将连恩和牛铁强请进大厅里客套了几句就回房休息了,自从离开苏州城赶来扬州,他这几天一直就没有好好休息,如今大局已定,他也要美美地睡上一觉了。
谭纵这一觉睡得很熟,直到日落时分才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睛,十分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
“大哥,你可算是醒了,咱们家里都快成了府衙了。”施诗给谭纵端来了洗脸水,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