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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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革-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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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五似是也醒悟过来,符合道:“谭亚元若是心有定数,不妨直接说出来。”

谭纵原本计划妥当的,这一次原本是他向蒋五卖弄的一个机会,借机给蒋五种下他智高计多的印象,却不想被曹乔木一句话给搅合了。特别是看曹乔木脸上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谭纵就觉得刺眼——有曹乔木在蒋五身边果然碍事。

只是如今事已成定局,谭纵总不能再拉着蒋五往下讲,那样便太过露了形迹,反而不美。因此谭纵轻咳一声,缓缓说出心中答案道:“依我看,这些数字只代表同一种信息,那便是修筑河堤、海堤时,那些筑石的出处。”

说到此处,谭纵有意扫了曹乔木与蒋五一眼,见两人若有所思便趁胜追击般道出心里头思虑已久的想法:“南京府一府二州,多为平原河流,山却不多。虽说有些小山头,可可供开采的山石数量却也有限的很,因此修筑河堤时,必然不可能单从一处进货,必然要分摊开来。其中,余杭一带山少石少,这才多分出一个点来。

而大顺商律有言,但凡交易往来,双方必须同作账目。与官府交易时,所作帐薄更需特别保存,决计不可丢弃,以供官府查验。因此,咱们这本帐薄不管作的再怎么漂亮,可他却不能保证这七处石矿的帐薄也如此完美无缺。只需寻着一个由头,抓了其中一处,介时便能顺藤摸瓜,找出我们想要的东西来。”

谭纵的这番话,再次给了蒋五与曹乔木一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错觉。特别是以曹乔木而言,还从未试过这般办案的,竟然不盯着主犯,反而玩起了旁敲侧击剑走偏锋。然而,若真是如谭纵所言,这走偏的剑锋不仅能顺利得中,而且还不会打草惊蛇,当真是两全之举。

不过,曹乔木经验丰富,即便被谭纵一席话说的动了心,可还是找出了谭纵的漏洞道:“这南京府一府二州范围如此之广,采石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仅凭这七个记号,又如何能寻出来?”

见曹乔木发问,谭纵却是早就准备好了答案道:“敢问曹大人一句,以贵部而言,若要外出采买物资,多去何处?”

曹乔木被谭纵这番话问的一愣,随即扫了蒋五一眼,暗道这等人情买卖自然是给有人情的。只是这话曹乔木却不能当着蒋五的面说,否则被这大嘴巴的小舅子说出去,虽然不会掀起什么波澜,可多少也有些不美。

只是想到这儿,曹乔木突然明白过来了蒋五的意思:既然他监察部都会做这种人情买卖,甚至全天下包括宫里头都在干这等丑事,那么这南京府难道就能免俗不成?说不得,还是个人情买卖!而只要是人情买卖,那自然不是普通人能涉及的,说不得便是哪位官员亦或者是某些打通了关系的豪门乡绅。

想到此处,曹乔木已然全盘理解了谭纵话里意思,说不得再高看了谭纵一眼:似这等衙门里头的弯弯道道,谭纵一个毫无背景的士子却能知道的如此清楚,若是真没有师长教导,说不得便是有些令人惊讶了。

“回去定要说服了云安这小子应下这件事情!似谭纵这等人物,又如何会配不上玉昭丫头。况且这谭纵家里头不过只有三个从良的勾栏,若是玉昭嫁过来,也用不着担心。此事须得早做决断,若是让他去了京城大考,只怕到时便是一飞冲天之势,便是后悔也是无用了。只是,如今离大考不足一年,说不得,还得寻个由头将这谭纵绑在江南,定不能让他进京。”

定下了心思,曹乔木看向谭纵的眼神便有了些不同,直把谭纵弄的心惊肉颤的,以为曹乔木还对自己不死心,想把自己挖过去当“锦衣卫”,心里面就不免有些惴惴。

等送走了蒋五与曹乔木,谭纵忍不住抹了把冷汗。实际上,到最后那会,他其实完全就是在借着两人的惯性思维在忽悠蒋五与曹乔木。

倒不是说谭纵骗了两人,实在是这里面有点小破绽,便是那几个标注。

虽然谭纵说的言之凿凿的,可谭纵自己知道,那些所谓的标注是采石场只是一种可能而已,而且可能性还不高。若是蒋五与曹乔木里面有一个人怀疑,只怕谭纵都很难圆过这个谎去。好在上午那副姿态摆的够足,所以两个人下意识地就跟着谭纵的思维跑了,即便两个人实际上被谭纵领着兜了次圈子都没发现。

不过,这也与谭纵最后那句点睛之笔有关。

正如谭纵早先所说,推论这些东西,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关键还是实打实的证据。而这一次也同样是如此:论断批注是没意义的,只有最后那句点醒曹乔木的话才是真正有用的。只要顺着这条线走下去,谭纵深信,这河堤案迟早会露出破绽来。

当然,谭纵心里头还是巴不得王仁能够把这边的破绽给抹平的,因为只有这样,王动才能启动心理面的第二条线。而也只有动了这条线,谭纵才能逼着想破案的蒋五与曹乔木去触碰南京府这张庞大的利益关系网,才能给王动提供晋升的机会。

抬头看了一眼天上挂着的弦月,谭纵喃喃自语道:“李熙来那老家伙说王仁手底下的幕僚极为不简单,只盼着这一次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第二十五章 互算

关好院门,谭纵怀揣着一肚子的心事进了客厅,而三个同样怀揣着心事的女人早早就在里头等着了。见谭纵回来了,莲香睁着一双媚眼一会儿在谭纵身上瞅瞅,一会儿又在苏瑾与清荷身上游弋,嘴巴似张不张的,显然有话想说,却又被谁吩咐了因此又不敢说。

清荷则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双秀眉微微皱起,脸上带了几分郑重。

苏瑾神色也带了几分犹疑,可与清荷、莲香比起来又好了不少,只是拿着眼睛看着谭纵,显然也是在等谭纵解释。

有正六品的官职摆在眼前竟然不取,让这三个女人不可抑制的产生了某些不好的想法。

谭纵这会儿却懒得跟这些女人解释这么多,毕竟这事儿牵扯的太大,而且大多数还都是推测,一个说不好反而让几个女的担心,因此只得陪了会性子哄着几个女的回房间睡了,这才让几个丫鬟收拾好客厅,自己则踱着步子进了苏瑾的房间。

谭纵进房的时候,苏瑾已然摆好了东西,矮几、茶壶、长烛一个不少,显然是想与谭纵长谈一番。却不想谭纵作的更绝,蜡烛吹了,茶壶倒了,矮几搬走了,直接就拖着一身单衣的苏瑾上了床。

裹好了单被,苏瑾不肯睡了,只是侧着身子拿手抚着谭纵的胸,又忍着羞涩拿过谭纵的手放进自己单衣里,一双眼睛就这么盯着谭纵的脸。

看着苏瑾这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架势,甚至连色诱这等招数都使出来了,谭纵也是感叹一声,只得恶作剧似的在苏瑾还不甚茁壮的胸口狠揉了几下,又把这渐渐动起情来的小女子压在身下,好好享受了一番手足之欲,直把这个不经人事的小女子弄的气喘吁吁,几乎喘不过气来了,这才把苏瑾搬到自己身上,一双手则固定在这娇媚女子的翘臀上。

瞧着眼前苏瑾这副红晕生霞的羞怯模样,谭纵调笑道:“小瑾儿,现在可还要听了?”

那边苏瑾被谭纵折腾了许久,看似神智不清的样子,可心里头却紧守着最后一点清明。这时候听谭纵终于肯说了,连忙挣扎着睁开了水雾般的眼睛,下巴磕在谭纵的胸口上道:“只要相公肯说,妾身便愿意听。”

“也罢,既然你执意要听,我便捡些东西与你分说一二。”谭纵心疼这女子的执着,更心疼这女子执意要与自己分担的心思,这才张口说道起来:“你且说说,你先想知道些什么?”

苏瑾是个聪慧的,因此根本不给谭纵忽悠的机会,直接就把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抛了出来:“相公今晚为何不允了曹大人?有安王在场,害怕他反悔不成?”

听苏瑾果然问了这个问题,谭纵不觉哑然一笑,伸右手在苏瑾翘臀上轻拍几记,左手则渐渐滑到这乖巧女子腰肢上来了一回轻拢慢捻抹复挑,直弄的苏瑾娇躯轻颤了这才开口道:“这世上又哪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你只看见他允了我正六品的游击,可见他要我作什么?这监察真是这么好当的?”

见苏瑾似想反驳,谭纵却在她背上轻拍几记,复又开口道:“况且我走的是科举入仕的路子,这是堂堂正正的王道,所遇不过是些官场风险,我自信尚可应付。可若是进了监察,只怕便由不得我了,说不得还得干些暗间的勾当。你在江南中遇的官场中人多,想必也听说过,这大顺朝现在正是文武合力斗监察,你说我日后暴露了还有好日子过么?”

谭纵讲的笼统,可苏瑾也是冰雪聪明的,稍微被谭纵点拨一二便明白了谭纵的心思:大顺朝只有走科举的路子才是王道,若是入了监察,只怕反而耽误了仕途。

可苏瑾却是不知,谭纵虽然不甚熟悉明朝历史,可那些个有关明朝锦衣卫的小说、电视、电影却没少看,对于这种人的下场他却是最清楚的:莫看生前如何富贵,死后只怕还要连累家人。况且,似这种组织,内部倾轧只怕比官场内还要厉害,稍有不慎就是灭门之局。

而且,这等组织,说不得还得帮着官家做点见不得光的事情。若是能一生得享圣眷还好,可若是有朝一日不行了,只怕多的是人下黑刀子。

只是,这些东西,天知地知我知,却不可公然说出去给别人知,即便是苏瑾这等极为亲近的人也不能说,否则只怕引来轩然大波——你一个尚未接触官场的士子究竟是如何知晓这些秘辛的,莫不成是有人告密?没有?没有就打的你有!

正是这些顾虑,让谭纵只挑了些相对好理解的东西给苏瑾知晓。再看苏瑾这副略懂的神色,谭纵便知道自己好歹算是过关成功了。

那边苏瑾将谭纵的话消化了,又似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那今儿个晚上你与安王以及曹大人说话的时候,怎的有些古怪?”

“古怪?”谭纵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道:“是说我对他们冷嘲热讽吧?”

见苏瑾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谭纵心里好笑,便将这女子搂紧了些道:“你还不知,我原本也打算对这两人客气些的,毕竟你家相公日后还需这两人推荐为官。可今儿个他们却是做的不地道了,竟然把我给卖出去了,我又怎会给他们好脸色看!”

“啊?”苏瑾立即不解道:“相公话里的‘卖出去’是何意?”

“嘿,这个怎么说,左右不过是我家里的俚语,意指被人出卖了。”见苏瑾仍然是一副不懂神色,谭纵想了半天,只觉得这个词还真不好解释,只好直接说事情道:“你也知,如今你家相公正帮着朝廷查当今南京知府王仁一事,而王仁在这南京府经营多年,想必在全城都布下了眼线。即便没有,可以他一府知府的地位,想必也掌握了这南京府里头的青皮。

这些青皮平日里看起来不过是些狗仗人势的家伙,可若利用的好了,要打探些消息、寻个把人只怕最是方便不过。而今早我将这两位越去茶楼,想必就将他们的行踪暴露了。而他们想必也是察觉了此事,就将计就计将那些眼线又引至我身上。”

苏瑾听到这儿,立即反应过来道:“以相公话中的意思,是说安王与曹大人以自身为诱饵,故意让王知府知晓,你与此事有瓜葛?”

见苏瑾猜中,谭纵便点头应是。谭纵正待继续解释,却不料苏瑾竟然自个继续分析了下去道:“以我这几日的观察,安王与曹大人对相公所求甚重,此举断然不会是要陷相公于水火之中。既然如此,只怕目的就是想逼相公向其低头,好求其庇护!”

“瑾儿果然聪慧。”谭纵欣然笑道:“这两人抱的便是这么个目的。只不过,两人却是太过急切了,想必是那位安王不甘心为我左右,想要扳回一局,不想这些手脚动下来反而落了下乘。若是那位曹大人,只怕不仅不会将我暴露出来,反而还会遮掩一二。”

苏瑾虽然聪慧,可对这官场里的事情终究经验不多,因此就猜不透谭纵话里的深意,只得询问道:“这又是为何?”

“说来说去,还是面皮二字。”谭纵轻笑几声,眼前似是已经出现蒋五那副面临失败的懊恼神色:“蒋五身为皇子,只怕还是首次办这等案子。而这等皇子,只怕最缺的便是曹大人这等老刑名的耐性,稍微有点线索便以为能够把案子破了,却不知这实在是大谬。只是,正是因为他存了这等心思,因此便自觉日后用不着我了,因此便想着趁这机会逼迫我低头。

可若是换了曹大人,他只怕一眼便能看出此案深浅。就好比今日所谓的线索,只怕查不到最后便要断掉。到时候,他们终究还是要找上门来询问于我。若是因为一时之气置我于危险之中,你说我日后还会诚心与否?所谓‘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便是这么个意思了。”

有了谭纵解释,苏瑾便明白了此中奥妙。只不过,与曹乔木一样,她也忍不住生出一股奇妙的感觉,只觉得身下的谭纵似乎与以前那个谭纵有了极大区别,就似是脱胎换骨了一般,不仅思维敏捷,更是对这人心揣摩的极深。

只是,在苏瑾眼里,谭纵依旧是那个谭纵,虽说有了些令人琢磨不透的变化,可人却还是那个人,因此苏瑾只得将这些东西归咎为谭纵有长辈提携…苏瑾倒是清楚谭纵与鹿鸣学院的孙延相熟,否则谭纵也求不到这位大儒为自己几个卑贱女子写婚契。

除了暗自感慨谭纵与孙延的关系实在是深厚外,苏瑾也没别的好想了。

看着苏瑾沉沉睡去,谭纵终于有了时间来考虑自己的事情。

今儿个被蒋五这么一闹,虽说会引起王仁的怀疑,可谭纵却能断定,即便王仁心有所疑,除非鱼死网破,否则也必然不能真的对自己动手。一来谭纵还顶着南京府亚元的名头,二来则是谭纵与苏瑾几人的婚契了。

婚契这等物事,看似简单,甚至不需女方当面签字画押,实则不然。

一者谭纵此时名头正响,与苏瑾、清荷、莲香三人之事又传的满城风雨,必然做不得假。二者这婚契上除了谭纵与女方的名字外,却还有个见证人的名字,这本应是媒人之类签字画押的地方。可谭纵却求得了孙延的墨宝,自然不会放过让他当回见证人的机会。因此,正是有了孙延这等人物的签押才让谭纵得以如此顺利办好。

然而,谭纵去找孙延自然不是为了省事方便,实则还是存了借孙延的名头的目的。这就好像后世总有些皮包公司喜欢将某某领导参观,或者老总与某某大佬见面握手的照片高挂墙上,让人猛一看就觉得这公司大气。可实际上,指不定那大佬自己都不知道这位老总是干什么的,只是被人托了来喝了杯茶而已。

说到底,终究还是个扯虎皮拉大旗的问题。

而谭纵这一次,便是扯了孙延的虎皮,拉的孙延的大旗。有了孙延的名头在外面,即便王仁要动他谭纵,想必也要三思而后行。至于王仁会不会不知道,谭纵却是不担心的——孙延的名头太响,跺跺脚甚至南京城都要晃几晃,这次给人当了见证人,那押司敢瞒着才怪,只怕早报上去了!

只不过,谭纵也清楚,孙延的虎皮不好扯,只能算是护身的东西。真要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王仁自己都保不住了,又如何会去顾及孙延的面子。因此,谭纵才会问曹乔木可曾为自己准备退路。

而到了这里,两人自然就有了分歧。

蒋五与曹乔木自然是想趁势将谭纵逼入监察,可谭纵却是不愿意的。因此,谭纵便失去了一道护身符,说不得还是要看准时机抽身离开南京府才行。

然而,谭纵又岂是这般好想与的?蒋五与曹乔木既然做了初一,他谭纵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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