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秦国,连现在的秦昭襄王,都是由赵武灵王所立。
吕不韦深深一叹道:“大王所言甚是!但这持强凌弱,本就是人之天性,于国也是如此;所以只要够强大,就可以去欺凌别国,也可消除这一顾虑。只要我大赵可恢复鼎盛时的强骑天下,那西秦却又有何可惧!”
吕不韦这几句话,他说的轻松,手心里却是攥满了汗珠,与这君临大赵的诸侯王说话,必须要摸准其脉门。自古帝王皆寂寞,他们没有朋友,甚至连儿女,也与他们有着深深的隔阂。外表看起来灿烂无比,但其中的凄苦,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厅内一阵沉寂,惠文王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看着他,眼中掠过淡淡的光芒。吕不韦心里,噗通噗通乱跳,天威难测,他现在才真正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你坐下吧。”良久之后,惠文王一声轻叹道:“你说的不错,但本王却……嗨!自本王登上王位以来,能与本王肺腑而言之人,就没有几个了。平原君、平阳君,昔年都是助本王平叛的肱骨之臣,如今在本王面前,一样畏畏缩缩。倒是你,颇有些胆色,让本王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惠文王最后一句话,若是平原君等人听见了,怕早就惊骇于死。这惠文王年轻时,可是处心积虑的为登王位,而不择手段。唯独吕不韦,对这些事情不甚了解,脑子里就少了这个计较,根本就没什么觉悟。事实上,惠文王也知他不了解自己的过往,所以才有此一言。
第127章 南北之争
吕不韦长长出了口气,既然惠文王说话了,那自己起码暂时就安全了。想来自己那统兵之事,也是不远已。他笑道:“大王说笑了。您现在也正是春秋鼎盛之年,何来当年之说。而且大王的深谋远虑,岂是不韦所能相比的。”
“你倒是聪明非常之人,知道讨本王的欢心。狡猾奸诈蔺相如,嚣张猖狂老廉颇,和你比起来,都落了下乘。”惠文王心情大好的笑道。
“和大王的英明神武比起来,任凭何人的千般手段,也都只是雕虫小技而已。”吕不韦大义凛然说道。
“错了,错了。权谋之术,伤人害己,永远没有真正的胜者!别说是和本王使尽千般手段,就是十种手段,本王也是受不得了。”惠文王深深望他一眼道:“你可知道,我赵国的主要矛盾是什么?”
矛盾?你赵国的矛盾,管老子鸟事,反正早晚你们的那矛盾,也会转变成与老子的矛盾!
惠文王起身,缓缓踱了几步,看他一眼道:“你有勇气,有智谋,有手段,有果敢,对人性的认识也是透彻;唯独欠缺一点,就是手段还不够阴、不够狠,此乃权谋的大忌!”
吕不韦大汗,我的阴狠手段不是没有,只是还没到对你用的时候而已。等对你用的时候,怕是你会梦里都要骂我。
惠文王微微一笑道:“各国的内政矛盾,主要体现在宗室贵族,与奴隶主出身的军功贵族之间的矛盾。而我赵国的内政矛盾,则体现为华夏族大臣,与有戎狄背景的外族大臣之间的矛盾。两派之间的矛盾,往往都是由于华夏族的大臣蔑视、排挤戎狄族大臣而引起的。在先王之前,赵国曾发生多起争立国君的政变,其频繁程度为当时各国之最。在争立国君的两派中,往往一派由有戎狄背景的大臣支持、以代郡为根据地,一派由华夏族大臣支持、以邯郸为根据地。邯郸与代郡分居赵国的南北,分别是赵国进军中原的基地,和制约戎狄的据点。邯郸与代郡之间,过去隔着中山国,邯郸要与代郡交往,就得绕很大的圈子,需要经过太行山西侧的上党郡和太原郡才能进入。本来处于邯郸北面的代郡,很不方便。邯郸与代郡的联系,远不如与它们临近的中原,和戎狄之间的交流紧密。两个重镇本来在民族和文化上,就存在很大的差异,交通的不便利,更加大了这种差别。邯郸对代郡的控制,本来就一直很不力。而代郡出于同戎狄国家,军事斗争的需要,又有便宜行事的巨大自治权力。邯郸与代郡,实际上是我赵国,执行南北不同攻略的两个国都。赵国有很多贵族,就是在控制了代郡后,有了向赵国中央政府挑战的实力。先王之时,更是喜欢用没有复杂背景、出身于戎狄的大臣,他们能力出众而易于控制,远较能力平平,却野心不小的宗室成员为强。”
惠文连这些道理都明白,实是明君典范,吕不韦却听得冷汗淋淋,急忙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平原君他们与蔺相如等人……”
“我就说你吕不韦是聪明之人,听弦而知雅音!先王时,有戎狄血统的肥义、楼缓、仇液等人,就等于是现在廉颇、蔺相如等人;公子成和赵文、赵造、赵俊等赵国宗室贵族,就似现在的赵胜、赵豹、赵奢等人。当时,我还不明白先王为何,对两方之人都很重视,也都重用他们。但却在两方面激烈斗争时,却视若无睹,任凭他们争斗。但后来等我也成了王时,我才明白了其中的奥秘所在。不韦,你知道这奥秘是什么吗?”
废话,为了平衡呗!
就像二十一世纪的大集团,大公司。从上到下派系横行,老板却睁只眼、闭只眼,偷着高兴。两派人相互争斗,却也等于是相互监督,谁干点出格的事,马上就会被检举出来,比经济纪检部门还厉害。
吕不韦虽然明白其中道理,却不能、也不敢说自己知道原因。人家惠文王都说了,他也是在成了王以后,才明白其中的奥妙。自己要是现在说明白的话,那不是等于说自己,现在就具备了做王的能力和悟性?
只怕才一开口,就会被惠文喝令:推出去砍了!
“这个——不韦愚钝,不明其中奥妙!”
“从先王到我,身体里都有戎狄的血统,所以对华夏贵,戎狄卑的说法,很是反感。而且从战争时所起到的作用来看,戎狄的骑兵,要比本土的士兵,战力强上数筹。但要比起生产的事来,还是我华夏胜之数倍。所以两方并用,并重才是道理。而且最主要的一点。他们之间的矛盾,可以泯灭他们对王位的窥视!”
“原来如此,先王英明,大王英明!”
“听说乐毅与你私交不错?”
这惠文王思想的跳跃性,也太大了吧!说着就到了自己身上,而且还涉及到后将军乐毅。这乐毅可是和自己,谈过些大逆不道之事。虽然自己没有回应他,但自己也并没对其举报,这要细论起来,也算是包庇之罪。
吕不韦听了惠文王的话,再一想到此处,后背心阵阵发凉,汗毛根根竖起。惠文王对自己的事情,竟是了如指掌,巨细无遗。看来并不是对自己慢待,而是一直就在注意自己的言行。
惠文王眯起眼睛,望着吕不韦,微微一笑道:“其实乐毅是本王送给北方派系的重要棋子。但可惜,乐毅这老家伙对派系之事,并不感兴趣。本王只好把他当成两派的缓冲和调节之人。但这老家伙却对你很感兴趣,这是本王始料不及,也百思不解之处。”
吕不韦点点头,咬牙道:“大王明见,不韦我也是不解其意。”
惠文王望着殿门,悠悠说道:“本王也是近几日,才想明白其中的道理。想来,乐毅是间接的告诉本王,你是可用之人,也是可以接替他,成为只忠于本王之人!”
“不韦汗颜,大王谬赞。”吕不韦急忙摆手道,惠文王心思,果然深不可测。这老家伙望着似乎昏庸,却是事事都清楚,权谋之术在其身上,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
“你也不用客气,”惠文王望了他一眼,笑道:“这是乐毅的想法,本王却还要斟酌一番。”
“理该如此,大王慎重是对的,我……”吕不韦道。
“大胆!”惠文王脸色一变,龙颜大怒:“吕不韦,你难道对本王有私心吗?为何不希望本王重用于你!”
“哗啦”数声大响之中,殿外冲进来层层侍卫,竟有二三十人之多,手中剑戟明亮,神情彪悍,望着吕不韦,冲上来便要拿住他。
“大王——”吕不韦大喝一声道:“不韦实在没有私心,大王为何要如此对待小人。”
惠文王冷笑道:“吕不韦,本王只问你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你诗里的那,‘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到底是何用意!”
“这个——”吕不韦一惊,心里念头急转道:“其实不韦的意思是,希望大王可以向周公那样礼待贤才,重用为臣!”
“本王可放心让你在内宫住宿一晚,你可知本王对你,是抱以多么高的厚望嘛!可你竟然辜负本王的期许,也就是你吕不韦,换个人看看现在还能不能安然无恙!”
第128章 刺赵
和我玩软硬兼施的手段?吕不韦心下冷笑,面上却感激流涕地道:“大王隆恩,不韦粉身碎骨也难报答一二,臣……”
惠文王见效果已达,挥手禀退了那些侍卫,眼中光芒闪动,激动万分的拉起吕不韦,痛心疾首的道:“不韦,本王对你是寄予厚望啊!爱之深方责之切,希望你能牢记于心。”
见吕不韦连连点头,豪言壮语的表起了忠心,惠文王才满意的转身,幽幽说道:“不韦,你可知道本王有几位比较中意的继承人?”
在惠文王转身的那一刻,吕不韦脸上闪过一丝厉光,眉毛轻扬。在那一刻,他的心中竟然升起了,想捏碎惠文王喉咙的冲动。但想到这老家伙也只有五年可活,也就放下了这个念头。打算起自己在惠文王还活的这五年里,可以争取到多少的好处。
吕不韦听惠文王竟然和自己,推心置腹的谈起继承人一事。心中冷笑,牙齿一咬,故作无知地道:“大王傲视天下之心,臣岂能知晓大王心意,更不敢枉加推断。”
惠文王对吕不韦的回答还算满意,因为吕不韦并没有像其他那些大臣般,提出他们属意的人选,“其实本王原本有四个属意的公子,但现在……却只剩下三个了!”
啥?又跳到这来了!您那意思是不是,死掉的公子布的帐,也要扣到我的头上?
“大王节哀,公子布之死,其实也非是不韦之本意,只是当时那种情况之下……”
“混帐!”惠文王重重一拍案几,“赵布孽畜,百死而不足惜!”骂完之后,竟然猛咳起来。
吕不韦被惠文王吓了一跳,忙跨步上前大声道:“大王保重身体要紧!”
惠文王面色阴晴不定,眼中时而愤怒,时而苦闷,良久之后,他才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赵布之死,虽然是因你一句话而起,却是本王心里,确实想要杀了他!本王只是借你之言,找了个借口,除掉这逆子而已。”
听了惠文王之言,吕不韦心里一直以来的疑惑才渐去,难怪惠文王听了自己的挑拨,杀起儿子来毫无含糊,感情他早有杀子之意,借着自己这一推,搞定了其事而已。
想到这里,吕不韦却不由心下不愤了起来,自己怎么就成了惠文王,手底下地脏活小吕了呢?
帝王家中无亲情!父子、兄弟在王位的面前,随时都可能反目成为仇人,看来这战国时代宫廷里的丑闻,一点也不比后世的唐、宋、元、明、清少,而且还有略胜一筹的预兆!
吕不韦躬身在地,恭敬万分地道:“大王,臣愿为您手中之剑,弓上之矢,只要大王需要,随时可以为大王擒敌杀贼!”
惠文王满意的点了点头,冷哼一声,“赵布那逆子,还以为本王老糊涂了!在内宫之中淫辱宫女,本王是只做未见而已。后来竟然荒唐到,与本王嫔妃夜宿通奸,这本王如何忍得!而且他还不仅和嫔妃乱伦通奸,更与贱妃合谋下毒,企图毒杀本王,本王再不杀他,就要死在他的手里了。”
“大王息怒,公子布罪有应得!”
“哈哈哈哈——”惠文王放声大笑道:“不韦,难得你当日揭穿赵布的阴谋,更加坚定了本王杀他的信念。可惜这功劳,本王无法向外人道出,只能委屈你做那歹毒小人了!”
“为大王做事,做什么臣都情愿,就算是背负千古骂名,臣也是万死——”
吕不韦的‘肺腑之言’还没等说完,却被惠文王截断了他的话头,“赵穆和赵丹,你都见过了,你认为他们谁更合适接替王位?”惠文王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嘴角的笑意却益发的明显起来。
“臣以为……”吕不韦本来还在认真思考,但猛然间,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大王雄才伟略、高瞻远瞩,而且春秋鼎盛,现在就考虑王位继承人的问题,好象太早了吧!”
惠文王端详吕不韦良久,“不韦啊,现在只有你对朕忠心耿耿!平原君他们支持赵穆,而廉颇他们却中意在代郡的赵寂,他们……哼哼,都已为自己的将来,做起了打算。”
吕不韦心里一喜,和自己想的一样,这惠文王对王位的迷恋,不在其父武灵王之下!面上却一丝一毫也不敢表露出来,天威难测,谁知道这惠文王会不会突然翻脸。
只听惠文王继续道:“他们越是想拥立谁上位,本王就偏不让他们得逞。他们以为本王怒杀赵布后,与赵布同母的弟弟赵丹也必将失宠。他们错了,全都错了,本王要传位,却正是要传给赵丹!”
惠文王眼中冷芒疾闪,脸上的杀气,再也隐藏不住,大喝一声道:“不韦,此事本王只对你一人说起,你可别让本王失望啊!”
吕不韦急忙闪身,坚定地道:“大王放心,此事,不韦绝对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如违此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娘的,老子说的是不会让第三人知道此事,却可以让第四人,第五人……知道不是!这消息,韩嫣是一定要告诉的,毕竟自己睡了人家还几次,也应该把这好消息告诉她,让她高兴一下。赵丹这个小鬼,也应该给他透露一下,免得他以为自己对王位没有竞争力,而自暴自弃。郭家方面也应该通知,毕竟这王位继承,关系到很多与大赵官方,生意合作上的问题。
吕不韦正在心下琢磨,惠文王却微微一笑道:“不韦,你明白了本王真正的意图,自己对将来,心里也要有数才对。”
吕不韦低头恭声道:“大王放心,不韦永远只对赵王忠心!”
惠文王点点头,对吕不韦的话,他很明白。只要自己活着,吕不韦就绝对是忠于自己的。但自己要是死了,恐怕他也只忠于新的赵王,“不韦啊,到底还是你最明白本王地心思啊。丛台阅兵之时,本王会对你有些实际的任用,你可莫要让本王失望啊。……听说你和平原君之子赵朔有些摩擦,找个时间登门赔罪吧,免得伤了和气。”
吕不韦听了,冷哼一声,不忿的道:“平原君他们表面对我客气热情,实际却……我这到邯郸也数月了,一直赋闲,他们谁也不肯帮我疏通。还是大王待不韦最是真诚……”
……
妈的,想到自己对惠文王的阿谀逢迎,吕不韦自己都感觉恶心,但却又全无办法。等老子手里有了兵……
在侍卫的带领下,边向外宫走去的吕不韦,脑子里边念头急转,却见陶舍人急匆匆赶了过来,看了吕不韦一眼,高声唤道:“吕都尉,大王有口谕给您。”
我这才离开而已,有话为什么不刚才说,惠文王在搞什么名堂?吕不韦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只能疑惑的等待着陶舍人地下文。
陶舍人走过来,轻声说道:“吕都尉,大王说了,让您先别回小说家宗地,在邯郸城的府邸里住上几天,闭门思过,等到十日后的丛台阅兵时,再向大王陈述自己的过错。”
我的过错?难道是我与韩嫣的事情,他早就知道,却没有当面来说,而是等着我的坦白从宽?吕不韦急急问道:“只是这几句吗?大王有没有说别的什么?”
“这个……大王倒没有提起。”陶舍人摇头道:“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