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下去。
郑朱手足不住抽搐,口中仍然喃喃道:“我……以我血……荐……苍天……”眼中渐渐失去了光彩,终于他的呼吸完全停滞。
平原君用力咬住下唇,双目中已经满是热泪,他忽然跪了下去,所有人都明白他此拜,并非为惠文王,而是为了直臣郑朱。
韩嫣黯然叹了一口气,说道:“郑大人也算一颗忠心,不过却被奸佞小人蒙蔽。”
她向平阳君说道:“君侯,还请你让人把郑大人厚葬了吧。”
平阳君连连点头答应下来。
郑朱的死,非但没有激起群臣的愤慨之心,反而让他们仅存的那点正义,全都消散的无影无踪,一个个哪里还敢再多说话。
平原君颤声把遗诏读完,公子寂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锐气,脸色铁青的跪在原地。
平阳君率先来到公子丹的身前,屈膝跪倒在地,大声道:“臣赵豹拜见大王万岁!万万岁!”
他这一引头,其余众臣忙都争先恐后的过来,参拜起新即位的大王,孝成王赵丹!
韩嫣看到大局已定,唇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吕不韦和公子婉儿站在角落里,静静看着赵丹,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开心,眉宇间的忧虑和无奈,始终挥抹不去。
吕不韦忽然有些同情起他来,万人向往的王位,对某些人来说,也许更似是一副无形的枷锁。
郑朱的尸身已经被移走,地上触目惊心的血迹仍然未干,在一片白色的海洋中显得更为突出,他的死只是政权更迭过程中的一个插曲,更只是一场屠杀开始的序幕。
吕不韦在黎明时离开赵宫,赵丹上位已成定局,自己再继续留下,已经没有太多的作用。
等候多时的吕梁,见到吕不韦出来,长长舒了一口气道:“大王若在不出来,只怕我就要招呼陈将军他们,带军攻入邯郸了。”
吕不韦笑道:“赵王新丧,你等就急不可奈了吗?”
吕梁呵呵笑道:“这几日赵宫之内定然风波不断,我们还是远离静观的好,大王咱们可一直等着这个好消息呢。”
吕不韦点了点头,韩嫣下一步恐怕就要对付,王后肥鸾与公子寂这些人了,当然还有自己最讨厌的廉颇!
王后肥鸾的突然失踪,令吕不韦心里很是困惑,却隐约感觉到了些什么,这王后肥鸾关键时刻的失踪,应该与自己有着某些隐秘的联系。
赵丹既然已经顺利即位,身边又有平原君与平阳君等人不遗余力的相助,中间不会再有异常的变化,毕竟两位赵氏君侯的支持,就对于是整个赵国南方派系的支持。
如今赵国以北大部分领土,都已是归入吕国之内,北方派系地盘的减少,使他们的发言权越来越低,再廉颇兵败吕不韦手后,北方派系更是一蹶不振,隐约间已是面临倒闭的可能。
如今的邯郸街道上,到处都是来回巡视的赵军士兵,百姓因为惠文王的驾崩,一个个脸上都是愁云惨淡,气氛显得压抑之至。
车子前行的中途,吕不韦忽然想起了赵括,这场大赵宫廷的夺嫡风云,这位马服君子却是一直都未骡面,实在是古怪得很。也许自己应该先去拜访他下,将眼前的形势向他禀明,好争取令其离赵而归吕。
见吕不韦对赵括很有兴趣,吕梁不由回想当年,苍山之上,五人一起大破千多匈奴的往事,也愿意和吕不韦一起前往,去见见这当日并肩战斗的故人。
车驾来到昔日的大将军府,府邸已是不现往日的繁华,两扇大门虚掩着,吕不韦两人推门而入,却见一位中年美妇正站在院中,想来就是赵奢的夫人,史上留下一笔的赵括之母。
吕不韦轻声说道:“请问夫人,君子括可在家中,我是马服君昔日好友吕不韦。”
赵夫人听到吕不韦的名字,身体不由一颤,接着故作平淡地道:“括儿出去有一阵子了,马上就会回来,您就是亡夫经常提到的吕王殿下?实在是年少有为,惊世之才!”
吕不韦笑着点了点头,却见她双目始终盯着别处,美眸毫无神采,看来这赵夫人对赵奢的惨死,依然念念不忘,尚还沉寂在悲切之中。
“吕王请屋中饮茶吧!”赵夫人轻声道:“亡夫三年孝期已将尽,大王却又身故,这孝我等却还要继续持之。”
吕不韦和吕梁对望了一眼,还是随着赵夫人走进了屋中,赵夫人三十多岁的年纪,大概是长期室内生活的缘故,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请随便坐!桌上有茶,吕王请用!”
吕不韦看了看桌上一切都有准备,难道赵括知道自己来了邯郸,必要来这里找他?
赵夫人温婉的笑道:“括儿说殿下今日可能会来,他果然没有猜错!”
吕不韦点头赞道:“君子括未卜先知,的确算得是当世奇才。”
赵夫人笑道:“天下间这么夸他的,恐怕只有你我二人而已。他父在世之时,经常说他华而不实,说其之实际能力,若是能及吕王十之一二,而为我赵氏成就不世之功。”
言语间谈到赵奢,赵夫人流露出无限的惆怅。
赵夫人忽然说道:“妾身还要谢谢吕王,将亡夫的头颅寻回,并杀掉那歹人,给亡夫报了大仇。”
吕不韦摇头叹息道:“可惜不韦却无法将凶顽一举歼灭,愧对君侯昔日抬举栽培之恩啊!”
第340章 夙愿
“吕王此话差异!”门外传来赵括惊喜若狂的声音,他显然听到了先前的对话。
吕不韦微笑着点了点头,赵括屈膝就要跪下行礼,吕不韦慌忙上前搀扶起他。
赵括颤声说道:“吕王为先父杀掉凶手,并能使先父完好入葬,括本来是做牛做马,也难以报答吕王大恩,可是——先父留有遗言,我赵国一日未灭,都不可离弃赵国,所以……”
吕不韦笑了笑,说道:“君子想多了,我今日来此,并无招揽之意,只是本着探访故旧而来,并祭拜下大将军而已。”
赵括一愣,还要再说什么,吕不韦却挥了挥手道:“当然,吕某此次前来,还是有些事情想向君子请教一下。”
赵括忙到不敢,并请吕不韦入座。
吕不韦将今日宫内发生的事情,一一向赵括讲述,赵括边听边不住点头,并时有沉思之时。
吕不韦迷惑地问道:“有一件事,我是百思而不得其解,既然韩嫣有如此能力,为什么不早些动手,将王后和公子寂等除掉,而要等我来后,才进行如此动作呢。”
赵括淡然一笑,说道:“吕王以为这次政变,除了韩嫣胜利以外,还有什么人是最大的受益者?”
吕不韦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公子丹,可是他是韩嫣之子,两人是共同的利益体,自然要排除在外。
难道——
吕不韦忽然想到了平原君与平阳君,脱口说道:“是两位君侯!”
赵括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韩嫣一定意识到,赵氏贵族经过此次夺嫡之后,在大赵的地位会更进一步,如果任其发展下去,恐怕会失去她对邯郸的控制。所以一定要等吕王到来,才进行如此巧妙的行事。赵氏贵族、廉颇的北方派系,吕王的支持者,三方汇集邯郸,才是韩嫣最有优势之时。我想用不上两日,廉颇必然带领大军而回!当然他见到吕王在邯郸的话,一定不会笨得去和赵氏贵族火拼,更不可能与吕王进行硬撼。”
吕不韦恍然大悟,韩嫣的远见卓识和心计之深,的确甚是高明了得。
但吕不韦却很奇怪,分明是王后肥鸾与公子寂约自己来邯郸,可如今事实上却感觉到,韩嫣才是最希望自己来此之人呢。
赵括见吕不韦满是困惑,笑道:“若是韩嫣不想让吕王来邯郸,公子寂如何能够安然离开,而去呼和浩特请吕前来王呢。只可惜……韩嫣的如意算盘,未必能够得逞。”
“这话怎么说?”吕不韦更是疑惑起来,自己好久不在邯郸,对如今邯郸城内,这些顶端人士错综复杂的关系,越来越弄不明白起来。
赵括站起身来,遥望王宫的方向说道:“表面上看韩嫣已经顺利夺权,可是真正起到作用的是两位君侯,韩嫣在军方并没有任何的威信可言,而且废黩的公子寂,另立公子丹,此事已经失去了北派,韩嫣如今早已是失去了,对全局的操控能力,很多事情将不可避免的,向其他的方向发展。”
吕不韦被赵括这番大胆的预测,深深折服,点头说道:“如果两位君侯真的如君子所说,韩嫣岂不是要面临更大的危机?”
赵括点了点头,说道:“无论韩嫣作何打算,两位君侯一定不会放过廉颇。”
我笑道:“韩嫣也不会放过他,对韩嫣来说,廉颇和公子寂是首先要除去的两个。”
赵括点头赞同道:“廉颇行伍出身,为人冷酷无情,他极有可能借着铲除韩嫣等的机会,在大赵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吕不韦淡然说道:“看来这件事,我必须要提醒韩嫣一声。”
赵括诡秘一笑,说道:“吕王难道没有看出,这才是您的机会所在吗?”
吕不韦抬起头来,与之对视良久。
赵括从吕不韦的脸部表情,看不出其任何的心意,只得继续说道:“如果韩嫣独揽朝政,大权在握,对吕王未必是好事,赵国越乱,吕国的机会就越大。”
吕不韦其实深悉其中的道理,如果韩嫣顺利的夺取大权,自己进攻赵国的话,理由方面就略显不足。但若是赵国内乱的话,自己完全可以凭借拨乱反正的借口,带领吕国雄兵,干净利落的进入赵境。
赵括见吕不韦不言语,又说道:“高处不胜寒!韩嫣马上就会感觉到,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吕不韦回到府邸的时候,已经是正午十分,海棠见到吕不韦回来,欢天喜地的迎了上来,惠文王驾崩的消息,早已传得街知巷闻,她始终在为吕不韦的安危忧虑,见到吕不韦平安无事的归来,这才把高悬着的心放下。
海棠掩饰不住对吕不韦的思念,紧紧抱着他的臂膀,俏脸偎依在吕不韦的肩头,矜持的向吕不韦微笑着,美目中的那丝情意,却已悄然流露出来。
海棠轻声说道:“大王是不是一夜未眠?属下这就去给您铺床。”
吕不韦轻轻在她丰满的玉臀上捏了一把,低声说道:“那你可要陪我!”
海棠俏脸一红,慌忙垂下头去,逃也似的向吕不韦的卧房跑去。
吕不韦哈哈大笑起来,但当想好王后肥鸾突然失踪之事,不由又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吕不韦连续一个昼夜没有合眼,却根本毫无倦意,但心里却感觉很乱,暂时自己对邯郸内的脉络,还没有缕顺,自然烦乱了些。
吃完午饭之后,吕不韦便回到卧室之中,打算蒙头大睡一觉,也好令头脑清醒一些。
吕不韦醒来已经是夜晚,海棠在灯下正为吕不韦缝制新衣,吕不韦悄然走到她的身后,一把搂住她的娇躯,海棠吓了一跳,纤手被针刺破。
吕不韦慌忙抓住她的纤手,将她的手指噙入口中,海棠娇羞无限,一只手放在吕不韦的肩头,柔声说道:“大王动作无声无息,吓了属下一跳呢……”
吕不韦歉然说道:“都是我鲁莽了些,弄伤了海棠。”
吕不韦伸手挑起海棠曲线柔美的下颌,在她丰盈饱满的樱唇上,深深吻了一记。
海棠嘤咛一声扑入吕不韦的怀中,吕不韦手臂插入她的膝弯,将海棠横抱在怀中,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昨天没有尽性,不若我们今天好好尝试一下。”
海棠将螓首埋在吕不韦的怀中,俏脸烫人,鼻息中发出轻声的呻吟,让吕不韦越发的情动起来。
两人在床上刚刚除去了衣物,却听到房门被轻轻叩响,嫪毐的声音在外面说道:“大王!有位叫秦异人的前来拜访您!”
吕不韦微微一怔,秦异人此来,一定是为了探听赵宫中的情况。
吕不韦只好依依不舍的放开海棠,那温软滑腻的娇躯,双手在她胸前轻轻捏了一把,低声说道:“你等着我,我即刻回来……”
海棠双臂围住吕不韦的身躯,娇声说道:“你就让我光着身子,在这里等你吗?”
一双秀腿如常春藤般,缠绕住吕不韦的大腿,将她的身体挤压向自己的娇躯,湿润的香舌,轻轻舔弄着吕不韦的胸口。
吕不韦面对海棠的玲珑玉体,此刻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低声道:“我怎么舍得——”
接着,便全心融入她那醉人的热情之中。
等吕不韦来到书房的时候,秦异人正在那里观看着墙上的书法,侍女为吕不韦泡好茶水,又为秦异人换上热茶。
“子楚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要事?”吕不韦微笑着来到秦异人的身边,好不逼嫌的贴近她的身侧。
秦异人很不自然的一笑,略退了半步,说道:“异人不知道吕王殿下晚间还是如此操劳,冒昧到访还请见谅。”
吕不韦听出她言语中,包含的那讽刺意味,脸上不禁有些发烧,慌忙请她坐下,借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好在秦异人及时转换了话题:“异人此次前来,是想问吕王殿下一些事情。”
“大秦质子身份,如今谁人敢于疏忽,有话尽管明说,吕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吕不韦一副诚恳的样子说道。
秦异人浅笑着道:“记得上次在这府中,吕王殿下曾经对异人很是反感,没想到如今却是如此的善待,异人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吕不韦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笑道:“世事难料,我更没想到,惠文王竟然会如此命薄。”
秦异人犹豫了下后,却沉吟着道:“这两日邯郸王宫之内风云突变,平原君与平阳君力捧赵丹上位,呼声最高的公子寂反而被罢黩,想来其中的详情,吕王殿下应该是甚为清楚吧。”
吕不韦点了点头道:“其中的情形,我现在算是的确知道一些。”
秦异人听到吕不韦晓得,忙兴奋起来,美眸之中光彩闪闪,问道:“我想求吕王一件事情,据闻大赵司寇郑朱以死抗争韩嫣,可是他的尸首,却被平阳君弃之于午门,以儆效尤。”
吕不韦听后心中一怔,当时自己明明听到韩嫣说过,要平阳君厚葬郑朱,平阳君居然阴奉阳违,做出这等事来?
秦异人叹息着道:“郑朱为人刚正不阿,为官素有清誉,死后却遭到如此折辱,平阳君实在是卑鄙到了极点,果是赵国的虎豹豺狼!更有甚者,他不但将郑朱弃尸午门,还下令查抄其一家,郑家三十二口全部被打入天牢之中。”
吕不韦倒吸一口冷气,赵括分析的果然没错,平阳君等赵氏贵族这样做,分明是不把韩嫣放在眼里。
秦异人说道:“异人想请吕王在韩嫣面前,为郑氏一门求情,饶过她们孤儿寡母的性命。”
吕不韦沉吟片刻,方道:“不知子楚和郑朱有什么关联?”
秦异人叹息着道:“郑大人的女儿郑玉茹是我绣家的弟子,深受师傅喜爱,所以还请吕王殿下仗义相救。”
吕不韦点了点头,秦异人已从袖中拿出一对精致的玉器,放在吕不韦面前,说道:“如果这些不够,吕王尽管直言,我师傅她老人家有言,定要护我茹师姐周全。”
吕不韦略一皱眉,似乎想起了些什么,正色说道:“请问这郑玉茹可是怡静如惜中的——”
秦异人点了点头,说道:“茹师姐正是我绣家四杰之一,更与吕王宫中的静师姐与惜师姐,情同姐妹。”
“既然如此,子楚何必拿这俗物出来,你把我吕不韦看成什么人了?”说着,吕不韦将玉器重新推还给秦异人。
秦异人却并没有收回的意思,轻声说道:“这东西是供吕王打点之用,殿下请勿推迟。”
见吕不韦神色果决,她忧心忡忡的道:“据我刚刚得到的消息,公子寂等人已被囚于赵宫之内,许多赵国北派官员,也都被赵豹软禁在官邸之中,邯郸的形势,如今已是越来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