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就像点着的炮仗,说他儿子厉害得很,跟人吵了一架,他就直接去找鸨母说要买俩清倌,挑了个大半天挑了俩杨州瘦马,说是……会侍候人……身段好……”
想到丈夫说起这事时的玩笑姿态,她心里就不舒服。
提到傅年的浪荡事,林珑同样拢紧眉头,“怎么?三姑爷还没有收敛啊?”
叶蔓安忙道,“自打上回大哥说过他后,他收敛了不少,府里再没抬过新人,只是原先跟着他的老人有好些个都生养了子女,也不好都撵了去,再者外面包养的粉头,只要他不昏头带回家来败坏家声打我的脸,我都由得他去。”
丈夫的放浪形骸,她婚前就心里有数的,只不过这婚事是她求来的,所以她也就求仁得仁,也知道在嫡出大哥叶旭尧放话之前,丈夫并不太看重自己这继室,毕竟她是庶出不得娘家看重,女子出嫁后还是得有娘家撑腰,在夫家才能抬头挺胸做人。
不过抬眼看到自家大嫂林珑,她又推翻了上述结论,自家大嫂那出身按正常来说是够不着襄阳侯府的,自家大嫂自打娶了她之后那就是一心一意,全京城的女人都羡慕不已,当然,她也是羡慕的。
羡慕归羡慕,她有自知之明,自己无论哪一方面都不足以与林珑相对比,光是容貌也是比不过的,大嫂一年比一年漂亮,或许这就是男人放在心上的结果吧。
在内心的最隐秘处,其实她,也没爱过傅年这丈夫,没爱过就不会心痛,她只要摆好一个正室娘子的作派那就足够了。
思及此,她似拨云见日,心情舒畅了许多,不在乎就可以冷眼旁观,只要她与大嫂继续交好,与娘家打好关系,丈夫就得敬重她。
林珑看叶蔓安的话说得并不勉强,心下对这小姑倒是高看了一眼,不去钻牛角尖跟自己过不去,这小姑比当下不少女人都通透了许多,与其纠结,不如真撂开手去,做好本份也就无人指责,日子怎么着都能过得下去。
“你能想明白看得透彻,我就放心了。”
叶蔓安扯开唇角笑了笑,“不看透彻也没办法,大嫂,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顿了顿,“只是小妹这事怎么办?妹夫若真要了那俩清倌,小妹嫁过去知道后,我怕她……”接受不了……
叶蔓籽跟她不同,那可是叶钟氏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儿,叶钟氏生的俩女儿,长女稳重与叶钟氏感情最深,但叶钟氏最宠的却是小女儿,毕竟小女儿以前让祖母叶秦氏教歪过,叶钟氏对这女儿有愧疚之心,从叶秦氏那抢回来后就加倍的宠爱。
一旦知道新婚丈夫身边有俩个狐媚子,依叶蔓籽那性子,怕是要闹得两府不得安宁吧?
估计这也是丈夫傅年暗示她回娘家说这些的根源所在,翼郡王府在这京城有什么脸面?那脸面早就让朱竖败光光了,可叶蔓籽若真闹起来,丢的可是叶蔓籽与襄阳侯府的脸面。
这事搁在男人那儿根本就不算事,他们也只当那样的女人是个玩意儿,可在女人这里,却是道过不去的坎,她是过来人,心里明白别人嘲笑是个什么滋味。
“大嫂,这事我觉得还是先与小妹说一下为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外子说,朱竖做这事的时候也没有闹得人尽皆知,那鸨母与他有些苟且,这才私下里说给他听的,真要去外面打听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打听不出什么消息来。”
不用叶蔓安提醒,林珑心里也在想着对策,别看她对这事既恼火又心焦,但在男人的眼里,不过是桩婚前的风流韵事,根本就不算个事,就算那俩女子出身低贱,那一个清倌的名声似乎又不让人那么不齿,男人只会叹朱子帆艳福不浅。
“不管怎么说,还是得要未来四姑爷给个说法才行,那可是青楼楚馆出来的,哪家会把这样的女人往家里领?”她冷冷说道,这是她能抓住的把柄,没有正经人家愿意让那样的女人进门,哪怕是做个通房也不行。
叶蔓安细思确实是这个道理,还是自家大嫂想得通透明白,她正要出声,忽而听到帘子处似乎有响动,下意识地就看过去,猛一入眼的是叶蔓籽那张苍白的俏脸蛋,顿时心叫不好,显然是将她们姑嫂的话都听了去,忙站起身,“小妹?”
林珑也是心惊不已,不禁暗怒那些个下人是怎么当差的?四姑娘都到了跟前也不知道通传一声,“小姑……”
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见叶蔓籽苍白的手指紧抓着门帘好一会儿,然后一把甩下转身就跑了。
林珑与叶蔓安两人对视一眼,林珑当机立断,眼神支会了一下叶蔓安,立即抬脚就追出去。
她风风火火的身子跟要进门的苏妙珏撞了个正着,苏妙珏顾不上撞疼的身子,忙道,“大嫂,这发生了什么事?刚小姑子她……”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全,就听到自家大嫂匆忙抛下一句话“回头再跟你细说”,瞬间人就跑远了,侍候林珑的丫鬟婆子也不敢耽搁,立即跑着跟上去。
苏妙珏眉头跳个不停,看样子是出事了,她看了看林珑与叶蔓籽消失的方向,心念电转地思考了会儿,这才挑帘子进去里面,看到叶蔓安脸色不好地坐在那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三姑子,这大嫂与小姑子是怎么了?”
叶蔓安一转眼看到来者是苏妙珏,她与苏妙珏这嫂子的来往不多,不似与林珑般颇有交情,遂有些话就不宜说出口,她可不是长舌妇,真到处说这些事,叶钟氏以后就扣她一顶搬弄是非的帽子,不会欢迎她回娘家。
思及此,她起身迎苏妙珏,却不再提之前与林珑说的话题,而是顾左右而言他。
苏妙珏一听哪里不清楚叶蔓安的客套疏离,她也不勉强,该她知道的事情大嫂林珑也不会瞒她,遂也没有强要叶蔓安说。
这边厢姑嫂两人坐在一块儿说些客套话,另一边厢的姑嫂俩却又是另一副光景。
叶蔓籽本想跑回自己的院子,但思及院子里还有客人在,她这一副泪容被人看到,到时候也不知道会传出什么话来,遂一转身就往一处假山后面跑去。
林珑一直跟在她的身后,看到她往一处隐秘的假山后面跑,立即抬脚就跟了上去,这会儿跑得急,她有些喘,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她一面抱着肚子,一面道,“小姑子,你慢一点,我……”
叶蔓籽原本不想不顾,这会儿她根本就不想见人,可在听到林珑那喘不过来的气息,猛一想到这大嫂还怀着身孕呢,若有个三长两短,别说大哥不放过她,就是她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她的脚步猛地停下来,回头看向追上来的长嫂,伸手就去扶住,“大嫂,你悠着点,万一真伤着你腹中的小侄女,到时候我万死难辞其疚。”
林珑瞥了她一眼,“我这是为着谁?不就是怕你听了那些个话想不开。”
除此外,她还担心叶蔓籽将这事闹到叶钟氏那儿,婆母的身体禁不住这样的打击,真让她知道,叶蔓籽这婚礼就不用举行了,等着直接办丧事吧。
好在这小姑子没有那么冲动,看她不往自己院子去又不往婆母所处的正院方向跑,就知道她还是有理智的,心下顿时稍安。
还有理智就好,证明还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话。
叶蔓籽的眼神突然又黯了下去,“大嫂,我这心里是不好受,但我不是小姑娘了,我明白事理的,我与他是圣上下了旨意赐婚的,而且娘的身体不好,于公于私我都不会闹大,”随后,眼睛一酸,她强忍住泪道,“我知道自己是襄阳侯府的姑娘,是叶家的女儿,没有任性的资格。”
她若真悔婚不嫁,甭管襄阳侯府多有权势地位都敌不过皇家,光是一个抗旨不遵,就足以让她全家上下的脑袋都被砍光光。
满门抄斩的下场,她光是想想就浑身打冷颤,哪还敢不理智行事?怪只怪自己不自量力招惹皇家的人,恨只恨自己一时心动应下这婚事。
“皇家真是好气魄。”
说这话时,她是满腔的怨气,她是公侯千金出身,以前与郡主之类的人物交往也不自卑,从来没体会过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无奈,这会儿终于体验到以前家世不如她的女子在她面前是个什么感觉,那是得罪不起的存在。
简直是欺人太甚。
随后她又嘲笑一声,“从前听人说公主招驸马还要遣个女官先去与未来驸马爷春风一度,我还心底嘲笑公主也不过如此,夫君照样要与人分享,现在轮到自己,才知道谁也逃不过去。”
说到这里,她想到自家两位兄长并大姐夫一向是专情之人,可是这样的人可遇不可求,遂又忍不住掩面低泣,“早知今日,我当初就该早早地要娘给我找个人家低嫁,这样一来,只有我压他的份,没他给我脸色看的一天。”
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这么伤心的,可现在眼泪硬是止不住,想到朱子帆对她的迁就与体贴,她的心又痛又难过,她宁愿他之前不对她好,这样她就能冷眼旁观看他左拥右抱,像自家三姐那样高高挂起,片叶不沾身。
此刻,她对朱子帆既怨又怒。
林珑从没见过叶蔓籽如此伤心的样子,不论何时,这小姑子都像个没心没肺的人一般快活,她比叶蔓君开朗爱笑,比叶蔓安大气从容,她的性子倒是与自己妹妹林琦有几分相似,一样的爱憎分明。
伸手将叶蔓籽揽到怀里,她的眼睛也湿润起来,伸手轻抚她的背部,安慰道,“想哭就哭吧,这里只有大嫂能看见。”
叶蔓籽抱着林珑低低压抑地哭了一阵,大姐出阁前教导过她的,就算再难过也不能让太多人看到,要记得自己的身份是公侯千金,生来比别人富贵,就要承担得起生命所不能承受之重,这个世道还是公平的。
这一刻,她真正长大了,原来长大就是要这么痛苦才行,如果有得选择,她宁愿一辈子都长不大,被母亲呵护在怀里,永远都不遭风吹雨打。
以前的她太天真了,她不懂算计人心,随心所欲的活着,人人都迁就她,原来欢愉是这么的短暂。
林珑看她停止了哭泣,但那一抽一抽地打嗝看着令人是那么的心酸,她不禁想到肚子里还没有出世的孩子,如果这个真是个女孩儿,想到她长大后要经历如叶蔓籽这样无奈的事情,她的心就一阵地疼痛。
光是想想,她就恨不得拿刀去砍人,谁敢欺负她的女儿,拼了命不要她也要对方付出代价来。
还不如,还不如生了儿子的好,她可以似婆母叶钟氏那般放权给儿媳妇,也不给儿子儿媳妇添乱。
“小姑,别难过了,我这就着人将你哥叫回来,让他去把未来四姑爷找来,让他说个清楚明白,如果在婚前就纳了个青楼妓子在府里,这是在打我们襄阳侯府的脸面。”
她把青楼妓子四个字咬得极重,就是强调这俩女人的身份上不了台面。
“别,大嫂,我不想大哥为难。”叶蔓籽苦笑道,“人家公主尚要让人试驸马,我还能拦着人家宠爱一两个女人?人家可是天潢贵胄。”最后的话极尽嘲讽。
林珑皱下眉头,拿帕子一面给她拭泪,一面道,“小姑,我不许你妄自菲薄,实话与你说,成婚之前我就知道我与你哥身份上的云泥之别,我有设想过婚后与人分享丈夫的生活,但是我告诫自己,无论何时我都不能放弃自己,”顿了顿,她的语气加重,“放弃了自己就等于一无所有,你比我那会儿强,你有能为你做主的亲娘兄长,我们都不会看着你被人欺负。”
叶蔓籽透过雨雾的眼睛看到自家大嫂那郑重的脸色,心里的难过愤恨突然被抚平了许多,是啊,她还有爱她的家人。
“大嫂。”她依恋地低低唤了一声。
林珑看她情绪似乎平稳了许多,拉着她的手往假山后面走去,另外暗地里给不远处的丫鬟婆子使眼色,让她们不要跟上来。
假山后面有颗果树,现在正值春季那嫩芽长满枝头,让人看了心里清爽不已,树下有块磨得光滑的巨石凳,她拉着叶蔓籽坐到上面。
一时间,姑嫂二人坐在那儿看了会儿春景,谁也没先说话。
“大嫂,我想明白了,不会再自怨自艾,也不会跟……他闹,顶多,顶多我和他就做对貌合神离的夫妻,这样也不难。”叶蔓籽突然幽幽地道,她才不会下贱得跟个妓子争宠,不过是个男人罢了,只要不让他走进她的心里,那就谁也伤不着她。
看看自己的亲爹娘,两人不就这样相处了一辈子,在没成怨偶之前,她娘隐忍了多少年,再怎么着,朱子帆还是比她爹那老东西强得多。
对了,还有三姐夫傅年,那更不是个玩意儿,家里家外女人不断,朱子帆跟他比,似乎也要强得多。
这么一对比,叶蔓籽突然觉得自己还没有成亲就已经看开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她求不到毕生相爱的情郎,求个貌合神离的夫君相敬如宾地过一生,好像也还可以。
如果朱子帆在此听到她的言论,那心可要拔凉拔凉的,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通往叶蔓籽的心上之门就对他关闭了。
林珑听得一愣一愣的,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姑子想是一出就是一出的,忽而想到那年在苏州,她与阿绯似乎也有过一段类似这样的对话,难道新嫁娘婚前都是同样的焦虑?
当年她觉得这是保护自己的方式,现在再回头看,这样的想法既悲观又消极。
“小姑,我们现在只是听说有这么一件事,既没有听到四姑爷的解释又没有看到他的做法,还是不要太早下决定为好。”她伸手将她鬓边的秀发拨到耳后,“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像公爹婆母那样的是少数,无论如何都要为自己争取一下。”
“我晓得。”叶蔓籽了无生趣地应了句,想到以前母亲骂父亲是偷腥的猫,她想,朱子帆也是男人,也是偷腥的猫。
林珑忍不住要抚额了,她之前想得太乐观,以为叶蔓籽能听得进去别人的劝,原来女人一旦钻起牛角尖来,几匹马都拉不回来。
“婚姻是要靠经营的。”林珑细思片刻后,方才缓缓地开口,“小姑,远的不说,就说说你大哥,我与你大哥是对恩爱夫妻,但是,我若是成婚后不争取不努力,你说我与你大哥还能有今天吗?”
叶蔓籽睁大眼睛道,“这怎么能一样,我大哥那么洁身自好的人,哪是朱子帆那样的人能比的?”
在小姑娘的心里,她两个兄长都是世上顶好顶好的男人。
林珑突然想要喷笑出声,可想到叶蔓籽还在气头上,遂不在她伤口上洒盐,“小姑,初时听到这消息,我与你一样气愤,但是现在冷静下来想想,我们或许都一叶障目了,你想啊,四姑爷是什么身份?他长得好不好看?”
叶蔓籽想到未来夫婿的样子,不由得轻呸一声,“人模狗样的家伙。”
林珑捏了捏她的手,“好吧,我姑且相信你这话是说四姑爷长得好,那你再想啊,他都多大年纪了?他比你大这点你不否认吧。”
叶蔓籽冷哼一声,“他老牛吃嫩草。”
林珑觉得朱子帆现在在叶蔓籽心里的形象已经塌得无可救药了,朱子帆虽然年纪比叶蔓籽大,却不到老牛吃嫩草的阶段,“那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可得听仔细了,小姑,四姑爷身边要有女人,今日就轮不到你嫁给他了,后院女人早就排成行,他就算没有嫡出子女,庶出子女怕是也不少。但他一直守在今天等到了你,你想他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