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姑娘。”绣帘与卷帘立即应声。
两人上前一人拉着姜嬷嬷一边胳膊,不让这老太婆阻止了自家姑娘去找答案。
姜嬷嬷现在后悔至极,因为尊重叶蔓君这未来世子妃,在这马车上,她一个自己人也没有安排,所以才会被两个丫头制得死死的。
叶蔓君一把抓过帷幄戴在头上,匆匆系好,首次不太优雅地下了马车,车外还有两名襄阳侯府的侍卫,她一使眼色,这两人立即跟在她的身后。
她没有绕圈子,径自走向朱子期。
人还没有走近,却遭到朱子期侍卫的阻拦,只见那两个高大的男人挡在她的面前,一副寸步不让的样子。
而朱子期压根不看向自己,仍自与幕僚说着话,当这来自京城的娇客于无物。这段时日那叶明澜与方渐新的纠缠诘问让他也烦躁得很,只不过为了王府计,只能打太极应付过去,毕竟世子现在还苟延残喘着,轮不到朝廷指手划脚。
叶蔓君伸手阻止自己的侍卫动粗,而是冷笑道:“堂堂汝阳王的儿子居然怕了我这么一个弱女子,说出去也不怕丢脸?”
她的声音不小,周围人都听得到,顿时那集体看向叶蔓君的目光相当不友善,似乎要给这京城来的娇客施压。
她却不为所动,反而更挺直脊梁,当仁不让地看着朱子期,她不愿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到达汝阳城,身为未来世子妃,她有权知道真相。
朱子期的凌利的目光紧紧地盯在叶蔓君的脸上,正确来说是那帷幄上,这个京城贵女远比他想象中要大胆得多,原本以为这京城的女子都一如他的嫡母,原来还是有所区别的。
“爷,要不要给她一点教训?”
朱子期闻言,朝自己的手下看了一眼,手下人都知道他眼神里的意思,这会儿都闭上嘴巴,他方才再度看向叶蔓君,朝那两个拦住叶蔓君的侍卫摆了摆手。
那两人一让开,叶蔓君立即上前,看着朱子期道:“朱二爷借一步说话,小女子有事要请教。”
“有什么就直说?我听不得文谄诌的话。”朱子期的身形未动,显然并不将叶蔓君看在眼里。
叶蔓君看着这人不合作的态度,也没有动怒,既然不愿私下与她说话,那也好,他们就在这儿开门见山说清楚,“朱二爷,你们汝阳王府到底瞒着我什么事?”
“什么事也没有……”朱子期身边的幕僚却是抢先回答。
叶蔓君嘴角嘲讽地一勾,“我这会儿问的是朱二爷,不是你,你最好闭紧嘴巴。”双眼再度直视朱子期,“真的不敢对我这么个弱女子开诚布公?原来朱二爷也不过是如此,一切不过是装腔做势尔……”
“你对我用激将法没用。”朱子期冷声道,“我从来不吃这一套,我给你的建议最好就是上马车,乖乖地起程到达汝阳城去成亲。”
“我若不合作,你待如何?”叶蔓君气不过地挑衅了一句,她生平最讨厌这样自以为是的男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待如何?叶姑娘是想体面地到达汝阳天还是狼狈地到达,在乎叶姑娘的选择。”朱子期微挑眉地给了道两难的选择题。
“你,这不是君子所为。”
“我从来不说自己是君子。”
叶蔓君袖下的拳头握紧,这人真真的气人,如果可以,她真想给他一个教训,深呼吸一口气平息内心的愤怒,她压抑着自己道:“朱二爷,我想我身为未来的世子妃,有权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想嫁得稀里糊涂。”
这是她的真心话,原本不想说出口的,这会儿却被逼得不得不说。
朱子期这会儿才正经地看向叶蔓君,这倒是个勇气可嘉的女子,他倒有几分欣赏了,但仅仅只是几分欣赏罢了,正要说些什么打消她的念头时,听到不远处有人大声道:“报。”
他的神情越发严肃,示意那匆匆下马的属下上前,接过他手中的密信,一打开来,这会儿他严肃的面容上更是布满了寒霜。
“二爷?”几位幕僚围了上来。
叶蔓君不知道这信里写了什么,但直觉告诉她,这封信里的内容一定与她有关,而且关系重大。“朱二爷,信里到底有什么内容?”
朱子期把信合上,慢慢地转头看向这年轻的待嫁姑娘,不知道当她听闻信中的内容时,会不会神情有变?
“你真想知道?”
“没错。”
叶蔓君重重地点着头。
“那好,你听清楚了,你的未婚夫,也就是我的嫡兄,汝阳王府的世子爷,过世了。”
朱子期说完一连串有些拗口的话后,眼也不眨地看着叶蔓君,似乎想要看到她无法承受的样子,不是想要知道吗?现在他是据实以告了,能不能承受得了就看她自己了。
他的嫡兄朱子杰还是没能挺得过来,毕竟是血脉至亲,他的心情颇为复杂,一向不讨喜的兄长死了,可他也没能高兴得起来。
这位嫡兄的坠马至今仍旧十分可疑,当然汝阳城想他死的人也有不少,只是这样一来,原有的平衡被打破,汝阳城肯定会产生动乱,这并非是他乐见的局面。
死了?
叶蔓君想过这位世子会出事,但从来没有想到他会死,还是她赶到汝阳城成亲的前夕死掉了,她的眼睛干涩至极,丝毫没有要为这未曾谋面的世子悲伤痛哭的感觉,只有为自己而生起的淡淡悲怆。
马车里传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哭声,这声音是姜嬷嬷的,显然她是听到了马车外的谈话,知道自己的小主子离世了,忍不住痛哭的声音。
绣帘与卷帘没有再制住姜嬷嬷,她们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里的担忧,她们自小就侍候叶蔓君,与叶蔓君主仆情谊很深,自家姑娘怎么净遇上这倒霉摧的事情。
她们立即下马车朝叶蔓君而去。
原本迷糊混乱的思绪,在听到姜嬷嬷那一声痛哭后,叶蔓君奇迹般地心情变得平静下来,她不可能对一个陌生人产生感情,所以为这冷淡的未婚夫而哭,她做不到,只能平静地问,“这消息是真的?”
一直紧盯着她看的朱子期自然能听出她的声音的平稳,这女人是真的不在乎还是装的?他现在似乎也分辩不清,不过很快他就会知道答案,“我没有必要骗你,这事一到汝阳城就会真相大白。”
“我信你。”叶蔓君淡然道,现在既然知道了发生什么事情,她也没有必要站在这儿,遂转身就走。
朱子期看着这挺直的脊梁骨,想要唤住她说上几句安慰的话,最后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而是就这样看着她离开。
“姑娘?”两个侍女奔到近前。
“我没事。”叶蔓君冷静地道。
绣帘看了眼这周围的汝阳城侍卫,低声请示,“姑娘,我们要不退回京城吧?现在世子死了,姑娘您还没嫁给他,就不是未亡人,还可以一走了之。”
“对啊,姑娘,我们回去,这汝阳城没有去的必要。”卷帘也巴不得不用到汝阳城去,只要能回到京城,姑娘就算遇上了这桩事,照样还能许到好人家,这是毋庸置疑的。
叶蔓君帷幄下的脸凄苦一笑,“你们以为我还能走吗?”
两侍女愣然答不出来。
叶蔓君环视一眼汝阳王府的侍卫那守卫森严的样子,自嘲一笑,抬头看了看那天高云清的天空,“我早就有去无回了。”
无论朱子杰或生或死,她的命运都与汝阳王府紧密相连,所以在听到那噩耗入耳的时候,她一刻也没想过要回京城。
干涩有眼睛突然有了一层水雾,她知道这泪不是为了那倒霉催死去的未婚夫,而是为了自己那如飘萍一般的命运,连她也不知道未来几十年会是个什么样子。
茫然,前所未有地笼罩她的身心,前方,等待她的只会更严峻,并不会让她轻松。
叶明澜、叶旭融与方渐新也很快得了叶蔓君遣人告知的消息,两人紧急来找自家嫡姑娘,一人却是忙着向朱子期追问,各自都忙碌得很。
叶蔓君看向急匆匆过来的亲弟和堂叔二人,“你们不用问了,朱子期没有理由骗我,汝阳王府的世子是真的死了。”
“怎么会这样?”叶明澜倒退两步,事情远比想象中严峻,好半晌,惊疑不定的眸子才定住,“君姐儿,我们回返京城,这世子死了,你还过去做甚?”
“澜二叔说得没错,姐,我们回去。”叶旭融立即道,他根本就不想送姐姐到汝阳王府去,现下新郎都没了,他们还去做甚?
“这婚事是圣上赐的,我们现在回返京城,岂不是要背上一条背旨不遵的罪名?世子是死了,可我与汝阳王府的婚约并未解除,我们要回去也得等到圣旨到达。”叶蔓君条理清晰地道,当然这个是奢望了,这会儿说出来无非是给自己以及送嫁的叶家人员一点安慰罢了。
叶明澜与叶旭融的面色这会儿全变了,圣旨就是一道举在他们头上的利刃,稍有一个不慎,恐会祸及家族。
“进不得,退不得,这?”叶明澜握紧拳头,咬紧一口利牙。
叶蔓君深吸吸一口气,“澜二叔,还是按计划先到汝阳城吧,我们思定再谋后动。”顿了顿,“虽然世子已死的消息不会隐瞒京城,但是京城知道消息怕是要滞后了,我们也不能闲着,就算不能赶在向京城报信的人之前,也还是要遣个人回去把我们的详细情况告知。”
“那是一定的,我这就去办。”叶明澜立即同意叶蔓君的意见,“你说这都算什么事?汝阳城几十年没生变,现在突然来这一遭,杀得人措手不及。”
“姐,你真的还坚持要前往汝阳城?”叶旭融始终想要说服二人,“我们回去,有娘、大哥与大嫂在,皇上不至于治我们家的大罪。”
太后和皇后二人对皇帝是有影响力在的,依他之见,通这后宫这二人,了不起就是皇帝下旨斥责一番,总比到汝阳城去强得多。
叶蔓君苦笑了一下,她何尝不知道自家还有这关系?再说估计没有一个人会想到汝阳王府的世子会年纪轻轻过世,更没有一个人想到会是在她即将抵达之时,这是老天的捉弄还是人为制造?她此时无法得知。
“融弟,没错,后宫是能影响到皇上的决策,但是前朝如果真的较起真来,你以为太后会站到哪一边去?皇后现在身怀六甲,她的精力有限。皇上,他未必就真会还记得我们叶家的功劳,我若没奉旨就回去,恐累家族。”
她的命运注定了,无论是前往汝阳城还是回京城,她都进退两难,两相一权衡,她还是选择继续前往汝阳城。
叶旭融顿时没有话驳斥长姐,姐说得对,他们的背后还有家族,前方就是龙潭虎穴那也得去闯。
叶氏叔侄刚离去,方渐新就来寻叶蔓君,脸色还因为世子的突然过世而变得气急败坏,当然他现在过来是要稳住她。
“叶姑娘,这……”
叶蔓君依旧戴着帷幄面对这人,看出他正在组织语言劝她继续往汝阳城而去,“方大人,你不用说,我都明白的。”
方渐新一脸的惭愧,“叶姑娘,这事我一定会上报朝廷,如果可能,必定会助姑娘重回京城,这还没有成亲,一切都还来得及。只是现在我们都身负皇命,不能半途而废……”
这话说出来不过安慰矣,他同情地看着叶蔓君,要改变圣意恐怕很难,现在这个世子是死了,汝阳王府还会再立世子,尴尬的是未嫁又有婚约的叶蔓君该如何定位?
“方大人,我不会令你为难的。”叶蔓君冷静地道,“还是按行程先进汝阳城,一切稍后等等京城的安排。”
“叶姑娘,我方渐新受得你兄长叶侯爷的恩惠,必定会为姑娘着想,姑娘安心等待些许时日,等京城的旨意到达。”语毕,方渐新朝叶蔓君做了个揖。
叶蔓君点点头算是回应。
京城,襄阳侯府。
叶旭尧一回来就奔回了南园,最近妻儿严重地占据了他的身心,一进到暖阁,没看到妻子逗弄孩子的景象,却看到她呆坐在罗汉床上,手里却是拿着一件婴孩的衣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娘子?”他上前轻唤一声。
“你回来了?”林珑回过神来看着丈夫道。
“出了什么事?”叶旭尧严肃着神情道。
“没什么。”林珑显然兴致不高,“你快去换身衣物吧,我这就去唤奶娘把孩子们抱进来。”
叶旭尧忙拉住她要起身的手,一个使劲,林珑跌坐到他身边。
“别,这天热,我身上有味儿。”林珑都快要烦死这坐月子了,只是她身边一大群人,由不得她一丁点的反抗,全都告诉她,这月子不坐好将来肯定要受罪云云。
“你身上什么味儿我没闻过?”叶旭尧说了句让林珑脸红耳赤的话,伸手就环住她收缩了不少的腰,但比起未生育前的不盈一握,现在自然是粗了不少。
林珑不依地握紧粉拳轻捶他一记,“真敢说?”
“好了,说说有谁让你烦了?”叶旭尧始终记挂她不开颜的事情,不想让刚生完孩子的她情绪太过低落。
林珑这会儿知道瞒不过,遂将手中的婴儿衣物递给丈夫看,“这是我二娘送来的。”
“怎么了?我瞅着做得不错,只能说你二娘有心了。”叶旭尧翻来覆去都没能发现有什么不对劲,“我们孩子的衣物虽然不少,但这是你二娘的一片心意,你收下就是,有何烦恼的?”
“这是我娘做的。”林珑苦笑了一下,说出心中的答案。
林绿氏拿给她的时候,口头上没说什么,但是一打开,上手一细看,她就认了来独属于权美环的针线工夫,那是她的亲娘,她如何认不出来?不必林绿氏的确认,她心中早有了答案。
叶旭尧揽紧林珑的腰,“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如果你不喜欢,咱们不收下就是,如果过意不去,我让人备一份礼送到霍家去。”
林珑心烦的也在此,她没想到权美环会关注她的生产,还给做了这么些小孩儿的衣物送来,心底说是没有半分波澜,那是不可能的。半晌,她道:“好,就依你说的办吧,我让人备份礼送回给她,她的日子似乎过得不太好。”
她想到那回所见,还是备份丰厚的礼给她,让她改善一下生活吧。
至于权美环送来的婴儿衣物,到底是她的一番心意,她就勉为其难收下吧,但给不给自家孩子穿,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么一思定,她吩咐如霞进来把这些衣物收起来,省得自己再心烦意乱。
“娘子,你要放宽心才好。”叶旭尧在她的脸颊落下一吻。
权美环没有想到林珑会给她回礼,看着叶家的奴仆把礼物放下,她的神情不由得一怔,半天回不过神来。
自从娘家人给她送回了嫁妆,她就用自己的嫁妆银子给霍家换了个住处,现在这处住宅比落霞胡同要好得多,但与以前相比,却是没法比。
好在霍源的军功奖赏也一一地送了回来,现在的日子比前段时间改善了许多。
“谁送来的?”霍堰进屋,看到桌子上摆满了礼品,上前看了看,一眼就能看出这都是好东西,“这个给娘进补不错。”拿起一株百年人参看了看,满意道。
一提起霍周氏,权美环就会恨得咬牙切齿,这该死的老太婆还不赶紧死?这株人参,她宁可扔到水里也不会便宜了那个死老太婆,遂讽笑道:“这是我女儿送来的,你确定要给你娘吃?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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