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西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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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西堤-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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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根深蒂固认为“你永远都不会做错事”的时候,他们自然就不用担心你了,你自然也就可以生活的事事顺心,毫不费力。但是当她年纪再稍微大一点的时候,虚荣心渐渐变淡,有了自己真心想做的事情,直到有一天脑袋里突然蹦出想要改变想法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你的好”在他们眼中早已是根深蒂固,所谓的根深蒂固,就是一成不变,就是根本就不可能再改变了。所以,如果不找点别的什么事来做,生活就会变得索然无味,所以,江湖上才会出了一个所谓‘神出鬼没’的御琴子顾倾城。

凡事有利有弊,这句话真的是至理名言啊。

顾风华心里虽然感到愧疚,但面色依旧不改,“爹,女儿已经装了那么多年的‘天下第一’,现在您女儿已经累了,不想始终顶着一个所谓的虚名而一辈子做一个假人,我坐不了,也不想做了——我既然已决定要爱他,我亦不会后悔,所以,爹您若硬逼女儿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的话——”她的声音很低,很慢,顿了顿,“从此以后——您,便会永远失去你的女儿——”她一脸正色,口气毋庸置疑,谁也不会认为她是在说笑。顾青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身子蓦地一怔,盯着自己的女儿,目瞪口呆,显然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其他人也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愕然的盯着事态发展到这步田地。

“你——你——”顾青云脑袋一片空白,一脸黑气,“你这个不孝女!”他生平读书成痴,却不知道如何骂人,只得目呲欲裂的道:“你——这个不孝女!”

毕竟在场两人一个是他未来的岳父,一个是他认定要娶的妻子,这两人像好斗的公鸡一样为他吵得眉飞色舞浑然不顾四野围满了人。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如果贺司离还不站出来说话的话,那他真的就太大不仁道了。所以他最后还是拉了拉顾风华,将她揽到了身后,示意她暂时不要说任何可以激他爹的话。贺司离轻咳了一声,淡淡的开口,“顾老爷,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难道你想引得众人频频来这里观看成为大街小巷的饭后谈资么?”如果有两个人在斗得火冒三丈硝烟四起的时候,有人想用劝解的方式来化解一场战争的话, 那他不是傻子就一定离蠢货不远了。事到如今,最好还是先让他们平心静气下来才好。

果然,一关乎这个“门面”问题,顾青云“青云直上”的怒气便稍微忍下来了一点。“先跟我回去!”大袖一挥,他随即恶狠狠的道。然后转过身来对旁边的柳云德俯首赔罪,“柳老爷,吾女不孝,这事还请多多担待,咱们——”他本来想说咱们还是先回去再议啊,包涵包涵罪过罪过之类的话,没想到话还没有说完,河堤之上便陡然升起一片亮光,数以百计的火把从上面齐刷刷的站成一排,把堤下众人通通围了起来,火光之亮,照彻通天。

险象环生(上)

火光之中,有一高长之人赫然而立,“哈哈哈哈——没想到我等前来,居然瞧见了如此好戏。”他朗声大笑,随之抬手一指,大声厉喝道:“贺司离,你胆敢废我弟之武功,毁我玄影净教,此仇不报老子誓不为人,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受死吧——”

堤上声势浩大,人马众多,高长之人说出来的话扯高气扬,怒气生威,堤下众人只不过是普通百姓,何时见过如此阵势?当下噤若寒蝉,神情紧张,心下一片冰凉,只道是自己运气不好,不该前来,遇到了自己不该遇到的事,若堤上之人真的动起手来,只怕今日自己真的是冤死了。

当下的局势是,楚秋在上,带领百人浩浩荡荡将堤下围得水泄不通,贺司离一群人在下,被那批人浩浩荡荡围得密不透风。贺司离漠然的看着楚秋,虽面不改色,心里亦是一怔,他看不到楚风!楚秋和楚风从来就是形影不离,若没有楚风的指点计划,楚秋就算有再多的人马也是浪费资源,实在难有大作为,既然楚秋敢带着如此多的人前来,就表明一定有楚风的支持,但是,他却看不到楚风的影子。

楚风一定在什么地方,只是他不知道而已。他环目四顾,视线最后凋落在楚秋的身上,一脸不屑“丧家之犬何以言勇?”他漠然却有些高傲的说:“杀人又不是比人多,现在楚风不在,你以为就凭你和区区百人,能够耐我如何?”

楚秋一听贺司离居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姓贺的你不要嚣张,莫说我弟才智过人,即便是他不在我也可以将你挫骨成灰!”他一咬牙,“我这些人不过区区蝼蚁,你堤下那些人又有多好了!”

“他们是不好。”贺司离也没有反驳,仍旧淡淡的道:“他们同我非亲非故,又与我何干?” 此话一出,堤下当场哗然,众人不可置信的盯着贺司离冷冰冰的脸,心里的寒气竟比方才还要冰了十分。顾风华扣着他微冷的指间,心下也是十分紧张,如此多人,一旦真的打起来,也没有谁能够保证就一定没有人受伤,音律杀人,可以杀人于无形亦不会伤害无辜,若她琴在手上的话也许还可以抵挡一阵子,但是她现在手上无琴,非但无琴而且就连贺司离方才用来自残的一小把匕首也不知遗失在了何处,况且,还有她这个丝毫不懂什么武功的爹在身边。为今之计,只有退!但是——她扫了一眼河面,河面宽广,河上碧波粼粼,除了一条小小的渔船之外没有任何可以供人乘载的船只,不知道他们之中会水的人又有多少?

箭在弦上,战事一蹴而发。顾风华感觉自己的手指被贺司离微微紧了紧,似在告诉他,他不会顾这些人不管的,叫她不要担心。他不是那种无情的人!顾风华当然知道,但是要他一点都不担心——顾风华皱了皱眉,不知道贺司离又有什么办法?

 “你们哪些不会游水?” 顾风华对着人群悄然道,贺司离皱眉,“下河必死!”吃了前次的败仗,楚秋这次到也学聪明了些,他不再亲自拿刀拿枪的下来硬拼而是叫了十多个人手持炸药准备将堤下一干众人统统炸光。“游水必死?”顾风华诧异的盯着贺司离,只见他往水面一指,顾风华仔仔细细的看清楚了,也闻到了,原来水面不知何时被人泼了大桶大桶的菜油,这些油一旦烧了起来,便是火海一片,叫人如何生还?

这是一场早已预谋好了的战斗!当顾风华突然想到这点的时候,额上的汗已是泠泠而下,他们突然从河堤上出现,还可以说他们是追踪着贺司离而来。只是顾风华想不通的是,楚秋风如何知道他们一定会来河堤并且提早在河面泼上菜油?他们如何那么肯定,贺司离就一定会来河堤?现下他们前有炸药后有菜油,实是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楚秋,你们可真是看得起我。”贺司离仍旧一句又一句不停的对着堤上的人说话,顾风华心里一怔,她突然听|奇|到贺司离的声音用传音|书|密术递了过来,“风华,我需要你帮忙。”他说,“油不一定是先泼上去的。”

油不一定是先泼上去的。那就是说,油有可能是在他们到河底以后才弄进去的,也就可以说油可能是在楚秋到了之后弄进去的,也还可以说现在也许有人正在往里面倒油——想到此处,顾风华蹬时眼睛一亮,一道精光闪过,她也似明白了什么似的悄然隐入人群,转瞬泯没无痕。

“楚秋,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就是杀了我又有什么好处,难道杀了我,你的玄影净教就可以重整旗鼓,杀了我你就是天下第一了?”贺司离突然说道。楚秋冷笑,“至少我心里舒坦!贺司离,你现在就是跪在地上求我也没有用。”贺司离仍旧没有任何表情的看着楚秋,“那么你杀了我以后呢?”他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像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一定是楚秋单独决定的吧,若是楚风,一定不会做如此不明智的事情。果然——“我答应了我弟,杀了你以后我自会安心回塞外去,你若不死,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他恶狠狠的道:“不杀你对我称霸江湖永远都是一条阻碍!”

“你真的就那么恨我?”贺司离挑眼,口气却是淡淡的,一付“你很看得起我”的模样,“十年前傅教主在的时候如此,十年之后你依旧如此,你什么时候才可以成熟点——”

“不要给我说当年!”一听到“傅教主”三个字楚秋火冒三丈,简直可以把人活生生的吞下去,“贺司离,你到底算个什么东西,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你好?皇坼可以为你死,顾风华可以为你与他爹反目,端木无忧可以不远千里亲自上九华山给你传信,玉莲渚居然为了保你径自带领数众毁我玄影净教,就连傅迭仁到死的时候都是心心念念着要把玄影净教的职位传给你——贺司离,你到底有什么好?”楚秋一脸愤然,“我的职位比你高,权力比你大,又比你年轻有财,为什么在众人眼中,都认为我不如你?你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我的确不算个什么东西。”贺司离凝着楚秋,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半响,终于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人比人比死人。这个人,一辈子就活在“我不如你”的阴影下,真不知是何等的悲哀。如果他可以洒脱点,可以放开点,也许,他这一生还可以有更好的作为——“没有任何人逼你一定要比我好,也没有人认为你就一定比我差。”贺司离口气没有丝毫的软弱的迹象,“就单凭你这点,你就注定应赢不过我。”他依旧面无表情,一字一顿,不急不缓道;“楚秋,你太激动了——你现在最好回去休息一下,免得忧心郁结成疾。”

正说着,河面突然起了大火,并以风驰电掣的速度迅速的燃烧开来,顿时,河面火海滔天,火光炙人,如红莲烈火般颇有烧尽三界一切之势,叫人想逃都不知如何逃跑。楚秋盯着那片火海,笑得得意,“你在求我吗?”他咧嘴冷笑,“你若早在十年前求我,我或许还可以放你一马,但是现在——晚了!”楚秋口气森然,“天下之大,却无你我共同容身之处,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笑话!老子连你都杀不了还谈什么称霸江湖,还谈什么天下第一!”

“是么?”贺司离同样冷笑,“我不是在求情,我是在提醒你!你若现在回去,或许还有称霸江湖的机会,若是迟了,只怕是生手异处,等来世再说了。”他毫不留情面的反唇相讥,“楚秋,你过去赢不了我,现在赢不了,以后——也一样!”

险象环生(下)

“你——”楚秋气急败坏,愤然挥手,命令众人立刻将手中的炸药朝堤下施去。除贺司离一人昂然而立之外,堤下众人早已乱作一团,哭爹喊娘,跪地求饶,目瞪口呆,与贺司离撇清关系,甚而还有人口口声声要求加入玄静净教,求生之能总之是千奇百怪,五花八门。贺司离用他习惯性的方式冷眼看着众人的反映,森冷而漠然。视线最后落在了两个老人的身上,顾青云从来未见过如此阵势,呆若木鸡自是不言而喻,他诧异的是,柳云德虽然也同顾青云一般不言不语,却不似顾青云那样目瞪口呆纯粹是吓傻了反映不过来发生了何等了不得的大事,而是一种——事不关己的——说不出来的——冷然?

贺司离眼睛直直的盯着柳云德,面色柔和,目光中侵掠性的意味却是显而易见,柳云德亦同样毫不畏惧的直视着贺司离,两人眼眸相撞的瞬间皆是一股流光异彩闪过,诡异而冰冷。了不得的人!贺司离嘴角擒起一抹牲畜无害的笑,悠悠然的对着堤上发号施令的人悠悠然地道:“楚秋,你看清楚了,你若真狠得下心把这个人也炸死了的话,我就算死了也没有什么可以遗憾的了。”

楚秋若是不听贺司离说话,不看贺司离的任何动作,不受贺司离的任何影响或者可以横下心来管他三七二十一先下手为强,他也就不会有任何迟疑的将贺司离一行人炸个粉身碎骨,他自然就不会有错过任何良机,自然也就可以消了他多年的心头之恨,问题是他不仅听到了贺司离的话,并且依他所愿的随着贺司离的指引看了过去。这一看便是当场惊愕,便是目瞪口呆,便是马上,立刻,丝毫不敢有任何停顿的叫人停止了将贺司离炸得连骨头都不剩的炸人计划。

如贺司离所愿,楚秋看到了楚风,楚风的背后,是顾风华。顾风华一身喜衣,头上的凤冠早已不知在何处散落,唯剩独簪一枝抵在前面的人的喉劲处,丝毫不敢大意。黑色的长发如流光般自头上倾泄而下,遮住了她的半边面容,但凡与她隔得较近的人都看得出来,她的脸上,有隐隐伤痕若隐若现,伤口之处,暗红夺目。也许不仅是脸上,或许身上也有,只是她身子贴在楚风的背上,又加上身上衣服的颜色,实在叫人不易看出。但是贺司离看出了,柳云德看出了,顾青云或许看出了,但是楚秋却没有看出。

“你想怎样?”楚秋站在堤上,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贺司离用一把火煮了剥皮三吃。 “我想怎样?”贺司离挑眉,“你说我想怎样?”他又好气又好笑的眨巴着眼睛回问了一句,从头到尾明明是楚秋在怎样,而他现在却问一个想把他怎样的人怎样怎样,真是奇怪也哉!“我的人比你多。”楚秋明知贺司离想要把堤下的人救出去,却仍不甘心就此放手,“你逃不掉的。”他盯着贺司离恨恨地说,一字一顿“就算失去了楚风,我也不会让你逃走。”武林代有才人出,失去了楚风,几年之后,自有无数英雄少年纷纷涌现,但若贺司离不死,他便永远跨越不出自己心里的阴影,称霸江湖永远只能是一场虚幻一场梦,不仅是称霸江湖,或许,他这一辈子做人,都是很失败的,一将功成万骨枯,他的成功,必须首先要踏上贺司离这块跳板,无论中间付出多少鲜血淋淋,他也不会可惜。

但是贺司离一点都不担心楚秋真的会放弃他的弟弟——“哦。”他奇怪的瞧了堤上的人一眼,然后怔怔的凝视着楚秋半响,终于咧嘴一笑,“那真的是可喜可贺。”他抖了抖衣衫,站得笔直,“楚大教主可以放心的炸了——我跑不了,也不会跑的。” 楚风是楚秋的弟弟,他自然要救,即使楚风不是他弟弟,他也不得不救,楚风对他来说就好比诸葛亮与之刘备,少了,便如缺失半壁江山,想东山再起也就更是难上加难,基本上毫无机会可言了。所以楚风,实在是不可缺少。

贺司离一脸正色的在众人之中截然而立,赫然有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肃然之感,顾风华垂下眼帘没有看他,她在专心致志的监视着楚风,楚风素来狡诈多端,即使内功被废也是不可掉以轻心之人,她为了将他手到擒来,也着实费了一番不小的功夫。

现在楚风动不了,楚秋却不能在众多手下面前做缩头乌龟,所以他也没有动,楚秋不动,贺司离亦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整个局势以他们三人为中心突然进入了一种奇特的对峙关系,所谓敌不动我亦不动,他们就这样大眼对小眼,实在是看谁坚持得久,看谁比谁能够忍,看谁可以比谁更有做木头雕像的天赋。

风声瑟瑟,森森冷冷自众人身侧划过,在这种仿佛静止了时间与空间的死寂的状况下谁也不觉得风吹得有多惬意,反到更加增添了一份恐惧,堤下众人被围在中间,皆悉胆寒。然而死寂,特别是无止无尽的,人为的,不知道如何结束的死寂,最难人消受,所以,看是平静之中实则波涛暗涌,更有那么些人终于忍不住——蠢蠢欲动——堤下一个个头娇小的下人看着三个木头似的人,以为自己可以仗着身体优势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去,心下不由得窃喜,悄然脱离人群。却不料他的一举一动竟被楚秋一伙人一丝不苟的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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