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茹对当着众人面拆封这事,无可无不可,于是点点头,算是应了林辰光问询。
既是得了林书茹的同意,林辰光便吩咐徐氏将那箱子从偏房里搬出来。
林琴茹好奇得很,就站在那箱子跟前瞧徐氏启封,瞪大眼睛瞧她从里头拿出来些什么。
结果,箱子一打开,林琴茹立即石化了。
她表情略怪,灰着脸,转头瞅了林书茹一眼,说不上鄙视,倒有些匪夷所思的意思。
徐氏蹲□来,伸手在箱内整理着,间或发出些脆脆的碰撞声。这箱有些深,坐在那头桌上的人倒看不清楚里头是些什么东西,只依稀看见了些红通通的颜色。
林琴茹走回来,一声不吭坐回桌上。
林棋茹奇怪道:“看大姐姐这神色不惊艳亦不失望,也不知三妹妹究竟是送了些什么呢。”
此刻,桌上已上了两道热腾腾的菜肴,林琴茹想了想,微蹙着眉头看了林书茹一眼,转头冷了语气,对林棋茹道:“管这么多事儿干什么。”
林棋茹被她赌回一句,很是气恼。正这时徐氏提拎起箱中的东西,叮铃铃发出一串银铃的响。
不止林棋茹,其他人的目光也都朝徐氏那头转了过去。林辰宗愣了愣,问林书茹:“这是?”
面对其他人的诧异神色,林书茹坦坦道:“嗯,今年我自己亲手做的一份心意来。”
林辰光从徐氏手中接过那物,提高些端看。几个丫头端着盘子掀帘进来,带入一阵风,将那些垂在下摆的铃铛带得叮铃铃地清脆作响。
林辰光问:“这风铃上的串着的……这些……似是鸟儿?”
林书茹道:“这叫千纸鹤。这些都是拿巴掌大的方片纸折成的,总共折了一千只,恰好做得六个风铃。人说将折了一千只的千纸鹤送人,上天必然会满足受礼之人的一个心愿。我想用我的心意,换大哥哥的一个心愿。”
林辰光瞧着那些用红纸片儿折成的一个个纸鹤,单是这份手工就值得一二价钱,更不消说之中的心意。
林琴茹推了推林辰宗,小声嘀咕道:“这一千只鸟儿能让一个愿望成真?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林辰宗扫了她一眼,淡淡道:“你未听过的事情还有很多。”这回答,真是模棱两可。
林辰祖开口道:“三妹妹这是看了话本子里的什么言语得的启发?千纸鹤能许得愿望,我倒是第一次听得呢。”
林书茹抿唇笑了笑,也不接话说。林辰祖忙又道:“不过,三妹妹这手工着实是好的。”
林书茹心道:开玩笑。因病闷在屋子里多久,她便费了多久的工夫做这六个纸鹤串成的风铃,能不精致么。
即使她有一双不大灵巧的手,数个月的千锤百炼之下,总还是能拿出个像样的东西来的。
却在这时,林画茹冷不丁道了句:“要说起来,三姐姐还真是会省银两呢。”
林琴茹瞥了她一眼,教训道:“四妹妹这嘴,可真是越来越多。”又不是送你的礼,你凭什么嘴那么多。
林画茹撇撇嘴,没再说话。
恰在这时扶枝小心翼翼端了碗炖鹿肉上桌,林辰光仿佛没有听到方才姑娘们之间的争吵,起筷道:“来,趁热。”
徐氏在旁吩咐、布置着,林琴茹扯了她过来坐下,道:“由扶枝打点就好了,今日你得歇歇。”
徐氏还想说些什么,林辰光便低声唤了一句她的名字,轻轻颔首。
徐氏无奈一笑,只好顺了他的意思,坐定下来。
待吃罢这顿饭,已是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林辰光的胃口很浅,早前便已停了筷子。如今撑到大家都吃完了,精神头儿已经很不好。
徐氏忙要扶他进屋去歇着,林辰光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不允许他坐这里强撑着,遂回了屋去。
等徐氏安顿好林辰光再回来时,各房的少爷、姑娘都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徐氏也不强留,因林辰光那头还需仔细照顾着,假了他人的手她总是不大放心的。
等堂中坐着的人走得七七八八,只剩踢着林辰宗凳子强烈要他跟自己一块儿走的林琴茹,以及从旁的那放零嘴的八宝骨瓷瓷盘中偷拿了块桃脯津津有味吃着的林书茹。
芳草急忙将那骨瓷盘盖好,送到被碧婷叫来的丫头手中,随即撤了下去,彻底消失在了林书茹的视线。
林书茹歪歪嘴,不满道:“过了今日,我便不需戒口了。”
碧婷劝她道:“不需戒口,也不好一气吃太多的。”
两人正说着,徐氏走了过来,打趣道:“前些时候听说三姑娘你吃杏脯吃得倒了牙,一日只能喝些稀米粥水,我还不信呢。如今见着这副谗样儿,我倒是信了。”
林书茹笑得窘迫,将手中那一半的桃脯赶紧地吞了,毁尸灭迹一般。
徐氏笑她道:“嗨,慢些儿吃。”停了停,她又道,“你大哥哥让我来跟你说,书房桌上放了两本,你若觉着好看便可拿去看看。”
林书茹倒是没有从前初来借书时的那副兴致勃勃模样,道了句:“谢嫂子,我这就去瞧瞧。”转头便走了。
林琴茹仍在提林辰宗坐的凳子,林辰宗巍然不动地坐着,偏头看她淡淡道:“你自回去就是了,不要总拉着我。”
林琴茹就奇怪了,问他:“大哥都去休息了,嫂子要忙着照顾大哥,你一个人杵在这做什么?”
林辰宗用一种不可理喻的眼神瞧着林琴茹,缓缓转过头来。正见着林琴茹从书房回来,一路翻着手中的两本册子,一副稀奇模样问徐氏:“从前看的都是拓本的,怎么这两本是手抄的?”
看惯了拓本的死气沉沉,拿道这样字字苍劲的手抄本,林书茹实在匪夷所思。拓本的流行,降低了书册的成本。可若是手抄的,该是要卖得贵些吧。
林辰宗看清了她手上拿的两本,眼中带了些揶揄般的笑意,道:“这手抄本珍贵着,三妹妹可要认真的看了。”
就猜到比别样的贵些。林书茹转头问徐氏道:“嫂子,你可知道这比平时那些贵上多少啊?”
徐氏略有些尴尬,干笑着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林辰宗再次接话道:“抄本的书册内容一向甚为小众,瞧得人不多,自然不是按着每本多少来计算银钱,多是按着心意来算钱的。不若你认真看完,再来跟我们说说,若是换了你,这样的一本,你愿出价多少吧。”
林琴茹斜眼儿瞧他,心道:真是难得,居然一气说了这么多话。
林书茹听得新鲜,满口答应着说好,便同徐氏告了辞。
等林书茹一走,林辰宗也起了身来。
林琴茹鼓鼓眼,问他:“干嘛?去哪?”
林辰宗理所当然道:“不是一直不停地要拉着我一道回去么?”
说完,也不给林琴茹反应,转头就走。
林琴茹被他甩在后头,一脑袋的问号。
明明这厮方才一动不动地连屁股都不愿意挪一下,怎么现在说走就走了呢?
第82章 预感()
林书茹抱恙的这几个月来;蒋娉婷一直坚持不懈地来信问候;问候的话来来去去就是那几句,末了便会抱怨林书茹;怎么病了那么久那么久,为什么还没好呢?!
这会儿好全了,林书茹自然第一个通知她这个对自己病情最是关心的人;却没想到蒋娉婷回了封信来,只重复写了几个字:“甚好;甚好。”
林书茹展信看着这几个字,内心浮起几分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蒋娉婷的又一封信在几日之后递到府内来。她盛情邀约林书茹同她一道;在三日后去登那傅山玩一玩。
林书茹抱着手炉,眼瞪的直直地瞧这封信。开什么玩笑,这么冷的天气爬什么山?不怕登高望远的途中直接被冻僵?
外头实在太冷,林书茹一点也不想应了蒋娉婷这热情如火的邀约,却怎么推也推不掉。
林书茹无奈,瞧着外头起的蒙蒙雾气,得在大太阳出来许久之后才能被驱散,忍不住缩缩脖子。
她回头对碧婷说:“等那天我装病,奄奄一息那种,你们给我打掩护。”
可蒋娉婷比她更狠,前一日便递来一封信,嘱咐林书茹:不准病,不准痛,不准无病呻吟。反正她是会带个大夫来门口一块儿等着,以备不时之需的。
人都说到了这份上,林书茹这会儿想赖都赖不掉,只好正装赴约了。
那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冬日,冷风呼呼,看着灿烂,却实在冻得厉害。
蒋娉婷这货倒是说到做到,马车旁站了个挎着药箱的大夫,在呼啸来去的寒风中瑟瑟发抖,白了脸红了鼻。
林书茹叹了口气。这不是让她做了罪孽之源么。踏着马凳躬身进了车中,林书茹被这侯府车马内外的富丽堂皇晃了眼,愣神片刻后终回了神来,向蒋娉婷讨饶道:“你看看我,无病无痛地准时准点来了,你也将那大夫放了吧。”
蒋聘婷一笑,摆摆手。方才替林书茹掀车帘的那丫头得了信儿,便去同那站在车旁的大夫说了几句,又给了他一两银子,大夫道着谢,忙缩缩脖子离开了。
马车辚辚,颠儿颠儿朝傅山走。车内放着一黄铜镂花炉,林书茹脱了披风,倒也不觉得冷。
蒋娉婷问她:“今个儿倒是奇怪了,你怎地不问问我,为何选个这样的时日拉你出来?”
桌上摆了数盘小点,林书茹挑花了眼,正犹豫着先吃哪样,万分纠结中抽空回她一句,道:“我问不问,你都是想说的。我等你自个儿说。”
这些天不需再忌口,林书茹对各种数月来不得一尝的味道充满了比之从前更多的热爱。
林书茹伸手要去拿那桃仁酥,却被蒋娉婷一巴掌打了手。
蒋娉婷道:“怎这么久不见,倒成了饿死鬼投胎了?”
林书茹笑:“不是饿死鬼,倒也差不多了。”成天的啃那些食之无味的青菜萝卜,林书茹都快转型成一小白兔了。
蒋娉婷啧了声道:“你可听好了,……”煞有其事地清清嗓子,她接着说,“今日这一趟吧,其实应是那姓韩的约的。”
林书茹正托着杯子喝茶,险些没被呛到:“你……咳咳……谁……咳咳……说谁?”
蒋娉婷没想得她反应这么大,白了一眼,道:“就是你想的那个。”
林书茹心道,那韩子文真是好胆色,鼻梁都被蒋娉婷打断了,居然还有邀约的勇气。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蒋娉婷,企图在她身上瞧出某个值得人死心塌地的热脸贴冷屁股的巨大闪光点,却被蒋娉婷狠狠地瞪了眼回来。
林书茹撇撇嘴,低下头,默默啜了口茶。
蒋娉婷问她:“你这模样是什么意思?”
林书茹道:“我在这有限的时间里,替韩子文默哀。”
蒋娉婷一掌拍桌,桌上杯碟皆是一震。
林书茹以为她会说句:“林书茹,你好大的胆子。这么过分地说我,是要找死?”
却没想到蒋娉婷一掌拍过,沉默半晌,一双水汪汪的眼眸中满目的匪夷所思。她摸摸鼻尖,道:“我也是觉得奇怪。你说他是不是皮儿痒痒,欠打欠得想起我了呢?”
林书茹十分鄙视地白了蒋娉婷一眼:“我猜,你是不是给了人家什么念想?”
蒋娉婷刚想回一句嘴,可那个“不”字卡在喉咙里,半天也没吐出音来,久久后,终将那未吐出的字咽了下去。
林书茹咂咂嘴吃起桂花蜜酿松花糕,边又瞄了蒋娉婷几眼,等着她说话。
蒋娉婷挑眼儿朝马车的顶子上看,似是在沉思着什么,良久后,蒋娉婷道了句:“我被父亲逼着去韩府探过他。”
因韩子文一概将断了鼻梁的责任推到袁亦儒身上,侯爷倒没法领着蒋娉婷上门去赔礼道歉,心中却一直觉得对那韩子文亏欠得厉害。
于是,在风头过去了大约半个月,听闻韩子文的伤势好了许多,鼻梁也早已经安正了恢复中,在侯爷的强令逼迫下,蒋娉婷带着厚礼去了韩子文家。
本想礼节性地同韩夫人客套几句便溜了,哪知中途起了变故,卧病在床、谢客了半月之久的韩子文跑了出来,大约是一瞧请楚来人是蒋娉婷,心中惶恐得厉害,瞅没几眼就泪洒了当场。话未说几句,也不道一声再见,径自跑走了,留下错愕地众人面面相觑。
想来,的确是自那次后,忠勇侯府得了各家的邀约才多了许多,而且其中一大部分都是由袁家小姐递了来。
初初接到请帖,蒋娉婷实在匪夷所思。谁能告诉她袁珂柔是谁?她怎么没有半分印象?后来,经过多方打听,她这才知道,原来这袁珂柔居然是袁家小姐,袁亦儒的妹妹。
蒋娉婷立即就明白了,这哪是袁珂柔邀她一道,分明应是那韩子文拐弯抹角地邀她吧。
也不怪蒋娉婷脑补成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她对袁珂柔没有一星半点的印象,想来想去,能解释得通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个理由。
在林书茹苦逼的反复发疹的日子里,蒋娉婷一直受着袁珂柔各种请柬的轰炸。这袁珂柔倒也是奇怪,被气急败坏地拒了这么多次,居然还能持之以恒地不断递来,宛如用尽全力打一团棉花,却被那团绵绵软软尽化了一腔蛮力,实在令蒋娉婷觉着挫败。
挫败到最后的结果是,蒋娉婷拖着林书茹一道来了。
总不至于一个人前来,太过无聊苦闷。
林书茹听罢,有些郁闷。早知道今日这趟是韩子文的处心积虑,她真是没必要陪着来煞人风景。
袁家小姐袁珂柔兴致勃勃地帮着韩子文邀约蒋娉婷,其中袁亦儒必定是起了很大的作用。想到那日在韩府中,蒋娉婷双眸冒火一拳捶向韩子文时,袁亦儒的微微侧身避过,造成人鼻梁直接断裂,狂流鼻血不止,此时的林书茹倒觉出了别样的意思。
因他避过,便有了韩子文的伤亡惨重。因是伤亡惨重,才有了他似乎胸怀宽广的将所有对于蒋娉婷的猜度抹去。也是因为如此,才有了蒋娉婷无奈之下登门探病,韩子文激动不已,泪眼婆娑。
只轻轻一避,就能扯出这么多的事情来。可若当时抬手阻了蒋娉婷的动作,大约最后会变成斗殴的惨不忍睹、难于收尾结尾。
两相权衡,似乎侧身避过还算是个好选择。
前提当然是,气头上的蒋姑娘已然无法劝阻。
林书茹后又仔细想了想,觉着印象中的袁亦儒应是没有这样陈腐。以好友的壮烈伤亡铸成的剧情故事,实在太血腥惨烈了些。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跟沈绍延玩做一块儿的袁亦儒,当时应该是本能反应,避过了有可能对自己的伤害,仅此而已。
傅山的山脚下停着数辆车马,不用再问也知道她们俩来得比别家晚了许多。
迟到的困难在于好停马车又显眼易找的地方尽被人占了,而好处在于,蒋娉婷很心情舒畅地听到马夫们在侃大山时,非常不忿地骂着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组织爬山观景的那位小祖宗。
蒋娉婷遥指山脚左右的两条道,说道:“左边这条是他们男儿上山的路,右边这条是我们女儿家的。”
林书茹以为蒋娉婷介绍完毕,是要去坐那头候着的软轿,没想到蒋娉婷居然打算要靠两条腿走上去,真是令林书茹万分泄气。
没想到更让人泄气地还在后头,蒋娉婷朝她宣布道:“今天这左右两条路我们都不走,带你走条新鲜的。”
然而……
谁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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