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茹配合他道:“您真是料事如神。”
沈氏听得两人对话莫名其妙,老大夫知道她不明白,结案呈词道:“一双手本是冷着,骤然热了,若不起疮倒是奇怪。”
一番话将沈氏说得面红耳赤,将大夫送走后,对着林书茹一双纤纤玉手上起的冻疮悲悲戚戚的掉了眼泪,连道自己不好。
林书茹只是笑,对她说:“长都长了,没什么好哭的。”又提醒她,“母亲可别忘了答应过女儿什么。”
沈氏答应过她的,不可以再哭。
林书茹那番话说得不好听,却着实将沈氏吓住。
沈氏日日这么哭,眼睛吃不消,日后眼神定会不好。老爹靠不住,所以肯定还是要靠女儿。
林书茹说:母亲,你若成那样我好难照顾。
话说得委实不孝,疼爱她的沈氏却因为不想成为女儿往后幸福生活中的拖油瓶,十分勉强的开始改正她那楚楚可怜的脾气。
林书茹手上的冻疮阻碍了她课业时握笔的姿态,洪老先生抖抖胡须,瞧着那些有失水准的字体,索性在练字的时段放了她去休息。
这是林书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个年头又四个月,因是转了年,如今她已经虚岁十一。
沈氏这些年为了给女儿张罗婚事,不得不在识人门楣方面长了些心智,便也懂得在大昭国里,三品的武官可是比五品的文官都低了腰杆短了气。
沈氏不得不为自己当初没有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方式,强扭着林书茹和沈家订上亲的事情而欣喜不已。
她如今了解得详细,便也知道她那嫂子打的主意。
沈琦的京卫指挥使知事的官职虽不高,但管辖的却是京都及周边的防御工作,管辖权实在不低。
可奈何大昭国的定例搁在这里,要想沈家大房今后得些别样的出路,或许真得帮沈绍延打些帮得上忙的主意。
林家二房至今没个入仕的盼头,林书茹那舅母当然不愿意宝贝儿子订一门毫无帮助可言的亲事。
当年沈老太太因为林家大房的嫡长子成亲之事,要带着沈绍延千里迢迢奔赴荆州时,苏氏就长了个心眼,赶忙同沈老太太开诚布公的说了自己的想法。
沈老太太听完,笑了笑,没有说话。苏氏后又说了良久,见老太太仍是没有表态,没得办法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虽未表态,但沈老太太心里却是明镜一样。
苏氏说的话未免有些冠冕堂皇。谁人不知道,她对她那个小姑子沈氏打心里没有看顺眼过。
所谓厌屋及屋,于多年不见外甥女林书茹,苏氏的成见早在已烙刻进了头脑里。
不论在仕途和情分上,林家二房都被苏氏拨开撇在一旁不愿意提。但如果林家大房能伸出橄榄枝,她倒没什么好介意。只是人苏氏很清楚,这林家大房如今正是仕途通达,定也瞧不上他们这样几乎毫无助力可言的人家。
在林书茹的推波助澜下,沈氏这些年跟薛姨娘疏远了不少,倒是很勉强的跟顾氏能多搭上几句话。
林老太太的身子比前几年好了许多,吐字时没那么模糊,行动却还是很不顺溜。
沈氏知道林老太太这模样再操心不得林书茹的婚事,也明白自己糊涂的时间远大于清醒的时间,在无人可靠的情况之下,只好将希望略略投向了顾氏的身上。
按说隔房的事情,她该是不插手的好,顾氏却点头笑了笑,欣欣然接了这个差事。
等林大老爷晚间回了宅子,她便同大老爷说了这事。林大老爷默然好半晌,最后只叮嘱了句:“若是有合意的,记得还要同二弟说上一句。”
林二爷近些年表现出了十分微妙的倾向,林大老爷不想因为这隔了房的棘手事情伤了和气。
可想想一向糊涂的沈氏都不敢将林书茹的终身大事交给林二爷打点,宁愿找了素来不大对盘的顾氏,林大老爷觉得,虽是有些棘手,但总是一家子人,能管的还是管些才好,他实在不想听到林家二房的嫡女许了谁做妾室的消息。
只是替别人家孩子看人,总比自己家的要麻烦许多,再加上沈氏总有些这样和那样的挑剔。
顾氏叹气,若不是看在林书茹这孩子精灵聪颖,她真想甩手不管了。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合缘又摆在那里,由不得她挂起脸来怄气。
无可奈何之下,顾氏唯有书信一封,问家中父兄是否识得些不错的人家。
顾员外接了信百思不得其解,转头对顾三爷说,做这林家大奶奶怎么竟要连二房嫡女的婚事都管上了?
最近这些日子,林大老爷十分上火,三年一次的考课迟迟未下来结果,听闻是因为那吏部尚书才被圣上摘了乌纱,一并被免职的,还有吏部的左侍郎和右侍郎。
吏部的高级官员,一时间被免了三个,考课的结果放在吏部尚书的台面上,却无人有着掌印下达的权力。
林大老爷担忧的是,在京都越来越白烈化的政权争斗中,考课结果、任命下达越拖久一日,其中的变数便会越大。
林大老爷仍是三年前那样的意思,能不站队他便不愿站队,能留在地方上一日,便决不愿去京都惹得一身闲事。
只是林家大小姐所在的金陵郑家,昨日来了一封信。信上林雅只写了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谨言慎行。
林大老爷知道这便是有了风声。金陵郑家而来的风声,万万不可小觑。
再不多久,顾氏也收到了娘家的一封信。顾三爷为顾员外代笔,最后自添了一列小字,写曰:一路顺风。
相比于林大老爷的上火和顾氏的心神不宁,薛姨娘倒是高兴得很。她可不知道京中各势力斗得有多厉害,只知道若是林大老爷得了升迁,林家举家去往京都,林家二姑娘林棋茹的婚事定是比在荆州城内有面的多。
等得沈老太太的信送了来,林大老爷已经接到了从京都正式下达的书文。
一并夹在沈老太太信笺中的,还有沈绍延的信。沈氏瞧了瞧,转头递了给林书茹。
上头写了许多趣事,最后沈绍延补了句:京都的冬日,比荆州的雪还要大。安顺一见,头又疼了。
对于沈绍延年年控诉的安顺严重的心理阴影,林书茹笑了笑,念了给芳草听。
芳草瘪瘪嘴,交握着双手道:“等去了京都,让他还我一下吧。”
第68章 赴任()
林家二房一向寄人篱下;林大老爷此次升任工部右侍郎须得前往京都,林家二房自然紧紧跟上。
在荆州数年;要举家迁往京都,还要按着时间到京都准时赴任,林大老爷表示:压力很大,于是;他决定自己先一步前往京都,免得带着一大家子人路上遇着点拉拉杂杂的事情,耽搁了赴任的时辰。
林大老爷走的时候;带的东西异常简单。几件路上换洗的衣服;不多的干粮;还有一些银钱。
日夜兼程,挥汗如雨,终于在限期的前一天赶到京城,这才松下一口气来。
今年考课的结果出来得很晚,可赴任的限期却同往年一样。
林大老爷毫不惊讶的发现,今年那些同他一般千里迢迢来到京都赴任的官员,憔悴之态实在不相上下。
京都的直北街上,林家还有一座祖上置办下来的不大庭院,尚能容林家几房勉强住下。不过多年来林家久居外乡,祖宅那处只留了几个原先跟在老太爷身边忠心耿耿的老仆看着,乍看一眼都觉得颓唐。
林大老爷牵马叩门,开门的是个一身灰布衣衫的驼背老翁。老翁几天前才刚收到林家主母顾氏的吩咐,命其好生将祖宅收拾一番。可奈何留在宅子的人就只那么几个,左右收拾着,进展却是不快。
没想到林大老爷风尘仆仆而来,老翁一愣,一时感怀,顿时泪眼汪汪。
抢着将卧房狠一顿收拾,林大老爷也没多说些什么,便凑合了一晚。
这祖宅从外头看起来,虽因多年无人居住而有些散了人气的衰败样,可林大老爷还是看得出来,宅子里头因是经常被他们认真打扫,所以才能保持着同从前不多改变的模样。
林大老爷连日奔波,这夜头一沾枕便睡了。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就急急忙忙的去了工部赴任。
来京都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如今京都各级官员人人自危,太子和三皇子的争斗从几年前的暗潮汹涌,发展到了如今的明面上。正是因为太子党和三皇子党两个势力已近白烈化的斗争,中央官员走马灯似的换,这才使得林大老爷有了这个千年难得一遇的机会,从个知州一跃而成为了官至正三品的工部右侍郎。
约是过了半个月左右,林家那一大家子人才终到得京都。
老太太瞧着祖宅,想起林老太爷在世的时儿女绕膝的过往,再又想起那林家再无的林四小姐,不由潸然。
陪了老太太一路的林书茹和陈妈妈一道扶了老太太下车,先于其他人进了这所老宅。
虽是没有荆州城内的林宅那般大,但胜在各处景致布置设计得雅致精巧。林老太太颤巍巍的走,行得很慢,口齿模糊同林书茹道:“这些,这些,都是你老太爷重又布置了的。”
开春的月份,京都的气温仍是微凉,就连日头都没什么暖意。陈妈妈劝了好几句,老太太终不再坚持着要整整逛一圈这老宅邸。
各房忙着各房的事情,家中上下忙做一团,等林大老爷归来时,宅子里总算是收拾得妥当了些。
林二爷虽平日里多也不怎么顾忌过沈氏的脸面,可那是在荆州的时候。如今到了京城,碌碌了一辈子的他总还是活泛了些,晚间的时候派了个人来捎话,说是明日里同沈氏一道去她娘家走一趟。
对此,沈氏很高兴,若是返京后第一次回娘家是她独自一个人去的,该是有多失面子。她的喜出望外令她辗转反侧了一夜,好不容易睡着却过不多久就天亮了。
翌日,沈氏挂着一对深重的黑眼圈,在林二爷的陪同下带着林书茹一道去了沈家。
几年不见,沈老太太鬓边新生了几簇白发,可精神气仍是很好,拉着林书茹左问一句右问一句,这才将眼光转向了林二爷和沈氏的身上。
沈老太太一点也不意外的林二爷的眼角眉梢处瞧见了那对沈氏的疏离厌倦,却奇怪的从沈氏的面上瞧出了点异于从前的模样。
沈氏生来一副欲哭未哭含泪目,不用多做神采,便已是满面愁容。可如今瞧去,那已经持续了几十年的楚楚可怜模样,如今居然只剩了些许痕迹。沈氏那双含泪杏眼微微上挑,隐隐有种烟雨过后春光旖旎的妩媚之态。
林书茹笑眯眯的瞧着沈老太太呆了一秒,踮脚附耳在老太太耳边说了几句。
也不知是说了些什么,老太太竟笑出声来,拍着她的头道:“你呀,鬼精灵。”
沈绍延的母亲苏氏在一旁扯了扯嘴角,附和着笑了笑,陪着坐了好半晌也没说个话。
沈氏左右瞧了瞧,随口问了她句:“怎么延哥儿今日不在?”
苏氏眼神闪烁,挪了挪身子道:“哦,这孩子如今越来越皮,家里是管都管不住了。昨个儿回来得晚,我没来得及说今日你们来。今个儿一早准备说的,可他一大早便又没了影儿。”
沈氏只随口一问,倒没什么在意。她早没了当年不识情势时,想将林书茹同沈家定亲的热情。
苏氏那边却微微瘪了瘪嘴,心道这小姑子好是烦人。自家宝贝儿子当要结个有前途的婚事,这林家二房就不能为自家姑娘寻个别的出路?
苏氏上上下下将林书茹打量了一番,瞧她眉目清秀、端雅温文,心中就老大的不高兴。
自沈绍延三年前同沈老太太去了荆州林家一趟,苏氏便知道沈绍延同林家三姑娘林书茹的关系颇好。每次老太太书信一封,沈绍延必嚷嚷着夹带一页,一道寄了去给林家二房。
苏氏完全不明白,自家儿子为何会同林家三姑娘交好。那样一个梨花带雨整日垂泪,需要人将其捧在心尖上的姑娘家,完全不像是沈绍延这种毛毛躁躁性子的人会顺眼的。
因为这与常态有悖的情况,苏氏惴惴不安了好些时日,心道自家宝贝儿子莫不是真对上了眼,才会如此异常?
也是后来,苏氏察觉出来沈绍延不过当林家三姑娘是个玩伴,也没别的心思,这才放心下来。
可沈氏今日登门,方一出口就问及沈绍延的去处,似乎还有让林三姑娘同自家宝贝儿子结亲的心思。苏氏抬头瞧了瞧屋檐顶上,心道幸好特意没同沈绍延提及今日家中会来客人。按着沈绍延的习惯,大约等沈氏他们走了之后才会回来吧。
其实林家已正式迁到京都,两家定也免不得以后常常来往。苏氏不过是想着能不让沈绍延见就不见,能拖一天是一天。总之,她对林家二房的成见颇有些深就对了。
苏氏心里头正计较着,却在此时听见些细碎的说笑声传来。
苏氏皱了皱眉头,扯着帕巾恨恨不已。沈老太太向钱妈妈瞧了一眼,钱妈妈立即会意,出了门去请沈绍延过来。
顺着说笑声,钱妈妈寻了过去,却不止见得沈绍延一人。原来,沈绍延还带了个人过来。
钱妈妈请也不是,不请也不是。站在那头踌躇片刻,却被沈绍延给瞧见了。
沈绍延同袁亦儒说:“看来是祖母要找我呢,不若你同我一齐去跟祖母请个安?”
袁亦儒笑笑,跟着他一道往钱妈妈那处去了。
这些年袁亦儒同沈绍延的关系越发的好,加上因为他祖父和父亲的关系,沈家上下待他极为亲近,来往间更是少了寻常的许多拘束。因此,袁亦儒若是没什么事情,也极爱到沈家来坐坐,他倒觉得比在自己家里头还轻松许多。
沈绍延大步朝钱妈妈走去,高声问:“可是祖母寻我?”
钱妈妈拘礼道:“是林家二爷他们来了。”
苏氏昨个儿没有特别同沈绍延说,他自然是没有心理准备。前些天日日打听林家有未来到京城,总是没个消息。这几日的兴致才刚消了些,居然到了?
袁亦儒有些尴尬,却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沈绍延歪了嘴,同他说:“你来我家那么多次,平日里也没这么多个规矩,担心个什么劲儿。”不由分说,拽着袁亦儒便走。
沈老太太正问着林老太太的近况,沈绍延走了进来,后头还领着个袁亦儒。
林二爷眼中亮了亮,还认得这是三年前那曾到得林家一趟的袁家孩子。沈氏却是个糊涂人,瞧瞧有些面熟,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便问沈老太太:“这是……”她记得沈家二房的沈玥早些年有过几个孩子,可都夭折了,也没听说过后来有哪个是养活的,怎么竟有个如此英姿不凡的?
瞧着沈氏那模样,八成是误会了。沈老太太忙道:“这是袁家孩子。”
沈老太太一番介绍,沈氏也没想起是谁,笑了笑就过了。既然不是沈家孩子,她也没多关心的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前天睡觉落了枕,昨天直着脖子上了一天班,晚上写的一直不在状态,直到今天才好不容易写完这一章,真是泪目。
第69章 多舛()
虽然这袁家孩子长得仪表堂堂;可沈氏却并未起什么心思。究其根本;还是因为她觉着年轻时吃了眼盲的亏。当年一心只想着嫁给儒雅翩翩的林二爷;却如今将日子过成了这样。
如今到得为林书茹挑门亲事;她吃一堑长一智,第一个否掉的,便是以貌取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