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武学大家六层楼,如今未尝不能达到八层楼。除此之外,李家还有五层楼以上一人,大家以上五层楼以下五人,哦不对,李冉被你杀了,便只有四人了。余下武者,便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楚羽着实被震惊了一把,道:“你这些情报,都是哪里来的?”
刘琮琤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楚羽恍然,苦笑道:“都忘了你可是长安城少城主的身份了。想来你们长安城应该会有这天下绝大部分势力的情报吧?”
“所以我方才讲,你不要看轻了我们的实力。”刘琮琤脸上再次浮现了楚羽初见她时的些许冷傲与淡然,她道:“我是长安城少城主,你是长青门门主如今唯一的弟子。以我们的江湖地位,根本就没有必要将李家当成如此大敌。就算此时你我都未曾将真实身份泄露出去,但只要我们修书一封,不日便可有我长安黑甲千骑或你长青门二百青衫兵临城下!李家?弹指即灭!”
刘琮琤看着目瞪口呆的楚羽,微微一笑,道:“当然,这是在吹牛。而且就算如此,我知道你也决不会如此来做。”
楚羽长舒一口气,目光转到还弥散着药味的被子上,点了点头道:“我虽是师父弟子,可却还从未去过长青门。尚且还没有为宗门做些什么贡献,又怎么能去给师父惹麻烦?所以这件事情,从头至尾都是我自己的事情。若是事成,今后前去山门,自然不会丢了师父的脸;若是败了,无非身死,也不会堕了我长青门名声!”
刘琮琤早已知道楚羽心中所想,只是这些铿然有力的话亲口从楚羽口中说出时,她仍是感到震动异常。
素手紧握成拳,她垂下眸来,低声却坚决的说:“你放心,有我刘琮琤在,没有人能杀得了你!”
楚羽闻言一怔,心中也有一股暖流淌过。看着此时坐在床边的刘琮琤,他恍惚间却又似乎看到了苏沁和吴央的身影。缓过神来,他摇了摇脑袋,苦涩一笑,又抬头认真的对眼前这个兼具柔美与豪迈的女子说:“琮琤,我也希望,你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联系你们长安城的人。你父亲可是这世间数一数二的大宗师,用他的力量来对付一个全族连宗师都没有的李家,太跌份儿了,太跌份儿了。”说到最后,楚羽的语气还是跳脱了起来。
刘琮琤笑了,眼波如水。她何尝不知,在楚羽那看似随和朗然的笑容下,究竟隐藏着多大的骄傲。这份骄傲,容不得少年欠下哪怕一丝一毫的人情,容不得少年将手中铁条退回哪怕一分一寸。这份骄傲,或许在某些时候显得愚了,可是,刘琮琤偏偏就极欣赏这份极少见的愚。这份愚,愚的不俗,愚的清新脱俗,让人如沐骄阳,恨不得仰首嘶喊几声以泄疏狂。
而且,他虽羞于借助长安城之力,却不惮于麻烦自己。这说明什么?
她的脸忽而红了。
如寒冰之上盛开一朵绝世红莲。
楚羽不知刘琮琤为何面色突然变成如此颜色,只是他虽是榆木脑袋,却也知道美为如何。一时间,他也竟是看得有些呆了。
……
在无双城内年轻人们苦恼而充满斗志之时,在一辆豪奢马车驶离一个又一个宗门之时,在世间两大城主相互抱拳见礼入座饮酒之时,在某处地牢之中一位浑身鲜血淋漓伤痕交错的身影再一次昏厥过去之时,在中原百姓仍或安稳或提心吊胆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江湖人仍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之时。
南疆,大漠,烽烟,金戈。
中原不知,有南蛮北上来,弯刀猛象,旌旗猎猎。
中原不知,有宗门以日月为名,举宗死战,阻敌入侵。
中原不知,有雄城半旬拔地起,战火沐洗三日崩。
中原不知,有壮士阵前百战死,勇者林间任尸横。
隆隆战鼓,琅琅天雷,冷月浇酒,热血洒刃。
中原不知,中原不知,儿郎辞去不思归,但求南蛮象蹄不寸进!
中原不知,中原不知,老少提刀不回首,惟愿中原明春花满楼!
黄沙漫漫,云涛如怒。
云涛如怒。
铁衣裹枯骨。
……
“爹。”张小琪望着身边满面黄尘却威势犹存的雄伟男子,望着他脸上纵横而过的三道狰狞伤疤,这个由黄沙和鲜血磨砺而出的早已胜过无数须眉的奇女子,竟是哽咽了起来。
“三百弟子,无一生还。确认已被蛮子包围,罗洪征原太狠,宁肯用三条人命换我们一名弟子,也没有放出去一个人。如此一来,恐怕中原……是无法得知我们此处的消息了。”
男子目光微微波动了一下,干枯的嘴唇轻轻颤抖,一道低沉的声音便在这片空旷的堂内响起。
“小琪,怕不怕。”
张小琪猛然抬头,死死盯着自己的父亲,高声道:“不怕!”
“很好,”男子目光变得深远了起来,笑道:“那有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
罗洪是他的姓,也是南蛮王族的姓氏。
征原,征服中原,是他的名。
罗洪征原,那个身着兽皮,扎起一个个小辫,脚踩白象,手持巨型弯刀的南蛮王子,那个口口声声要掳张小琪做老婆的南蛮王子,那个八岁便亲手活剐了一名王国祭司的南蛮王子,此时正稳坐与象首之上。
左手边一位黑袍老者,手持一杆奇形怪状的木杖,坐于一条巨蟒之上,闭目养神。
身后是南蛮万人大军。以浓黑之墨绘着象形的战旗猎猎作响。
身前不远处,明宗仅剩的千余弟子,也是一声不响,默默持刀。
踏过去,踏过去,踏过去就是打开了中原门户了!罗洪征原眼中闪过一抹狂热,举起弯刀,只喊了一个字。
“杀!”
他抬头,看见了那个如炽烈的太阳一般的身影从天而降。他和身边骑蟒老者对视一眼,而后骄狂一笑,赤裸脚掌猛然踏下,踏的白象惨呼一声,而自己的身体却飞射直上,挥起弯刀,与那个神话一般的男子撞到了一处!
轰然巨响!
第50章 当苦()
打破楚羽二人之间微妙氛围的,是手持药罐推门而入的胡大夫。
胡大夫看着面露尴尬之色的两人,先是微微一怔,而后便失笑几声,摇了摇头,走上前来将药罐轻轻放在楚羽床头旁的桌上。他和蔼笑着,对刘琮琤轻轻一拱手,道:“文姑娘,楚羽小兄弟需要换药了,还请姑娘回避一下。”
刘琮琤压下心中异样的感觉,起身拱手行礼,“有劳胡大夫了。”
见刘琮琤关了门去,胡大夫便让楚羽掀起被子褪去了衣衫,露出了他精壮的身体与仍旧看上去颇为恐怖的伤疤。只是较之半旬之前楚羽刚被送来的时候,已经好上了太多,那肩膀之上与胸腹之间两处巨大的伤口,此时也开始生出粉红色新肉。只是单从视觉效果上来讲,着实还是令人胆战心惊。
胡大夫面色非但没有其他神情,反而还挂着淡淡的笑意。一边往楚羽的伤口上涂抹药膏,一边道:“恢复的着实不错,照这个速度,再有将近一个月,你便是可以完全恢复如常了。”言及至此,胡大夫慨然叹道:“长青门果然不愧为四门之一,长青心经果然名不虚传。常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可自从你醒来后,这三天日夜不停运转长青心经,愈合效果竟好的出奇。”
楚羽轻咳两声,面不改色:“小子不知胡大夫您说的长青门是什么意思。”
胡大夫微微一笑,“怎么,那李冉可是亲口道破了你楚羽是长青门弟子的身份,现如今整个无双城都知道了有个长青门弟子要为了一个面馆跟城主府叫板,你还想不认账不成?”
“李冉说我是长青门弟子我便是了么?我可是没承认啊。“楚羽一翻白眼,终是露出了些许惫懒模样。
胡大夫这便奇了,问道:“怎么?你还真的不是长青门弟子?楚羽小兄弟,你当知晓,若你真是长青门弟子,只要亮明身份,便是有了跟李家坐上谈判桌的底子。他们这些日子来能容许你举城皆知的在我这里养伤,也是因为认定了你是长青门弟子的身份。倘若你真的不是,恕老头子之言,恐怕以你武学大家二层楼的实力,还没有跟李家掰腕子的资格。“
楚羽见老者说的诚恳,知道老者是好意,心下便有些感动。他斟酌了斟酌,也是诚恳地说道:“我这一身武功确承自长青门,只是难言之隐,不敢妄称宗门子弟。“
老者手中一顿,便继续涂抹药膏。这小儿不过十八九岁,又何来难言之隐?莫非是宗门弃徒?又或是偷艺长青门?他扭头看到楚羽面上渐有迷惘怅然之色浮现,也是轻轻一叹,知道少年亦有故事,便停了猜测与追问。
气氛这便沉默了下来,便只有胡大夫给楚羽上药的声音了。
半晌,楚羽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对了胡大夫,有件事情想要问您,您在无双城里一直开医馆,前段时间有没有一男一女两个像我这么大的年轻人来您这里治伤?或者没来过您这里,但来过无双城?您了解吗?”
在楚羽惊喜的目光之中,胡大夫缓缓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笑道:“你伤未痊愈,本想晚些告诉你的。是的,他们来过,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中,胡大夫便一一将吴央与苏沁的行踪向楚羽娓娓道来。
胡大夫的回春堂是离无双城南城门最近的医馆,所以当重伤的吴央背着已经昏迷的苏沁踉跄进城时,他根本就不能选择。
胡大夫一生治病救人,一颗医者仁心,自然不会看着倒在自家门口的两个人不管,于是便将两人抬进屋内,悉心照料。
苏沁外伤不多,更多的是劳累体虚,所以简单休养后便清醒过来,只是腿上仍旧有伤,不好下地行走。吴央伤势虽重,可好在他境界颇高,内力精纯,故而反倒比苏沁更早痊愈。
本来胡大夫和两人都没觉得如何,可约莫过了十日左右,有人找上了门来。
正是史家镖局武人受史鑫之命自枫城赶来,要为史城复仇!
胡大夫被推搡倒地,一干人等冲入病室之内。
只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少年早已背起少女,手持盈盈秋水,目光愤然如烈酒。
那一日,曾经与华阳峰上与一邋遢老道偷吃厨房东西的小道士,三剑入宗师境界。少年宣言滚滚如惊雷,无双城无人不知世间有此少年。
……
“吴央和苏沁那两个孩子啊,让我转告你,他们先走一步,会去枫城与那史家镖局做一个了结。如果你赶得上,那么就两个月后枫城见。如果你赶不上,那他们就去寻你师父,一同等你回去。”
楚羽听完胡大夫的讲述,怔然出神。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史鑫竟会将矛头指向孑然无靠的两人。他更没有想到,吴央竟可以连跨两层楼,直到了唤云雨的宗师境界,已跻身入江湖一流高手之列。他最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生硬的石头,竟然也可热血上涌而灌顶,做出这等快意之事!
楚羽感觉自己的鲜血燃烧了起来,无穷的灼烈正刺挠着他的血管。他想着与李冉苦苦相斗落得一身重伤的自己,想着因见识到了李家之事而变得踌躇的自己,想着竟不似初时豪情少年的自己,身上的伤此刻竟都不痛了!
他低头喃喃道:“丢不丢人?”
“丢不丢人?”
他握紧双拳,低声吼道:“丢不丢人!”
在胡大夫惊愕的目光之下,楚羽的身体上开始泛起了点点清光,游移之间,连点成线,竟似一朵朵莲瓣。光芒上涌,渐渐汇聚与楚羽眉心之处,凝成浅浅一道白莲印。
而楚羽却恍若未知,跳下床来,伸手一招,道:“铁条来!”
躺在角落里的锈迹斑斑毫不起眼的铁条此时仿佛神物一般,嗖的一声入楚羽之手!楚羽将其紧紧握住,眼中似迷离而清醒,就在屋中舞起剑来!
“年少贪墨词句中,痴恋羌笛琵琶声。
自意飞瀑千万里,何须沐洗观梧桐。
兽搏方知气力浅,触礁始觉舟欲倾。
却提身后三尺剑,仍指苍天骂狗熊!“
他抬起头来,猛然喝道:“登楼!”
……
“一应之事都定下,我便令人发文昭告天下了。”
说话之人身着素衣白裳,缓缓将手中沉泥茶盏放下,向对面之人笑道。
“有劳刘城主。”
刘天南摆摆手,道:“萧城主客气了,这等为天下人所做之事,我自当尽自己的一份力。”
锦衣萧正风低头笑了笑,拱手道:“能与刘城主同路并肩行于这世间,当是此生最幸之事。”
两人尽起身,一同踱步至这华山半山腰凉亭之边,望着亭外壁立千仞,老松横斜,云气翻涌。
“听闻建业凌家公子凌络轩入萧城主城主府已几年有余,怎么此次不见他一同前来?”白衣刘天南眼神在山外,似是无意的提起这么一句。
“络轩半年前便有事出了城,想来近来也将事情处理完了,再过两日,刘城主便可一睹这位名门之子的英姿了。”
“哈哈哈哈,那我还真是期待至极啊,昔日有幸见过萧城主的禁军统领李博李统领,不得不说,实乃真正的英雄豪杰。今次再有凌络轩入府,萧城主,你这运气可实在是让我刘某人羡慕啊。”
这次萧正风并未在继续谦虚客套,他眯了眯眼看远处飞鸟,几拍栏杆,道:“昔日一切为我洛阳百姓,今朝只为天下所有生民。”
“为天下生民……”刘天南豁然抬头,盯着萧正风的眼睛,“好!好一个为天下生民!萧城主,今晚可愿与我酣饮达旦?”
萧正风昂首大笑,“该当如此!我萧正风正有此意!”
刹那风起。
……
方甲不是听不到隔壁房间里传来的动静,也不是他仍旧伤重不可下床。只是他此时心灰意懒,并不想做任何事。
妹妹终究还是被李家带走了。自己终究没能守住她。
他又想起了小时候,父母与他和妹妹似乎总是在逃难。他不知道父亲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仇家,似乎总是躲不完。直到那一天,母亲终于在激战之中被人一剑穿了喉,父亲不在奔逃,扔掉手中的刀,掏出了一把他从未见过的泛着冷光的匕首。
他没见过那样的父亲,像是鬼魅一般穿梭在那些索命的人影之中,手臂一挥便带起一蓬一蓬的鲜血。
母亲的身体还没有凉透,父亲便重新回来了,浑身浴血,却没有一处伤口。方甲犹自带着泪痕拽着父亲的衣角,哭着让他救母亲。
父亲只是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头,口中便有止不住的鲜血流了出来。
他将还是婴孩的方乙递给方甲,又将那把匕首擦拭干净,扯下一块衣服包了起来,塞入了他的衣襟。
“你有一位小叔,如果今后有机会见到他,你就把这东西给他。遇不到,就不要将此物示人。”
“照顾好你妹妹,爹,不能陪你们了。这些年尽是颠沛流离,是爹不好。爹……对不起你们。”
“将我与你娘埋在一起吧,一座坟就够了。”
此时的方甲紧闭双眼,张大嘴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而眼泪早已打湿了床被。
第51章 暗杀()
“听着,我们必须要采取一些行动了。”楚羽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看着围在一起面容严峻的众人,面容严峻的说道。
三天前楚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