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青林展颜一笑,道:“这是自然的。”
只是此时他背对着老者,并没有让老者看见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无力。
“他们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只是我……还不知能否将时间拖到他们足够强大……”
“玄罗宗啊……”他喃喃道。
……
青葱遮蔽之下,有一处断崖,哗啦间有悬泉瀑布飞漱而下,与石相击如温玉四碎,溅入一旁草地上隐而不见。
长青山上多的是这种幽静清美之地,只不过外人没有这等眼福与机缘罢了。
一个裸着上身的精壮青年此时正躺在瀑布之旁的草地上,一根毛巾用瀑布下的潭水打湿,摊开覆在脸上,看不到他的长相。只不过他的胸膛正剧烈的起伏,明显是在大口的喘息。
若仔细观看,则能够发现他的腹部隐隐一道红色的线状印记。每次由呼吸带来的红印伸缩,都会引动他整个身体压抑不住的轻微颤抖,仿佛极为痛苦。
“又输了……”
低沉地声音从白毛巾下传来,但是听不出来沮丧与否。
“不过我一定会拿到的,秋蝉。两位师兄,你们且看着吧,我不会让一个毛头小子取代你们的位置的。”
“罗阳,我一定会将你手刃……为大师兄报仇……”
……
楚羽惊愕的看着将冰魄递到自己眼前的刘琮琤,问道:“干嘛?”
“练枪。”刘琮琤回答的简明扼要。
“可是我用剑啊。”楚羽挥了挥手里的铁条,哭笑不得。
刘琮琤盯着楚羽的眼睛,极为认真的说:“你应该知道你们长青门闻名江湖所依仗有三:心法、剑、枪。心法不提,你正走在正路之上,且造诣不低。只是用剑,哪怕你们再强,也强不过世代用剑的蜀山剑宗。而用枪你们长青门却稳稳压了江湖上唯一以‘枪’字命名的‘走枪山庄’一头,毕竟长青门开宗祖师就是以那杆不输我这冰魄的‘秋蝉’挑翻了整个江湖。”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极为凝重,“恐怕你不知道,你们门内有个规矩,如果有人能从长青门紫气堂中取走那杆镇宗之宝秋蝉的话,他就可以直任门主之位。”
楚羽沉默片刻,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作为门主现在唯一的弟子,而被别人取走了秋蝉,恐怕就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刘琮琤并没有被楚羽这种跳脱的语气逗笑,显得极为严肃。“不开玩笑,若真成了这样,你还好,让你这些年来处处维护你的师父脸往哪里放?而且想要取走秋蝉,必须靠枪法胜过四位守枪人,你只练剑,是不行的。”
“那就练,”楚羽笑了,“秋蝉是我的,必须是。就这么定了。”
他心中默默念了一句,还有,青锋不斩,也是我的。
而刘琮琤看着自信不知何处而来的少年,怔怔出神。
第38章 斩蟒()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
剑宗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这便是剑宗开山祖师青莲剑仙李太白豪饮后于蜀山之巅巨石之上、凭一柄神剑‘青莲’与胸中意气挥洒而出的名篇。李太白素以诗、酒、剑闻名于天下,著诗无数,传唱千年;饮酒无度,率性而为;剑影无形,开宗立派。千百年来,青莲剑仙虽于人间痕迹渐渐消散,但他早已在时间的沉淀中变为了传说,经过千年的酝酿,愈发醇厚。
千年以来,在这天地至险的蜀山之上,诞生了无数仗剑豪歌意气纵横的侠客武者,每一位都留下了属于自己的传说,使得蜀山剑宗威名不堕,睥睨江湖。剑本就被誉为“百兵之君”,横竖可伤人,击刺可破甲,凶险异常,生而为杀。以剑为宗,凌厉之意稳稳压住整座江湖,虽未明言,可世间人皆知,江湖以四门三宗执牛耳,四门三宗当以剑宗最豪强!
一剑蜀山来,万载混沌开!
望着眼前巍然高耸的蜀山立剑峰,念叨着江湖上口口相传的赞颂,信使冯二喜的震撼之色溢于言表。
宗门林立、豪强纷争的世间,欲通书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舟车劳顿、飘零无依倒还次要,如遇剪径强贼或江湖纷争,甚至连小命都无法保证。但无论是游子通信家乡,还是势力之间互通有无,都离不开书信——自然少不了信使。所以终究还是会有人来承担这份职责,维持正常的秩序。
冯二喜正是其中之一。信使并不是一人走天涯的观之豪壮实则悲苦的情形,而是分地域施责。每位信使以自己家乡为中心,负责一定地域的通信。若实在有信所跨甚广,便到边界处交由下一区域信使继续送去。信使并不成建制,也无人无势力有能力有魄力统一天下信事,故而或为生活所迫,或为自发起兴,都会得到江湖人的尊重。
江湖上常有“信使一人奔波而全家衣食无忧”的说法。
由于蜀山地险,林莽众多,常有大虫蟒蛇出没,但由于剑宗在此,离不得书信,故造成了辽阔蜀地竟只有冯二喜一位信使的尴尬局面。可也正因如此,冯二喜多与山上剑宗弟子来往,也习得了一些强身健体的把式,小小的有武学小成境界。虽然离混迹江湖还差得远,但是在远离疾病、延年益寿这方面,却是有不小功效。
冯二喜挺满足的,虽然每年在家的时间没有几天,老婆孩子也都颇为不满,可他真的觉得挺值。剑宗都是什么样的人?那可是能飞剑的神仙!就算是刚入宗门的新弟子,那也是有望成为新神仙的小神仙!偏偏这些神仙们可没有一个看不起咱们这种身份低微的俗人,一个个都亲切得很,一口一个二喜老哥叫着,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走在悬在山壁上的“天梯”之上,冯二喜并不慌张。毕竟有些武学功底在身,再加上这看上去让人心惊肉跳几近悬空的栈道实际上已经被自己走了多年,每一块木板的松紧甚至都了然于胸,又何来心慌呢。
冯二喜突然眼前一亮,看到了前方拐角处那在这青苍天地之间的一抹幽兰之色,不由喜上心头。那草本就名为幽兰,不算名贵,却是这蜀地的特产。此草常用来做茶,虽无什么天命神效、造化之功,那入口的清芳回甘却多受世人追捧。只可惜此草只长在高峰崖壁之上,常人所不能及,故而价格高的离谱。他曾有幸在给剑宗一位长老送信时,被拉住尝了一口。他虽然说不出来有甚好处,但好喝还是喝得出来的。对于那些剑宗的神仙们来说,这东西自然随处可见而且手到擒来,可对于冯二喜这种凡夫俗子来讲,那可是稀罕的紧了。
那棵已长有一尺多长的一簇幽兰草,若是采摘回去,切碎分装,那可是能喝上个一二十回的!
欣喜渐渐充斥冯二喜的心头,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向那拐角处走去。“天梯”着实狭窄,实在容不得人有更多的动作。常人单单是向栈道外探头一望,就能被那无尽深渊给吓得两腿发软,如果真的掉了下去,恐怕真的会摔成一滩血肉泥水。所以就算是如冯二喜一般经验丰富,在此处也绝不敢动作过大。
他终于走到了那一簇幽兰之前,清香扑鼻而来,他身形僵住,再也不敢动弹。
拐角另一侧,云气缭绕间,嶙峋陡峭的山壁之上,一条不知几丈长的银环颈黑蟒没有一丝声音的盘踞在此。
冯二喜在一息间将佛祖三清真武大帝拜了一个遍,然后悲哀的发现,自己可能真的没有活路了。
于是他的身体不可抑制的因恐惧而颤抖了起来。
巨蟒动了,黑的发亮的蟒皮缓缓在岩壁上摩擦起来,那如幽兰草一样幽蓝的竖瞳紧紧将冯二喜盯住,时而喷吐收缩的信子如鞭,竟抽得阵阵破风声。
蟒口猛然张开,獠牙于天光之下泛起森然寒意。冯二喜浑身发冷,双目紧闭等死。
“畜生!”
一道断喝凌空炸响,青白色身影俶然长掠,手中三尺青锋之上清光吞吐翻涌,怒然一挥,凛然剑芒在空中划出一道弯月弧度,狠狠劈在了巨蟒颈上银环!
不可一世的蟒头仍张开着,却应声而落,与再无力气的蟒身分离,一同坠入了山峰间的无尽深渊之中。
冯二喜睁开眼后看到这一幕,浑身一软,瘫坐在了栈道上,冷汗直流。
飘然掠下,年轻男子单手将冯二喜扶起身来,关切问道:“冯老哥可有受伤?那孽畜牙有剧毒,可马虎不得。”
冯二喜这才定下神来,仔细一看面前这位长相颇为平凡但两眉如剑正气凛然的年轻男子,不由大惊:“没想到竟是小王剑仙!多谢小王剑仙救命之恩!”
年轻男子收剑入背后剑鞘,笑道:“冯老哥太抬举了,叫我王渊就好。”
王渊看了看仍在角落里随风摇曳的幽兰,道:“幽兰此草,长满一寸便别有名称,称紫霖仙草,有洗筋伐髓之功效。但因其价值上升,也就有了这等异兽窥伺看护。冯老哥,这次倒真不知你是幸运还是不幸啊。”
冯二喜老脸一红,说:“我这粗人,认不得这等奇物,只当它是能泡茶喝的幽兰草,便想着采下来带回去给老婆孩子泡茶喝,也算长一长脸面,让他们对我少些怨言。没成想……”
王渊闻言微微一笑,再次拔剑,轻轻将那紫霖仙草割下,给冯二喜递了过去。
冯二喜涨红了脸,连连摆手道:“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凡天地奇物,讲究一个缘法。冯老哥你遇见了,便是你的缘法。况且你为我剑宗送了这么多年的书信,又岂是一株草所能报答的?就且收着。”
王渊一边说,一边讲仙草塞入冯二喜手中。
冯二喜攥着仙草,口中却还喃喃道:“这怎么使得……这怎么使得……”
王渊微微一笑,又道:“最近山中孽畜横行,师父派我来清山,这才能将老哥你救下。老哥这次上山可是又有书信?不如就在这里将信交给我吧,再前行恐有危险,你就此下山。”
冯二喜如梦初醒,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到王渊手中,说:“小王剑仙,这是这次的信,是从中原洛阳那边过来的。那我就先下山去了。”
王渊接过信来,点头笑道:“老哥慢走小心。”
直到冯二喜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中,王渊的神情这才渐渐凝重了下来。望着手中的信封,他喃喃道:“洛阳来的?怕不是有什么大事?”
思量片刻,见信封上并无类似“剑宗宗主亲启”的字样,王渊伸出另一只手,并指一挥,封口处应声而开。他取出信封内的两页信纸,就读了起来。
只是越读,王渊那两道如剑的眉毛越是纠缠在了一起。
“江湖会首,武林大会……这位萧城主是想做些什么?……不对,文书凌络轩?这又是何人?哦,想起来了,是那位建业城豪子,几年前入了萧城主麾下。……嗯,这倒真是一件大事,得赶快回去禀报师父他老人家。”
只见这位已经名传江湖的剑宗首徒气势猛然一盛,隐隐竟有剑罡在其周身环绕!
剑势起,人如剑,王渊眨眼便消失在了原地。
……
马车渐停,老车夫躬身对车厢内说:“公子,到地方了。”
车帘缓缓掀开,行路达半月之久的凌络轩探出身来,脸上竟无丝毫疲色。他下车,负手而望不远处明明是一幢幢佛舍却透露着一股杀气的建筑群,嘲讽道:“好一个佛家圣地!竟只见金刚怒目而无菩萨低眉!”
车夫站在他的身后,低声道:“不过一处腌臜之地。”
凌络轩大笑三声,袖袍一挥,道:“走,且会会这传说中的金刚门!”
第39章 剑与枪()
一头大虫懒洋洋的卧在草皮上,偶尔舔舔自己锋利的爪子,似乎是刚刚饱腹,十分惬意。
一旁树草之间的阴影之中,一双凌厉而警觉的眼睛一闪而逝。
它仰头张开大口,打了个哈欠,耳朵动了动,眼睛眯了眯,然后直起身子来,后退猛然蹬地,直冲那挥动一根木棍高高跃起的人影扑了过去!
一声冷哼响起,那人就在空中手腕一抖,木棍仿佛活了一般,竟如一条灵蛇直弯出一个惊人弧度,狠狠砸向那大虫!
大虫一惊,却于空中无处借力,只得强扭身子,妄图承受最小的砸击。谁知那棍头竟已被削尖,它这番一躲却正好令那尖头划过它的肚皮,顿时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便浮现其上。
大虫吃痛,双目充血,睚眦欲裂。
人与虎先后落地,楚羽挥动着手中几日前才制作好的简易木枪,大笑道:“狼兄!就是这畜生欺负过你是吧?今日看我结果了它!”
一旁观战的小狼兴奋的回以长嗥,其旁站立的刘琮琤微微一笑,眉眼弯弯。
大虫看到了那曾经在自己爪下遍体鳞伤凄惨无比的小东西,不禁怒从心头起,大吼一声,也不再有任何顾忌,再次向楚羽猛扑过去。楚羽也敛了笑容,侧身躲过一扑,挥动木枪,与这大虫你来我往的缠斗在了一起。
只见木枪挥洒行云流水,挑刺崩砸扫抡,不曾有半点滞涩之感,若无大虫吼叫与喷洒的鲜血,观之必定有赏心悦目之感。
不到一炷香时间,大虫轰然倒塌。虎尸上血痕纵横交错,扎眼异常。
楚羽提着犹在滴血的木枪走回来,一抹青气涌上来来,片刻后便抚平了他原本还剧烈起伏的胸膛。
不待刘琮琤开口说话,他便抢先一抬手,把那木枪扔到了远处。“枪劲熟了,再练之无益,需要再换一把了。”
他扶了扶背后在方才的战斗中有些歪斜的铁条,走到刘琮琤身边,弯腰捡起一根提前做好的新木枪,挥动了两下,并没有注意到刘琮琤看他的眼神。
他简直就是为枪而生的。刘琮琤心中默念道。
这几日来,楚羽便一直在刘琮琤的要求下做着这样的训练,不许用内力,不许碰铁条,只准用枪来面对一头头猛兽,以此熟悉他对枪劲的掌握,保证不论哪一柄枪到手,都能如臂指挥。这么做,是因为刘琮琤有一式枪法要教与他,虽远远称不上是她的杀手锏,却也是她曾经的成名绝技之一。
世间武技招式,大都与内功心法配套,或与使用者相契合,才可发挥出相应的威力。而刘琮琤这一式枪法,却并无内功要求,这也是刘琮琤要传给他的原因之一。可以说,天下习武者不管内功心法属阴属阳、属金属火,只要肯练此招,便有功成之机。
然而,欲练此招,却还有一道天堑,拦在了修习之人的面前。
这便是刘琮琤这些天来让楚羽所做的。欲练此招,必掌控天下万枪之劲!
刘琮琤八岁练枪,是用枪者中百年难见的天才。她十岁时与其父收藏的古籍之中见到了这一枪,从此便日日研习,却也到十四岁才敢言枪劲纯熟,十六岁才真正能将这一招用出。
可观之楚羽,虽说他此时有武学大家的底子在身,可枪劲这种东西,实在是由天定命定,求之不得。从不曾碰过长枪,到如今距枪劲纯熟只剩一步之遥,楚羽竟只用了半月时间!
剑道有剑胚一说,指的是那些习剑一日千里的不世出的剑道天才。而此时在刘琮琤看来,楚羽就是一个枪道之枪胚!
练什么剑?练枪去!
刘琮琤回过神来,正欲兴奋地向楚羽说些什么,转头却看见了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地上,木枪放在一边,怀中抱着那根锈迹斑斑的铁条,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