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既是青锋,如何不斩?所谓号令天下,不如美酒三坛。我想要的,不过是莽莽大漠,烈马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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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说书人()
“只听得那魔头断然冷哼,翻手于腰际一抹,裂天神剑登时化作一道闪电,霎时便刺入莫盟主身前三寸之地……”
洛阳城听雨轩内,渐有说书人娓娓道来。
市井之间繁盛热闹之地甚多,而单就洛阳城内言之,有四处胜地却可算是当之无愧的执牛耳者。落星桥下野棋摊、听雨轩内说书场、白马寺旁包子铺、华阳峰上焚香堂。处之繁盛必有奇事,引奇事者必有奇人。方才所闻抑扬顿挫之声,便是听雨轩内说书场的头号说书人,也正是此地奇人——林知北林老爷子。
“天空之中乒乓作响,裂天与屠龙两柄神剑宛若两条苏醒的神龙交相撕咬纠缠,莫盟主见此情形,心知若再继续拖延必是自己先行力竭,于是定下心念,倏忽漏下一招,任凭魔头挥剑斩断左臂,仰天怒吼,似是将这天下积攒而来的滔天血仇尽灌入一剑,屠龙剑陡然清光大盛,隐隐剑鸣似龙吟,正正刺入魔头胸膛!”
“好!”一众听客轰然抚掌喝彩,其中畅快之意颇有大仇得报之感。
“啪!”醒木拍下,众人回神,抬眼望向三尺方台后的林知北。老人挽起袖口,缓缓挺直佝偻之躯,开口道:“诸位看官,莫盟主一生自宗门被毁开始,一身功力势如破竹。尽管如此,他却从未被强大与仇恨蒙蔽双眼,行走天下,仗剑而行,为天下苍生身负重创,断其右臂,最终不治而亡。窃以为,人活一世,哪怕碌碌无为,也应心存善念。当今天下习武成风,宗门林立,豪强争霸,却是苦了我们黎民百姓。这就更是需要我们每个人都甘愿为他人着想。倘若人人如此,天下何愁不太平!何为武?止戈为武!”
“说得好!”不知是哪个听客带头呼喝,整个听雨轩内再次人声鼎沸。林知北伸手拂去花白头发间渗出的汗水,望着场间慷慨激昂的众人,不觉间连皱纹都渐渐舒缓。
听雨轩内面积不大,大约百十平米。雅座设于前排与两侧,配有瓜果零食茶水。若嫌不合口味也可另付银两,自会有小厮前来满足要求。当中之地便是普通桌凳,四人一座,只有茶水供应。听雨轩内装潢淡雅,间或植有葱葱青竹。两排更漏下放有玉石金铁,无喧哗之时便可听到叮咚之声,听雨之名便由此而来。
入场听雨轩的价格并不算贵,哪怕平民百姓稍下决心也可前来一听。故听雨轩所赚之钱主要便是来源那些商贾老板,宗门贵人,行走豪侠,豪门家族。因其客源广泛,贵贱均有,所以日日客满,门庭若市。
在众人仍未平息心中激动之情时,在离林老爷子最远的一处靠窗雅座,一位华服中年男子正缓缓饮茶,面带淡淡笑意。其身后立着一位不比林知北年龄小的老者,双手插袖,双目微闭。两人气度举止与周围热烈氛围格格不入,却也无人察觉不妥。
中年男子将杯盖缓缓扣在青白瓷的茶杯之上,微微侧身,向老者笑道:“世人只知莫岭刚烈,杜宇残忍,却不知若无裂天、屠龙二剑,所谓传说,也烟消云散而乌有。”
老者闻言睁开双目,微微躬身,道:“门主所言极是。只是不知这林老爷子究竟是知道神剑之名还是知道神剑之事。若为后者,恐其身份颇堪琢磨。”
男子道:“后者。”
“为何?门主可有确凿证据?”
“自然是有。这位林老爷子身为洛阳四奇之一,你可还记得他奇在何处?”
“传闻是三十年前林知北衣衫褴褛前来听雨轩,听雨轩将其收留后不到一月,前来听他说书的客人数量便远远超过了听雨轩的其他说书人。后有人前来寻衅,没想到林知北竟身手矫健的可怕,全身而退。由此再无波折,听雨轩的生意更加火爆,他的身份也成了市井之中一件津津乐道的谈资。”
男子微微一笑,“你可知那寻衅之人是谁?”
老者目光微凝,“不知。”
“便是那位武痴,李彦则。”
男子望着大惊失色的老者,复端起茶杯,呷啜一口,淡淡道,“据我所知,青锋不斩就在这林老爷子身上!”
方台前,林知北见众人热闹渐渐平息,于是双手抱拳,客气道:“诸位,这三十六回的《诛魔传》老头子我今日便是说完了。老头子年事已高,这一回讲下来身子颇厌,便休息半月,也是散散心神,聚聚老友,以防功夫渐弱,砸了自家招牌啊,哈哈哈哈!”
“老爷子!怎么这就休息了?我们可还没听过瘾呢!”
“就是!双倍价钱行不行?明日继续呗!”
“说什么呢!当然是老爷子的身体重要了!你不让老爷子休息休息,那不相当于杀鸡取卵么?!”
“哈哈哈哈……”
林知北也不因些粗鄙之言恼怒,仍旧笑呵呵的抱拳,“诸位,今日就到这里了,明日起便由我们听雨轩其他说书大家来给大伙儿解闷儿,还望诸位赏脸。老规矩,到轩口结账,若有给我老头子的几分赏钱,放于桌上即可。诸位,请!”
一片吆喝与告辞声中,客人们也都渐渐散去。林知北拾起桌边毛巾,先是擦脸,再是擦手。放下毛巾,端起茶杯,含而漱之,如是三次。他终于望向那始终没有离去的东窗雅座处的二人,笑道:
“远来是客,此次我请,二位可愿与我前去见见老友?”
男子无话,身后老者前踏一步,势由心起,衣衫无风自鼓,满场茶杯应势而颤,叮当作响,一股令人心颤的气场饿虎般直直扑向林知北。
而林知北恍若未觉,仍是笑吟吟的将中年男子看住。
男子沉默半晌,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老者肩膀。老者微微一顿,气势回收,后撤一步,退回了男子身后。
男子起身,向林知北抱拳行礼,缓缓道:
“在下四门三宗之长青门门主柳青林,愿陪林前辈一同前去访友。”
听得此言,林知北眯起双眼,缓缓道:“如此便请。”
“请!”
第2章 赌棋者()
洛阳城内此时正是春景动人之时,路边桃树此刻也开始灿烂缤纷。河岸杨柳随风摇曳,莺燕纷鸣,生机盎然。
城内百姓也都纷纷上街,或呼朋唤友三三两两,或手摇折扇独身翩翩。春风回暖,姑娘们也都卸下了层层裹缚,偶尔抬臂露出的凝霜皓腕,更是为洛阳城增添一抹亮丽色彩。
楚羽推开自家大门,门轴处因常年缺油而吱呀作响。楚家宅子倒是不错,厢堂四合,铜门朱匾,虽也谈不上多么奢华气派,但是相对与柴米盐庄稼地的平民百姓来讲,已是相当豪阔了。
“小羽,又去落星桥?”院内所传正是楚羽之母王凝之的声音。楚羽之父自楚羽出生后不久便出门闯荡,每年虽有银钱寄来,但从不见书信。素闻孤母养儿是非多,王凝之为避不必要之事,极少出门。
“娘,陆叔叔说今天要教我一步新棋,我得赶紧过去!”
“学要好好学,不准给陆先生添麻烦,更不准赌!”
“知道啦娘!”
楚羽今年十岁有二,也正是幼稚减退而仍旧天真烂漫的年岁。因王凝之平日素来要求颇严,所以举止谈吐也算有礼有度。不过毕竟年岁摆在那里,也少不了贪玩疯跑。而城西落星桥,正是他常去的场所之一。
脚下步履轻快,不到一柱香的功夫,楚羽已经穿过了南北大街,来到了新安街头。望着从西边陆陆续续走过来的行人,以及他们脸上透露着的困惑、不甘的神情,楚羽便知道陆先生的不败神话今天依旧没人能打破。
陆先生,大名陆诩,正是落星桥下野棋摊的奇人。赌棋,正是市井之人闲暇时常进行的活动,多以围棋常见,象棋亦有之。虽然下棋本身是雅事,但加上这么一个“赌”字,自然便成了赌博的一种。常言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放在赌棋身上同样应景。不过此事多为穷困潦倒之士度日之用,为豪门与大户所不齿。
不知几许年前,洛阳城内有一条无名小河穿城而过,因此而建许多石拱小桥,落星桥便是其中之一。小河渐渐干涸,但桥却渐渐成为洛阳景色。而且桥下无水有荫,倒成了人们闲谈避暑,休闲娱乐的好去处。
在陆诩来到洛阳城之前,落星桥下已是赌棋圣地,只不过根本上不了台面,常有人因输赢银钱问题大打出手,乃至闹出人命。城主府一度想出手整治,但因野棋摊规模小,机动性强,而且终归不曾影响正常百姓的生活,所以一度罢手。
某一日,一位衣不蔽体,浑身恶臭的披头散发之人,晃晃悠悠地自城西大门而入。所过之处人皆掩鼻而奔。此人散漫行走,渐渐行至落星桥旁,发现野棋摊后双目放光,疾走几步后凭借体味优势成功挤入最内围,望着棋局愣愣出神。局势渐紧,眼看东家就要被屠了大龙,此人霍然起身,语出惊人,直言东家应落子何处并痛骂东家朽木不可雕也。东家怒火中烧,但见对手面色微变,于是心中一动,想不妨听此人一言,死马且当活马医。没想到几番交手后情势陡然转变,步步环扣,声东击西,东家恍若神助,最终完美收官。顿时桥下所有人再看向此人时惊为天人,连忙奉座看茶。有人不信其邪,坐下手谈,被其收拾的片甲不留。
此人正是陆诩。从此后事迹渐传,不断有城中好手前来越战。陆诩性格张狂,来者不拒,一年下来竟无败绩,于是名声更甚。洛阳城主、华阳峰上太虚观主、白马寺方丈被并称为洛阳三大家,轮番而战,竟也惨败而归,洛阳城主更是换象棋而战,依然败于下风。
陆诩赢棋后骂方丈秃驴,方丈苦笑躬身而退;骂观主牛鼻,观主冷哼拂袖而走;骂城主四肢健壮头脑猪油,城主不言不语,起身揍了陆诩卧床三日。不过城主府也自此传出命令,今后胆敢在落星桥下闹事者,一律重罚。陆诩俨然成为落星桥之主,从此赌棋归赌棋,观棋归观棋,来者自掏钱囊,愿赌服输,自成洛阳四奇之一。
楚羽自记事起母亲便对他极严,早鸡鸣便起床,绕宅跑步。上午读书,下午练字,唯傍晚与晚上允许出门玩耍,但必须及早回家。像赌棋这种东西按理来讲根本不会允许楚羽去沾染哪怕一丝一毫。可是当楚羽小心翼翼的告诉母亲陆诩与他相识后邀他前去学棋时,王凝之竟只是犹豫了片刻便同意了,只是让他只能每日黄昏前去,因为那时人群渐渐离去,不会再有闲杂人等,楚羽的安全也有些保障。
楚羽聪慧,知道陆诩应不是仅仅只是棋力惊人,否则母亲绝不可能如此放心。但是母亲与陆诩不说,他也不愿多问。况且他年纪尚小,学棋本身就已经吸引了他绝大部分的注意力,也没有再多想别的事情的心思。
日西而落,残阳金红。楚羽望着不远处安静匍匐的落星桥,心下不禁被一份宁静与祥和所包裹,脚下也渐渐慢了下来。
……
“闲敲棋子落灯花,笑问客从何处来。”陆诩半躺在棋桌之旁,挠了挠半敞的胸口,看也不看前来之人,随口吟诗。
“狗屁不通!”林知北一边笑骂,一边拍打了两下地上的草席,一屁股坐在了陆诩的对面,伸手端起棋桌上的茶碗,将残茶泼出,另一只手提起茶壶,先涮了涮碗,然后倒满,一饮而尽。
一同前来的长青门门主柳青林与其老者侍从垂手默然而立,并不言语。前来此处的意图已向林知北言明,只看对方态度即可,多说已无益。
林知北并不抬头,“他们说想要青锋不斩。”
“哦?”
陆诩眉毛一挑,沉默片刻,突然笑道:“青锋不斩没有,小朋友你们要不要哇?”
刚刚来到场间的楚羽看见这么多没见过的人尚还没反应过来,听到这么一句话,登时愣了下来。
“叔,你要卖了我?”
第3章 所谓江湖()
“陆先生还是不要开玩笑的好,我与穆老此次前来借青锋不斩一用,实是有难言之隐。宗门有难,若不奋起一搏,恐愧对先辈。我等心诚,还望陆先生,林老爷子能相助一臂之力!”柳青林抱拳躬身,沉声道。
“哼!借剑?是你这堂堂长青门门主脑袋被驴踢了,还是你看不起我陆诩,觉得我脑袋被驴踢了?”陆诩一边落子棋盘,一边扭头嘲讽,脸上鄙夷之色甚浓。
此时陆诩的对面已换成了楚羽。之前楚羽刚到,惊慌失措之际喊出的那句充满童趣的话似乎一下子打破了场间颇为凝重的氛围。陆诩笑着将那位面相慈祥的老者从对面赶走,让他坐下继续跟他学棋。陆诩教棋从不张嘴,他直接把要教的东西融入到对弈之中,剩下的全看楚羽自己领悟。
可是此时感受着再次沉重下来的气氛,楚羽这么一个才十二岁的少年如何能心无旁骛的继续学棋下棋?他偷偷瞄了一眼毫不在乎自己身份就躬身请求的柳青林,再偷偷看了一眼满脸胡渣满脸嘲讽的陆诩,禁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他们刚才说什么?长青门?门主?神剑?青锋不斩?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江湖?
恐惧与不安不知何时悄悄褪去,涌上心头的是一抹难言的火热!
江湖!
“啪!”陆诩一巴掌拍到了正出神的楚羽脑袋上,笑骂道:“想什么呢!赶紧给我落子!”
楚羽一哆嗦,手中本身捻着的一粒黑子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砸落在了棋盘之上。
柳青林面色微凝,林知北叹了一口气。
陆诩沉默片刻,伸手将棋盘之上的棋子拂乱,说:“算了,看你今天也没什么心思学棋了,也罢,今天不教了。”说完又冲柳青林二人吼道:“混蛋!扰了我陆某人教学生的兴致!知道我这一身棋艺如果失传了将是人世间多大的损失吗?”
穆姓老者终于面露恼色,前踏一步,就要发作。柳青林见状急忙伸手按在了他的肩上。即便如此,依然有一股凌人气势席卷而开,刹那间草席断裂,烟尘四起。
陆诩一掌拍上棋桌,腾然而起,目含怒意,冷声道:“怎地?这就要撒野?那我就当你这气量狭小的糟老头子砸我陆某人场子,也就不需要留什么脸面了!”
话音一落,柳青林瞳仁猛然一缩,高声道:“小心!”
陡然间,柳青林与穆姓老者眼前场景一花,竟已是身处无尽的浩瀚星空之中!而那陆诩,林知北,连同那个前来学棋的小孩子都一同失去了踪影。
“幻术!”柳青林沉声道。
“哈哈哈,不愧是长青门门主!不过只知道是幻术又有何用?就请接招吧!”
“星落!”
陆诩的声音宛若在这片星空的每一处角落响起。随着最后两个字的落下,柳青林二人震惊的发现,周遭本按轨迹缓缓移动的星辰竟在此时陡然暴动!
“轰!”终于有一颗星辰,带着光焰的尾迹,狠狠地向二人砸来。
不过终究是名门之主,柳青林望着呼啸而来越发靠近的硕大之物,逐渐压下心中的波动,深吸一口气,面庞之上一抹青光一闪而过,脚下踏出几步玄妙轨迹,发力,出掌,与那星辰正面相撼!
星辰轰然碎裂的同时,柳青林疾退数步方才稳住身形。穆姓老者急忙上前就欲扶住,柳青林伸手制止,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门主!”
“没事,尚在承受范围之内。不过这么下去也不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