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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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追命-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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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他。在。空。中。飘。浮。

——人怎么能在空中飘浮?

不需借力不需落地不需攀附不需倚靠……

更可怕的是:

这人齐膝以下的一双脚,竟是虚幌幌的——那是一对废了的脚!

一个残废的人,竟在空中撷下他的帽子,在半空中飞翔,并在空间里凝住不动!

梁自我骇然喝问:

“你是什么人?!”

那废了一双腿子的年轻人冷冷地道:“我叫成崖余,人称无情。”

——一个没有了双腿的人,轻功竟比他好,这是个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事!

梁自我挥刀。

他要把对方砍成二十八段!

——他本就是“斩妖二十八”梁取我的胞弟,但武功却高上太多了,原因是:他把梁取我用来谈情的时间全用来练刀法和习轻功!

——一个人要的只是胡胡混混不求出类拔革的浑过去,只要把该学的都学应知的都知要做的尽量去做就可以了,但一个人要有出人头地登峰造极的大成大就,就必须要把一些功夫从基础学起,深入扎根,下死功夫,成活学问,化腐朽为神奇才有望!

梁自我虽然自大。

狂妄。

但他确有斗志。

——斗志是普通人都死心时他仍不死心。

他要斗。

所以他一刀砍向无情。

——一个乍现便浮在空中十一尺的漂亮、优雅、忧悒如月的年轻人!

他的刀快。

刀光更快。

他最快的是轻功。

他飞斫那年轻人。

那年轻人却飞出了旧楼。

——铁枝依然完好,却不知他是怎么掠出去的。

楼外明月楼外愁。

那清丽的少年在月下更忧悒。

梁自我自敞开的大门急穿了出去,刀像饥渴一般的要吸这忧悒少年身上的血。

他追砍了个空。

那少年很有气质。

甚至只像一团气质。

——一缕捉摸不着的气质。

你有没有听过刀可以“砍断”、“斩散”、“劈倒”过气质?

没有。

所以梁自我又斫了个空。

只见那少年仍在月下。

温柔的月。

温柔的夜。

他在月下、夜里、半空中。

——竟然在楼外也一样“浮”在半空之中。

上,不着天。

下,不着地。

(没有这等轻功!)

(怎么会有这种轻功!)

(人是人,怎么飞?!何况这人根本不“飞”,只是“浮”在半空之间,像一根羽毛,像一个泡泡!)

梁自我只觉打从背脊里嗖地窜上一股寒意。

他虚幌一刀,已倒翻穿掠,砍断铁枝,进了旧楼第七层,强自镇静,敛定心神,双足脚尖点立于那两张凳子上,刷地舞一趟刀花,喝道:“吠,你到底是人是妖——”

那人在楼外的半空问:

“你见识过什么是真正的轻功了吗?”

梁自我气得鼻子都白了:“这不是轻功,而是妖法!我有正气护身,宝刀在手,就算砍你不着,你也休想沾得着我!”

无情听了之后,居然笑了起来:“你既然认为是妖法,我就再给点妖法你瞧瞧。”

他一扬手。

明月下,精光一闪,半空中,乍分两道,急射入旧楼。梁自我眼明手快反应急,挥刀便挡——但挡了个空。“嗤嗤”二声,倏地两张凳子一歪陡沉,梁自我对空中无情,全神贯注,一时不察,几乎跌了个仰不叉。

但他毕竟是“太平门”的高手。他的身子一个恍忽,眼看就要跌趴在地上,但已一个鲤鱼打挺,立住桩子,还拦刀护身,双目紧盯丈外无情,这回气得个脸红耳赤。

然后他这才发现,两只凳脚已给打断。

——原来无情的暗器,取的不是他,而是凳脚。

——如果这暗器取的是他的性命,他可有本领招架得了?

梁自我也不知道。

他很气。

但已失去了信心。

——一个自信心太过膨胀的人,就是自大;自大的人其实最容易失去信心,因为他的自信是来自空泛的膨胀,井没有打从心里头扎根。

他生气的挥着刀,“好,我走,但我毕竟砍下了铁手的头巾说多这里,“喀噔”两声,刀断成三截,他手里只剩下刀柄半尺来长的一截。

所以话没说完他就走。

——连刀也断了,他的信心也完全随刀而断。

——不走还留来作甚!

他不等何平。

甚至也不打一声招呼。

何平也好像事不关己的笑道:“他很生气。”

无情缓缓、袅袅、也平平的“飘”了进楼来:“他何止自欺欺人,同时也自气气人。”

何平道:“今晚倒是大开眼界,见识了两位捕爷的武功。”

铁手谦道,“我哪有什么武功,连头巾都给人削下来了。”

何平温文地笑道,“这可是铁爷不拿我当明眼人看待了,梁兄弟的那一刀就是铁爷双掌力一托时震折的,但要待在他空舞了数刀之后潜在刀里的内劲才发作出来,这种内功,连传说中也没有听过。”

铁手温和的道,“哪里。我本来是要留他一个下台阶,但他不要,所以才折在这里。我的内力,比起少林正宗、武当柔劲,还是差上老大的一折,世叔教我的,我没学好,也没学会。”

诸葛笑道:“你还说没学好,未学会,但内力早已胜我了。”

何平诚挚的道,“我今晚得睹无情轻功暗器,铁手掌拳内力,就没有得幸看到诸葛先生的盖世神功。”

诸葛先生道,“武功?我老头子了,还动什么武?谈武论侠,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

何平笑说,“但愿我能万幸目觑,以慰平生。”

诸葛先生笑道,“世侄言重了,这儿没有武林争霸、擂台比武,夜深了,你回去吧。”

何平搔了搔头皮,“真的没戏可瞧了吗?”

铁手微笑向他拱手,其实是相送之意。

“没了?”

何平喃喃自语,样子像个天真不懂事的小孩子:

“有吧?”

又嘀咕道:“还有的吧?”

就在这时,惊变遽生!

诸葛先生已然受制!

他发现的时候身边的伏虎罗汉已用双手扣住他背上二十三处要穴,他正待闪躲、反击、挣扎,那人已大喝一声:

“临兵斗者皆阵裂于前!”

这雷似的一响,像地底喷着熔岩,天隙击下一道惊电,一道凄厉无比的杀气,把诸葛先生当堂震住。

也怔住了。

自凄凄人

急变骤生。

大变倏然来。

连铁手和无情都给镇住了。

那“罗汉”也跟一般人一样,只有十只手指,但他以十只手指却一口气扣死了诸葛先生背部二十二处要害!

那个“伏虎罗汉”竟是活的人!

——他既是活的,只怕就得有人死!

因为这人的武功要比梁自我高。

出手比何平更毒。

他的年纪也比他俩都大。

诸葛先生两道法令向下弯,很用力的感觉也是很痛楚的表情。

他在痛苦时仍予人有力的感觉。

他长吸一口气,想开声,那枯瘦精悍的罗汉一发力,全身格格作响,像每一根骨骼,都要自肌肉里自行裂肤而出,亲自为主人执行决杀令一般。

他脸上有一种奇诡的笑容。

极之诡异,十分凄其。

铁手不敢上前。

无情没有上前。

——因为诸葛先生已落在这人的手里。

楼里本来书卷味很重,可是,现在突然统统消失。

只剩下了杀气。

连月色都不再柔和了。

月色凄其。

诸葛先生又长吸了一口气。

他怄偻着身子,吸气如长鲸。

那罗汉的神色更是凄厉。

诸葛先生再吸了一口气,像他胸臆里有三十二朵肺一齐狂索空气一般。

然后,他已可以说话了:

“你……是……雷……损……?”

那“罗汉”诡异凄厉的道:“是。”

他大概还想说下去。

但他只说了一个字,便不说了。

——为什么?

诸葛先生又吸了一口气。

他一吸气,身子不是膨胀,而是更瘦了。

“没想到,“江南霹雳堂”的人还是来了,而且派的还是东京主脉的“六分半堂”的总堂主;”诸葛叹道,“你的暗算术比‘下三滥’和‘太平门’都更高明。”

他又再吸气。

雷损已一句话都答不出来。

只见他的十根指头在诸葛背胁之际狂舞乱颤,时缓时速。

诸葛又吸气的时候,整个人都瘪了下去。

雷损的脸色更诡秘。

神色更是凄怆。

“你的‘快慢九字诀法’”,以凄厉伤人,但一旦凄伤不了人,就得伤己;”诸葛道,“你扣的是我的死穴,但我的功力一向都聚在死穴上发动最强厉的反击。”

然后他又吸了一口气,胡子份外的银,头发分明的白,脸色也是。

接着他审慎的道:“得收手时且收手。”

雷损这时说话了:“拿起容易,放下难。”

话一说完,他突然放了手。

十指像着了魔似的弹动如拨急弦。

他凄然苦笑道:“但当放手时得放手!”

话一说完,他以右手拔刀。

刀一拔出,无情眼里,刀光如月,皓如银雪。

铁手所见,刀如铁,凄厉砭骨。

何平却看到一把弯曲的刀,像一条灰色而光滑的大虫。

三人都以为他要挺刀再战。

雷损眼也不霎,信手挥刀,刀光一闪,切下了自己的尾、食指、无名指。

三指断。

刀光灭。

诸葛已挺起了身子,动容道:“好刀!”

雷损以右手点穴止血。

诸葛意犹未尽,赞道:“好刀法!”

雷损掏出金创药敷伤处。

诸葛叹道,“这应是‘不应’宝刀。”

雷损闭上了眼,运气调息。

铁手、无情、何平仍震愕莫已,一时未能回复过来。

诸葛抚髯,在等雷损:“你的指法也极好,可惜是按在我的死穴上。”

“我没料到你已把要害全练成了反击力最强的所在;”雷损这时徐徐的睁开了眼,在这段的片刻间,他当机立断,放手、断指、止血、敷药、且已运气调息,“没办法,就算我收手得快,但你的内力已然回攻,渗入了我三指指尖第一节,我若不马上切断,就会一节骨骼撞碎另一节,直至全身无一骨头不碎为止。”

诸葛满口俱是称赞之色,“壮士断腕,高手断指,意思都是一样,反应却都不凡。”

雷损苦笑道,“我还是留着条命来杀你的好。”

然后他凄然的道,“不过今晚是杀不到的了。自凄凄人,好个诸葛,多蒙不杀,后会有期。”

话一说完,他一顿足,冲天而起,撞破屋瓦而去。

铁手和无情过去搀扶诸葛先生。

诸葛笑摇手。

然后他慈和的笑问何平:“你不走?还想再暗算一次?”

何平忙摇首,又摇手,“不了,我要看的都已经看到了——除非是尊主‘何必有我’亲自出手,不然,我看谁也杀不了先生的了。”

他向诸葛一揖,再向二人拱手。

然后他下楼。

一步一步的下楼。

一步步的离去。

一步也不轻浮。

待他远去后,诸葛第一句才说:“这年轻人日后是极可怕的对手……”

然后他一捂胸、一张口、哇地吐出了一口金血。

金色的血。

自妻妻人

诸葛先生毕竟是人。

他着了雷损的暗算,但他已把周身死穴要害练成气聚最强的所在,反折了雷损三根手指。

——只是,雷损的“快慢九字诀法”,确也非同小可。

诸葛先生的经脉也受了冲击。

受了伤。

——不知伤得重否?

这是铁手一路快马、离京三百里时仍思忖着、挂虑着的事。

“世叔便由你来照顾了;”临行临别,铁手对无情诚挚无比的道,“蔡京派了这么多高手来杀世叔,都不好对付,你要当心才是。”

无情道:“你的任务,我也听世叔说了。据悉惊怖大将军派唐仇和燕赵杀凤姑和长孙光明,‘四大凶徒’更是没有一个好惹的。你记住了:赵好小气,唐仇狠毒,燕赵狂妄,屠晚凄厉,如果以一对一,尚可一战,但你要对付他们四人,得联合冷四和崔三的力量,或可不败,但也难以取胜——除非他们四人先自乱阵脚。不过四大凶徒,有的只凶不恶,不一定都要铲除。”“听着了,”无情虽比铁手年轻许多,但铁手对这位“小大师兄”一向都是心悦诚服不已,“你有没有锦囊或是蜡丸赠我,以解我在遇危时之困?”

无情笑了。

他笑的时候很好看。

像化蝶飞去,翩翩笑意。

像涟漪在水里开花漾去,水花。

像啄啐同时的小鸡,破蛋而出。

像冷血。

——冷血的笑意也如岩石上的开花,不过无情更凄美些,似云破月现,冷血却似云散日出。

“我没有锦囊、蜡丸、千年参,你也没有秘笈、要诀、藏宝图,世叔有未卜先知的本领,我没有。我也研究术数,只作为统计推算,自有理趣,可借此多了解些天地宇宙间的运行流转,但却不想预知自己前程路。如果有命,一早天定,我先知道了又有何用?走一条早已熟知的一木一石的路,又有何兴趣可言?如果我能改变命运,那就没有命运这回事了,我又何必要信?如果我知道我一辈子就只能坐在轿子里、轮椅上,也许我一早便放弃不练轻功了。”

“大师兄言重了。对了,忘了恭喜师兄,原来已练成绝世轻功‘流风所及’,可以凌空飞渡了!”

“我还没练成哩!我只是看《唐人传奇》中,有描写抛绳飞空、凭空去来的轻功提纵术,便下苦功研究寻索其理,加上世叔的引导,便发现了一些窍妙:例如人在水里,出力挣扎,便会下沉,若任由水势,则尚能略浮,其实在空中,只好神舍意守,加上我少了别人一双腿的缺点可以转化为优势,倒是练就一些纯粹是吓唬人的轻功,正如唐人和昆仑奴以绳技掩人耳目,说穿了不值一哂,待冷、崔二位师弟回来时,才一并说予你们当笑话听。说来,我的轻功要真正与追命老三相比,还得差上一截呢!”

“所以我才不跟老三比跑得快!”

铁手笑道,他一直都觉得大师兄很苦,很孤独,很悒悒不乐,他便常逗他开心;因为有这种心意,他常常忘了自己年纪其实要比师兄长,老是找无情说笑。

“我没有锦囊妙计,就算有,也不敢模仿世叔的作法。要是真正尊敬一个人,便可以跟他学习,但不要模仿他,他辛辛苦苦,一手创立的事物,给人一抄就抄袭掉了,多不公平!

从来只听过模仿人的人最后失去了自己,没听说过模仿人的人终于成了天才。”无情跟这“二师弟”也特别谈得来,因为他有一切他没有的“东西”:他有雄浑的内力,他有宽阔的肩背,他有方正的俊脸,他有宽宏的气量,他有温厚的胸襟,他有宽广的阅历……但无情觉得自己都没有这些,“我只有一句口诀,是世叔要我转达给你听的,他说,你如果遇难时,就不妨拿‘去夏正好轻衫笑”这一句诗来好好寻思。”

他微笑又道:“他老人家说:有你受用的了。”

铁手喃喃地重覆了几次:

“去夏正好轻衫笑。”

却不懂是什么意思,只好反覆咀嚼、沉吟。

无情见他这般神情,便说:“也许时机未到,所以一时参不透。”

铁手问,“世叔他老人家可好些了?”“他仍在养伤,不能送你了。”无情也忽想起一事,正色道,“对了,我忘了告诉你,‘青花会’老会主‘嫁拳娶掌’杜怒福,此人自创苦修的一种神功,就叫做‘自妻妻人’,很是厉害。”

“自妻妻人?哈!”

“唔?”

“我只想到梁自我。”

“不,他那只是自欺欺人。但“自妻妻人”大法却不可不觑,他看来伤己,其实是伤人;貌似攻己,实是攻人。”

“这倒是一门怪武功。”

“世上有的是先把自己人害得一穷二绝,把自家人杀得一清二光,把自己所作恶事推得一千二净,然后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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