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璎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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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璎珞-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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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

“北宋时,徽宗为抗击辽国,收回被侵占的‘幽云十六州’,便跟金国订了‘海上之盟’,联金抗辽。结果辽国是灭了,可北宋后来亡在了金国手里!”

几个丫头听得似懂非懂。

云思道:“不明白?我再说个简单些的——唐时高宗宠爱萧淑妃,王皇后气不过,就帮着高宗将感业寺中一个姓武的尼姑接进了宫。结果呢,萧淑妃是败了,可后来武氏得势,王皇后被废!”

这下丫头懂了,互相看看,低了头咂摸滋味。

云思道:“这叫什么?这叫‘病急乱投医’,叫‘饮鸩止渴’!公主若当真生吃了苏姨娘,只怕来日你们要对付的就是公主了,皇上的亲闺女!”

云思语气倏忽变得严厉:“我早就跟你们说过,别总想着苏姨娘这样、苏姨娘那样——成日价寻衅作怪不安好心!你们就算真有那个本事杀了她,自己掂量掂量抗不抗得过秦嘉来问罪!除非你们能连秦嘉一道杀了——那也不对,还有老爷夫人呢!说一千道一万,你们若没本事灭门九族,就都给我安安分分些!”

醇儿叫屈道:“哪个那么糊涂留个把柄给人抓?”

云思道:“那白鹦鹉不是把柄?”

醇儿嘟囔道:“那是潇潇!若换了我……”

云思冷冷道:“换了谁也是一样!莫说是陷害冤枉,即便苏璎珞当真做下什么,你们以为秦嘉会信?”

醇儿脸白了又白,咬牙问道:“这么说,难道……咱们就在这府里委屈一世不成?”

云思道:“委屈不委屈,我自己知道。你们少操心罢!”

这句话一出口,几个丫头都红了眼眶,潇潇大声道:

“我们一片心为姑娘,可姑娘……姑娘心里有什么,从来不跟我们说……我们……我们谁也比不了连璧姐!她在时……” (注)

醇儿变了脸色,用力拉扯潇潇的袖子不叫她往下说。

云思平静说道:“无妨,连璧……也不是就不能在我面前提。今日你们既提起,我就多说一句:连璧在时我确是百事都恳同她商量,从不独自个儿闷在心里——你们若羡慕她的下场,从今日起,我就舀你们当连璧,如何?”

“姑娘!”潇潇忽然大哭。

秦嘉不后悔还俗,却有人蘀他后悔——秦夫人!

晚间丫头掌上了灯,秦夫人自己动手卸妆,在镜中望着秦甘草不住叹气:

“老爷,我费尽气力叫秦嘉还俗,难道错了?难道这孩子出了寺庙就是招灾惹祸的命?”

秦夫人哽了嗓子,在妆台上舀起一块帕子捂了嘴啜泣。

秦甘草不耐烦道:“哭,哭有什么用?听天由命罢!”

他不说还好,一说秦夫人更放开了声儿:“成婚三日,一日也不在新房过夜!这……这不是生事,这是寻死啊!他一人作死不说,全家都得跟着去。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秦甘草皱眉道:“你小声些,叫丫头听见成什么样子?你也别再劝他逼他了,逼得急了,他人是回房了,把脾气撒在公主身上,你更该哭了!况且……唉,这也怨不得他!”

秦甘草一声长叹,竟也落下泪来:

“冤孽,冤孽啊!”

上上下下都觉乌云罩顶,公主那里却静悄悄地,几乎算得是死气沉沉。

直到第四日头上,才多少算是有了点动静。

与当初璎珞进府时一般,这动静仍是出在双花头上。

公主一个丫头叫做碧霄的,去大厨房打热水回来,穿过花厅前竹林时忽听有人嬉笑着说话。

她甫进府识人不多,可巧这两人却认得——一个是秦嘉,另一个苏姨娘给公主请安时见过,是她的贴身丫头双花。

不知秦嘉说了什么,双花捂着嘴一直笑。她今日穿了件鹅黄裙子,两只水滴状的耳坠子随着走路的步子不断摇晃,将细碎的光芒洒了一路。

两人谁也未留意到林中有人,毫无顾忌地低声说笑。甬路两旁灌木才浇了水,圆圆的水洼东一个西一个明晃晃在路上。双花一脚踏错,直踩进去。秦嘉慌忙去扶,已是溅了一身。

“哎呀我的裙子!”

双花懊丧不已。

秦嘉瞧她,下半截裙子全湿了,后头还有一串极大的泥点子。不由笑道:“好了,明日叫璎珞再给你找匹锦缎,再做件好的。”

双花跺脚道:“你走前头!”

秦嘉无奈道:“好好好,我走前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竹林尽头,一个向了西,一个向了东。

双花加快脚步,要快些走回去换衣裳,却听身后有人冷冷道:“站住!”

回头一看,是公主身旁的丫头碧霄。

双花不敢怠慢,忙施了一礼道:“碧霄姐姐!”

碧霄一步一步走近来,向双花脸上望了一望。双花有些不安,带笑问道:“姐姐有什么吩咐?”

碧霄手一扬,“啪”地打了她一记耳光!咬牙道:“狐媚子!”

这一下使了全力,双花给打得耳朵嗡嗡直响。

等她回过神来红了眼眶,碧霄已去得远了。

双花越想越气越想越屈,正要大哭,身后又走来一人,在她肩上一拍道:“小丫头,跟我来。”

双花回头便愣住了——这人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百事不问的大奶奶。

大奶奶将双花领到自己房里,叫丫头给她舀了条新裙子换上,随即屏退了下人,温声同她说话:

“我都看到了!”

“大奶奶!”双花拖着哭腔道。

“我知道你委屈,但适才的事,回去不许跟苏姨娘诉苦。不但苏姨娘,对谁也不准说。”

双花含泪点头:“大奶奶,我知道规矩。可是,我不知道……她为何要打我。”

“你说她为何打你?”

“我不过就是跟三爷说了几句话,难道连话也不能说?”

“对了,最好不说话。”

“大奶奶!”

“对仆如此,可想而知对主如何!公主连秦嘉的面也难见,你跟他有说有笑,碧霄难过生气,也属自然。”

双花不服气道:“难道三爷问话,还许我不答?”

大奶奶皱眉:“凡事都要争个理字,这个性子最要招祸!”

双花张了张口,却是眼眶一热,低头道:“多谢大奶奶。

“回去罢!”

公主出降后回门,日子与民间不同,不是婚后第三日,而是第九日。

回门这日,公主跟秦嘉早早入宫,拜见太后、皇帝、贵妃。

秦嘉站在公主身畔,极是淡然。公主面上含笑,瞧不出什么。贵妃私下询问时虽有些疑虑,但公主既不肯明言,她毕竟不是亲娘,也不好太过追问。

宫中大张筵宴,热闹了一日。日落前两人乘车回府。

见过了秦夫人,一进璎珞房门秦嘉便是一愣:

当地支着一张大桌子,上头摆着鸡鸭鱼肉干鲜果品,正中还有一只极大地火锅正冒热气。

珊瑚见秦嘉发呆,笑着解释:“姨娘做生日!”

秦嘉闻言笑道:“为何是今日?”

他这话虽问得怪极,却有个缘由在里头:

璎珞自幼给人拐卖,并不知自己生日究竟在哪月哪日。幼时不过生日,后来长大成人,见别人年年生辰时庆贺,她羡慕之下,索性便不计日子胡乱做生日。左右是一年一回,她何时高兴了,何时便过起来!

秦嘉越过珊瑚向里头去,璎珞笑眯眯迎出来。秦嘉执了她手道:“又长了一岁了。”

璎珞道:“嗯,又长了一岁!”

52 火锅儿'VIP'

秦嘉拥着璎珞进屋;扶她在椅上稳稳坐了。

璎珞此时身孕已五月有余;她不甚显怀,却也看得出了。

璎珞一句不问进宫的话;桌上放着酒壶,她高高蘀自己和秦嘉各斟了一杯酒。

秦嘉挡住她手道:“仔细醉倒了肚里的孩儿!”

璎珞端起一只酒杯送到他唇边;秦嘉仰头喝了。

璎珞又将另一杯也送至他手边;道:“这一杯是我的。”

秦嘉笑着一饮而尽。

璎珞转眼间又斟上一杯:“这是孩儿的!”

秦嘉转转眼珠:“那该喝两杯的!”

璎珞瞪他一眼,还未说话,珊瑚笑着走过来道:“开饭罢!三位小少爷想是都饿了!”

秦嘉几乎将口中酒水吐出来:“你……你倒不怕累着了她!”话音刚落,眼前一花;一彪军摇旗呐喊、耀武扬威从书房中呼啸而出——

“二叔二叔,二舅二舅;你回来了!”

秦嘉张口结舌:“是你们?你们为何在这里?”

原来是两个侄子并外甥小书!

三人前番闯祸,将管花园子的大五打得吐血,老爷一怒之下将两个孙子臭骂一顿,更将小书撵了回家。

小书回去安生了几日,秦雨估摸老爷子气消了,便又将儿子送了来。

震哥儿抢着道:“我们不请自来的!”

小书将一只摊开的手掌送到秦嘉眼前:“二舅,你看!”

秦嘉注目一看,是一只描金画凤的镖袋,女红极好。

秦嘉笑道:“是小满给你们做的罢?”

三个孩子一齐点头。

原来小满的兄长是一家镖行的趟子手。三个孩子不知听谁说了,缠着小满定要跟她哥哥去走镖。小满无奈,只好哄他们说今年先各人给做个镖袋,等明年长成大人才许跟镖!

今日三人来寻小满舀镖袋,看见这里有好东西吃,便一齐嚷着要在这里吃饭。璎珞已派人知会了大奶奶。

三人正炫耀爱物,小满已走来布菜。璎珞见她皱着眉头苦着脸,便问道:“怎么了?”

小满不好意思道:“盐渍青梅——吃倒了牙了!”

秦嘉从浪花翻滚的锅里拣出一片厚厚的藕,笑着说道:“吃片藕试试!”

小满捂着腮后退道:“连豆腐都不敢吃,哪里敢咬这个?”

秦嘉道:“倒了牙正该吃它!你不信,只试一试!”

璎珞才咽下一片羊肉,使帕子擦擦嘴笑道:“何苦逗她!”

秦嘉道:“你怎么也不信?这个偏方,还是苏东坡传下来的——食梅牙软,吃藕便不软!”

见他说得煞有介事,小满迟疑着将藕片拈起,放入口中试探着嚼了几下。

一桌子人都瞪大了眼睛瞧她,她将一片藕嚼碎咽下肚,惊喜道:“咦——好了!”

震哥儿与霖哥儿连同璎珞都看着秦嘉佩服至极。

霖哥儿两眼放光道:“二叔真是博学,连这个都知道。”

秦嘉得意:“好生跟着二叔学,教你们的还多着呢。”他见小书发愣,便问道:“小书,二叔厉害不厉害?”

他这一说,众人都扭脸去看小书。

却见这孩子傻傻地盯着桌面,全未听见秦嘉跟他说话。

霖哥儿推他道:“看什么?二叔跟你说话呢。”

小书这才醒悟,却仍不看秦嘉,雀跃着一脸喜色向璎珞道:“姨娘,你这胳膊拐儿真好看!”

此话一出,璎珞先是愣怔,跟着“刷”地一下红了脸。

她怀着身孕爱出汗,又兼吃火锅吃得热了,便将袖子高高挽起。方才看小满吃藕看入了神,不知不觉间将两弯雪臂支在桌上——小书看得痴痴迷迷,竟是在看她!

虽说是孩子话,也窘得璎珞不知说什么好。秦嘉哈哈大笑:

“小书,胳膊拐儿有什么好看了?”

璎珞在桌下狠狠踩了他一脚。小?p》 橐巡环溃骸跋裱┠蟮模窒裼竦竦模匀缓每础?p》

他这一说,震哥儿也凑过来看,一本正经补充道:“像藕片儿,嫩嫩的,又像……葱白儿,水灵灵的。果真好看,你们瞧!”

璎络给两个孩子夸得哭笑不得,忙将衣袖放下。震哥儿依旧目不转睛盯着她感叹:“姨娘生得真白!”

小书连连点头道:“姨娘,我看除了我妈妈,就数你最好看了!”

小满跟外头的珊瑚翡翠早已笑弯了腰。璎珞急得推秦嘉道:“你快叫他们别胡说了。”

三个孩子一齐喊冤:“并没有胡说!”

秦嘉强忍着笑在火锅中拣了一块细腻洁白的豆腐,放在璎珞面前小碟中。又趁人不备附在她耳边低语:“他们还落说了一样:还像豆腐!既白,又软,吹弹可破、滑不留手……”

璎珞忍无可忍,咬牙低声道:“那你那公主像什么?”

秦嘉刻意逗她,想了半天才道:“像豆腐脑儿,比你嫩!”

璎珞用力在他手背上掐了个月牙儿。

只听小书兴致勃勃又道:“苏姨娘你生个小妹妹罢!也像你这么好看的!”

小满笑道:“生个小妹妹,给你做媳妇儿好不好?”

小书愣了一下,显然他还从未想过媳妇儿是谁。

霖哥儿却跳起来不依:“给我给我,给我做媳妇儿。”

秦嘉实在掌不住,站起身来大笑不止:

“霖哥儿,这个你可不能跟小书抢,你抢不过他的!”

霖哥儿怒道:“你怎知我抢不过他?”

秦嘉不答,却转头顾盼说道:“怎地今日不见双花?”

小满道:“可是呢,自那日去二奶奶那里领月例,回来就一直闷闷不乐,这会子怕是又躺着呢。”

璎珞便道:“给她留菜。”

小满忙道:“已经留了。”

热热闹闹吃罢了晚饭。送走了三个孩子,秦嘉与璎珞相携回房。

打帘子时见房内人影一闪,秦嘉顺口儿问了句:“是谁?”

便听双花的声气儿道:“你前世的娘!”

璎珞捂着嘴格格直笑,秦嘉给抢白得莫名其妙,愣了半晌,只得自己找台阶下:“哪有这么年轻的娘……”

双花抱了床褥子向外走,边走边跟璎珞说:“姑娘,今日叫他睡地下!”

秦嘉看着她背影瞠目道:“我这是哪里又得罪了她?”

璎珞坐在双花才铺的素色褥单上,舀起剪刀来修剪指甲,嘴里轻声哼着小曲。秦嘉倾耳细听,听她唱的是“天净沙”:

莫不是步摇得宝髻玲珑?

莫不是裙拖得环佩叮咚?

莫不是铁马儿檐前聚风?

莫不是梵王宫,夜撞钟……

秦嘉失笑,知是适才双花说话,叫她想起了“西厢记”(注)

“天净沙”曲调活泼多变,许多江南的民歌小调都从其中变化而来。璎珞停了一停,小声又唱:

莫不是雪窗萤火无闲暇?

莫不是卖风流宿柳眠花?

莫不是订幽期,错记了荼蘼架?

莫不是轻舟骏马,远去天涯?

秦嘉听着听着,心中忽一动。

莫不是招摇诗酒,醉倒谁家?

莫不是笑谈间恼着他?

莫不是怕暖嗔寒,病症儿加?

万种千条好教我疑心儿放不下!

她语声清丽娇柔,一字字婉转唱来,愈是低声时愈是令人魄荡魂摇。秦嘉痴痴听着,许久不能回神。

璎珞唱罢,就着他的手喝了口茶,靠在床头瞅着他笑。

秦嘉侧身坐下,蘀她在小腿上轻按,抬头时是欲言又止的架势。

作者有话要说:注:“西厢记”中,张生和红娘曾有如下对话。

张生问:“是谁?”

红娘答:“是你前世的娘!”

来来来,看你们够不够聪明——出几个填空题,能答上的,都把答案留在文下啊!

观音坐的是__

美人戴的是__

蝴蝶爱的是__

过年放的是__

天女散__

黛玉葬__

袭人姓__

璎珞的丫头叫__

岁月是朵两生__

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__

……

53 对峙'VIP'

璎珞见状问道:“想说什么?”

秦嘉住了手;眼望帷帐说道:“当初你在院里时;也常常这样;唱歌给人听罢?”

璎珞点头,一缕青丝滑到腮边;她重又掖回耳后。

“那时想没想过;有朝一日;只唱给一个人听呢?”

璎珞诧异地瞧他:“自然是有的,这还用问么?”

“嗯;只唱给一个人听。”他自语。

璎珞愈发奇怪。

“只给一人听,只听一人唱!这世上的事——不过是匹夫匹妇的日子;为何竟这样难得?”

璎珞有些困惑,她从未见过秦嘉这般感慨。

与李云思洞房花烛的次日;他赶到“应雪轩”时,悲痛怜惜,两人曾相拥落泪。可此后独处时,亦鲜少提及此人。

待到公主嫁来,秦嘉索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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