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奶奶正给秦夫人敬酒,忽有丫头来报:“三爷回来了。”秦夫人还未说什么,二奶奶忙道:“快叫他进来。”说罢向秦夫人道:“三弟是最该来给太太敬杯酒的,恭膏太太一下子便要;雾两个胖孙子啊!”
秦夫人笑道:“云思与璎珞都在这里,也罢。叫他进来耽一刻,再去外头。”
不多时秦嘉进来。除秦夫人与大奶奶、二奶奶外,云思璎珞、连同秦甘草的赵李两位姨娘都站起身来。
璎珞抬头看了秦嘉眼,心头忽地一跳。
秦嘉虽面上笑着,眼底却有愁云隐隐!
在座诸人中,璎珞是最知道秦嘉的,就有天大的事,也甚少挂在脸上。而况今日过节,大家正欢欢喜喜等着他来凑趣,哄秦夫人开心!
秦嘉笑容满面走上前来,顺手从席上享起一只酒杯。二奶奶执壶,向盏中倒}蔫了酒。秦嘉双膝跪地,将酒杯高举过顶:“这杯酒儿子敬您,愿母亲福寿安康‘”
秦夫人接过酒杯,拿帕子掩了口咽了,笑道:“好好好,知道你有孝心。”
秦嘉敬了酒便遭:“大哥二哥都在外头,儿子这便去了。”秦夫人点头道:“去罢。”
秦嘉起身离去,中间并未向璎珞看上一眼,璎珞更是觉得不对头。
目送他出了门,璎珞转过视线,扫了右手边云思眼。见她瞧着秦嘉的背影赞膀.眉尖微蹙,似亦有所感。
女眷散席自然早过外头,璎珞回了房中便着急等待,只盼着秦嘉回来问个明白。可等来等击,秦嘉一夜未归。
次日又等了一早上,依旧不见人影。璎珞想了想,叫双花过来吩咐道:“你去外头问问,看梧桐在不在家里,若在,叫他进来。”
双花去不多时,果然引着梧桐来见璎珞。璎珞命他在脚踏上坐了,慢慢问道:
“三爷昨日去了哪里,都做了些什么,你可知道?”
梧桐道:“去了五王爷府。”
璎珞道:“五王爷找他?是什么事?”
梧桐苦着脸道:“奴才不敢说。”
璎珞大惊,忙问,“出了什么事?”
梧桐道:“好像是有点事,只这事太过离奇,奴才又听得不甚明白……”
璎珞急道:“你只说你听到的。”
梧桐道:“好像是五王爷说,崇徽公主……想嫁进咱们家,给三爷做夫人!”
璎珞大奇:“公王?”
梧桐点头道。“是公王,就是三爷代读祭文的那个。”
璎珞忙道:“你是听谁说的?”
梧桐道:“王爷跟三爷说话,说了整整一个上午。我中间进去一趟回事,听到了几句。三爷当时恼怒激动得很,说话声音不小。”
璎珞愣了好半天,向梧桐道:“你去罢。方才的话,切记切记不可再想别人说起。”
梧桐用力点头:“除了您问,我自然谁也不说。”
梧桐出去璎珞便瘫在了椅上。双花白着脸问,“姑娘,哪有这样的事?必是梧桐听岔了!”
璎珞摇头道:“这样的事,也不是就定投有……只是,怎么竟会落到我们头上。”
双花道:“哪有堂堂公主……”
璎珞摆手止住:“双花,武周时太平公王看上了薛绍,但薛绍已有妻室,武皇便派人杀了薛妻,将公王嫁了过去。”
双花嘴巴张得老大:“姑娘。”
璎珞缓缓说道:“秦幕曾在朝堂之上替她解围,少女情怀大多如此,这都是有的。只是,皇后是公王生母,薨逝才过百日,不管公王看中了谁,也不该是此时提起啊”
双花都快哭了:“姑娘,你陕想想力法吧。猢苻里已经够乱日勺了,再来一个,不是真成‘三国演义’了?”
璎珞冷冷道。“若真有此事,谁也想不出办法来!一个不慎,得罪了皇家,什么下场你就想罢!”
双花呆了许久.喃喃道:“咱们这位姑爷,果然不是做和尚的命啊!”
一天过了一多半,秦嘉仍未回来。
用过了午饭.忽有人来回;“有公公来传圣旨,阖府跪接”
缨络耳中“嗡”地一声,扶住了双花,摇摇欲坠间咬牙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缨络赶到时人已到了一半。云思挺着肚子站在人群中,极是显眼。
待人聚齐,传旨太监南面而互,传的却是口谕:“传翰林院学士秦嘉之妻李氏、妾苏氏入富觐见。”
只此一句话,来龙去脉全无缨络!中多少有数,其余众人却是个个一头雾水,忐忑不安。
秦府接圣旨一年中总有十几回,可从来没有哪道旨意是传给女眷的。
若是宣秦夫人进宫,倒兴许是皇太后有什么赏赐。可秦嘉一介学士,年纪尚轻瓷历尚浅,召见他的家誊究是为何?且除了正房妻室,竟又令姨太太同去
不要说秦府,便是六部官员府邸加起来.也没出过这样的奇事
太监传过了口谕,照例接了赏银原地立等李苏二人。秦甘草不在府中,大爷在吏部为官,当下走过来笑问:“李公公,不知宫里传我两位弟妹,是为了何事?”
李公公笑道:“秦夫人,澍R才也不得而知,咳,进去了不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都给我闭上嘴,不许嚎!
李云思过门时我就提醒过你们:这只是“一”位正房夫人,而已!
来来来说说安排这个情节的用意。
很简单,要让一位名*妓佛挡杀佛、神挡杀神,一路过关斩将做到相府正房夫人的位置,请恕我黔驴技穷、江娘才尽,只能想出这么一个曲线救国的办法了。
而对于越来越高的要求男女主扬眉吐气不再憋屈的呼声,我也只有这么最后一招了……
所以,不要郁闷!请用力欢呼——为本文最最狗血,最最大快人心的真正**终于来临!
40 连理枝头
宫里召见,自不能浩浩荡荡丫头婆子带上一堆。李公公倒是个好说话的,向大爷道;“两位夫人身子不便,叫个贴身儿的丫头跟着罢。”
大爷当即指了潇潇与双花同去。
府门口有车等着。
云思与缨络上了车,两个丫头在外头跟着。车内并无旁人,李公公是骑马来的,只一名车夫坐在外头赶车。
车轮轧轧声中云恿低声问缨络遭:“苏姨娘,你可知是什么事情?”
缨络道:“不知。”
云思便不再说话。
缨络看着云思鬈上发钗,心中暗想:此刻她与云思虽算不上同仇敌忾.总也算是祸福相连,此事似不该瞒她。可转念再想想,终究未曾开口。
到了东华门,门口大牌于上大书着两行宇:文官下轿武官下马。
缨络与云思下了车,却瞧见门首停着两乘软轿。
李公公道:“贵妃娘娘体恤二位夫人,怕累着了,特下旨派了轿子在这里。”
缨络与云思对望一眼,皆不知这位贵妃娘娘是哪一位。
得进紫禁城,一睹天家威仪,原是难得的缘法。可缨络坐在轿中心绪如麻,一路全不知瞧见了些什么。
轿子路向西,未了停在处巍峨宫殿前。李公公将手一伸,道:“两位夫人清罢,贵妃娘娘自在里头等着你们呢。”
一旁早有素衣宫女过来,引着两人向里头去。
缨络抬头瞧了眼,见宫殿匾额上头写的是“储秀宫”三个字。
那宫女将二人引进偏殿,躬身退去。
又一名年岁大些的宫女从里头笑着迎出来,蹲了个身道:“两位夫人,请这边来,娘娘已等了好一会子了。”
二人连忙还礼,跟着她走进殿中。
殿中光线甚暗,过了片刻方能看清:一名三十上下的宫装女于端坐椅上,含着笑看她二人。
缨络跟在云思后头,两人上前步,一同跪倒,口称:“奴婢李氏,奴蜱苏氏给贵妃娘娘请安。”
贵妃甚是和蔼,叫左右将两人扶起,说道:“来人,赐座!”
宫女掇了两张矮凳来两人拜谢了,各自轻轻坐下。
贵妃看着云思道:“你是李氏?”
云思忙站起身回:“正是!”
贵妃笑道:“说了不必多礼,你们身子不便,坐下起来的,不可景着了。”说着又叫人拿鲜果点心过来。
贵妃徐棣说道:“皇上向来倚重国老。秦瑛秦焕都在朝中效力,如今又加上秦嘉。皇上道你秦家一门良臣,该当另眼看待,多多抚慰才是。上回朝鲜国使臣来朝,秦嘉Ⅱ了大功。皇上爱他盱华出众,于他甚是关切。”
“这不是昨日黑龙江将军入京述职结皇上带了几条白鱼。皇上吃着好.便教靴4你们进睐,一来认个门儿,往后多多进来,我也有个说话的人。二来把这鱼带回去,这是上好的补品,给国老跟夫人补补身子。国老身子康健。也能营皇上多效力几年不是!”
云思与缨络听了便要离座拜谢,贵妃令宫女止住道:“免了免了。”
贵妃这一番话有情有理,堂皇正大,却是牵强无比。
缨络坐在凳子上,眼见殿内侍立的十来个宫女个个屏气凝神,行动间亦无半点声响。可殿庆窿寒宰率,总似有什么声音就在左近。
她似不经意地向后偏了偏头,
眼望见东首处另有间屋子,想是寝殿。门口垂着珠帘,里头影彩绰绰似有人在。当下心中雪亮一一知十之八九便是崇徽公王藏身在那里。
贵妃又殷殷问了几句话国者身体息样,家中可有什么难事
问云思是何时的产期,问缨络可还害喜.又笑说了几句自己当年怀着十二皇子的情形一一家常絮语正说着.便有人来回:“太后那里请娘娘过去。”
缨络云思便站起来告辞,贵妃道:“如此咱们改日再说话罢。”随手指了个太监道:“好生送她们出去。”
双花与潇潇在宫门口正等得焦急,忽见轿子抬出,忙跑了过来。
云思靠在座上不说话,缨络便掀帘向两人道:“回去”
到了家径去上房,秦夫人屏退了人鲁急问道:“是什么事?”
云思坐了椅上擂头;“是‘储秀宫’贵妃娘娘召见,却只是说了几句闲话.倒是赏赐了不少东西。”
秦夫人听了道:“此事蹊跷!”!司双环:“老爷跟秦嘉凇回来?”双环回说没有。
秦夫人又问:“宫里礼数太,你们投失了礼罢?”
云思便将方才在“储秀富”中对语与缨络'棚拜肿钟!节俱学说了一遭。秦夫人听了点头道:“还算好,你们没进过宫,又是临时召见,些许差错不至怎样的。”看看二人道:“你们先回去躺着罢!”
等到今日晚间,秦嘉终于回来了。
在上房耽了许久,与老爷夫人并云思说话,到缨络这里时已是深夜。
缨络躺在榻上听见小满惊喜道:“姑爷可来了”,忙起身下床。那厢秦嘉低声问道:“睡下了么?”
缨络忙接口逼:“哪里还睡得着'你快过来}”
素嘉走进卧房,先到床边按住了撄络…“不忙在这刻,你躺着听我慢幔说给僻口道。”
缨络依言躺下,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秦嘉。
秦嘉今日并来像端午那夜躲闪,直视缨络,道:“我说了你莫要生气着急!”
缨络在枕上点头。
秦嘉道:“公主,是今上的崇微公主……”
缨络心中一凉“公王要你做驸马!”
秦嘉惊道:“你如何得知?”
缨络道:“咋日你投回来,我已问过了梧桐。”
素嘉拉过缨络的手道:“你们今日进宫,我便知道已瞒不了你,却投想到是梧桐早说了。”
缨络道:“圣旨已经下了?”
秦嘉道:“没有。此事并非没有转圜,你别急。”
“端午那日,是王爷奉旨j哥我叫去,试探心意。我自然不肯……”
缨络低低道:“这哪里是由着你肯不肯的。裁只疑惑皇后新逝,何以……”
秦嘉道:“正因皇后新逝,柏此事。皇后膝下,就是公主这一个骨血。已张三年前已张罗着凤台选婿,为着皇后生病,公主不忍远离,因此耽误了婚事。”
“皇后临终时说:公王早嬲笄志年如依制守孝,又是三年辰光。嘱圣上如有台适人端。不必拘泥礼祛。除此之外,证有一条一一皇后爱惜公主过甚..遗言驸马听其自择。皇上心痛皇后早逝,又视公王如掌珠,自然无不听!”
璎珞道:“三奶奶怎么说?”
秦嘉苦笑.“她仍是个冷漠脾气,天塌下来也不见得多一分表情的。”
“就算她不说话她娘家也该有个话说。老爷太太……”璎珞说到此处自己也咽住了一一这件事谁有话说都无济于事.只看秦嘉是怎样的态度了。
牛不喝水,就算强要按头,也多少该给牛一个说法儿。
秦嘉低头看着璎珞.眼神沉痛追悔:“璎珞,你说我当初非得去出那个风头做什么?”
璎珞举手掩住了他口,断然说道:“不能谴么想。秦嘉,这不是你的锴处.你千万不可自责!”
秦嘉缓缓合上双目,只将璎珞的手在脸颊上来回摩挲。
两人谁也不说话。许久,璎珞静静问道;“豪嘉,你后悔么?”
这句话璎珞曾经问过。那是在“梅花别业”之中,缱绻之后.忽有此一问。
彼时间话之人是何等甜蜜,答话之人又是何等欢愉‘
秦嘉心中忽尔静,牢牢握了璎珞的手。望着她黑漆蒜似矧}笑似嘲非嘲的双眼,却是换划了愁容淡淡一笑,依前答道:“怎会?”
璎珞歪歪头“我也不后悔。”
秦嘉道:“我不会答允的。云思一事已是大噔,怎能一错再错?”
璎珞道:“我只问你,若那公主终宄搏了过来,你是如何待她?”
秦嘉不假思秦道:“《诗》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注1)
璎珞格格一笑.滚向里床:“秦嘉,我原总是埋怨老天不公,无端教我1^落风尘,给人轻贱。如今看来,老天对我已好得很了。”
秦嘉怜惜说道:“璎珞,这样的时候,你还说这样的话!”
璎珞道:“你师父役教过你吗?愈是这样的时候。愈要说这样的话。”她翻身坐起,正色道:“我也引一回《孟子》:富贵不你}淫,贫Ⅲ坏能移,我都信你。只‘威武不能屈’妒句一一即便你威武不屈,旁人能么?即便旁人能,秦嘉,我也不能我可不愿跟你‘孔雀东南飞’,我要今生今世与你做爱侣,不稀罕来生长成棵合欢树”
“孙杨妈妈当日教训我们常说,人呐,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日无常万事怵。人活一世不容易,该当地好好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都是教人作死的.不是什么好话。老天愈是安排你长利污泥里,你愈该好好地开出朵花来给他瞧瞧。”
璎珞伸臂递向秦嘉;“你也说过啊:根是泥中王,心承露下珠!”
秦嘉要说什么,璎珞止住道:“还是你说的做最坏的打算,向最好的路上走!”
秦嘉哑声道;“璎珞.我怎能委屈你倒如此地步?”
璎珞微笑:“你太小瞧我威灵仙了。京城十二家行院三十六红姑娘.我稳坐四年头牌位于不要说一叶哈王,就是来上个三五成群,我一样不放在眼里。”
她仰着头慷醐昂了普,忽回眸向秦嘉嫣然笑。柔柔轼软念了句词:“连理枝头侬与汝,百草千花从渠许!”(注2)
注1:这是《孟子公孙丑》中的一句,孟子在原文中共引了两句话,下一句是,《太甲》日:“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亲们看明白了么?在秦嘉看来,“天作孽”乃是云思,“自作孽”则是崇徽,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41二奶奶
她说得天真无邪、情深一往,奈何秦嘉听了却只觉胸中那口郁气愈发憋得人难忍,他装作起身剪烛,偷偷地、极缓极轻地叹了口气——
她今日这番话,是真心也好,是宽慰也好,只无论怎样,最后那句诗都用不到自己与璎珞身上——
公主岂能同云思相比!
紫禁城龙椅上现坐着的虽不是什么昏君暴君,不至逼他一纸休休了正房另娶——但那公主若果真非他秦嘉不嫁……
若真有那个时候,以帝女之尊与如今的三奶奶并称夫人已是亘古未有之奇谭,更焉有与风尘女子同事一夫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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