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料到李氏不简单,一进门赵安然就见她正与三婶娘相谈甚欢,赵安然脸上带着些许的红晕,笑着给三婶娘行礼:“婶娘可是用过饭了?”没等三婶娘说话就道,“然儿恐来早了婶娘吃饭急,没想到李姨娘竟早来了。”
这么明目的上眼药,李氏心里恨得什么似的。
她原本没打算对这个娇娇怯怯的二姑娘怎么样,可经过上次的事儿,她思来想去,焦氏是不可能有这样的心机的,这事儿隐约有二房的影子,可她总觉得事情不这么简单,后来叫人悄悄地查了才知道,是二姑娘院子里的竹儿和焦氏院子里的三等丫鬟‘闲话’,小丫鬟又盼着在主子跟前露脸,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同焦氏说了。
焦氏与李氏同为姨娘,李氏去要压她一头,加之她又才生了五少爷,自然是觉得就算是做了什么老爷也不会怪,何况这本就是李氏的错,她不过是‘一不小心’揭开了而已。
自从李氏知道这个闷葫芦的二姑娘也参与了,她心里就存了一根刺,时刻都不得安宁。
李氏别说如今是姨娘,就算将来扶正了也奈何不得赵家正经的主子姑娘,她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还好,将来她的婚事好歹是由她说,就算老爷不愿意,她也会好好‘劝解’老爷,让老爷同意她安排的婚事,何况她真的是一片好意呢!
心里恨恨地,面上却是平静无波,然而她眼里的阴狠却没逃过三夫人的眼睛。
三夫人在心里暗暗地叹息,李氏到底还是知道了。
“既然都来了,就开始张罗吧,这年礼不必平常,贵重一分不得,轻视一分亦是不得,高门大户里讲究甚多,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通的。”三夫人笑着对安然说道,“然儿年纪小,一些平常的家族就交给然儿来负责吧,一会儿从安会把册子给你,我就不多说了,你按着自己的想法先把礼安排好,待我检查过了再送去各家。”
安然谢过三婶娘就随着从安一同去了隔壁的二房。
“李氏,母亲既加你来就是看重了你的稳妥,我也知你素来的性子,我虽然知道你不会做错,但是有些话我还是要说的,你知道经过上次的事,母亲对你多少有些成见,这次你务必要精心些,切不可大意,世家大族最重礼节,若是在年礼上失了面,怕是我都要受责罚的。”
三夫人一席话虽不中听,却音似晚风和煦。
李氏也知道三夫人是一片真心,倒也并没有不高兴,反倒对她有了一丝的好感:“妾侍多些三夫人教导。”
见她站起身,三夫人挥手示意她坐下,说道:“有些事我们心知肚明,你不比一般的妾侍姨娘,这些虚礼就不必讲究了,年下事多,我们这就去库房吧,你先看看都有什么东西,再决定怎么送礼吧。”
安然在耳房里,看着眼前的册子,不自觉地捧在手里,心中暗自感叹:“怪不得事忙,原来光是小家族就这么多,加上那些没落远亲,竟有多半册子。”
对她而言,这是第一次,加上前世也是一样。她在柯家过着那样不堪的日子,柯家哪里会给她安排事,她从来都不曾插手柯家内宅一丝一毫,她是真的没有一点经验。好在三婶娘让从安跟着提点她,又给她拿了以往的年礼册子作参考,她才暗暗压住不安的心。
她沉静地看着册子,面似悠然,心里却是翻江倒海,光是中等家族的年礼就分了好几个等,若是稍不经心就会偏颇了,稍不注意就可能让哪个不痛快,心里埋下了刺,这真正是对人的考验。
她虽立誓不嫁到柯家,可她也从未想过不嫁人。
让她做一辈子的姑娘,她是从来没想过的,一来赵家不允许,二来她也不想一辈子留在赵家,能跟在婶娘身边学这些,她是真心感念祖母的好,可叫她打心里喜欢祖母,她还是做不到的。她一直都知道,老太太做了一辈子宝塔尖的人,虽然她不揽权,但她绝不会看着赵家没落,有朝一日,包括她在内的这些孙女,只要能派上用场,她会毫不犹豫地像个礼物一样打包送人。
“李家?”忽得看到中等行列里有李家,她很是疑惑地看了一眼从安,“从安姐姐,这个李家是哪个?”
从安低头看一眼,缓缓道来:“是李记米铺的东家,李姨娘的娘家。”
她低头沉思,李氏的娘家她是知道的,不过是小门小户,却为何要放在中等家族里送礼?她心里很是不解地道:“从安姐姐,李家不就是个小商户?婶娘为何要抬举他们?”
“姑娘有所不知,李姨娘的娘家虽是小商户,却与别家不同,李家与吏部尚书李大人是远亲,往来甚密,老太太是有心交好,自然是重视了些。”从安没有一丝不耐的解释道,似乎就是理所当然。
若是没有心里的成见,赵安然也会觉得理所应当,能和李大人交好对赵家绝不是一星半点的好处,但是她心里已经偏了,自然是不喜这样,眉头微锁,沉思了片刻才翻过了这一页揭过,像没事似的继续看了下去。
从安看了一眼赵安然,心下疑惑却也没说什么。
第037章矛盾
安然的心情很复杂。
在李家的年礼上做文章,于她来说是简单的事儿,可真的做了,闹到祖母那就是她的不是,也许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甚至可能连累了安笙。
左思右想,她也没下定决心下手。
岁月无伤,转眼间就是二十六了,这日,赵家上下一片忙碌,赵安然也在库房里正忙着清点年礼,云锦缎子两匹、缠丝玛瑙玉瓶一对、紫檀木双面绣屏风一个、赤金首饰一套、额外的还备下了不少小礼品。
王家仅仅是中下,这般应该就行了。
如此想,赵安然便定了年礼交给从安安排下去。
抬眼间瞥见架子上放着一尊翠玉观音,做工很是精致。恍惚记得,赵家祖上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得蒙圣恩,先帝爷在世时曾赏过老太爷一尊玉观音,刚把玉观音拿在手里,就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转身一看竟是李氏。
有些意外,这个时候她一般都是跟在三婶娘身边的,怎么今儿倒是来了?
她是赵家长房嫡女,李氏不过是一妾侍,她是不必行礼的,然,李氏虽没有真正摆宴席扶正,却实际上已经有了正室的权力,祖母也免了她许多礼数,一来是怕将来她压不住人,二来也是为了父亲的面子着想,总不能决定了扶正还要她行妾礼。
“姨娘怎么这时候来了?”安然不在意地随口问道。
李氏瞧着她在,心里一阵阵的阴狠,脸上却是扬着温柔的笑意:“不是什么大事,最近不是帮着三夫人备年礼吗,正好柯家老太爷喜欢玉观音,老太太说库房里有一尊名贵的玉观音,我就来看看,二姑娘也是在找年礼?”
眼睛瞥了一眼玉观音,眼影一闪,将玉观音放在了架子上,笑着道:“那姨娘在这儿找找吧,我先走了。”
李氏看着赵安然远去的背影,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从赵安然手里抢来玉观音,她心情格外的好,“紫罗,好生收了玉观音。”
夜里,赵安然倚在床边埋头沉思。
李氏给柯家备的玉观音本是不错,然李氏并不知道这是前朝皇帝的御赐之物。李氏进门晚且又是妾侍,那时候老太爷也已经去世了,故而李氏并不知道玉观音是御赐的。赵安然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她的母亲本就是出身官吏,自然比商户之女李氏要知道多。
随着朝代更替,那件御赐的玉观音早已经被赵家的人遗忘了,若不是在库房里看到,赵安然也不会想起。此刻,赵安然已经打听到了柯家的礼还没有送去,她心里很矛盾,她在想要不要跟祖母提提,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可她又怕真的送去了被柯家拿住把柄,她身在赵家是如何都躲不开的。
柯家老太爷、老爷是知道的,这尊玉观音代表着什么,一清二楚,搞不好柯家拿着这尊玉观音就能在朝廷上弹劾赵家一本。赵家虽不在官场,但一顶不忘前朝、谋逆之心就足够赵家喝一壶了。
算了,先不想这些,明天再看。
然而,她心里却不安起来,眼前的情况她还好,可将来谁又说得准,她必须未雨绸缪。
陈嬷嬷见她掰着手指脸上额头微皱,心里忽的一疼,姑娘这岁数正是该在母亲身边撒欢的年纪,却要事事操心,要顾着自己不说,还要惦记着四岁的少爷,这般凝神认真的模样,看着叫人欣慰却是心疼。
正想着安慰姑娘早些歇息,就听姑娘说道:“嬷嬷,母亲去后王嬷嬷与梅儿、兰儿是如何安置的?”
王嬷嬷是母亲的奶娘,又是母亲的陪嫁,母亲去后,她一直没怎么多想,如今看来,李氏扶正是如何都不容易阻止的,既然阻止不了,她就必须要尽快让自己变强,别的人她不信任,母亲身边的她却是极其信任的。
“王嬷嬷年纪大了,老太太将她送到了庄子里养老,梅儿、兰儿暂时跟在王嬷嬷身边照顾,也在乡下的庄子里。”
陈嬷嬷很是不忿,却也只能压抑着,姑娘已经很烦了,她不能再给姑娘增加负担,何况已经送到了庄子里,是如何都回不来了。眼瞧着李氏过了年势必要扶正,新夫人也不会容忍夫人的丫鬟在府里掌事,李氏心里必然存了隔阂,就算回来了,也不会有好结果,还不如就在庄子里。
赵安然却难以咽下这口气,她知道祖母不喜欢母亲,可也没想过她会把母亲身边服侍的人早早地就撵到乡下。这是祖母在给李氏铺路,可她凭什么就不给母亲尊严,逝者已矣,难道就不能再等等吗?
用力憋住眼角的泪,倔强地仰着头。
“嬷嬷抽空在外面租套小宅子,一进的小四合院就行,悄悄地托人把她们从庄子里赎出来,嬷嬷谨慎些,别叫人知道了。”
“姑娘?”自家的下人,姑娘若喜欢,跟老太太禀报一声领回来就是了,这样麻烦陈嬷嬷却是想不通了。
“嬷嬷只管去办,我有分寸。”陈嬷嬷预备再劝劝姑娘,奈何姑娘一脸坚定,也就闭口不言了。
将近年下,接连又下了几天的雪,树梢上挂满了白皑皑的银装,院子里笼罩上一层厚厚的积雪,偶有微风吹过,树梢上的雪簌簌落下,如一层薄纱朦胧如烟。
日子在赵安然忙忙碌碌中转眼就到了小年,习俗这一夜却是要守夜的,一家老小都要在映辉堂的大堂里守岁。
这日赵家主子们早早地就到了映辉堂。
炮竹声声入耳,丝竹琴瑟袅袅,赵家子孙齐齐地跪在地上给坐在首座的老太太拜年行礼。老太太笑靥如花般地看着一众子孙:“都起来吧,起来吧,康嬷嬷给赏。”
一众人谢了赏,丫鬟婆子小厮管事也都跪在地上贺岁,老太太自是笑着打赏了,又吩咐人多准备些点心给他们。守岁是辛苦的事,老太太慈善,府里的下人自是十分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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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8章碎了
在桌几上摆着不下十种的点心瓜果,小孩子们在一处坐着叽叽喳喳个不停,大人们也都没有闲着,正围在一处闲话。
“康嬷嬷,把点心给孩子面前多端些,他们人小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夜风又凉,别冻着了。”老太太吩咐下去又跟父亲说,“轩儿,你也有些日子没见小四了,趁着守岁多陪陪孩子。”
对父亲的偏颇,老太太心里是存了刺的。
“儿子平日太忙了,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安笙这孩子乖巧,又有娘亲照看着,儿子很放心。”父亲见老太太的脸色不悦地板了脸,立刻又道,“如今正好没事,正好叫他过来。”
见父亲答应了,老太太脸色好了许多。
锦华牵着安笙的手近前,他乖巧地先给众人行礼,然后才甜腻腻地窝在老太太身边,“祖母。”
老太太欢喜地拉着他有些冰凉的小手,“呀,小四的手怎么这么凉。”说着就叫人去再添个炭火盆子,“快去给四少爷添个炭火盆子。”
“母亲别惯着他,男孩子没那么娇气。”
老太太睨了父亲一眼说道:“小四年纪小,哪里就娇气了,这么点的孩子经不起这大冷的天,何况咱们家的孩子都娇贵,不比那些贫寒人家。”
“娘亲说的是。”
父亲嘴上如此,心里却是不大在意。
老太太也明白父亲心里的成见,不论怎样安然安笙都是赵家嫡亲的孙子孙女,原本该留给他们的嫁妆却不翼而飞了,老太太心里多少也对赫连瑾有微词,但是安然姐弟毕竟是嫡亲的孙子,她如何都不会看着他们在府里不受待见,更何况,他们二人确实很是乖巧知礼,老太太打心里喜欢上了这两个孙子孙女。
夜已深,雾已浓。
漆黑如墨的夜空如同披上了一层帷幕,守在温室里的人们早已没有了刚开始的那份激动,更深露重,即使在屋子里窗外呼啸的风也给人心蒙了一层霜,听着风吹凛冽,身子也不由地打颤。
“二姐,咱们出去玩吧。”安雅小声地在安然的耳边嘀咕,小手拉拉她的手,“在这儿坐着老犯困,我反正坐不下去了。”
安然迟疑地看了一眼老太太那一桌,低头回道:“四妹妹,外面天冷,仔细冻坏了身子,咱们还是在这儿守岁吧,再说一会儿要是祖母发现咱们不在该生气了。”
她低头说话,掩去了眼中的愤恨,安雅并没有看到。
本来坐了一晚上了就很累了,此时安然又不陪自己,她又不大喜欢安静安娴姐妹,瞪了一眼赵安然,便闷声地坐在一边不说话了。
安雅毫不掩饰,安然自是看到了,她笑笑没有说话,手轻轻地伸到袖子里,摸着手腕处的镯子,有哀伤,亦有思念,眼睛时不时地瞟向老太太那边,见安笙窝在老太太身边的榻上睡着,满意地笑了。
一旁的安娴正好瞥见了她手腕的镯子,惊讶地道:“好漂亮的镯子。”
原本没注意这边的安静和安雅也都看了过来,安静眼中戾气一闪:“二妹妹什么时候买的,以前竟没有见过?”
安然抚摸着晶莹剔透的玉镯子,脸上带着淡淡的失落:“我娘送的。”
安娴安雅一听便夸赞了几句了事,安静却眼睛直盯着安然手上的镯子,笑道:“本不该说这话的,可姐姐实在喜欢,不知妹妹能不能割爱?”
安然惊讶地看着安静。
喜欢什么就会毫不犹豫地争取的不是四妹妹吗?四妹妹都没有开口,大姐怎么会…她不相信大姐就是因为喜欢才要,她从来不在意这些,今日这样反常却是安然不曾想过的。
一边想着一边拒绝道:“不是妹妹不肯,实在是这是娘亲留给我的,姐姐不会怪妹妹的,是吗?”
“姐姐难得喜欢妹妹一样东西,妹妹竟是舍不得吗?”安静继续道,“若还不行,姐姐的首饰随妹妹挑,妹妹全拿去也可,姐姐只要你手上的这个镯子。”
安然面露难色。
坐在对面的安祥却是听了许久,见安然为难忙道:“大妹妹不可如此,那是大伯母留给二妹妹的念想,你如何能夺人所爱,若大妹妹实在喜欢,哥哥过几日去买一套相似给你也是一样的。”
“我就喜欢这个,别的我不要。”
安静出乎意料的执着,倒叫大哥安祥急了脸,轻声呵斥道:“住嘴!”
“我就不!”安静喊出了声,立刻惊动了远处的老太太那桌。
二叔见是安静如此不知礼,心知她还是为了婚事想不开,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在守岁的时候闹,便立刻青了脸呵斥道:“喊什么!如此没规矩。”
老太太黑了脸不做声。
父亲一脸疑惑,二婶娘满目忧伤,三叔看热闹地笑笑,三婶娘却是一脸玩味。
安然却在此时握紧了手腕的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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