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黑石公魔法通天,脑后“玄牝珠”所幻大手,更是极具威力,虽不一定说就能胜过岳怀冰的这口“苍鹰”剑,可是绝不轻于落败!
只是这一刹间他惊慌失措之下,竟然未曾想起以玄牝珠所幻大手来抵挡。
对方苍鹰剑来势太快!
黑石公猛可里更不知对方这道墨绿光华,是个什么物件,惊惧之下,随即伸开左手,直向对方的剑光之上,用力抓了过去!
须知黑石公魔法通天,又以他新近练成“离合神功”,由是幻化成之离合神光,更能无坚不摧。
这时他心急之下,猝然伸手直向对方剑光上抓去,手掌上暗自聚结着真力!整个掌上,现出了一片红光!
对方势子同样的快,一下子凑在了一块!
但只见墨绿光华大大闪了一下,紧接着血光现处,黑石公一只左手,竟然齐根折断!
黑石公发出了一声凄厉的长啸,刹时间化为一道经天长虹,划空直起,连带着他所施展的飞剑,以及玄牝大手一并跟随着他身后呼啸而去!
天空中只剩下黑石公的一只断手,在岳怀冰的剑光运施之下,顷刻化为一滩肉泥!
岳怀冰霍地收下“两相环”,他不曾料想到这口剑竟然有此威力,这时正想趁胜追击,方思驾遁光循着黑石公去处追上去,却为苍须奴一把抓住,道:“岳少主,追不上了!”
说话时,但见青白光华在地面闪烁不已。
原来黑石公负伤之下,玄牝丹气所化大手乍然一松,先时抢抓在手的飞刀飞剑俱都坠落在地!
尉迟青幽与苍须奴相继把刀剑收起,三人惊慌地奔向尉迟鹏处,后者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岳怀冰双手一探,把尉迟鹏捧起来!
尉迟青幽叫了两声,不见答应,心里一阵难受,竟自落下泪来!
一旁呆立的沈雁容忽然垂头泣道:“尉迟姐姐……我错了,是我害了他……”
尉迟青幽轻轻一叹道:“你与我哥哥相好这事,我都知道,我只是假装不知道罢了!”
沈雁容呆了一呆。
尉迟青幽苦笑道:“你们每天在前山约晤,我都知道,我,我真应该阻止。”
她又自叹息了一声道:“我应该会想到他早晚会被你利用。”
“为什么?”沈雁容嗫嚅地说。
尉迟青幽冷冷一笑道:“我哥哥心地敦厚,而你却为人聪明,他怎会不上你的当?”
说到这里,目光中露出一片怒色。
她用着冷冷的目神,紧紧地迫视着沈雁容,冷声说道:“你根本就不爱他,是不是?”
沈雁客登时一愣,猛然抬头。
双方目光接触之下,沈雁容的眼睛退缩了一下,缓缓地低下了头!
尉迟青幽身子一闪,已到她面前。
她一把抓住了沈雁容的手,怒声道:“说,是不是?”
沈雁容突然抽搐出声!
尉迟青幽听若未闻,大声迫问道:“说!你从来就没喜欢过他,是不是?”
沈雁容抬起头,用流着泪的眼睛看着尉迟青幽,毅然地点头,痛泣出声。
尉迟青幽顿时呆了一下。
一旁的苍须奴与岳怀冰也都呆了呆!
沈雁容忽然扑向尉迟鹏道:“鹏哥,我对不起你……你死了,我绝不独生。”
尉迟青幽冷声笑道:“我哥哥不会死的,你也用不着殉情!”
她打量着沈雁容又道:“一个人不爱一个人,谁也没办法勉强,这一点没有人会怪罪你。只是你不该欺骗他,我显然错看了你了!”
苍须奴怒声道:“我早就知道她对少君不怀好心,却没想到她竟然会做出此事,把她拿下来去面见她父亲与郭仙姑,看看他们有什么话说?”
尉迟青幽摇了一下头,苦笑道:
“那倒不必,她虽犯了大错,但终究不泯良知,再说她失了宝瓶,只怕已无脸返回,且让她去吧!”
说完她冷笑了一声,道:“岳二哥,我们回去吧!”
岳怀冰本想说什么,一时间也无法出口,却不知沈雁容一双似愤怒又似期待的眸子,正迫视着他。
岳怀冰轻轻地叹息一声,抱着尉迟鹏方自转过身来的一刹那,忽听得苍须奴一声喝叱道:“岳少主,小心!”
话方出口,沈雁容早已扑身而上。
她手中不知何时,却见紧紧握了一口尖刀,陡地向着岳怀冰背上扎去!
岳怀冰身子向前一伏,沈雁容刀已落空!
她嘴里娇叱着,一反手,正待刺出第二刀的当儿,苍须奴怒叱一声道:“好丫头!”
伸手一指,沈雁容刀自落地。苍须奴身形一闪,已来到了她身边,正欲出手擒她。
岳怀冰大声呼道:“苍须前辈!”
苍须奴怔了怔,突然正住身子,岳怀冰却把怀抱中的尉迟鹏交给尉迟青幽,缓缓走向沈雁容身前。
沈雁容激动地看着他,一时热泪盈眶。岳怀冰苦笑了一下,道:“我不知姑娘竟是这般恨我!”
“我,恨你,恨你!”
说时,她倏地由地上拾起了刀。
尉迟青幽与苍须奴皆大吃一惊,双双扑过来。
然而当事者的岳怀冰,脸上却是毫无惊吓的表情!
他闪闪目神,注视向身前的沈雁容,冷冷笑道:
“岳某生平行事,仰不愧于天,俯不作于地,自信不负你什么。如果姑娘认为岳某行事有失君子之风,只管出刀!岳某死而无憾!”
沈雁容抽搐道:“你——”
眼泪却像是断了串的珍珠,一颗颗滚落在地!
蓦地她用力地掷出了手中刀,回身狂奔而去!
她一口气跑出了十几里以外。
眼前来到了一座山峰,黑夜里也认不出是什么地方,只觉得天风冷冷,侵得人遍体生寒,面前星罗棋布地散置着无数大石。
月色下,似觉眼前是片断崖,大风猛袭着,几乎使得她站立不稳!
她原本过于激动的情绪,吃眼前冷风一袭,反倒是安静了下来!只觉得脑子里空洞洞的,什么都没有,仿佛整个的知觉都麻木了。
天空中有几片白云在浮动,低得几乎举手可攀。沈雁容缓缓走向断壁一边,在靠着断崖最近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来。
这一切的一切,仿佛是一个梦。
在一番痛定思痛之后,她所能想到的,只有一个“死”字!
在昔日,她脑子里一直总还存着一个幻想,幻想着自己与岳怀冰能有结合的一天,想不到这个幻想,竟然这么快就消失了。
“生”与“死”之间的距离,常常就像一张纸那么的薄,一旦生而乏味时,死的呼唤自然来临!
如今是有家回不得,做人做不得,心上人变成了断肠人,纷至沓来的愁怀恨绪,使得她痛不欲生!
她缓缓站起来,走向断崖边上。
想着,看着,她把眼睛一闭,正待飞身纵下的一刹那。
猛地里,身后传来了一声叹息道:“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沈姑娘你大可不必。”
沈雁容倏地回过身来,不禁吓了一跳!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就在她方才所坐过的那块石头上,坐着一个羽毛星冠的中年文士。
沈雁容一惊道:“你是谁?”
文士微微一笑道:“记性不大,忘性倒不小,你再仔细看看我是哪个?”
说话之时,沈雁容已缓缓走近。
她就着当空的月色,细细打量了这人一眼,陡地一惊,道:“你不是无相仙师么?”
中年文士冷冷一笑,道:“这就对了!年纪轻轻的,什么不好,为什么一定要寻死?”
一句话说得沈雁容悲从中来。
“仙师!请救我一救。”
说着双膝一弯跪倒在地,满腔伤感化为无限委屈,未曾说话,先自呜呜咽咽地痛泣了起来。
无相居士微叹一声,道:“不要哭了,你的事情我都知道,刚才的一切,我也都看见了。姑娘,你可是闯下了大祸!”
沈雁容呆了一呆,道:“弟子一时无知……老仙师,你看怎么是好?”
无相居士冷笑道:“只怪我晚来一步,来到时那个魔头已为你放生在外。”
他顿了一下,苦笑道:“不怕姑娘见笑,黑石公魔法通天,我就是现身出手,也绝非他的敌手;反之,他看见我出来,只怕更不会善罢干休,是以权衡轻重之下,只得隐身不出了!”
说到这里,目光向着沈雁容面上一转道:
“你师父简直是胡闹,上次情形你也在场亲自看见,我是怎么阻止她?现在闹成这般情形,只怕我也救不了她。”
微微叹息了一声,道:“你不该把朱雀瓶平白地送给黑石公……那个魔头一旦得了这等至宝,只怕当今天下,万难有人能够制服他了!”
沈雁容只管流泪发呆,却是答不上话来!
“如今大错造成。你虽有求死之心,却也于事无补,这里不是你再能逗留之处,且随我转回洞府去吧!”
沈雁容叩了个头道:“谢谢仙师的成全……只是我师父那边……”
无相居士点头道:“难得你心中还念着这个师父,只是……”
长叹了一声,他呐呐道:“她如今是鬼迷了心窍,我与她昔日多年夫妻,最知道她的性情,眼前对她来说,已是无药可医,只得由她去了!”
说到这里,脸上现出了一片愁容。
沈雁容道:“老仙师你……”
无相居士摆摆手,道:“你的心意我都知道,对于此事我何尝没有尽力?只是我那山荆个性倔强,月来我已与她数度晤面,也曾苦口劝说,她既不为我言语所劝,反倒似仇人待我,我也就无能为力了!”
顿了一下,他呐呐接道:“至于你父亲,我总算与他还有点缘份,到时候我必尽全力救他就是!”
沈雁容感激涕零道:“谢谢仙师成全,弟子感戴大恩,永世不忘!”
说时触动伤怀,又自痛哭起来!
无相居士道:“你也用不着再难受了,这里行将大乱,且随我去吧!”
说罢起身,向沈雁容走近一步,双手一合,即有一幢祥光裹簇二人腾空直起,刹时间消失于太空清冥之间!
那边,尉迟鹏直挺挺地趟在“冷香阁”石床之上,只见他面若金纸,牙关紧咬,全身不时地打着颤抖,看上去虽不会死,却也相去不远!
岳怀冰、尉迟青幽以及苍须奴焦急地守在一边。
尉迟青幽已把本门秘藏的“返魂丹”一连给他服了三粒,却依然未曾使他醒过来,兄妹情深,目睹及此,也不禁汩汩流下泪来!
岳怀冰叹息道:“青妹暂时不要难受,鹏兄受伤不轻,我看这件事只有恳乞铁笔恩师加以援手,或可有活命之机!”
尉迟青幽顿时面色一松,道:“你不提我倒忘了,眼前既有这位前辈仙人,当该去求见他老人家为是!”
苍须奴点头道:“既然这样,事不宜迟,我们就快走吧!”
说完双手轻轻把尉迟鹏抱了起来。
岳怀冰自从随铁笔太岁习功以来,时间虽不过二月,只因他天资敏悟,人又勤学,复经名师指点,自是进展极快,大有“一日千里”之势!
三人各驾遁光,由岳怀冰前导,转瞬间即来到了铁笔峰半谷之上,各自按下遁光。
岳怀冰率先下跪,方自磕了个头,尚未发话,即闻得石内传声道:“你等不必多礼,各自站起。”
即见石面下青光一现,如若明镜,先起时只见镜光,再看时,却有一貌相清癯、道貌岸然的中年儒士映身镜光之间。
一隐一现不过是弹指当儿,镜光中人,已现身三人现前。
岳怀冰天天见面,早已熟悉铁笔太岁之一切,自是不以为奇,然而尉迟青幽与苍须奴却是第一次面谒高人。
他二人对“铁笔太岁”昔年之种种早已向往,得知对方如论出道年月,较诸本门开派祖师“玉洞真人”还要早上百年,应该早已是真仙之体,即使因俗劫世缘未了,也应称得上“地仙”之份。
面对如此前辈古仙人,自是不敢丝毫怠慢失态,三人各自行了大礼!
苍须奴称起来也有百数十年的道龄,先见对方现身无声无息,仅借青色旋光导引即出,心中已知对方精于石遁,那团如若明镜的青光必系对方体内元神所显之“本命神光”。
纵观此二者,看似无奇,实则得证金丹大道于目前者万难达到,由是推测,这位“铁笔太岁”无异当世真仙,其法力之广大,已难猜测。由是对面前这位出世高人,不禁肃然起敬。
三人行过大礼之后,遵言站起!
尉迟青幽与苍须奴打量着面前这位闻名丧胆的古仙人,只见对方由外表上看去不过三四旬中年人,瘦削的面颊上像是结有一层寒雾般的木讷。
只见他长发散肩,发根际扎着一条杏黄色的带子,带子正中配着闪闪有光的一面玉结。
他瘦削的身子端正地坐在一面石板上,自脐以下覆盖着一面纹彩斑斓的虎皮。
这个人身子就像天生长在石板上一般稳固,石下的四只轮子,如意进退,简直无异于他的一双腿。甚至看上去远比他的腿更要灵活!
第二十一章预布仙家阵,等候妖魔来
“铁笔太岁”乍一现身,伸出一只白晰瘦手,向着空中微微一挥,即有一团白光自其袖内飞出,其光灿然,刺目难开!
眼看着这团白光,上飞约十丈左右,倏地停住不动,即有万蓬银光自空洒下!一时间,照射得方圆百十丈内外,如同白昼般!显然铁笔太岁以此代替灯光,彼此相见清晰如昼,也便于谈话!
铁笔太岁看着三人道:“你们的来意,我知道,有关黑石公出山之事,此前我已与岳怀冰说过。”
微微一顿,道:“这件事是无可防止的,沈姑娘只是正巧应了这步劫,即使她不出手帮助,黑石公在百日之内,也会自行破山而出。那时地火会同雪山下寒泉一并揭发,只怕数百里地面化为尘灰,造成罕见之水火浩劫,其惨况远非你们今日所能想象的了!”
三人聆听之下,俱不禁一时悚然!
铁笔太岁接着道:“上天假沈姑娘之手,消弥了一场浩劫,也就为沈家积下了一份德,冰儿!”
眼睛一扫岳怀冰,又道:“你却要切切记住,任何事情的发生,都非偶然。就以此事而论,沈家姑娘明似纵恶行凶,其实乃上天假她之手,消灭了一场人间浩劫,两相得失权衡之下,这位沈姑娘无形中也积了极大的一番善功!只是在人世者的眼睛看来,她不啻犯了大错,这也就是天人的着眼点大异之处!”
“是以人在每行一事之前,却要多体天心,外面的一切得失,常常并非是积善成功的准则!”
三人都深深为他这番话说动,应了一声是!
岳怀冰心中更体会出铁笔太岁所以指名告诫的含意,内心在极短的一刹那起了一番冲突!
铁笔太岁目光注向平躺在石面的尉迟鹏,微微点头道:
“此子心地纯厚,行事多任性,你等也休要小看了他,经此一劫之后,他的劫难过去,也就该渐次步入道途,未来‘天一门’,倚赖此子之功犹不在少呢!”
三人闻言,俱不禁喜形于面。
铁笔太岁两只手缓缓搓动不已,霍地出一掌,并不见有何异状,却发现睡在地上的尉迟鹏身子一阵疾颤!
铁笔太岁收回手掌,感叹着道:
“他为黑石公‘子午离合光’所伤,想不到如此之重,黑石公这般逆天行事,看来是自取灭亡了!”
说完双手同出,十指箕开,隔空向着尉迟鹏身上一按,倏地向后一收。
说也奇怪,就在他手势向后一收的当儿,地上的尉迟鹏蓦地坐了起来!
他似乎方自由梦中醒转过来,双眼倏地睁开来,紧接着铁笔太岁的十指抓处,一片紫色微光闪了几闪,即见由其顶门上蒸散几缕轻烟,烟色纯紫,随着铁笔太岁两只手来回地抓动,紫烟冉冉。
如此,十数抓之后,才不再见紫烟现出!尉迟鹏鼻中长长呻吟了一声,由地上翻身站起。他惊愕地打量着眼前各人,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尉迟青幽生怕他言语莽撞,忙上前道:“哥哥,你被黑石公魔法所伤,幸亏铁笔老仙师妙手回春,还不跪下谢过!”
尉迟鹏怔得一怔,又向当前铁笔太岁看了几眼,慌不迭地一头拜倒!
“弟子尉迟鹏叩谢老仙师活命大恩!弟子……弟子……”他心中积压着过多的悲伤、愧疚,一时词不达意地哭泣起来!
“痴儿、痴儿。”
铁笔太岁喃喃说道:“你本是慧心独具,何以泥淖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