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在他出来的时候,室内点着一盏灯。
可是现在,却是黑黝黝的。
由长几上摸着了火熠子,“呼”的一下打着了火,把灯点着了。
火光乍亮,却使他大吃了一惊!
原来,不知在什么时候,就在自己房内一边的大理石几上,坐着一个长发少女。
她身上穿着一袭粉红色的长衣,细若春柳一般的腰身上,扎着一根彩色短绦,由于面部向内,看不见她的脸,也就不知这到底是谁?
这一猝然的发现,使得岳怀冰大吃一惊!
“你是谁?”
等到他完全镇定之后,才冒出了这么一句。
长发少女顿了一下,缓缓地转过头来。
岳怀冰顿时更为吃惊,面色一变道:“沈……是你?”
“沈雁容!”
来人自报姓名,微微笑道:“总算还认得我,没把我忘了!”
岳怀冰愣了一下,含笑道:“我们是很久不见了,你一向可好?”
“我还好。”
脸上带着淡淡的一种忧郁,她把那双含蓄着锋锐精光的一双眼睛瞟向他,浅笑了一下,道:“当然没有你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还要我说?”
她含笑道:“哥哥妹妹的,好亲热!”
“原来你来了很久了!”
“有一会儿了!”
“你是怎么来的?”
“我就这么来了!”
岳怀冰甚是不明地道:“这后山通处,都设有仙法禁制,你怎么会进来?”
“哼!”
沈雁容冷笑道:“尉迟兄妹和苍须奴从来就没管过我,我想来就来,想去就去。怎么?现在你这个新主人来了,是不是看我不顺眼,不许我来了?”
岳怀冰怔了一下,道:“无论如何,这里不是你随便可以进来的!”
“怎么,人家能来,我就不能?”
“你……你太胡闹了!”
岳怀冰面色一沉,手指窗外,说道:“你最好现在就走!”
“我当然要走,可是不是现在!”
“你……打算干什么?”
“有几句话,想当面问问你!”
“有话要问我?”
岳怀冰点点头,坐下来道:“好吧,请问!”
沈雁容一双剪水瞳子盯着他,本是盛怒的表情,不知怎么忽然转为伤感!
大眼睛开合之间,两颗泪珠,已滑腮落下。
她冷冷笑道:“我只问你,我爹爹跟你当真有这么大的仇?”
“这还用说!”岳怀冰脱口而出。
“是我爹爹亲手用刀杀死你爹和你娘的?”
“那倒不是。”
“还是我爹杀了你家里别的人?”
“那也不是!”
“那就对了!”
她挑着一双蛾眉道:“大丈夫要恩怨分明,既然都不是,你干嘛像对仇人一样地对付我们?”
岳怀冰忍着怒火,冷冷道:“姑娘应知道,‘我虽不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这句话。我和令尊之间结仇之事,前些时候已经告诉姑娘了!至于姑娘你本人,在下从未以仇人视之,否则我……”
他顿了一下,凄然道:“只怕现在早已不是这般态度来对付姑娘了!”
沈雁容神色一变,黯然道:“好吧,那么我们暂时撇开我爹爹不谈,我只问你打算怎么对我?”
“你?”
“不错!”
她说着由位子上站起来,眸子里的泪珠,闪闪有光:“我是个直性子人,有什么说什么,你也用不着拐弯抹角,就给我一句痛快话吧!”
岳怀冰道:“我还不明白姑娘你的意思……”
沈雁容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岳怀冰苦笑不已。
沈雁容忽然叹息了一声,凄然道:“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心……”
岳怀冰猝然接口道:“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第十九章笑里藏刀,力挫火云
沈雁容冷笑,道:“我今天晚上来就是听你一句话!你说吧!”
“这是不可能的!”
岳怀冰在说这句话时,用力地握着拳,在自己腿上击了一下,脸上充满了愤慨和激动。
沈雁容呆了一下,她的脸看起来似乎一下子为之麻木了:“为什么不可能?”她喃喃道:“现在这里没有外人,就只有我们两个,只要你点头,我就……”
岳怀冰冷笑一声,说道:“你不要再说下去了!”他说着站起来,凄然又道:“沈姑娘,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你爹是我仇人!”
“我爹是我爹。”
她忽然走过去,道:“岳大哥,只要你点头,我可以不要我爹……我跟你走!”
岳怀冰一惊,抬起头来,他真的想不到她会说出这些话,他倒是低估了她!
“怎么样?”
沈雁容一双明澈的眸子逼视着他,脸上带着满满的一层红晕!
“沈姑娘。”
他苦笑着道:“你想得太天真了……”
沈雁容道:“这些我都不要听,我只听你一句话!”
岳怀冰冷笑道:“姑娘!你把我岳怀冰看错了!”
“这意思是你不愿意?”
“我从来就没愿意过!”
“你?”
她脸色一阵发白,一连后退了几步,道:“好……我总算认识你了,我知道,你现在眼睛里只有一个尉迟青幽!”
“那是我的事!”
“好!”
沈雁容频频苦笑着道:“你既然无情,我就无义!”
她的脸刹时间变为铁青,倏地转过身来,掠窗而出。
岳怀冰追向窗前,似见窗外白光连闪了几下,已自消失了她的踪影,看情形果然她熟悉开启禁制之法——这一点确是他所想不通的。
转过身子来,他心里不禁浮上了一层伤感。
他从来没有和女人交往过,当然也不曾伤害过任何女人的心!
现在当他感觉到已经伤害了一个女人时,内心确实有些不是滋味。
其实,如果当他尝受到一个女人怀恨报复的手段时,他将会感觉到更不是滋味了!
“玄都仙子”郭彩云打量着手里的白色石圈,脸上顿时涌现出一片喜悦。
她看着面前的沈雁容,道:“有了这个‘如意千匙环’,我们就可以随便进出后山了!看上去尉迟鹏那个小子真是被你迷住了。看来,他显然不知道这千匙环的妙用!”
说到这里站起身来,用拇指按在石环上一个凸出的篆体字上,向着窗外一扬,顿时就由石环内飞出一圈栲栲大的白色光影。
眼看着那圈光影越飞越大,迅速向外展开,直到扩大得看不见为止。
奇怪的是凡是圈影扩大之处,面前的景致立刻现出本来样子,郭彩云布施的仙法禁制,显然为之失效!
可是,当郭彩云手指再接向另一个凹下的篆文时,即见飞出的光圈又重复幻小收回,先前现出本来的景致,又重复消失!
看到这里,郭彩云不禁呆了一下,转向沈雁容道:“这东西,真是尉迟小狗给你的?”
沈雁容点头道:“是他给我的!”
郭彩云叹息了一声,道:“这个大傻瓜!”
她反复地看着手里的圈子,肯定地道:
“如果我没记错,这枚‘如意千匙环’乃是当年尉迟真人随身法宝之一,大概是因为尉迟鹏法力不足,才赠送给他。这小子竟会这么湖涂,将这等贵重的一件奇珍至宝,随便地给了你,其实,他们有了这一件宝物,我所设计的任何禁制,都得失效。”
说到这里叹息了一声,庆幸道:
“还好!如果早一天落在尉迟青幽或是苍须奴那个丑八怪手里,我们摘星堡的一切防务,都将形同虚设了!”
沈雁容怔了一下道:“师父你老人家打算……怎么对付他们?”
郭彩云想了一下,道:“听你这么说,那个姓岳的分明有了奇遇;并且目前功力大进。虽然我很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得到了传说的那口‘苍鹰仙剑’,可是这个人显然是天一门第四代掌门的接班人,看来是不会错了!”
她略一思量,点头道:“我必须要在他功力还没有十分成熟以前下手除了他,才能永绝后患。”
沈雁客登时呆了一下,低头不语!
郭彩云道:“当然,我主要的目的,并不在此。”
沈雁容顿时抬头道:“师父你的意思……是?”
郭彩云脸上现出了一些笑容,她长得既美,姿色又艳,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正是无限绮丽的少妇年华。只是谁又会想到在如此姿色之内,隐藏着那般贪婪狠毒的一颗妇人之心!
她道:“我的目的只是收取那片火云!”
“噢?”
沈雁容一惊点头道:“我知道那片大火云,每天‘酉’时一定出现,师父你是说的那片云?”
郭彩云颔首笑道:“不错,你既然知道,那就更好了。”
她那双明锐的眸子,在沈雁容脸上一转,含着微笑道:
“这两个月来,你由我这里学得的剑术,实在已比你父亲都要强多了,你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我已经决定收你为正式弟子,把一身道法剑术都传授给你!”
沈雁容道:“谢谢师父夸奖。”
她确实很聪明,已经体会出郭彩云必将有新的任务要关照她了。
果然郭彩云话声微顿,紧接道:“只是,在我没有正式收你入门之前,却要你替我办一件事,你愿意去做吗?”
沈雁容道:“师父请关照,弟子万死不辞!”
郭彩云微笑道:“好孩子,你听我说!其实这是一件很容易的工作,你要仔细地听着,到时候就不会出岔子!”
说完由身侧取出了一个红色扁平的匣子,打了开来,里面也是一个同色、大如手掌的扁形玉瓶,瓶子的式样,宛若一只鹊雀!
关于这只朱瓶,沈雁容昔日曾在白金顶“无相居士”的洞府内,看见郭彩云展示过,是以还留有深刻的印象。
郭彩云看着手中朱瓶道:“这只朱瓶,是我千言万语,说尽了好话,才由青城山朱雀叟那里借来的,是朱雀叟的镇山之宝。”
说完,她把匣内朱瓶取到手中,微微一晃,那只原本仅有手掌般大小的瓶子,顿时加大了一倍。
郭彩云手握朱瓶笑道:“你不要小看了这只瓶子,据说朱雀叟早年是在元江无意得到,后来经过朱雀老人多方考证,证明此宝乃是千年前古仙人‘骑鲸客’的心爱至宝。
这只瓶子的奇特之处在于瓶身,乃是采取两极万年磁铁精英的提炼,内中瓶颈部分,有当年骑鲸客所装设的一枚‘聚火神珠’,是以凡属五金以及任何火性的东西,皆在这朱雀瓶收取的范围之内!”
沈雁容立时会意道:“师父可是要用这只瓶子,收取后山的大片火云?”
“我就是这个意思!”
郭彩云含笑道:“照说,由我自己出手,万无一失。只是因为外子当年曾经协同九老,合力对付过黑石公,这个老魔头,记仇极深,他如今虽然被关在石内,我未必就怕了他。只是,他一旦认出了是我,少不了有许多的麻烦,如果改由你出手的话,就不会有这些麻烦了!”
对于“黑石公”被压在石峰下面的故事,沈雁容连日来已由尉迟鹏处知道了一个大概,只知道他是一个厉害的魔头。因当年为恶极重,乃被尉迟真人联合“青云九老”之力,共同将之以法力制伏,压在黑石峰下,算来这已是数十年前之事!
郭彩云似乎对这件事没有细说!
沈雁容道:“师父不是曾经说过,要把黑石公这个人救出来吗?”
郭彩云道:“我的确有这个意思,但不是现在。”
她冷笑一声,又道:“据我所知,黑石公唯一惧怕的,正是这片火云,只要我一日控制着这片火云,这个老鹰头就不得不一日听我指挥!”
“只是现在时候还不到!”
她像是胸有城府的样子,微微一笑,又道:
“雪山后山乃是一块福地,我们道家四九天劫,不久就要来了,如果我能在天劫来临之前,占据了这个地方,再以黑石公供我驱策抵御天劫时的水火风雷,必能安全渡过。
这就是我的如意算盘,你现在可明白了?”
沈雁容心里怦然一动,这才第一次明白了师父的用心,只是她早已养成了对郭彩云的绝对服从,听后点头表示会意!
郭彩云于是把朱雀瓶的用法,以及要她怎样做的各样细节.详细地跟她讲述了一遍。
沈雁容聪明伶俐,很快就学会了。
郭彩云很高兴,赠送了她一口长剑,沈雁容谢了师父,把“朱雀瓶”等藏好在身上。
她已与尉迟鹏约好了见面,于是略事整理,就心怀叵测地骑着她的胭脂马来到了他们素日见面的老地方。
尉迟鹏早已来了。
乍然看见了她,尉迟鹏脸上充满了微笑。
这些日子的约会以来,两个人已厮混得很熟了。
尉迟鹏飞快迎上来,一把把她由马上抱了下来。
沈雁容发出了“咯咯”的一阵娇笑之声,分出一只手攀住了他的颈子。
两个人在亭子前面打着转儿!
“把我放下来……”
她娇笑着道:“别闹,我今天有事跟你商量!”
尉迟鹏嘻笑着,身形纵起,抱着她已来到了亭内!
他把她轻轻地搁在石桌上。
看着她那张吹弹可破的嫩脸,以及细白粉酥的一截玉颈,他忽然心旌一摇,忍不住低下头猛然向她的颈项间吻了过去!
沈雁容娇喘着叫了一声。
“你……放开我,放开……”
奈何尉迟鹏力大无穷,紧紧地拥抱着她,竟使得她一时挣脱不开。
他像是一只野兽般的,扑吻着她的颈项、脸上、头发……
忽然,他向她嘴上吻过去。
经过了一番颇为急剧的挣扎,沈雁容用力地推开了他的脸。
她用一种惊慌失措的眼色看着他。
先前所有的一些幻觉,似乎在她重新的审视之下消失了,她忽然发觉到这张脸竟是那般的陌生,对于自己竟是那么的没有意义。
坦白地说,“他”绝非是自己心上人,占据自己心里的人只有一个——岳怀冰!
不是他!
不是他尉迟鹏!他永远也没有法子和岳怀冰在自己心里竞争。虽然他心地善良、面相英俊,一如岳怀冰,自己也曾每每地把他幻想成岳怀冰!
然而,那只是一种幻想!
方才的一刹那,她几乎把他当成是岳怀冰了,但是这一刹那,她却又从幻想深处醒转了过来!
岳怀冰是岳怀冰,尉迟鹏是尉迟鹏!
这两个人永远不能混为一谈!
一刹那,她清醒了许多。
她忍不住眼前的凌辱,蓦地,把尉迟鹏一掌推开!
“你滚开,你不是他。”
接着,她一个咕噜,由石桌上疾翻了下来!
尉迟鹏无防之下被她推倒在地上。
他迅速地翻起,用着极为惊奇的眸子打量着她,后者在他惊奇的注视之下,似乎忽然明白了眼前的处境,脸上微微现出一些歉疚!
“你怎么啦?”
尉迟鹏一脸张煌地走过来!
沈雁容缓缓地坐下来,摇摇头苦笑不语。
尉迟鹏直眉竖眼地看着她道:“你刚才说什么?说‘我不是他’,他是谁?”
沈雁容脸上一红道:“别胡说,我什么也没说!”
尉迟鹏又握住了她一只手。
这一次她不再反抗了。
她眼睛含着一脸泪水,带着一种多少有点“无可奈何”的微笑瞧着他,道:“不要胡闹了,我还有事跟你商量呢!”
尉迟鹏注意力只在她那一只宛若柔荑,细腻的玉手上!
他无限钟爱,轻怜蜜意地把玩着,根本就没有听见她在说些什么!
沈雁容看着他干叹一声道:“我在跟你说话呢!”
尉迟鹏才似忽然一惊道:“啊!你说什么?”
沈雁容道:“我要你帮忙……我想收取一点火云!”
“火……云?”
尉迟鹏显然还不太明白,微微吃了一惊!
“不错,是火云,你肯不肯帮忙?”
“火云?你说的是什么火云?”
“还会是什么火云?”
沈雁容道:“就是你们后山天天出现的那片火云!”
尉迟鹏一笑道:“你说要收取?”
“是呀!”
“你有什么法子收取?”
“当然有法子!”
沈雁容眸子一瞟他道:“只要你肯帮忙!”
尉迟鹏莫名其妙地道:“我实在是不懂你的意思,那片火云热度能熔化金石,你有法子收它?”
沈雁容微微嗔道:“你只说肯不肯帮忙吧,尽扯这些闲话干什么?”
尉迟鹏笑笑道:“你是知道的,只要你要我做的事,我都会答应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
“鹏哥你对我真好!”她反握住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