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怀冰呆了呆,暗忖着刚才分明看见那道彩色光气,退隐于这块大石之内,自己一路跟踪,万无眼花错视之理!
他心里忽然动了一下,又忖道:常听人说,深山大泽每有异宝,异宝将出之时,常有宝光现出之一说,莫非这块大石之内藏有什么宝贝不成?
想到这里不觉自己失笑了一下,认为太过于牵强附会,遂即用双手按向大石,用力又推了一下,仍然是丝毫不动!用手拍了拍,沉实有声,绝非外实中空异样!
他不禁有些灰心了。
眼前情形如此,自己既不能把大石扳倒,更不能把大石搬回去,势将如何?
想到这里,反手把背后那口断马刀抽到了手中。
如果有人用刀无缘无故地去乱砍石头,这个人必是发疯了。
眼前岳怀冰确实像是有点疯了。
他在不甘心就此离开的心情之下,只得用手中钢刀,试向身前这石上劈去!
那口刀原系上好精钢打制,加以他内力贯注之后,益加的锋利异常,是以刀锋甫一落石面,顿时切下了老大的一块来!
岳怀冰举刀看了一下,无损刀锋,由是胆力顿壮,遂即继续挥刀砍下。
在一阵挥刀猛砍之后,只听得一阵沙沙声响,石屑纷飞中,已为他将石面砍削下了将近尺许左右的一层!
少停之后,他又是一阵砍削。
眼看着刀锋落处,石屑四溅,不及一刻工夫,又为他齐中削落了尺许深浅!
这种纯粹以内力贯注刀身斩削坚石,当然较诸平常运刀要耗费力量多多!
不过是盏茶的时间,已是一身大汗!
他略事休息之后,觉得应该换一个地方下刀,由是聚敛内力,第三次出刀,却向偏上方挥刀落下!
这一刀力道极猛,是以刀锋一沾及石面,“沙”的一声,遂即深深陷入!
岳怀冰方思忖着这一刀下去,足可砍下磨盘般大小的一块,不意就在此一刻,忽觉出手中钢刀“呛啷”一声大震,陡地变轻了许多!
他心里怔了一下,向外一抽,觉得刀身一下子变轻了许多,低头一看——
这一看之下,顿时使得他大吃一惊。
原来手中钢刀,不知碰着了甚么物体,竟然齐着刀身前端,硬折了一截!那截断刀,却夹在石缝之中!
岳怀冰心中好不痛惜,这口刀目前虽说对他已不合用,只是当年却是他最为得力的战友,想不到竟然这般折断了。
什么东西,这般厉害?
心里想着,第二次运用断刀,再向石上砍去,刀锋过处,似见眼前石内闪出一片怪异光华,耳中呛啷一响,再看手中刀,却又断了一截!
岳怀冰心中怔了一下,过了一晌,才把手中刀举起细看了看,发觉到断处平齐如切,分明为利刃削落。
他忽然明白了一切,心里头一阵狂喜。当下忙弯下身子来,就着那道石缝,向里面看了一下。
目光视处,似见一物体闪闪有光!
他已经猜出那是一件什么东西了,心里之狂喜,简直非言语所能形容!
既然有了目标,自然容易下手挖取!
当他就用着手里半截断刀,小心地沿着石缝内闪闪有星光物体上下细细挖去!
这是一件十分艰苦的工作,前前后后足足花费了他有半个时辰的工夫。
一口世所罕见的奇异古剑,已经现在他眼前。
同时间,一蓬墨绿色的黯然彩光,由剑上闪烁而出,映得他毛发悚然!
岳怀冰疑身在梦中,他喘息着伸手握着那口剑柄,剑光启处,墨光一闪,已把上方足有六尺高下的石柱齐中断了开来。
巨石乍开,发出了“轰隆”一声巨响,向两旁倒下来,却有一物体琤然有声地自地面上高跳而起。
岳怀冰往前一上步,伸手抓住,只觉得入手甚轻,非金非玉,黑不溜秋的原来是一截剑鞘!
宝剑长有三尺,剑鞘长在二尺四五,两件东西像是天生地配合在一块似的!试行以右手之剑,向左手鞘内插去。
丝然微响,已合了个严丝合缝!
他内心兀自通通有声地跳着!再次细细地打量着掌中剑,这才发觉到墨黑色的剑鞘上,暗含着点点金星,时明时黯,如同鱼鳞般的密麻。
长剑把手也不同于传统之一般,在把柄的顶上尖端,像是一只怪鸟的嘴部,微微地弯勾下来,就在顶尖部份,点缀着一粒其黑如墨的小小珠子,其实最令人惊讶的是这口剑通体上下,都是一般黑绿颜色。这种颜色的刀剑,凭良心说,岳怀冰还是生平仅见。
剑柄上似乎雕刻着两个古篆,只是月色下辨识不清,初得仙剑,内心之狂喜,自可想知!
他再次抽出了剑身,顿时间又为剑上的那蓬冷森森的墨绿光华所笼罩。
试看将手中剑向外一展,倏地由剑尖上暴伸出十来丈长短的一股墨绿色彩光,其状一如方才自己所初见一般无二!
那道墨绿间杂着暗素色的剑光,一经挥出,神龙闹空般地一个倒剪之势,剑光过处,正好迎着对峰上向空挺生的两棵古松树,不过绕了那么一绕,待到剑光过后甚久,才发出了一阵响声,双双地堕落下来!
岳怀冰闻声而惊,慌不迭还剑于鞘。发觉到那两棵隔岩被剑光所断落的巨大树身,这时才落向深谷之底,惊起了一群宿鸟!
隔着这么远,竟然有这般威力,即使是仙家至宝,也似乎有点难以令人置信。
就在岳怀冰惊惶万状的一刹间,陡地眼前青光乍闪,一个长身玉立、宫装螺发的少妇,现身眼前!
岳怀冰心中一惊,后退了一步!
眼前宫装少妇以极为奇异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忽然一笑道:
“道友不必误会,我不过是路过此山,因发觉这里剑气冲霄,一时兴起借着遁光下来观看一下而已。却没想到会有人在此深夜练剑,钦佩之至!”
岳怀冰起先还未十分注意对方,这时,就近一观,不由得心里暗呼了一声稀罕。
因为面前少妇,除了那身云裳仙衣、头上发式,显著与尉迟青幽不同之外,其他无论身材、容貌,看上去简直和尉迟青幽没有分别。如果一定要说两者不同的话,那么似乎面前少妇看上去略略较尉迟青幽要胖一点;而且较尉迟青幽显得成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妖烧气质而已!
这些看在岳怀冰眼中,自然使得他大为惊骇,如非对方话声显然与尉迟青幽有异,他真要怀疑她是否尉迟青幽化装改扮的了!
宫装少妇见对方只管睁着一双眸子,打量着自己,并不答话,心中也似微感奇怪!
她蛾眉微挑,浅浅一笑,说道:
“道友怎么不说话?你我虽系初见,总也算得‘缘份’二字,还没有请教道友大名怎么称呼?”
岳怀冰定了定神,觉出这般失态,太也丢人!
当下双手抱剑道:“在下岳怀冰,乃‘天一门’下弟子,未曾请教仙姑大号,是……”
宫装少妇陡地神色一变。
可是她立刻作出一番更和颜悦色的姿态,巧妙地掩饰住她的不自然。
“哦。”她嘴里漫应了一声,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遂即在岳怀冰脸上一转,莲步轻移。
二人距离更近了些!
她并不先回答岳怀冰的话,却只把对方上上下下瞧了个没完!
“原来你是天一门的弟子,失敬得很!”
她一面说着,妙目一转,浅笑道:
“请恕我直言,天一门中两代真人与敝派也有些渊源,以前曾有些交往,却是不知曾有道友你这个人,这么说岳道友,你是新来的?”
岳怀冰笑了一下道:“不错,在下正是新来不久。”
宫装少妇目光再转,无意间却发觉到他手上的那口新得仙剑,顿时怔了一下,一双明媚的眼睛,立刻为那口异常出色的剑身吸引住!
岳怀冰登时心里一惊,慌不迭地忙把手上剑藏向身后。
宫装少妇立时警觉,面现笑容道:“刚才贱妾由云中经过,所见墨紫宝光,敢是道友剑上光华么?”
岳怀冰哪里知对方言中之意,当下点头道:“不错……正是这口剑的剑光!”
宫装少妇蛾眉轻颦,娇声笑道:“岳道友这口仙剑模样好新鲜,可否赐借一观?”
边说,她前进一步,笑吟吟地伸出一只玉手,一副等待着接剑模样!
岳怀冰怔了一下,遂即抽剑而出,往前走了几步,道:“仙姑请就近一看便是,实在是这口剑,乃在下新得之物,不便假手外人。”
宫装少妇在岳怀冰抽剑而出的一刹,脸色倏地一变,那双不胜惊讶的眸子,很快地在剑上溜了一转,遂即后退一步!
她娇笑了一声,微微颔首道:“此峰该不是外面传说的铁笔峰吧?”
岳怀冰道:“仙姑说得不错,这座山峰正是铁笔峰!足见仙姑好阅历!”
宫装少妇微微一笑,露出编排得如贝犀的一口玉齿,秀美的脸上,暗含着一些贪婪之色,用那双灵活的眸子四下瞟了一下。
她神色自若地说道:“这么说岳道友你真好造化,外传‘铁笔太岁’的那口‘苍鹰’仙剑,果然藏在这里,竟然为你所得。”
岳怀冰怔了一下,心中一阵狂喜,正不知何以作答。
宫装少妇表情似乎微微有异,她上下打量着岳怀冰,一笑道:“岳道友方才说你才来天一门不久,可是真的?”
岳怀冰下意识里忽然觉出对方少妇,似乎对自己没有安下好心,当时匆匆归剑入鞘,一面点头道:“你我初次见面,怎会骗你?”
宫装少妇双手抱胸,身躯轻轻摇晃着,一双大眼睛斜瞟着他道:“这么说,你还不曾学得剑术?”
岳怀冰心中一惊,顿知有异,当下摇头道:“不,在下已精通剑术!”
“哼哼!”宫装少妇娇声笑着道:
“年纪不大,倒学会了骗人,天一门的规矩,别人不知道,岂能瞒得了我?据我所知,天一门挑选门下极严,一经入门,头三年绝不轻易传授门中道法剑术,必须先令弟子深习内功,打下这层根基之后,才能谈得上传授剑术入门功夫,你说是也不是?”
岳怀冰心中一动,暗忖道:“怪也,这妇人如何对天一门中规矩知道得如此清楚?”
想到这里,越加对她留下了心。
宫装妇人微微一笑,道:“那么,如果我猜得不错,你根本还不曾正式入门,只能算得天一门的记名弟子。再说天一门自从尉迟丹兵解以后,根本就没有掌门之人,你又拜谁为师?”
岳怀冰听她这么一问,竟然为之一怔,无话可答。
过了半晌,他才冷冷地道:“这是敞门中的事,请恕不便奉告!”
宫装少妇一笑道:“看起来你像是个蛮聪明的小伙子,你不说我自然也不问你,这样吧!我有一件事与你商量,不知你可愿意?”
“我还不知道是什么事!”
少妇垂头一笑,一双美目里交织着错综复杂的表情,包括色情、贪婪、机智与怒嗔!
“小伙子!”
宫装少妇摇曳着她动人的身子,微笑着道:
“你在天一门呆下去,对你是一点好处也没有,如果你能改投旁门,那情形可就大不相同!”
“怎么个不同?”
宫装少妇一笑道:“你可曾听说过有‘玄武门’这个门派?”
岳怀冰心中一惊,他记得当日由苍须奴与尉迟青幽对话中听过,并且知道他们的教主是“紫面神君”!
但是,眼前他却假作不知地摇了一下头!
宫装少妇道:“玄武门是当今唯一玄门正统大教,教主姓秦名苍波,为当今第一奇人,神通广大、仙法无边,外号人称‘紫面神君’。如果你能够改投在他门下,可比你在天一门这么穷挨岁月,要好上百倍!”
她目光虽是妩媚,可是妩媚中却又暗含着无限杀机!
岳怀冰在她说这番话时,一连又打量了她几眼,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两相印证之下,猜得不错,不禁心内大吃一惊。
他低下头,呐呐道:“这件事关系重大,我要好好想一想才能回答你!”
少妇冷笑道:“我要是你,就绝不会不答应!”
岳怀冰此刻既已猜出了她是谁,心中自然大生戒心!眼前这一句话,关系重大,一个失口,可就有在对方那剑下丧生之虑!
他毕竟也是聪明人。
“如果我不答应呢?”
“哼!”
宫装少妇冷冷一笑道:“你最好还是答应!”
岳怀冰道:“玄武教既是当今玄门正统,收徒岂能如此随便?”
“我可推荐你。”
“但是我还不知道你是谁?”
少妇微微一笑,道:“问得好,那么我告诉你吧,我姓葛名少华,人称‘美芙蓉’,现在身任‘玄武门教’第二副教主之职,有我推荐你,当然没有问题!”
她一报出名号,岳怀冰更证明自己没有猜错。
面前这个看来不过二十七八的少妇,竟然就是尉迟兄妹的亲生母亲。她曾是尉迟弓的妻子,也是从“天一门”被逐出门,永远不许还山的弟子!
岳怀冰抱拳道:“原来是葛副教主,失敬得很!”
“怎么样?”葛少华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岳怀冰沉着脸,说道:“请恕我直说,副教主总不会平白无故地介绍我入贵教吧?”
“当然不是平白无故。”
她微微一笑,玉手一指岳怀冰手中剑道:“我要你新得的这口剑,你肯送给我么?”
岳怀冰一笑道:“说得好轻松!”
葛少华顿时面色一沉,道:“你不答应么?”
岳怀冰心中忖思着,铁笔峰与主峰之间相去不远,自己只须略微拖延些时候,伺机制造一些声音出来,定可使苍须奴与尉迟鹏兄妹惊觉,那么自己也就不必发愁不能脱身了。
想到这里,他足下踱了几步,回头看向葛少华,道:“这大雪山整个后山,都有仙法禁制,你是怎么进来的?”
“美芙蓉”葛少华冷笑一声道:“只要我高兴,随时可以来去自如!”
“那一座主峰呢?”
岳怀冰手指向主峰道:“你也能来去自如?”
岳怀冰这么说,实在是知道当年尉迟真人为了怕她日后上山纠缠,特在主峰四周,设有厉害的禁制,那“两极神光阵”,据悉就是眼前葛少华深所惧怕的,是以他才故意这么用话激她。
葛少华当然是不会这么容易上他的当!
她偏头向着对面峰上,看了一眼,那一张秀丽可人的脸上,带出一些凄凉的表情。
也许是这一眼,勾起了她无边的仇恨。其实她实在应该不必再恨谁了,真正对她有仇的应该是尉迟真人,可是真人早已在二十年前已经飞升了,剩下的只有她的一双儿女!
她莫非连自己亲生的一对儿女也心存怀恨?
这个问题,似乎只有她本人,才能回答了。
“有一天,我会去的,但是不是现在!”
她喃喃地说:“这一天很快就会来到了!”
目光向岳怀冰一转,她忽然冷冷一笑道:“我倒把你看得太简单了!”
说时手指向着岳怀冰身上一指,即有一道蛇样的红色光华,直向着岳怀冰身上飞来。
说时迟,那时快!
这道蛇样的光华眼看已将缠上岳怀冰身上之刹那,蓦地一幢紫光,由岳怀冰身上飞出来!
这幢紫光一经飞出,顿时形成一面紫色琉璃罩子,一下子将他全身罩住,葛少华所发的那道红光一经触及这幢紫光,顿时倒撞了回来。
一时之间,有如冻蝇撞窗般连连撞击不已,却是无论如何也攻不进去!
岳怀冰乍惊之下,低头看时,才发觉那幢紫光,原来是由自己衣带上所系的那面紫色玉佩上发出来。这面王佩正是尉迟青幽转手所赠,原是遗失于珍珠荷包中的一件物件,自己一直当它名贵玉器而已,未曾想到,它竟是仙家一件防身的法宝。尉迟青幽以此重礼相赠,可见爱重之深!
不言岳怀冰这一刹间感慨万千,却说葛少华,眼见着岳怀冰身上飞出这幢紫光,竟然把自己专司捆绑刑吊的一件宝物“霓虹带”格于罩外,不由得当时吃了一惊!
这面紫玉佩她原是见过的,心知是当年尉迟真人一直不离身的一件防身法宝,却怎地会落在了对方手上?
她情知此宝的厉害,绝非自己“霓虹带”所能攻得破的。
当下抬手收回,却化为一枚红色小小指环,戴在她右手食指之上!
“霓虹带”一经收回,岳怀冰身侧那幢紫光顿时也自行收回!
岳怀冰宛若置身梦中,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