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自己数番联系于他,也未得丝毫回应。
即使心中知晓不该怪罪于师尊,但,总有无比的绞痛,压抑在心间。
“唉……”
过了许久,南柯终是再度长叹了一声,却也对此刻无尘子的行踪只字不提。只如长辈一般探出手,抚上秦川的肩头,聊以安慰。
秦川没有避让。
唯有苦着脸,看着那石榻上安安静静的叶秋奇。
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
无量天。
浮云飞鸟,沧海碧波。
秦川独自坐在某处山巅,看着眼前的虚无之景,怔怔出神。
他想到的,是安阳城落霞山庄中盼夫归来的苏小妍。当初阿罗叶远归西疆之时,秦川心中想到的,是假若自己在中原出了意外,该如何面对她?
却没想到,害怕的,还是来了。
唯一的不同,便是自己将要面对的,是苏小妍。
待自己带着叶秋奇的尸骨回家,那时,该如何面对小妍?当初年少时一起许下同生共死的誓言,此刻,又该与谁去诉说。
秦川突然有些后悔。
这是这一世中,唯一一件感到懊悔之事:
若是那夜没有因为好奇赶去了孔陵,是不是,就可以换回叶秋奇的性命?若是可以回到过去重新选择,自己,绝不会有半分迟疑!
可,如何回去呢?
“……”
秦川面色一苦,绞心的疼。
“他或许还有救。”
“!”
突然,身后传来南柯宗主淡淡的话语,秦川猛然眸中一亮,顿时跃起身来。却见南柯负手而立,竟不知何时就立在了自己的身后,面上也无丝毫的悦容,不知是因为此刻秦川的怅然而感染,还有另有担忧。
似乎,她原本并不想告知秦川。
“刀山火海,我也要将他救回来!”
秦川坚定道,一对拳头,紧紧地拽着。
……
“他的这幅身躯,凝炼之时,精妙不亚于当初的你。故此骨骼脉络之间,尚有元神感应存留,这也便是躯壳未曾腐朽的缘故。若能寻到另一件蕴藏元神的东西,或许便能将元神激发出来,重塑于他,使之得以重生”
殿中,南柯看着叶秋奇的遗躯,对身旁的秦川说道。
“何物?”
“血。”
“?”
见得秦川不解之色,南柯忽然莫名摇了摇头。仿佛,是经过无比慎重的思量过来,才决定将这个发现告知于秦川的。
此时的叶秋奇,固然气血尽失。
可那是上古轩辕氏的血脉,又有谁,会舍得任其白白消弭?
“半月,抽走了他的血脉!”
沉思良久,终于,南柯无比凝重地告诉了秦川这个消息。随后,她看着秦川面容上阴晴不定的变化,心中,却又莫名叹了口气。
……她猜到了,秦川的打算。
“我知道了。”
秦川道了一声,这一瞬间,语气竟是如此的平淡。
南柯宗主如何知晓半月取走了叶秋奇的血脉,秦川并不知晓,但也不必去猜测,顺此一想,自然也能知晓是这般结果。玄天玉简自古以来便被定为魔道天敌,即使半月不一定如君魔炎一般加之利用,但也绝不会置之不顾。
当然,秦川肯定,半月也绝不会将其销毁。
因为,他在等自己。
“呼……”
一声轻舒,秦川莫名笑了一笑。看了榻上无比安详的叶秋奇的一眼,随后将目光,投向了殿外苍茫的天际。那,一朵朵的浮云。
这时,心中下了一个无比重要的决定。
……
京州城。
落日峡中原正道遭遇惨变,数日之间,已经传遍了整个修真一界,就连俗世之间,也有些许类似的谣言,有些惶惶不安的气氛。
是日。
儒园门户紧闭,往日学府也尽数关闭,不知在闭门修整什么。
城中的其余名门世家,也鲜有外出,更传不出丝毫的消息,如同一夜之间陷入了沉寂一般。如此,致使城中居民,隐有一些不详的谣传。
略有知情者,更是惶恐。
一想便知,若是那日的交战正道宗门大获全胜,恐怕早已弄得城中沸沸扬扬,歌舞升平数日不绝。反倒是这般,谁都能猜出个端倪。
苏府。
自从叶秋奇领着叶家来京州参加盟会,苏小妍便忍不住冷清,怀着身孕回到了娘家小住。一来有了身孕,亲自来给家里报报喜;二来,这京州消息灵通,也好顺道打听打听夫君叶秋奇的事迹,如此,才能心安。
此刻,苏小妍便从街道之上,缓缓走回府邸。
她怀孕时间也不长,又是修真之士,自还没有那般孱弱。如今没有叶秋奇管嘴,更是几分肆意,趁着闲适的午后,出来逛了回街。
不过,这一日下来,却似乎有些愁绪。
总能听到一些谣言,带给她十分不安的感觉。
“哎?秦川?!”
突然,苏小妍稍一昂头,竟是见得许久不见的秦川,此刻伫立在苏府大门之外,仿佛踟蹰着是否要进门叨扰。随即,苏小妍开怀一笑,只以为是秦川害羞犹豫是否敲门,便是打上一声招呼,向着秦川迎了上去。
“……小妍!”
见状,秦川稍一怔神,随之微微笑了一笑。
“你怎来了?快,快到家里坐!”
苏小妍顿时笑逐颜开,急忙推开了府门,将秦川领进府中。她与秦川本是熟识,她苏家更与秦川一家关系不浅,此时自是欢喜得紧。
进得门去,当即高声唤起苏父长辈二人。
“……”
然而,她瞧不见的是,身后看着她的秦川,眉间莫名浮上几分苦楚。
……
夜。
苏府家宴。
“秦小侄方才去了半月不到,小小这孩子便是总日念叨。说来你与阿罗也许久未一同来家中做客了,下回可记得将阿罗也一起带来。”
席间苏权满面悦容,不住地与秦川对酒。
上一次京州盟会,秦川虽也来了苏府,但未遇得苏权在家,只与上官瑶带着苏小小游玩了一回。这一次难得遇见秦川,苏家一家人也是欢喜得紧,也不知从何时起,便把秦川一家,当做了一家人。
如此,秦川自也是欢喜。
回敬了一杯酒,秦川便道,也无隐瞒:
“阿罗去了西疆养胎。这次来,是听说小妍在家,特来看看。”
“哦?”
随即,席中众人皆是微微一惊,苏权随之立起身来,又与秦川对饮了一杯,“那要恭喜秦小侄了,待阿罗归来,定要带来我府中一聚。”
“应该的。”
秦川笑笑,“除此之外,便是与小妍说说叶秋奇那小子的近况。”
“他怎么了?”
听得秦川此言,苏小妍忽然面色一紧,直看着秦川。今日听得的一些谣言,虽然有些空穴来风,没有半分凭据,但无风不起浪,她也不得不开始担心起叶秋奇来。也顾不得方才秦川带来的喜讯,只等着秦川的回答。
“他……”
秦川抿了抿唇,心叹一声,却是又饮了一杯:
“近来中原变化,想必你们也知晓。他在忙其他事情,我前番恰巧遇得他,他便托我来与你知会一声。待他忙完了事情,便立马来与你妻儿团聚,最迟在诞下麟儿之前,他必会完好无缺地回家。”
“真的么?”
“我秦川何时骗过小妍你?”
秦川再度笑了一笑,却不知,心中,已是满腔苦水。
“一定!”
秦川如此承诺道。
第04章 抉择()
转眼又过数日。
苍云之下,却是一座险峰,坐落巍峨山脉之中,直指云霄。
落雁峰!
那夜拜访苏家,秦川并未多留,只叮嘱苏小妍安心养胎、莫要管那外面流言蜚语,也未曾留宿,便一路来了这通州之北的伏羲山。
“呼……”
伫立山门之前,秦川忽而舒了一口气。
一侧,正是那闻名天下的伏羲道家古迹,一块天然巨岩,上书一个鬼斧神工的“道”字。秦川曾数次瞻仰这个雄浑苍劲的古书,却一次比一次迷茫。世人大多碌碌无为,亦有才识者寻仙问道,千百年来孜孜不倦。
却究竟,什么是道?
……是这天道无情的轮回?
……还是脚下布满艰辛与劫难的路途?
秦川已经弄不明白了。
只想起,最近的一次,是自己与叶秋奇、还有上官瑶,风华正茂之时,在静虚子的带领之下,登山来此,在这古迹之下指点江山。
不知不觉,竟多少年过去了。
自己,辗转多年,又回到了这里。
秦川没有多想,拾起脚步,看了脚下那一步步如同直达云霄的石阶,缓缓踏了上去。周围,云缭霞绕,青烟冉冉,仿佛真的忘记了忧愁。
真的,能忘记么?
……
穿过前山别院,不觉此刻的院中多少有些冷清,途中也有遇得几名弟子,却都是后来的新晋门生,竟没有一人识得秦川了。倒是不少人悄悄指着秦川这一袭怪异的道袍,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而私下评头论足。
再过那山前小径,登上了太极广场。
几座鼎炉,依然飘着如梦如幻的青烟,丹香浸鼻。
一切,都没有变化。那正中的无极大殿,仿佛历经了几千年的风雨,还依然落在这群山之巅,遥瞰着远方的中原大地,辞旧迎新。
秦川莫名笑了一笑。
“弟子秦川,重回师门!”
一声高唤,秦川昂首正眉,打破了这道家仙境的安宁。
瞬息之间,便有一道疾光落在秦川身前,待得光芒黯去,却见一名年轻的道士出现在了秦川眼中。也并不陌生,正是那唐思贤。
“你来作甚?”
见得秦川,唐思贤面色顿时一变,沉声如此喝问。
当年秦川率领圣巫教大破伏羲门,虽未过多伤及众伏羲门人,但无疑是对他们骄傲尊严的践踏;而那一战中,原本的掌教真人玉虚子也因秦川而陨落仙逝,每一个伏羲门弟子,无不是打心里憎恨于眼前的秦川的。
然师门长辈似乎并无意缉杀罪人,众弟子们唯有怀恨于心。再加之前番夫子殿外正道联盟容纳了他,所有伏羲门人,更是只有无奈作罢。
但那只是顾及了中原大势。
此时此刻秦川再闯落雁峰,毫无疑问,已再度激起了他们心中的怒意。
“你莫不是以为,我伏羲门当真还能容得下你?!”
唐思贤再一声责问。片刻不到,这太极广场之上,已然汇聚了不少昔日的伏羲长老同门,皆是做防备之姿,牢牢地觑视着秦川。
在他们眼中,秦川,就是罪人!
“往昔恩怨,他日再论。”
迎着众人的目光,秦川依旧面色平静,没有显露半分真元,也没有丝毫忏悔之色,只继续道,“我今日来此,只想见见上官瑶。”
闻言,唐思贤眸中一怒:
“上官师姐……”
“瑶儿不在。”
然而唐思贤一语未出,却是顶峰之上传来一句打断了他。众人转目望去,只见那无极殿后的山崖之上,静虚子不知何时出现,已然瞧清了广场上发生的一切。他轻叹一声,也未安遣众弟子,只对秦川淡淡道了一句:
“你过来吧。”
……
“她去了何处?”
凌云阁上,秦川与静虚子盘膝对坐。时隔多年,这一对师徒终于再一次面对面地坐在了一起。却不再是当年的讲经传道,唯有,几分唏嘘。
秦川没有多礼,第一句便如此问道。
“落日峡归来,瑶儿便决心闭了关。”
静虚子长叹一声,答道,“眼见生灵涂炭,她自恨修为不济,在寂灭天中苦思数日,便决心参悟无上之道。此刻寂灭天洞府紧闭,她又遇修为瓶颈,我看短时间内,她也不会出来,直到大道得证,心惑得解。”
“……”
闻言,秦川没有言语。
上官瑶道法上的修行一直强于自己与叶秋奇,早已知晓,不久前她便已是无极道法元婴期巅峰之境,只待机缘,便可突破至大乘。
当然,何时能够参悟,无人得知。
秦川的师尊无尘子,当年突破这道门槛,炼虚合道,便足足花费了数十年的光阴。上官瑶不像秦川一般仙魔双修、融会心魔之道,也没有叶秋奇那传承至上古的血脉之力,她想有所突破,也唯有苦苦地参悟无极道法。
可是,这般,又是何苦?
“如今中原纷乱,群魔四起,一场浩劫即将到来。瑶儿生性倔强,我做师父的,便只有任着她。待她突破归来,这漫漫长夜,也有曙光了。”
静虚子继续说道,似乎并无多少担忧。
上官瑶的天资,几乎无人否定,自从静虚子突破大乘以来,便断定自己的这个弟子,终将也达到那个境界。甚至……
将会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人!
那寂灭天是伏羲门囚禁邪魔之辈的场所,但实际上也是伏羲山中一处隐藏了无数秘密的地方,因为戾气极重,方才被用来禁锢邪魔。此番上官瑶闭关之行,虽然劫难重重,但假若参悟得归,必将有所大成。
静虚子坚信不疑。
因为,这天下,终将是这年轻一辈的!
“呼……弟子明白了。”
良久,秦川舒了一声,终不再多言。
只剩些许惋惜,自己本想来这落雁峰与上官瑶见上一面,结果却并未如愿以偿。如若将来……不,即使天诛地灭,自己,也必履行当初誓言!
……
“你将来有何打算?”
静虚子问道。
“那夜弟子不在落日峡,去时已晚,不知当下何等局面?”
秦川没有回答,却是问起了当日之事。
“山阴居士临阵倒戈,中原正道陷入重围,损失惨重。那日在场的各门弟子,伤亡过半,而逃出谷来的,也多有负伤,中原形势堪危至此。如今儒园一蹶不振,各门各派也都在观望之中,等待一个人出来主持大局。”
“何人胜任?”
“眼下暗黑门势力大振,愈渐猖獗,如有示弱,必会涂炭苍生,中原浩劫。了音禅师日有衰微,看来,只有我伏羲门,来当此一任了。”
静虚子平静地答道。
如此危难之时,并未推脱,也未有丝毫的谦逊虚言,而是直截了当地接下此任。倒也不负他当年的威名,震慑群雄的静虚子谷长风。
秦川点了点头。
师徒二人又叙了片刻,待得秦川将欲辞去,静虚子忽然叫住了秦川,立起身来,未提今日的冲突,却是有些肃色地问了秦川一句:
“我且问你,秋奇是否有碍?”
“……”
秦川一时默然。
“他虽出师而立,但生性如何,为师岂会不知?”
“他受了伤。”
踟蹰片刻,秦川终是肯定地回道,没有透露半点口风:“但请师父宽心,纵使历经万难,弟子也必会将他安好无恙地带回来。”
一定!
……
从凌云阁出来,秦川忽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长舒了一口气,转身跪行了大礼,三拜辞行。随后遥瞰了一眼中原大地,却是御剑而起,头也不回地朝着中原腹地疾飞而去。
云海漫漫,不知浮沉。
直到夕阳渐逝,又回归罪恶的暗夜之中。
其间秦川向青冥山发去了信息,告知罗狼,自己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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