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心。却是善。还是恶。”
“人心本无善恶。曾几何时。他人施恶于你。你却不知。他人亦有善施于他人;你决心以恶向恶。本也为善。却又不知。你施善于他人。亦有恶再施于他人。善恶循环。终成因果。然。善恶无止也。”
“若以善向恶。岂非任恶猖獗。”
“善恶终有报。你因被施于恶。心愤难平。总以善恶计较。其实才是大恶。你可明白。无善无恶。自在人心。这才是我逍遥之义。”
“如此。却是弟子错了么。”
“是。你。选择了深渊。”
深渊……
……
微暖湖风。直让人忘记了寒冷。
秦川记得萧如白与闻人醉殉情的那座岛中悬崖。这一日。不知为何。突然想來瞧瞧。或许。來缅怀那被命运无情捉弄的人们。
仿佛。便是自己。
不巧。此时此刻。居然在那崖上偶遇了一人。
却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岁老、然而色却不衰。一袭白衣。神采奕奕。若不是并非穿着道袍。直让秦川错以为是自己的师尊无尘子。他独坐崖边。注视着茫茫的云梦大泽。尽显一副隐世高人的模样。
此人。秦川认识。
……甚至。才刚刚见过不久。
见得此状。秦川面色微微怔了一怔:
“先生前番救命之恩。秦川谢过。”
当即行了一礼。秦川却是无比尊敬地躬下身。不敢有丝毫怠慢。
那日。若非这位老先生出现。恐怕自己不是死在司空寂的手中。便是被星宿劫突然爆发出來的可怕力量反噬而死了。自己修为突飞猛进。正是那时将幻灭之祭下的真元注入了星宿劫中。造成了极大的变故。
险些。与那司空寂真正地同归了。
所幸的是……
想到如此。秦川的心中都还有些后怕。这也是。近日來自己神情恍惚的原因之一。那股力量。远远比心魔的反噬还要可怕。
“那星宿劫的力量。可压制下來了。”
老者看着秦川。只淡淡地问道。
“承蒙先生相助。已然无恙了。”
秦川应道。随即又有些冒昧地问道。“敢问先生名讳。”
“子隐。”
“。。”
闻言。秦川突然大惊失色。
自号“子隐先生”的。却不是那逍遥谷的谷主么。
……难怪。他会出现在这萧如白陨落之地。
传言之中。子隐先生本是数百年前的儒园大贤。功盖天地。乃是当真无愧的修真第一人。儒园兴盛的一大原因。便是因为有他。而得了如此成就之后。他却突然自废了修为。干脆利落地抛却一切功名。离开了儒园。隐世而居。
后來。便有了逍遥谷。
据说这子隐先生自废了儒家修为。却又自创出一套修习法门。其内容世人不知。但从外出逍遥谷弟子普遍的强盛实力來看。可想而知……
那套逍遥谷修习心法。究竟有多高深。
萧如白。便是其一。
那后來被中原人人畏惧的“琴魔”。更是如此。
“秦川再拜。”
迟滞了许久。秦川终是又无比恭敬地行了一礼。一时仿佛无言以对。只能由衷表达心中敬仰之意。“若非先生出手。恐怕秦川早已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先生救命之恩。秦川无以为报。”
“我救了你。却也救了司空寂。”
“。”
“当年。司空寂与如今的山阴居士。乃是同门师兄弟。司空寂为长。其又天赋异禀。本是钦定的门主继承之人。一切变故……”
老者叹了一声。颇有唏嘘之意。又继续道:
“他二人的师父。算是儒园历來成就颇高的门主。可惜后來。因为与魔道抗争多年。难免染了魔障。一次危机之中。儒园商议的结果。是由司空寂亲自将之击毙。化解天下安危。那时。司空寂万般不愿之下。终是应了下來。”
“那。他便成了这天下的罪人。”
听着。秦川心中一沉。轻声问道。
“其时。儒园门主堕魔之事。外人并不知晓。儒园也不可能随意外传。司空寂犯下此等叛逆的弑师之罪。却是由他的师弟。山阴居士。集聚天下英杰。共剿于之。司空寂不愿与正道相争。东躲西逃。结果。也染上了魔障。”
说完。老者别有意味地瞧了秦川一眼。
秦川不语。
老者又继续说道:“其实。这一切。起因不过是儒园毫无意义的颜面而已。唉……那时。司空寂曾來我逍遥谷求我收留。但我并未同意。他无奈离去。却无意中知晓了一个上古之秘。心中。萌生了一个念头。”
“是八大邪器。”
“不错。”
老者应着。眸中也多了几分沉色。“造化弄人。一念之差。本來不惜违背道义犯下弑师之罪。而以此守卫天下苍生的他。却走上了另一条路。选择了一条深渊。儒之仁爱。在他的身上。俨然变成了一个笑话。”
“……”
秦川沉默。
忽而瞥了瞥自己的前胸。那个上古之秘。此时。自己也知晓了……
摇了摇头。秦川随即问道:
“不知先生救下司空寂后。他去了何处。”
“去与君魔炎了结去了。”
“君魔炎。”
闻言。秦川心中又是一沉。原來。盛极一时的冥教。却是因为两大高手的内斗。被阿罗叶抓住机会。被生生攻破了天心崖。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流之中。想着。秦川双眉忽然一蹙。“那。此时此刻。那二人结果如何了。”
“那二人如何我不知。”
老者抚了抚白须。“但我知晓。那日。司空寂已经服下了三日绝魂丹。”
“。”
突然。秦川面色一变。
最终。却只陷入死一般的沉默之中。
……
一月以后。
云梦之变结束。冥教灭亡。
祸乱中原数十年的一大邪教。终于在天下正道的合力围剿之中。连同总舵天心崖在内。各地魔窟尽数彻彻底底地陷落。大好河山。终于回归了安宁之中。此战中居功至伟的圣巫教。也终于被中原正道所认可。
以一己之力。致使临江府避免了一场生死浩劫。
阿罗叶在中原之中的威望。也一日千里。再也不是以往外來巫教的教主了。如今的她。在中原之中。也有了不低的一席之地。
至于秦川……
这些外人的目光。秦川自也从未放在心中。
那些过往恩怨。所谓的“罪孽”。是自己所为的也好。他人嫁祸的也好。秦川从未解释过半分。所谓的拯救天下苍生。自己也从未真正地去想过。只要自己身边的人安好。便觉得。一切都满足了。
亲眼目睹了近一月以來中原正道对冥教余孽的杀戮。秦川忽然觉得愈加的厌倦。还有。得知了那司空寂昔年的往事……
秦川。倦了。
不管杀戮还是纷争。全都倦了。
……
参松观。
临山而下。一片青葱。
秦川一直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小径之中。静静地立在原地。洠в醒杂铩V挥凶旖鞘贾锗咦诺牡σ狻W约骸:苌僬獍阆幸莨恕
就这般。目送她回落雁峰吧。
“人都走了。还看什么。”
忽而。一只熟悉的手臂拍上了秦川的肩膀。传來一句笑声。
“她从未走过。”
秦川轻声应道。不觉轻触了自己的胸口。末了。回过身來。对着叶秋奇笑了一笑。也不多言。便就地在这山顶青石之上。躺了下來。
叶秋奇也盘膝坐下。
远方。
晴空万里。天地苍茫。
“可还记得济云观的时候。我们也是这般无聊地看云。”
“我只记得你我切磋的时候。你老在那竹林里蹦跶。仗着步法比我快。便老是用來青竹來打我。來來去去又只会一招太虚诀。烦得要死。”
“那今日來一盘。”
“不來。”
叶秋奇忽然反声道。笑了一笑。却又凝视着秦川。“我看你修为突飞猛进。却有些不开心。你在那云梦泽上。可曾遭遇了什么。”
“呼……”
闻言。秦川长叹了一声。“改日与你说。”
“好。”
叶秋奇淡淡应着。却并未追问。
时光仿佛回到了很早很早以前。二人就这般闲逸地卧着。看着天边的云卷云舒。彼此洠в幸谎砸挥铩H词贾彰靼锥苑降男纳
就只差。一壶酒。
“不与你浪费光阴了。”
过了很久。秦川突然坐立起來。似是想起什么。又猛然站起身來。对着一旁假寐的叶秋奇说道。“我与阿罗说好了今日游湖。差一些给忘了。”
“哈哈。”
叶秋奇大笑两声。扬起手來。摆了一摆:
“去吧。”
……
秦川走后。叶秋奇依然独卧了许久。
直至日暮时分。方才拍了拍衣裳。打算起身离去。如今晋州大事已定。各门相继返回了各自的师门。上官瑶今日一早也带着伏羲弟子返回了落雁峰。若不是秦川还留在这里。叶秋奇也早已返回安阳了。
此刻。却是时候了。
追忆虽好。但应把握的。还是当下。
“呼……”
叶秋奇长长舒了一口气。将目光投向了遥远的中州大地。
“咻。”
突然之间。只见得渐渐昏暗的天色之下。一道疾光不知从何处飞跃出來。破空而起。散作几股微光朝着中原四方飞落。虽然隔了万里之遥。未必能够瞧得真切。但只要刻意窥察。也能看得个清清楚楚。
那个方向。來自京州。
“。”
顷刻间。叶秋奇眉目一沉。无比凝重起來。
那是。儒园的……
长空令。
第01章 心声()
深夜。
满城灯灭。透着无比诡秘的气息。
即使是中原最繁华的京州城。此时此刻。也彻底陷入了夜的沉寂之中。儒园夫子殿外的两盏长明灯。月色之下。有些微微的泛黄。
风。不断吹拂着。
恍惚之间。竟有几分萧索。
“轰。”
突然。一股可怕的气息。猛然爆开。
无比残戾的杀意。片刻之间。竟是笼罩了整座儒园。无数熟睡中的儒园弟子。也顿时被吓破胆來。从床榻上惊醒。一时鸡鸣犬吠。传遍了整座京州城。原本静谧安详的夜晚。终于被彻底地打破。尽是喧哗。
满城大乱。
月色。更冷。
寒风不断。那两盏灯火。忽地灭了下來。
只余一片黑暗。留存于天地之间。
陶丹青匆匆从那殿中跑将出來。一袭儒袍似乎还是刚刚披上。亲临如此突如其來的剧变。又岂有安宁之夜可享。
殿门轻启。
霎时陶丹青面色瞬间大变。尽是骇然。
只见得虚空之中。一袭迎风摇曳的红衣。如血一般。染遍了整片月色。一个面容冷峻的女子。神色无情。眉间只有一股极其可怕的杀意。俯视着整座儒园、整座京州城、甚至。整个天下。
她如挑衅一般的目光。直直盯着刚出殿來的陶丹青。
手中。一把利剑。闪出一抹寒光。适时初春之夜。竟有雪花飘落。随着那剑上不断溢出的残戾气息。直把整片天地变得如同隆冬一般。
邪剑……
凝霜。
……
云梦泽。
晌午时分。春光大好。
一叶轻舟。漂泊在大泽之上。烟波漫漫。映着春日阳光。带來的。只有一阵温暖之意。就这般随波游着。仿佛朝着天边而去。
忘却了烦恼。
“这蟹。却是东雷阁做的最香。可惜了……”
船头之上。秦川浅酌一杯美酒。忽而淡淡地笑道。对面。阿罗叶也是满怀春意。一边看着秦川。一边默默地吮着刚刚吃过蟹的手指。
娇俏之颜。无比动人。
初到晋州之时。秦川便说带阿罗叶游湖赏景、顺便尝尝这大泽之畔特产的海鲜美味。只因后來事故丛生。方才一直未得如愿。如今冥教大破。圣巫教的地位也得以提升。不再有后顾之忧。倒才真正有了游湖的机会。
罗狼、桑娜一众。也早已被遣回了落雁峰。只有阿罗叶还一直留在云梦泽。这也便是一个月以來。秦川洠в欣肟莸脑颉
“你不是喜欢钓鱼么。我本打算时间还早。去找个地方钓钓鱼顺便野炊。但是此刻來看。怕是时间不够了。”
阿罗叶说着。却似有幽怨之意。
随即。秦川略有愧色。干咳一声。回道:
“遇到叶秋奇那小子。耽搁了一些时间。我心里是记着的。”
“她要回去了。你去送她。我不在意的。”
忽而。阿罗叶却是如此道了一句。
闻言。秦川面色略有古怪。稍稍扬起眉來。悄悄瞥了阿罗叶一眼。却见此刻的阿罗叶只顾自擦着手。面怀淡笑。并未有所怒容。
秦川的心中。忽有几分莫名之意。
暖风吹來。一股清新之气。
阿罗叶擦完了手指。随即昂起头來。也洠в斜鸬纳袂椤V皇俏是卮ǖ溃骸捌涫的侨漳闼等ゴ沟觥R彩侨ゲ嗡晒壅宜伞!
“……”
秦川沉默了片刻。
阿罗叶说的“她”。自己当然知道是谁。要说那日外出垂钓。本意还真不是去找上官瑶的。但后來也的确改了想法。夜里悄悄來了参松观。如此。对于阿罗叶的猜测。秦川倒也不想去反驳了。
只是不知。阿罗叶此番是何意。
“今日我夫妻游湖。便不说别的事了。”
秦川笑了笑。说道。
然而。阿罗叶也是笑了一笑。却是摇头:
“我知道。当初我骗你与我成婚。你却是不乐意的。尽管后來我们好了。但我依然知晓。你的心中。是有别人的。不久前柳沉烟曾与我说。你心中还有个最重要的人。如今我才知晓。那个人。便是上官瑶。”
“……”
秦川依旧不语。
只默默再度拾起酒盏。轻轻抿了一口。
“当初我以为那个人是慕紫涵。但是原來我猜错了。”
阿罗叶继续说着。依旧不动声色。只浅浅地笑着。竟是洠в信荨T谇卮ǖ拿媲啊K噬儆姓獍闫骄驳氖焙颉K醋徘卮āK档溃
“我不知你的往事。但我们夫妻多年。我却也懂你了。”
“嗯。”
秦川淡淡应着。也看着眼前的人。自己的妻子。
“对于慕紫涵。其实你心中更多的是遗憾。你从未放弃过将她拉离苦海。或许。更多的只是想弥补于她;而柳沉烟。你与她更多的。应该只是友谊。只是她不那般看。渐渐地。你对她便也有了超出友谊的情感了。”
阿罗叶浅笑着。竟是缓缓道出秦川的心思。
她也不知是否猜得正确。但凭着直觉。还有。便是秦川是她最亲密的人。她的夫君。从她为秦川解去诛仙令的封印之时。他们。就是一体了。
她笑了一声。这一回。终于有了几分苦意:
“你真正喜欢、并且从一而终的。是上官瑶吧。”
“……”
秦川抿着唇。许久也洠в醒杂铩
或许。自己的心中。都从未细细理清过这些感情之事。却洠氲健0⒙抟洞耸钡囊环杂铩H凑辛俗约旱哪谛摹R不蛐怼4幼约航ソグ阉弊鲎约旱钠拮又薄W约旱哪谛摹>驮僖矝'有遮掩地袒露在了她的眼前。
这。才是夫妻。
秦川放下了手中的杯盏。却是握起了阿罗叶的手。
如这春风一般的暖。
“那时。便也是在这云梦泽上。我与她许下了诺言。此生不离不弃。海枯石烂;还有。曾经在伏羲山中。共度生死。一往而情深;还有。很久很久以前。那京州的破庙。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还有……”
说着。秦川的思绪。仿佛也随着话语。飘到了那很远很远的地方。那些时候。也有很多的烦恼、顾虑。却都。在两个人时光中。如若无存。
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秦川会心一笑。回过神來。仅仅握着阿罗叶的手:
“这些我从未与听人说过。阿罗。我不欺瞒于你。只因。你是我结发之妻。”
“嗯。”
阿罗叶应着。只任秦川握住双手。
虽然也有气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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