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速走空的教室里,钟源趴在桌子上。
偶尔抽动的肩膀,在黄昏的模糊光线里也不是十分容易觉察到。
她旁边的高大的玻璃窗外,是一片绚丽的夕阳。
过了很久,她站起来,收拾好书包,慢慢走出了教室。
桌子上是一大片湿漉漉的痕迹。
站在走廊外的顾森西,在钟源离开了教室之后,重新回到教室里面,窗外是一片浓郁的树木。他从教室后面的清洁室里找出干净的抹布,把钟源湿漉漉的桌子擦干净了。空气里浮动出来的噪点,密密麻麻地覆盖在桌面上。、其实是覆盖在了每一张桌面上。但是因为惟独这张覆盖着刚刚擦完的水痕,所以,在
一堆桌子里,显得格外特别。就像是所有穿着同样校服的人群里面,孤零零的自己。顾森西站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时间缓慢地流逝。
16
真的会有很多,涌动不尽的黑暗的源泉。
流淌出来的冰凉而漆黑的泉水,慢慢洗涤着所有人的内心。
17
顾森西日记:
不知道为什么,我又突然想起你。我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想起你了。在日记里用“你”这样的字眼,难免会让人觉得这是在写信。可是真的好想写信给
你。那天在电视里看到,说是就连月球空间站,也可以写信到达。珠穆朗玛峰上的研究站,也可以写信到达。只要在这个世界上,就可以把想要说的话说给对方听。可是我也不知道你现在究竟在怎么样的一个世界里。
黑暗源泉(一)(6)
不过,我想应该也没有我们现在这个世界糟糕吧。
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人珍惜过你。
连我自己也一样。
我也没有珍惜你。
很多话都可以用“如果当初……就会……”和“如果没有……就好了”来作为开头。但是这样的话,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吧。电视上你最后的面容,还有墓碑上那张黑白的表情安静的你的样子。我这几天一直在反复地回忆起来。心里很难过。
上海的夏天真正地到来了。
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绿色。记忆里的你,好像很喜欢。
18
做课间操的时候,顾森西请假去了保健室,因为早上爬楼梯一脚踩空,扭了膝盖。从保健室回来之后,课间操还没有结束。教室里都没有人。所有的人都黑压压地堆在操场上,僵硬地挥舞着胳膊。
顾森西走回教室,脚上尽管贴上了跌打膏药还有活血的涂液,但是还是使不上力。
快走进座位的时候,突然脚上一阵剧痛,忍不住用手按向前面的桌子,结果秦佩佩的桌子砰地一声倒在地上,抽屉里的文具书包等等哗啦散出来。顾森西赶紧去拣,在拿起书包的时候,一叠打印纸从包里散落出来。
每张纸上都是钟源的脸,还有日本AV女优风骚的裸体。
顾森西把那一叠纸拣起来,慢慢地塞回秦佩佩的书包里。
未完待续
恋爱习题与假面舞会(五)(1)
文/ 爱礼丝
#58
曾想过我们一直会是一个整体,亲密无间。
一如假象中几亿年以前的蓝色星球上,尚未分开的那一整块大陆。
只是之后漫长的岁月里,纷杂的念头如海底开始扩张,心彼此疏离。等到发觉的时候海洋已经将我们隔断。
你在南半球,我在北半球。
#59
好像一直相连的东西终于被折断了,变成了两根平行线。还在悠哉地感叹着永远不要开学就好了的时候数字就跳了一跳,高二了,撒花。
口头禅变成:“我荒芜了。”
莫小薇总觉得最近自己的生活只能用荒芜来形容。荒芜到没有人欣赏她用修正液画的指甲彩绘,荒芜到考完试就剩下对答案可做,荒芜到开始一个人思考生存的意义……撑着脑袋,对着窗口叹气,本以为自己的生活已经足够戏剧化,够让她心烦意乱了。但昨天打电话给姐妹们诉苦,却发觉别人的剧本比自己还要“跌宕起伏”了好几倍。另一所学校上高一的表妹,遭遇已婚年轻老师的,却还被同学误以为是她和老师搞不伦之恋;而在念大学的表姐和朋友一起出去玩,两个朋友一言不合吵起来,一个捅了另一个一刀。
本来是去寻求安慰的,却颠倒了目的,变成了安慰别人。一直缠着自己的那些烦心事,在她们面前,真好像变得“屁都不是了”——这是表姐的原话。
然而别人的“痛”再痛也只是触动了听觉神经,形成一个痛的概念,不像自己的痛,即便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还是会被大脑返还到每根神经末梢,然后无法遏制地切身地“痛”起来。
依旧还是叹气,难道我的存在就是为了在别人的人生华丽丽地跑上一次龙套吗?
“喂,莫小薇,你要不要跑……”
“绝对不要!”
“……800米,你不想跑我找别人就是。”可怜的体育委员被吓得后跳了大半步,但还是很快锁定了下一个目标,开始了游说工作。
这么说来,运动会又快到了。
脑海里一瞬晃过男生纵身奔驰的影子,像秋季里第一阵风,只是轻轻地拂过,但却越发让人心灰意冷起来。
一阵秋风一阵凉。
#60
在体育委员的软磨硬泡下,最终被拜托了写新闻稿的工作。看着那个平时嘻嘻哈哈的男生用那种从未有过的恳切口气和神情拜托自己的时候,总是让小薇联想到诸如“回扣”、“升官”之类的词汇。不过,她也知道那些当然都是不可能的。
或许,中学生涯里总有一两件这样让自己无怨无悔付出的傻事,即便是在别人眼里真的是又傻又逊,即便之后自己想来也真的是傻到极点,但是每每追溯起来的时候,却又总会觉得是最值得回味的记忆。
比如这样的一次运动会,比如为了兄弟和隔壁学校的男生大打出手,比如义无反顾地投入了很多年的单恋。
直到一切记忆都模糊成年幼时树阴下被拖长的影子,只有那时做的傻事,变成鲜明的颜色,被涂抹在了分辨不清的背景上。
虽然还不够成熟,但却拥有无所畏惧的勇气。
可以率直地遵循自己想法的勇气。
可以打破僵局,甚至刺伤自己,剑芒般的勇气
随着年龄增长逐渐消失的勇气。
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只是对彼此轻轻地点了点头。
虽然很想笑着说一句“傻瓜,都十年朋友了,我知道的。”就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但脸上的肌肉却总是在遇到芭儿的时候不听指挥,挤不出一丝笑容。
气的已经不是她对自己做过些什么,而是她为什么连一句不对自己解释。
连一个让我原谅你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而芭儿却一如既往地专注于学习,捍卫着自己学生会长的形象,只是在不知不觉之中越发消瘦起来。某天下午自习课上发出的“你小子再说废话,我用下巴戳死你。”的搞笑威胁,尽
恋爱习题与假面舞会(五)(2)
管是音量响到连隔壁班也听得一清二楚,却没有一个敢笑出声的人。芭儿总是能成为年级里的第一热门的话题。芭儿毕竟是芭儿。运动会开幕式的时候扬起头在主席台上讲话的情形,即使是刚入学的新生也印象深
刻。风扬起她的短发,她居高临下对着全校说:“这个秋天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眼里闪烁着热切的光彩。
#61
似乎是永远不会疲倦的鼓号队,配合震耳欲聋的加油助威声,以及主席台上不断响起的捷报,整个操场上的空气似乎都被点燃了。就连班主任也穿着细跟高跟鞋,跟着运动员跑了起来,只不过冲得太猛,鞋跟扎进了排水孔,卡在了跑道上,导致一场比赛作了废。
课桌椅都被搬到了跑道边上,然而大部分同学都奔走在操场各个角落。跳高、跳远、铅球、长短跑、接力赛……每个人都毫不吝啬地付出自己的汗水和赞美,即便平时总是一副懒散样子的男生们也
都露出了难得一见的认真神情,那些总爱对男生冷嘲热讽的女孩子们也都变身成超级粉丝团,呐喊到声嘶力竭。好像完全忘记了之前她还对他说过:“如果你也能得第一我就从四楼跳下去。”
当然这其中也还是有例外的不够热血的人的,比如莫小薇。
小薇百无聊赖地看着身边的同学们大部分都离开去给运动员加油鼓劲,只剩下几个坐在原地看着小说,或者抱着习题集不肯放下,孤零零坐在桌子前的自己倒显得突兀起来。
随手抓过一张新闻纸,开始乱涂乱画。只是耳朵时不时还是会接受到一些多余信息,提醒着她荒废在一旁的本职工作。
“加油、加油、加油!许琳琳,你是最棒的!高二(3)班全体同学都爱你!“高一(7)班王大致,你要是敢输了,就请全班哥们去澳洲游吧。”“高三(6)班张非阳同学,代表月亮惩罚你的对手吧!”“高二(1)班聂天逸,你自愿认输的话,奖励(3)班夏汐香吻一个。”啊,居然被读出来了,这个广播员胆子也真大。
正这么想着就听到有人叫自己。
“莫莫,你在画什么?”
“人物关系图。”
只是听到熟悉的声音反射性地作了回答,答完之后才发现眼前一张可爱的笑脸——来自初二(5)班的班草艾伶司的。小伶歪着脑袋看着小薇的涂鸦,几个被画得很Q的脑袋,可以从发型和下面代表名字的字母看出原型是谁。
被画成稻草头的是x夏汐,刘海服帖垂下的n是天逸,有着精神的短发的女孩b是芭儿,披散着一头长发的m是小薇自己。
每个头像之间都画了箭头,箭头上还画上了符号。
“圆圈是什么?”小伶指着夏汐和天逸之间的箭头问。
“我乱画的,姑且算是朋友吧……”芭儿和小薇之间也画着同样的符号,不过还旁边加上了一个小小的问号。
“那你就肯定,她喜欢她?小伶又指了指芭儿到夏汐的箭头上的爱心符号。
“都说了乱画的啦。”小薇瞪了一眼桌前伸出一只手的小伶,总觉有种被人窥探了隐私,却又很想找人商量的矛盾心态。只是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男生虽然总爱摆出很早熟的样子,但光看脸就觉得不能当做商量对象。
“因为,芭儿总是那么强势的样子,从小到大,只有他们两个能把她当成普通的女孩子对待吧。”
“开始会观察生活了呗。”小伶笑嘻嘻地望了小薇一眼,“那这团东西是什么?”手指转移到图的另一处,芭儿和天逸之间的箭头上似乎是反复画上又划去很多次,变成一团乱七八糟的线条。
“天知道……这两个人,我也搞不懂。”
剩下的还有很多条线,小伶的目光落在从小薇发出到夏汐和天逸的两条箭头上。
一个实心的爱心,一个空心的爱心,还有很多很多的问号。
抬头看看小薇,女生的目光似乎也是落在相同的地方,然后停住。看着她怔怔地对着涂鸦发呆,小伶默默地叹了口气。
恋爱习题与假面舞会(五)(3)
人的感情果然不是仅仅用几个符号就能说清楚的。
#62
王子殿下,就算只穿短裤也是王子殿下。
这个例子在聂天逸身上得到了很好的证明。
在50米,100米,200米,800米都得到了第一名的聂天逸同学,被初中部的女孩子们冠上了“王子”的称号之后,又被男生们修正成了“短裤王子”,多多少少有点酸溜溜的意味。
不知道是承受的怨念太多,还是之前新闻稿起了作用,小伶刚离开,小薇又听到那个甜美的女声从学校的大喇叭里响起,似乎还是强忍着笑意的。
“聂天逸同学在刚刚结束的男子4X100米接力中脚踝受伤了,但还是在(3)班夏汐同学的协助下坚持跑完了全程,高二(1)班、(3)班虽败犹荣……应该奖励聂天逸同学……”话筒关闭前还能从争抢的声音中辨认出夏汐两个字。
广播员是同人女吧。
犹豫了再三,小薇放下手中的笔,还是决定去看看。
可不是因为写了那样的新闻稿哦,而是看不下去夏汐那个不顾集体荣誉的家伙。
自我催眠。
女生向着教学楼的方向小跑过去,桌上丢下的被揉过的纸条挣扎着舒展开了一小部分,露出“……汐,决赛加油”几个字来。
#63
聂天逸坐在教室的窗口,正好可以看到操场上热火朝天的景象。一旁的夏汐有些粗暴地从书包找出几个冷敷袋,打开按在天逸肿起很高的脚踝上。
冷敷袋接触到皮肤的那个瞬间,天逸皱了皱眉。头深深地低了下去,看不到表情。
“喂,我可是不会道歉的。”
“放心,我也不打算原谅你。”
莫小薇背靠着墙,蹲坐在教室外的窗口边,分辨着两人的声音,总觉得心跳有些加速。不过她并不是刻意想要偷听,只是自听到这样火药味十足的对话起就失去了进去的时机了。
“刷”的一声教室里的动静突然又大了起来,桌椅和地面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小薇的心跳得更加剧烈了起来,她弓起身体,偷偷地瞧向窗口。
聂天逸校服衬衫解开的领口被夏汐攥在手里,夏汐的一只拳头已经高高地提了起来,然而对面的天逸却也是一副倔强不愿妥协的表情。空气好像凝结在两个少年之间,无人的教室里只能听到彼此不断加速的心跳和沉重的呼吸声,一触即发的局面让窗口的小薇有些不知所措。
夏汐突然垂下了手,将天逸往后狠狠地推开。眼里竟是小薇看不出究竟的复杂情绪——失落、愤怒、心痛……
“你到底想怎样,还当我是朋友就说清楚。”
“刚刚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我想追莫小薇。”
天逸也没有想到只是在比赛的时候试探性地说了这么一句就让夏汐乱了阵脚,连带把自己也给绊倒了。不过因此而伤了脚踝,也算是自己自作自受吧。
面对已经被激怒的好友,嘴角不禁拉出一个浅笑,“你是在担心芭儿?还是真的怕小薇被我抢走呢?难道是在担心我?”看着绷着脸沉默不语的夏汐,天逸忍不住笑出了声,“如果是担心芭儿,那大可不必,她是不会喜欢上我这样的人的,只是我之前强行想把她留在身边罢了。”
窗外的小薇听得有些心惊,然而双腿却仿佛在窗下扎了根越发无法离开了。她偷偷地看向这个曾经让她那么喜欢的男生,虽然在笑着,眼里却盛着淡淡的忧伤,他不紧不慢地说着他和芭儿的事,那种语气就好像说“早上好”那样稀松平常。
天逸一口气说了很多,他从他看到芭儿在操场上写的字说起,说他以把这件事是芭儿做的告诉小薇为条件,威胁芭儿和自己在一起。又说到夏令营的时候故意把小薇气走,还在夜路上吓她。
“女生真是矛盾的生物,我只想到她们到底会如何选择罢了。”
天逸摇了摇头,他还是有所隐瞒的。也许他原本真是想看看芭儿和小薇的结果究竟会如何,但他没有说,自从芭儿的眼泪滑落在自己的脖颈时候他就觉得自己无法真心地置这个外表坚强,内心却矛盾脆弱的女孩子于不顾,本以为欺负一下小薇会让她开心一些,但没想到只是产生了反效果罢了。他也没有说,自从小薇在熟睡中拉住他的手,请求他不要离开起,心便径自抽痛了起来,一下乱了方寸,涌出了全然不同的情感。
恋爱习题与假面舞会(五)(4)
其实原本这么做并没有什么太过深刻原因,只是之前他的世界太过安静了,还有一条用血缘维系的枷锁系在他的身上。只是想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