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仁已经被锦衣卫看管了起来,并未见过外人。而当日的御书房中,却只有他和周仁两人在场,连张怀恩都不知情。
可那日周仁的话,却被这狗奴才知道了,他这不是私窥天颜,又是什么!这个狗奴才,还敢喊冤?
朱见深的话,让汪直不由冷汗连连。
他知道,这中间一定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只是,在这个时候,他却没有时间去细想了。
“陛下明鉴,此事乃是长春宫的万才人,遣人告诉奴才的啊。”汪直叩头,赶紧解释了起来。
这私会宫妃,结党营私,虽也是大罪,可他毕竟是个阉人,这罪名落在他的身上,自然也就比不上那私窥天颜的大罪了。
万才人?朱见深见此事,竟然扯到了后宫新宠的万才人身上,也是一愣。
这长春宫的万才人,刚刚才有孕在身,在这个时候,汪直这狗奴才把她给推了出来,倒是有几分聪明。
只可惜啊,这狗奴才犯的错,可不只是这一桩。
“狗奴才,万才人那里,朕自会去问。”他坐在龙椅之上,目光森然。“可你隐瞒京郊皇家园林附近的村庄被侵占一事,又该罪当如何!”
汪直见天子提起了此事,不由一惊。
这事在朝堂之上,不是已经了解了吗?陛下为何又重提此事。
“陛下,老奴不明白。这万喜侵占皇家园林一事,不是已经处理了吗?老奴何曾隐瞒过啊?”
朱见深见汪直到了此时,还在狡辩,不由愈加气氛。
“狗奴才,这万喜侵占皇家园林不成,又在大雨之中,强占了附近村民的房子,逼迫朕的子民,在暴雨之中,无处安身,继而民不聊生暴尸荒野之事,你也不知吗?”
他自认仁君,却没有想到,在天子脚下,竟然会发生如此强占民居草菅人命之事。此事,若不是被一旁的白御史发现,自己恐怕就要愧对朱家的列祖列宗,做一回昏君了。
也难怪,连上天都要降下暴雨,以做警示了。
汪直直到此时,这才反应了过来。
在他的眼中,那些皇亲国戚侵占一些民居,本就是小事,又哪里需要上达天听呢?更何况,此次强占了民居的,还是万贵妃的亲弟弟。
这样的事情,原本是小事。可如今,前有宫中太子被刺一事,后有连绵大雨示警不断,再加上自己又刚刚才惹怒了陛下而不自知
此事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又被这位一向有着黑脸御史之称的白大人给提了出来,陛下在震怒之下,自己恐怕是难逃一死了。
这是一个局,一个针对自己的局中局。
对方故意利用此次太子被刺之事,先给自己套上了一个私窥天颜的大罪,而后又利用这位白大人,给自己安上了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
这设局之人,是想致自己于死地啊!
想到这里,汪直只觉五雷轰顶,心中已是一片绝望。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70章 谁的人()
许是自知死到临头,汪直反而豁了出去。
“陛下,”他抬头,看着上首一脸怒气的天子,“老奴自知死罪,可此事,却是有人故意设局,陷害老奴。老奴怀疑,陷害老奴之人,便是太子殿下。”
他若最后能拉下这位太子殿下,贵妃娘娘看在此事的面上,说不定,还能救上自己一命。
陷害?朱见深闻言,却是一声冷笑。
这个狗奴才,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竟然还敢攀咬到太子的身上。
“汪直,你说是有人陷害你,那这些,也是别人陷害你的吗?”说完,朱见深便将手中白大人所上奏的另一本奏折,砸到了汪直的头上。
“这奏折中所言的,你欺上瞒下、贪赃枉法、草菅人命、收受贿赂、私会宫妃、结党营私、陷害忠良、把持朝政等事,莫非也是有人陷害你的不成!”
汪直拿起地上的奏折,只看了一眼,便觉得两眼一花。
完了,这一次,任凭是谁,也救不了自己了。
“陛下,老奴”
“住口!”朱见深站起身,厉声呵断了他的话,“怎么,你个狗奴才,还要说是太子陷害你的吗?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你也配?”
越说越气的朱见深,不由拿起了一旁的茶盏,狠狠的砸到了汪直的头上。
“太子是君,你是臣。太子就算是要你死,你也只能去死。你一个奴才,用得着太子去陷害你?”说到这里,朱见深抬头,冷冷的看向了地上一脸死灰的汪直。
这个狗奴才,真是辜负了朕的信任。那厚厚的奏折上所言,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事,不是写得清清楚楚。
这个胆大包天的狗奴才,真是罪该万死!
“来人,将这个狗奴才给朕打入天牢,择日处斩。”
直到汪直被侍卫拖了下去,一直站在一旁,低头默不住声的张怀恩,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陛下一向宽厚仁慈,此次竟然动了这样大的怒气,这几十年以来,他倒也是头一次看到。
善恶到头终有报啊,这汪直,做尽了坏事,也活该有此下场!
“陛下圣明!”一旁的白大人见汪直被拿下,一时也觉得大快人心。
只是,此事虽了,可那万喜之事,陛下却还不曾发落。
想到那仗势欺人的万喜,白大人不由再次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陛下,那万喜抢占民居草菅人命一事,还请陛下您,下令严查。”白大人也知道,如今的这位天子,对万贵妃是宠爱异常,而那万喜又是万贵妃的亲弟弟。
他担心,陛下恐怕为因万贵妃而犹豫,于是,一揖之后,又立时跪了下来。
“陛下!”白大人以头触地,言辞恳切,“这漫天的大雨已经下了十日有余了,若陛下不严惩此事,不还京中百姓一个公道,老天爷恐怕也会看不过去的啊!”
钦天监不是说,这是上天示警吗?这样也好,自己也正好借此一用。
“陛下,这上天已经示警,老臣以为,陛下您,不得不三思啊。”
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此事非同小可,自然也不能以寻常而论。
“白爱卿,你先起来吧。”朱见深只迟疑了片刻,便点了点头。“此事,朕便交给你去查了。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这一次,朕,绝不姑息养奸。”
万喜的性格,他多少也了解一些。只是,以前看在贞儿的面子上,他也就纵容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却没有想到,这万喜的胆子,竟然越发的大了,如今竟然做出了如此之事。
这一次,他必须要严惩了!
得了天子的首肯,白大人这才叩头领旨,退出了御书房的大门。
奉命送白大人出门的张怀恩,却在递上雨伞之际,笑着说道,“白大人,您一路从山东那边赶了回来,想来是马不停蹄舟车劳顿了吧?”
这位白大人从山东赶回京城,竟然只用了几日的功夫,又恰巧在此时,赶上了此事,恐怕不是巧合吧?
只是,据自己所知,这位两都御史白大人,一向都是以纯臣自居,似乎和东宫那边,也从无走动啊。
面对张怀恩话中的试探,白大人却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多谢张公公了。”他接过了对方手里的雨伞,“这一路确实有些辛苦,不过还好,总算是赶回京城了。”
说完,白大人便撑开了雨伞,转身迈入了漫天的大雨之中。
看着雨幕中白大人渐渐走远的背影,张怀恩不由眯起了眼。
这位白大人,又是谁的人呢?
“自然是本宫的人。”回廊之下,王皇后转头看着一旁的少女,笑着点了点头。
这位张姑娘,能得太后和太子的青睐,果真是很不简单呢。自己不过是才起了一个头,她便已经猜到了结尾。
这位张婉姑娘,倒是聪慧异常。这一次,自己倒是看走了眼。她原以为,这姑娘只不过是一名普通的秀女罢了,却没又想到,对方竟然是真人不露相啊。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这如今的后宫啊,果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皇后娘娘,”张婉上前一步,微微点头,“娘娘特意把婉儿叫出来,应该不是只为了此事吧?”
难道对方,真是为了试探自己而来?
她抬头看着前方的王皇后,对方那略显单薄的身影,在漫天大雨的衬托之下,尤显怜弱。
“当然。”王皇后前向走了几步,一直走到了回廊的边缘,伸手探入了雨中,“这后宫之中,一向是风雨飘零,姑娘以为呢?”
风雨飘零吗?张婉却是摇了摇头。
“娘娘,”她上前几步,走到了对方的身边,微微一叹。“这雨过,总会有天晴。端看娘娘自己的选择了。”
“本宫还有其他的选择吗?”王皇后松开了手中的雨珠,转头无奈一笑。“本宫若说,本宫所做的一切,只是想安度晚年。姑娘可会信?”
“信。”张婉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她从面相上就知道,这位皇后娘娘,确实不是心思歹毒之人。
王皇后闻言,却是一愣。
这位张姑娘,果然是好直率!既然如此,那自己又何必再小人之心?
“张姑娘,你猜这个时候,淑妃妹妹和太子殿下,正在那边说些什么呢?”王皇后突然转开了话题,却是让张婉一愣。
那母子二人,难得独处,说的自然是贴己之话。她一个外人,又怎么会知道呢?
“本宫猜想,”王皇后若有所思的看了张婉一眼,转身离开时,声音却从大雨中飘了过来,“那母子二人,此时所言,必定是姑娘你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71章 可有关心()
在说她?张婉看着王皇后远离的背影,却是有些不解的皱起了眉头。
她虽是救了太子朱佑樘一命,可到底还是外人,人家母子二人难得独处,又怎会说起自己?
罢了,自己和东宫也不过是同盟而已,想这些做什么。倒是这位皇后娘娘,今日一见,倒是有些意思。
对方在这后宫之中,胆小怯弱了十多年,此番首次出手,却也是雷厉风行,让人刮目相看啊。
谁能想到,朝中那位一直以纯臣视人的两都御史白大人,竟然会是这位中宫皇后的人呢?
想到这里,张婉也是不由一叹,这白大人回来得如此及时;看来,在太子殿下被刺的当日,这位皇后娘娘恐怕就已经运作起来了吧?
如此看来,这位皇后娘娘的势力,在朝中恐怕也不只一位白大人吧。
想来也是,这位王皇后出身琅琊王氏,那可是累世经年的世家大族。这样的名门世家,又怎么可能在朝中,没有一些底蕴存在呢?
只不过,如今端看这位皇后娘娘,要如何,运用她王家在朝中的底蕴了。
朱佑樘辞别了纪淑妃,转身走过回廊,便见倚柱而立的少女,正望着眼前漫天的大雨,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想到刚才母妃的叮嘱,朱佑樘觉得心头一热,忍不住便开了口。“张姑娘,你在想什么?”
少年人低沉中又带着几分清亮的嗓音,让张婉不由回过了神来。
“殿下,”她屈身行礼,再抬头时,眼里已是一片清明,“淑妃娘娘走了吗?”
张婉看了一眼纪淑妃离开的方向,心中又是一叹。这对母子倒是隐忍,明明可以相聚稍时,却仍是相聚即分。
“是啊。”朱佑樘点了点头,心中却是百般滋味。自从搬离冷宫之后,他和母妃,在诸多顾虑之下,便再也不能时时相聚了。
“姑娘刚才在想些什么?”他压下了心中的繁杂,抬头看向一旁的少女,眼神明亮。
“也没什么。”张婉摇了摇头,淡然说道,“刚才和皇后娘娘闲聊了几句,有些感叹而已。”
见张婉提起了王皇后,朱佑樘心中一动,视线也跟着转向了坤宁宫的方向。
他回后宫这十年,和这位母后,却也是相交不多。
在他的印象中,坤宁宫的这位嫡母一向有些胆小隐忍,似乎在万贵妃的压制下,如同透明人一般的,生活在后宫之中。
只不过,这一次的合作,却也让他知道,自己到底还是年轻了一些。这看人的功夫,还尚且需要多练练一番啊。
坤宁宫,白大人?看来,这后宫一动,前朝之中,恐怕也要跟着起一番波澜了。
“张姑娘,”朱佑樘收回了视线,目光灼灼的盯着面前的这位少女,“如今汪直已经便关入天牢,万喜之事,父皇也已经下令严查。这一次能如此顺利,真是多亏了姑娘的相帮。”
张婉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殿下说的是哪里话?”她微微抬头,冲着面前的少年淡然一笑,“这一次能如此顺利,全靠殿下运筹帷幄得当。”
到底是在皇宫中长大的孩子啊!
在这一次的事件中,这位太子殿下,自从遇刺之后,便一直躲在慈宁宫中养伤。无论是清荷园尸体现身,钦天监上书示警,还是御史的弹劾揭发,明面上都和这位殿下没有一点的关系。
到了最后,这位被刺的殿下,在皇帝的心目当中,恐怕还会留下个遇袭被冤的印象吧。
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啊,如今又是遇袭又是被冤的,皇帝又怎么会不生出一丝怜爱之心呢?
可别小看了皇帝的这一丝怜爱之心,这就足以让他在这后宫前朝扭转局势,站稳脚跟了。
“殿下,”张婉抬头,目光清澈,“陛下恐怕很快就要过来看您了,您,可准备好了?”
“张姑娘且放心,本宫省得。”相交数月以来,这是朱佑樘第一次在张婉的面前自称本宫。
这一声本宫,听在张婉的耳中,却带上了一丝藐看天下的气势。
张婉便知道,自己是多虑了。眼前这位负手在后,虽只有十五岁的太子殿下,在此次的刺杀事件中,已是越发的成熟稳重了起来。
“张姑娘,”朱佑樘微微前向倾斜了上身,眼中闪过了一丝莫名的光彩,“你方才所言,是在担心我吗?”
话音一落,朱佑樘自己反而怔住了。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脱口而出就问出了心底的话呢?
“是啊。”张婉倒是大方的点了点头。她抬头,迎着少年人那有些尴尬不自在的目光,微微一笑。“我在藏书阁时,经常在史书之中,看到过这样的一句话。”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姑娘果然蕙质兰心。”朱佑樘闻言点了点头。她在担心自己在父皇的面前,有所抱怨吗?
这一次,自己深夜被刺之后,父皇的举动,确实让他有些伤心失落,可他却不会因此去抱怨。他从懂事开始就知道,抱怨是没有一点用处的。
朱佑樘知道,如今,真相大白,父皇对自己应该会有一丝愧疚的,可这一丝愧疚,却不是拿给他去抱怨的。
天家的父子之情,本就单薄,又哪里经得起一丝的抱怨呢?
“张姑娘,”朱佑樘转身,目光却看向了大殿的方向,“父皇应该就快到了,姑娘这一次,可不能躲开了。”
“是。”张婉点了点头,跟在了他的身侧。
时机已到,她的确应该去见一见那位大明江山的主人了。
慈宁宫的大殿一侧,汪如海看着周太后拉着张婉的一双手,慈爱而笑的样子,拉下了眼帘嘴皮微动。
这位张姑娘,明明是这样一个性子冷清的人,却偏偏得了太后娘娘的青睐。以至于上行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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