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树林上空传来飞机的轰鸣声。
由于树林范围太大,鬼子只有三五个人为一小分队进行地毯式搜索。
老巴带着小赛Q埋伏在茂密的灌木丛里,等待鬼子钻进来。
小赛Q看到正前方几株灌木不停地晃动,忽然冒出一顶鬼子的军帽。接着又是一顶。慢慢地露出两半截臃肿的上身。密叶随风拂动,偶尔漏出一只散发着凶光的眼睛。
风停了。
只看到绿得耀眼的叶子整齐化一地耷拉着脑袋,仿佛在享受无风时片刻的惬意。
看不到鬼子的身影,反倒让小赛Q十分紧张。他是特务兵,他习惯掌握主动。而现在鬼子的具体位置无从知道,也许鬼子到是发现了他们。小赛Q有一种置身于虎口狼牙间的恐惧。
还好,树林里终于有了动静。尽管听上去脚步很轻,但被火热的夏季气温榨干了水分的陈年老叶子一踩就碎,发出沙沙的声音。很响,很刺耳。
小赛Q既兴奋又紧张。
老巴把手中的“弓”拉得圆圆的。小赛Q也学着他的姿势正准备用力,老巴却给他做了个停下来的动作,然后朝他摇摇头。小赛Q知道老巴怕他射术不精,坏了大事。于是只好把已经瞄准的弓放下。
沙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鬼子现身了。
两个!
锃亮的刺刀在树林昏暗的光线中熠熠夺目!
老巴指着左边,暗示小赛Q过去引开鬼子,自己则迅速消失在右边的丛林里。
小赛Q听到右边树林里传来一阵雄性野鸡招唤异性的鸣叫声,异常的悦耳。很显然,两个鬼子被这动人的声音迷住了,都朝传来叫声的右边走去。
小赛Q急了,无论如何也得把这两个鬼子分开。他想自己除了学母鸡叫外,连起码的口技表演诸如猪叫羊鸣都要学走样。
他决定豁出去了!
于是同一片树林里,一边雄性野鸡发情,一边老母鸡“二百五”——自作多情,惹得两个鬼子相视格格地笑。
走在后面的鬼子转过身来,呆头呆脑地朝小赛Q这边走来。小赛Q边叫边和鬼子周旋。他想,必须得坚持到老巴过来支援。
那边雄性野鸡的叫声突然停下来。小赛Q估计老巴得手了。他准备把鬼子引到老巴那边去。老巴却像一阵风出现在小赛Q身边。
鬼子可能纳闷在这远离村舍的树林里怎么会有母鸡,心里不踏实。于是每走一步总把老冬瓜似的脑袋探出来,一张大嘴活像老蛤蟆饥饿的嘴巴似的张着,仿佛随时等着把这只发情的母鸡一口吞下去。
老巴嘴角微微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举“箭”瞄准。嗖的一声,“箭”像长了眼睛一样飞进鬼子的大嘴里。鬼子颓然倒地。
老巴把两个鬼子拽到一起。
小赛Q发现两个鬼子中“箭”的部位都是咽喉。他说:“真巧!”
老巴说:“这是我的绝活。”
敌机在头顶轰鸣。
老巴和小赛Q看看自己身上崭新的军装,又看看鬼子身上被油污涂抹得完全变了色的乌鸦黑羽似的衣服,都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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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巴捂着嘴小声说:“就是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也未必能区分得出这和乞丐身上的遮羞布有什么两样。”
小赛Q补充了一句:“鬼子会不会想连中国的乞丐也敢和他们过招,不如乘早把刀子送进肚皮里自我了断算了,免得死了还要蒙羞。”
老巴对下一步的任务进行分工:小赛Q负责押送两个嘴上插着“箭”说不出话的鬼子,自己则把那把丑陋的弓别在背上,紧跟在小赛Q身后。
他们走出树林,来到长满青草的小河边,摆出一副威风凛凛的架势。
其实,无论是久经沙场的老巴还是初出茅庐的战斗新手小赛Q(大家都知道,抗战爆发之前小赛Q根本就没有参加过任何真正意义上的战斗),飞机对他们来说都是很陌生的,并非中国没有,而是他们没有机会亲睹它的威力。
这东西,连鸟儿都没它飞得高,而且经久不累,这不能不让他们惊叹;它一边发出吓人的尖叫,一边还能向地面投掷炸弹,这不能不让他们恐惧。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老巴这辈子什么都不怕就怕在天上横行霸道的这怪东西,至于小赛Q,那不只是简单的怕,是恐慌,是毛骨悚然的那种恐慌。
飞机耀武扬威地从头顶掠过,一阵风吹得他俩睁不开眼。两个人步伐零乱,小腿开始不听使唤。
飞机再次向他们头顶飞来,这次飞得更低,但没有听到炸弹落地的爆炸声。也许是他们这身打扮起了作用。
老巴疯狂地向飞机挥手致意。他大声对小赛Q说:“现在只有这怪东西能救我们了,它再不下来,进了林子的鬼子一旦出来,我们就麻烦了。”
飞机依然在头顶盘旋。
老巴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敌机下来了。
可能是两个倒霉的鬼子身上油渍渍的衣服误导了小心谨慎的鬼子飞行员,满以为胆敢到大日本军营里来撒野的中国人已经束手就擒。
飞机停在离小赛Q和老巴三十米左右的草坪上。从飞机上走出一个高个儿鬼子(极少见到如此高大的鬼子),他手里拿着一把五四式手枪。
小赛Q觉得这家伙表情冷漠但不凶恶,举手投足间还流露出一种莫名的优雅。小赛Q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这个鬼子和“杀人不眨眼”、禽兽、人渣等这些令人憎恨的字眼联系在一起。
对一个鬼子产生好感,这是件多么可耻的事!小赛Q暗暗诅咒自己没有骨气。不禁告诫自己,鬼子都是畜生,没一个好的。可小赛Q却莫明其妙地对这个高个儿鬼子笑,很亲切,很自然的那种。
高个儿鬼子把手中的枪插在皮带上,也笑了笑,看上去有几分忧伤。
“嗖”的一声,还没等小赛Q回过神来,老巴的“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高个儿鬼子的嘴里。高个儿鬼子应声倒地,脸上还挂着来不及收敛的笑容。
老巴一跃而上,抢过高个儿鬼子的枪,想结果他的性命。小赛Q把枪一挡,子弹擦着鬼子的耳根呼啸而过。
“留他一条命吧。”小赛Q带着乞求的语气对老巴说。
惊愕,愤怒,或是二者兼有,小赛Q拿不准,但可以肯定的是老巴不理解他为什么这样做。
听到枪声的鬼子饿狼般从树林里扑出来。
小赛Q和老巴相继跳上飞机。
小赛Q胡乱摸了一阵,飞机最终在鬼子赶到之前升上了天空。
小赛Q第一次坐飞机就身兼两职——既是乘客又是驾驶员。飞机上所有开关按钮,他都是平生第一次见到。不知道哪个按钮用来干什么。因此不敢轻易去摸。还好,这是一架军用直升机,不需要费多少神它自己也就盘旋着升空了。
可一出山谷,情况就不一样了。这鬼东西给他俩开了一个让人笑不出声的玩笑——居然在敌人的大本营上空盘旋不前!
老巴很着急:“快想办法离开,让鬼子察觉就死定了!”
小赛Q想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心一横,决定把那天驾驭坦克得到的支离破碎的经验统统用在这可怕的庞然大物身上。他暗暗祈祷:“佛祖啊,我们是奉命杀敌的军人,请保佑我们的脑袋在脖颈上多呆几天,我们还想打鬼子呢。”
急性子的老巴十分不满:“磨蹭什么,你赶紧动手呀!”
小赛Q怀着抓阄般的紧张心情,不知道选择哪个按钮好。可能细心的鬼子发现这架飞机举动有些诡异,有人开始仰头向上张望。
老巴忍不住又催了一遍。
小赛Q一咬牙,动了其中的一个按钮。
我的乖乖!飞机就像喝多了兴奋剂似的来了个快乐的大俯冲,而且摆出一副不撞地面誓不罢休的架势。
老巴顿时失去了神射手的风采,本来就长得不甚协调的五官此时被他的面部神经无限夸大,特别是那张嘴,简直活脱脱一个掏空了蛋黄的大鸵鸟蛋。蠢笨得让人忍俊不禁。飞天蜈蚣在空中着实做了回飞嘴蜈蚣。
其实,小赛Q的紧张程度丝毫不亚于老巴,不过他已经僵硬得做不出任何表情。只是望着地面嗷嗷的叫。飞机快触到地面时,他才想起应该试试其他按钮,这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他胡乱地按了其中的一颗按钮。
几乎已经擦着地面的飞机突然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翻飞,接着翻了几个筋斗后,又冲上天空。
飞机正下方百十号鬼子正在操练。除了几个反应敏捷的鬼子就地卧倒外,大多数来不及做出反应,肩上的刺刀和飞机底部来了个亲密接触,齐刷刷地被强大的压力折成两半截。
遭殃的还有那些军帽,被风刮得满天飞舞。有几顶不知趣的居然和飞机比翼齐飞,结果倒成全了那些从未尝试过飞翔滋味的棉花。它们扭动着轻盈的身子,沉浸在徐徐清风和广阔蓝天留给它们的幻想之中。它们渐飞渐高,像一片片开在天上的梨花。
小赛Q一阵感动,也许它们会飞到没有战火的地方,在那里长出一大片不染一丝尘埃的雪白雪白的花朵,然后随风开遍蓝天,就像今天一样。
老巴推了推小赛Q,指着下面哈哈大笑。小赛Q从老巴手中接过望远镜,笑得前仰后合,只见那群反应迟钝的鬼子扛着光秃秃的枪柄,不停地在原地转圈,像一群受了风暴的惊吓而不知所措的企鹅。
小赛Q注意到一个鬼子军官在指挥装炮弹,可另一个军官却跑过来加以制止,他一边比手势一边说着什么。这个鬼子可能认为这架飞机是他们的,在情况还没有弄明白之前不能轻举妄动。
老巴说:“走吧,趁鬼子还没有拿定主意。”
佛祖保佑,飞机终于平安地飞向远方,在云彩中自由穿梭。
小赛Q想和老巴做一辈子搭档,就算战死沙场也不分开。可他们还是被战争拆散了。小赛Q因无师自通,在鬼子的千军万马中居然能开着敌机返营,因此成了一名令党国不得不委以重任的空军飞行员。虽然他一再乞求空军作战部取消这一决定,但却横遭拒绝。空军司令亲自指示:国难当头,应以大局为重,应以为国效力为荣!
小赛Q哑巴吃黄连,有苦只有往肚里咽。
老巴则因善射,揣着临别时小赛Q特意为他画的女人祼像,上了徐州前线,在李宗仁的手下做了一名机枪连连长。
可以这样说,和老巴并肩作战的这段时光是小赛Q人生重大的转折点。在老巴的调教下,他学到受益终生的技能,如射术;还有真男人的品性,如勇毅;最重要的是老巴让他懂得爱国是每一个男人的责任,打鬼子不只是为了女人。
不过在这里要说明一下,老巴虽然让小赛Q找回了大男人的感觉,可却没有办法让他那自由散漫惯了的记忆力安分守己地呆在它应该呆的地方。
第六章 空中救火者
小赛Q他们的基地最初设在重庆。后来为了战局的需要,在国统区陆续成立了一些小分队,小赛Q被派往设在南方某地的M基地。于是有关他的极富传奇色彩甚至玄乎其玄却鲜为人知的抗日故事由此走向一个又一个高潮。
话说1943年日军为了支援东南亚战场,发动了豫湘桂战役,用一年时间打通了从中国东北到广州的所谓的“大陆交通线”,把战备物资源源不断地运到太平洋战区。
许多小分队的主要任务就是和日军争夺这一线上的制空权,毁坏敌人的交通运输线,力争把日军物资阻断在中国大陆境内,万不得已,不惜一切代价炸掉这些物资。
小赛Q他们小分队的任务也不另外。
小赛Q的记忆力越来越差,他经常忘记航线,把飞机开到其他基地。不过都是自家地盘,到哪里都是抗日,不碍事。久而久之,这样的事发生在他身上就不足为怪了:将错就错,到哪个地方就执行哪个地方的任务,到处都需要人手,因此他到哪里都很受欢迎。他自己也就无所谓是属于哪个基地的人了。他成了名副其实的空中自由人。虽然自由,但很苦。几乎每到一个地方就得马不停蹄地投入战斗,找不到休息的机会。
战友们惊叹道:这个累不死的傻蔡子!
M基地的队长对小赛Q这种到处讨好的做法很不满意,于是用激烈的措辞向上级反映了这一情况。
上级的答复是:蔡子作战卖力,功劳还是有的,况且在哪里都是为党国效力,随他吧。
于是小赛Q名正言顺地成了中国空军队伍中人见人爱的“救火”队员。
这是个平常的日子,和以往没有什么两样。如果硬要小赛Q找出有什么不一样的话,他认为今天的任务完成得很出色:炸毁了鬼子两列运输军火的列车。
如果连这也算是不同的话,还可以加上一点:今天是他进入基地以来第一次凌晨爬起来执行任务。
鬼子屡受重创,于是改变了运输时间,原来大白天一辆接一辆满载物资大摇大摆呼啸而去的火车现在晚上才偷偷摸摸,黑灯瞎火地进入国军空军打击的范围内,而且时间随时都在改变。所以小赛Q和他的弟兄们憋足劲却找不到打击目标是常有的事。
该返航了。
小赛Q并不在意去那个基地。这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可这回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小赛Q把飞机降落在鬼子的一个空军基地上——
小赛Q从飞机上下来,径直走向一间卧室。已经两个星期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他觉得浑身像散了架似的没有一点力气。他像往常一样不假思索地走进屋子里,灯也不开,宽衣解带,一头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小赛Q一向都是这样,哪里方便就睡在哪里,从来也不跟别人打招呼。当然他是“英雄”,能空手在敌人的军营里驾着敌机回来的就他这么一个人,所以大家都让着他,就算心里不痛快,也不会溢于言表。
有一回,他在梦中很霸道地把一个新来飞行员的铺盖全部裹在身上,滚在床底下嘎吱嘎吱地磨着牙齿,还不时伴随着几声怒斥。新兵以为小赛Q对自己不满,吓得大冬天的只穿着一条裤衩躲在墙角边发抖。等小赛Q被自己一个很响亮的呼噜吵醒时,看见那个新兵不断用热毛巾使劲地搓着身子,于是不耐烦地问道:“半夜三更洗澡——你有病啊?”
新兵上牙打着下牙:“打——打扰——了,我我——这这——就——出出——去——”
小赛Q没有听懂新兵的话,心里骂了一句:“神经病——”又开始打他的呼噜。
今天太累了。小赛Q没有力气裹铺盖,因此和同床共枕的另外两个人相安无事。
这床上原本就躺着两个人——一个戏子,一个被戏子灌了三壶白酒,睡得像死猪一样的鬼子。
戏子没睡。他准备等到鼾声响起时杀掉床头这鬼子。可小赛Q这个不速之客却把他的计划搅黄了。
当然,小赛Q不知道。
这戏子和他的戏团是被鬼子抢来的。这戏团有不少俊俏的女人,怕被鬼子糟蹋,都换了男儿装。可今天有个鬼子喝醉了闯进更衣室,发现了这一秘密。他抱着最俊的一个女人不放手,说女人不依,就带走戏团里所有的女人,让基地上的皇军玩过够,然后统统杀掉。
这时戏子站出来说:“太君,我们还有一个更漂亮的花姑娘,我这就去把她叫来。请太君稍等。”
其实,哪里还有姑娘!大家心里都替戏子捏了一把汗。
鬼子左等右等不耐烦了,他揪着俊女人的长发朝门外大骂:“八格亚鲁,漂亮的花姑娘的,为什么不来?”
来了!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门外飘进来,接着一个身材修长的女人迈着醉人的小碎步婷婷袅袅地挪进来,一把漂亮的大扇子遮住了她的鼻子和嘴巴,只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