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胖了不少,有一百八十多斤吧?”我故意挖苦她,希望这次能让她生我的气。
“唉,我说韦子,你知不知道这样说一个女孩太不礼貌了?”她柔声说。
我看她小嘴一撅,脸蛋微红,没想到她生气的样子也这么可人,这么端庄娴雅,我实在找不出任何可以不喜欢她的理由,压抑在内心的矛盾斗争得更加剧烈了,变成了一种心痛。
“对不起啊。”我弱声弱气地道了歉。
“没事儿,你这人就是嘴巴臭了点儿,其他都还挺好。”
“谢谢你能原谅我。”我回答得小心翼翼。我的情感、我的直觉已经不允许我做出哪怕是一点点一丝丝对她构成伤害的举动。我已经从内心深处对自己刚才所说的表示内疚和悔恨。
“韦子,周末有没有时间?”
“有。”
“那好,周末我得去参加一个大型考试,你能送我吗?”
“没问题。就是不知道是背你去还是扛你去?”
“又来了。我先回去了。”
“好,拜拜。”
我踽踽地往回走,泪眼婆娑。
望着广袤无垠的夜空,我愤愤地问自己:“我这是为什么,我这是怎么了。阿晓,你知道吗?你已经把一个逍遥自在、无忧无虑的韦子变成了一个步履维艰、思绪万千的韦子。你越是在我面前无拘无束,我就会越觉得你天真无邪、可爱至极。地球上有几十亿人口,为什么让我认识你,为什么我们偏偏是朋友,我又怎么会喜欢上了你?你知道吗,一个人为了拒绝这种感情,需要付出多大的意志力、忍耐力;将这种感情隐藏在心里,需要具有多么宽广的胸怀。我一直认为没有我韦子解决不了的事情,在我的面前没有困难,困难到了我面前也需要回家休息。只要我认准的事,一定要成功。是的,现在也是。我一定会成功。”
第二天一早,我将头发洗干净,打上发水,在脸上抹了点儿“大宝”美容霜。在镜前端详了自己半天,确定一切合眼,便背起书包奔出宿舍楼。
我迈着轻盈的脚步,神采奕奕,欣赏着周围的景色。生活是美好的,人要学会享受生活,学会创造生活,这样才能活得精彩,有意义,我也要如此。
课上我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我是个能自我创造快乐的人。我需要读书,这样才能丰富自己,使自己成为一个有价值的人。图书馆里,我如饥似渴地翻阅着,心无旁骛。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之间,已到周末。
周六晚间,我给阿晓打电话,约好第二天十点我去送她。
周日,天空飘起绵绵细雨,街上已是湿漉漉的,我策划好来回的路线,连可能出现的和她的对白也精心设计了半天,煞费苦心。
十点钟,闹钟声响个不停,我从床上一跃而起,关了闹铃,抓起电话,拨着那熟悉的号码。
时间仿佛停滞了。
“喂,找哪位?”电话那边是她那让人心跳的声音。
“是阿晓吧,我是韦子。”
“对了韦子,我忘跟你说了,有一个男生也去考试,和我同路,我跟他去就成了,不用你特地陪我了。”
时空这次是真的停滞了,我脑海里嗡嗡地,整个身体麻痹了一样,失去了知觉。
“那太好了,省下我了。”我强作镇静。
“韦子,外面下雨了吧,我还没有出去呢!”
“对,下了一上午,记得多穿件衣服。”
“谢谢你,你说我们怎么走最好啊?”她问道。
“那是你们的事了,”我不禁生硬地答道,“我可管不了。”
“那好吧,再见。”
我蓦地将电话放下,心里怒火和怨气一并喷发出来。我需要发泄,需要眼泪。
我踯躅在雨中,接受风雨的洗礼,发现要想对她置若罔闻我已根本做不到了。我实在是太在乎她了。没想到我苦心经营的抵抗她的堡垒,因她的一句话便土崩瓦解,荡然无存了。
我骑车出去,漫无目的地狂奔。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天色渐渐暗下来,不知不觉来到一个小商业街,那里有风味小吃、酒馆、小歌舞厅,一看便知是个人员复杂的地方。我将车停在旮旯处,上了锁,进了一家酒馆。要了酒,没有点菜,独自畅饮起来。我需要醉。
“小伙子,有什么愁事看不开的?”老板娘劝我,“别拿自己身体出气,身体可是生命的本钱。”
“也没有什么,”我略显醉意,“就是心情不好,郁闷。”
“少喝点儿啊,别醉了。”
“谢谢你。”我不理会老板娘,恢复了冷漠自傲。
少顷,已有五瓶啤酒下肚,有些体力不支。实在喝不下去了,便去了趟厕所。
回来时,已有一个少女,暂且称她为少女吧,在我桌前坐下,跷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根烟,吐了个大烟圈,向我示意。
我径直走过去,坐下,没有同她搭讪,依旧冷漠自傲,但这次看得很清楚了:长发披肩、额头较大,浓黑的眉毛,似乎没有经过打磨,扁平的鼻梁,一张宽而厚实的嘴唇被抹得通红,眼角透着那么一丝丝叫人亢奋的挑逗,真像电影“古惑仔十三妹”中的刀疤淇。
她没有同我打招呼。我低头狠狠喝了一大口酒,瞟了她一眼。她似乎觉察到我在看她,便晃了晃身体。丰满的胸部、性感的身姿、修长的大腿是她炫耀的本钱,她身上没有天真、可爱、纯情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成熟、妩媚、风骚。
我付了钱,从酒馆出来,实在不想再停留片刻。
雨已停了,凉风袭来,正值晚秋季节,一种孤独、漂泊之感油然而生,我的身体已哆嗦个不停。没有父母关爱,没有朋友问候,踩着地上的雨水,周身冰凉彻骨,我真想哭个痛快。
我钻进一家叫“迷你”的录像厅,在那里可以通宵达旦,彻夜不眠,可以在荧幕上寻找快感,在短期内使精神有所寄托。屋内已坐满人,有男人也有女人,年轻的居多,我在后排找了一个空位。
“哥们儿,”我旁边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小伙子向我问,“有火吗?”
“火没有,火机倒有。”说完我将口袋里的火机递过去,仍旧面无表情。
“谢谢。”他笑嘻嘻地点燃了烟。
“不用谢。”我依旧冷淡,接过火机放进口袋。在忽明忽暗、闪烁不定的光线中,本已不太洁净的空气变得更混浊了。
录像厅正在播放着一部港台的警匪片,由于进来时已经播放了一阵子,再加上酒精的作用,我头有点儿晕,不过,稍加休息,片刻后也就清醒了。“看来这点儿酒还不算什么,”我暗喜。
“哥们儿,第一次来吧?”他又问我。
“不。经常。”我没有如实回答,这个世界尔虞我诈的事情实在太多,如果总是坦诚相待,不知何时便会被骗,所以有时撒谎也是必要的。
“噢,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是吗,我也没见过你。”我自信而淡淡地说。
“片子质量的好坏还得看里面的女人长得漂不漂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我面无表情:“随便。”
“难道什么样的都行?”他反问。
“对,什么都行。”我答。
“难道就没有重点?”
“在我眼里没有重点。”我冷冷地回答。
“哥们儿,你眼光就是与众不同,一看你便是上了档次、有品位的人。我请教你一下,这里的片子你觉得怎么样?”
“一般。”
“这里的片子本来就特没劲,打打杀杀的,好容易有个爱情吧,搞得朦朦胧胧的,老板也不放个新鲜一点儿的。”他喋喋不休,“我倒知道有个地方片子比这里的好,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
我瞟了他一眼,厌恶之情溢于言表,眼神中透着寒气,是想说:“真想抽你丫的”。这是我借用电影《不见不散》里刘元的一句话,据说是京味。王朔小说里的京味甚浓,有机会我得好好拜读一下,多长些见识。
果不其然,他再没有絮叨。我心里暗骂:“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像他这种人不给点儿颜色,总是在那里阳光灿烂。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给人照成个皮肤癌,让人后悔莫及,叫苦不迭。”
凌晨两点多钟,放了一部我较喜欢的片子《大话西游》。其中男主角是孙悟空,由周星驰主演。我是“星爷”的忠实影迷。片子讲的是一段爱情的故事,其中孙悟空的一段对白深深地感动了我,听说后来这段话还流行在热恋的男女之间。
“曾经有一段真挚的感情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直到失去了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如果上天再给我一个机会的话,我会对这个女孩说一句我爱你,如果非要给这份爱加上一个期限的话,我希望是一万年。”
早上六点钟,我找来车子,便匆匆离开,这是一个使人意志消沉的地方,以后我绝不会再“光顾”了。
第五章
有人悄悄地对一个女孩产生了好感,朋友告诉我说,那叫“暗恋”。
后来有人与那女孩成双入对,倾吐心扉,朋友告诉我说,那叫“热恋”。
再后来,我孤独一人,默默忍受漫漫长夜。我没有敢去问那个朋友,因为我已经知道了,那叫“失恋”。
自从那天回来以后,我对阿晓的感情略有了些动摇,但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变化。如果一天没见到她,我心里就觉得少了什么,而每次见到她时,我却又总是说上几句便匆匆告别,若即若离。
喝酒的习惯仍旧没有多大改变。吸烟有几次被阿晓发现,但由于不是相隔甚远,就是我身边有朋友在,她没有上前来揭发我,事后我打电话向她解释,她总是苦心地训我。打心眼儿里说,我很喜欢这种训,有人管自己,特别是那人是自己所钟爱的人,我心里总会有一种道不明的温馨感觉。我们之间说话已经达到了无所顾忌的程度。
为了吸烟这件事,阿晓说我是大骗子,在她面前我的誓言贬了值。每天睡觉前,我总是告诫自己:“不管怎样,有一天我一定会找出自己不喜欢阿晓的理由的。”
又是一个周三,下午无课,上午的课枯燥无味。我一向挖空心思寻机逃逸自己不喜欢的课。近日,有碍于老师的威慑,我强迫自己坐在生硬的椅子上。老师在前居高临下,高谈阔论,我则是满面倦容,昏昏欲睡。趁中间休息,我离开了,顿觉神清气爽,精力充沛。我决定约阿晓去麦城,缓解一下阴郁的心情,便写了一张条:
阿晓,中午一起去麦城,我在门外等你,外面天气很冷,下课尽快出来,不见不散。
韦子
通过一个朋友将条送了过去。
回宿舍修整了一番,便在门口苦苦等待,渴望那熟悉的身影尽早出现。我点燃了一支烟,消磨这段寂寞。
铃声响起,成批的人群闪过,阿晓独自一人缓缓地走出来,穿着红色的外衣,牛仔裤,双手放在衣兜里,一阵风掠过,吹乱了她那似乎刚刚修剪过的水一般的柔发。
她四下环顾,我忙迎了过去。
“阿晓,”我喊了她,“出来好快呀!”
“一下课,我直接就过来了。”她解释道,“把书先放到了别人那里。”
“来,你骑这辆车。”说着,我将车子让给她,去不远处又骑了一辆车。我们一起驱车前往。
微风吹起,寒意渐浓。我觑了她一眼。
“你没戴手套?”我关切地问。
“嗯,也没想到今天这么冷。”
“来,带我这副吧,还是你送我的那副呢!”
“那你呢?”
“女士优先嘛!”
“没想到韦子也会关心人了。”
“嘿嘿。”我略感惭愧地笑了笑。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沿着公路向前走,绕过一座大桥很快便到了麦城。给车上了锁,我们径直走了进去。
“想吃点儿什么?”我问。
“随便。”
我叫了两份套餐。广播里正播放着国外流行的歌曲,略带着狂热,室内人数不多,我们找了个靠窗的地方相对坐下。各自脱了外套,放在一旁。
“现在还冷吗?”我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关心备至。
连我自己也惊讶,像我这种人,竟然也会关心别人,把我打死我也难以确信。
“不冷了,这里挺热。”
“喜欢吃这些东西吗?”
“还行。”
她小口吃着薯条,我则吃了一大口汉堡。
“韦子,现在还吸烟吗?”
“不吸了,我戒了。我不是已经跟你发过誓了吗?”
“呸,你这个大骗子,我可是见你好几次了,每次都像没瞧着我似的。”
“是吗?我可不知道。”
“嘿,你这没良心的,说话不算数,还老骗人,你说你是不是欺负我傻乎乎的?”
“没有,以前就算了,现在我向你道个歉,我发誓以后绝不再骗你。”
“你别在那儿硬撑了,我还不知道你这人,今天说好了明天就要耍赖皮,不知道我为什么认识你。告诉你韦子,以后我可就不认识你了。”她故作威胁。
对我来说这可是致命的威胁,尽管那是玩笑。
“难道我们现在认识吗?”我见缝插针地开着玩笑。
“对,我们本来就不认识,请你不要坐在我面前,先生。”
“小姐,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韦子,男性,身高一米八零,职业中学学生,见到你很荣幸,很想认识你。”我煞有介事地说。
我表现出从来没有的彬彬有礼,绅士一样温文尔雅。
“可我不想认识你。”阿晓说。
“我想。”
我们不再说话,彼此默默地凝视着,一同会意地笑出声来。
窗外车来人往,川流不息,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
我们默不作声了一会儿,便低头吃了起来。
命运真是难以捉摸。有些人天天见面,不一定成为好朋友,而有些人难得相逢却是知己。那些对你心平气和说话温柔的人没有使你心中的那份净土被开垦,而那些一见面就常训你的人却能令你为之倾倒。阿晓便是后者。她一举手,一投足,不经意间就可使我魂魄离体。她说我是大骗子,我认为那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言语。她说我是白痴,我则认为那是对我最大的奖赏。在她面前我的忧愁荡然无存;在她面前,我想到的便是快乐。我时常想:“如果阿晓突然从这世界上消失了,我会怎样?”当然,我不知道。
我含情脉脉地凝视着阿晓,她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眸也在凝视着我。时间仿佛凝固了。这种感觉就像走在路上,地面突然消失了,心里忽的一下腾空的感觉。
“你干吗这样瞅我?”
“你的头发剪得真难看。”我违心地说。
“是吗?韦子,先别打岔,我问你,干吗这样瞅我?”她穷追不舍。
“我发现你的眼睛长得最好看,其实你初看是属于很笨的那种,但你的眼睛却露出一种天真幼稚、可爱聪颖的感觉。如果别人喜欢你一定是看上了你的这双眼睛,所以你其实是属于很聪明的那种。”这回我说的是实话。
“真的,那太好了。”她高兴地说,“你还会看相?”
“那是当然了,我不仅会看面相,而且还会看手相,我可是灵童转世。”
“又来了,你又在骗我,你这个大骗子!”她嗔道。
我不得不改变一下话题:“我们聊些有意义的话题吧,说些真心话,好吗?”
我的语气很轻,很严肃,也很诚恳。
“我倒是想跟你说,可是每次你不是嬉皮笑脸,就是形容枯槁,像受了雷击一样,喜怒无常的,让你自己说说,人家敢跟你这人接触吗?”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