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干呕好一阵子。
「我是不是该去买张婴儿床做准备啦,英治宝贝!」揶揄的一句话,没神经地由背后冒出。
失去平日瞪人力道的白眼,恼怒地一抛。
「拿去,顺便漱漱口吧!」
阵阵恶心感总算舒缓下来,接住夏寰递来的毛巾,擦擦汗湿的脸颊,英治倒杯水咕噜噜地含在口中。
「怎样,预产期是甚么时候啊?」
噗地吐出那口水,英治随手捉起肥皂往他脸上砸去。
夏寰笑笑地闪过。「脾气真糟,因为怀孕影响贺尔蒙分泌吗?」
英治不理他,仰头重复两、三次漱口的动作后,扭开水龙头冲了把脸,好让自己的脑子有时间恢复运转。
「你来多久了?」取回力道的声音,淡淡地问道。
让条路给英治离开厕所,夏寰跟在他屁股后头说:「没多久。本来坐在客厅看些东西,结果听到有人『害喜』吐得很厉害,所以就进来瞧瞧了。」
「你那无聊的笑话要讲多久?很冷耶!」
一瞥,墙上的挂钟显示现在是凌晨三点。又是这个时间?过去的夏寰虽然是个昼伏夜出的夜猫子没错,可是也没晚到这个时间还在外头趴趴走……
是他刻意要避开这附近新邻居的耳目,所以才故意这么做的?英治自嘲一笑,如此这般偷偷摸摸的会面,自己越来越像是被人包养的了。不仅深居简出、不必上班工作,还会有人固定时间前来「夜半幽会」。
漾起举世无敌的不羁贼笑,夏寰扣住他的手腕。「会冷啊?感冒就糟糕了,把衣服脱掉,我帮你暖一暖引擎。」
「我不记得自己曾放弃做人,变身为一辆车子。热我的引擎?去修理你的脑袋会比较快!」被恶梦驱光所有睡意的英治走出卧室,到厨房去,想动手泡杯咖啡来喝。
一只大手横过他面前,反手把抽屉推回去,阻止他取出咖啡罐。「刚刚吐成那样,现在喝咖啡对胃不好。」
「我受得了。」不喝点镇神、安魂的东西,英治总觉得自己快发神经了。
也许他的外貌看来与平常无异,其实这都是伪装出来的假象。
连续作了近一个礼拜的恶梦,严重影响到他的精神状态与食欲。好几天都像今天一样,勉强吃下肚的东西,隔几个钟头又吐出来。梦境不受意志控制,无可奈何,令英治捉狂的是连偶尔清醒的时候,他都产生了幻觉──一杯红茶看着看着竟成了一杯教人作呕的鲜血;清洗着双手,彷佛怎么也洗不掉沾在上头的腥臭气味……
再否认也于事无补。
英治自己是学医的,虽然精神科不是自己的专门,但实习阶段也接触过好一阵子。他了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些现象,代表着什么意涵:他的「心」生病了!
内在的结构正在瓦解、崩坏的阶段,外在的面具处于即将支离破碎的状态。
没有比清醒地看着自己走向疯狂,更能使一个人疯狂的了。有时候,若不是自尊不允许他承认这一点,他甚至宁愿自己是彻底地疯掉了。脑细胞全部坏死,什么都思考不了,那么……自己是不是能更单纯地,只为生存而生存下去,没有痛苦、没有未来、不需要任何希望?
「英治!」
茫然地一抬眸,接触到夏寰深染忧心的黑瞳,还意会不过来他在紧张什么的英治,顺着他的视线往手边的杯子看去里面竟堆了满满的一杯糖!
这是我放进去的吗?!英治根本不记得。
慌张地把糖倒回糖罐,若无其事地辩称道:「好一阵子没吃甜食了,可能是体内的嗜甜细胞在作怪,所以才会不小心放太多进去了。」
夏寰蹙起眉,抿直唇,夺走了他手上的杯子,丢进水槽里。「你最近常常恍神、恍神的,怎么了?」
「我没事,什么也没有。」转身走出厨房,英治无意识地咬着指甲。
「英治,你看着我!」追过来的夏寰,强迫他面对面。「不要再咬你的手指了,这种神经兮兮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像你!」摇晃了下他的肩膀。「你有什么心事,大可以说出来啊!不要演这种差劲的戏给我看!」
「哈、哈哈……」演戏?他竟然还以为自己有力气演戏给他看?
「笑什么笑?你不要笑了!」
笑声曳止,英治莹亮着水泽的黑瞳似怨似忿地瞪着,突然间,他扑上夏寰,豁出去似地在他富有弹性的唇上辗转碾压。
吃了一惊的夏寰没有推开他,被动地任由英治狂乱的吻侵袭着……唾沫相濡的声音逐渐传出,两人的气息跟着紊乱。
「不是……说要我……什么也不去看、不去听、不去说吗?」
话语里掺杂了脆弱的音色,英治攀住夏寰强健的肩膀,喃喃地说:「那就让我忘掉啊……我不想再作恶梦了!」
咬啮着他的耳垂,英治迷蒙的黑瞳深处,闪烁着半疯狂的虹泽。「……我……狠狠地……到我疯掉算了……快点,夏寰!我!」
作践自己并不是很困难的事,特别是对一个站在疯狂边缘的人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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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不似在享受Xing爱的欢愉,反倒像是在和一头狂野危险的野兽搏斗般,黝黑的脸庞不寻常地凝神、专注,豆大的汗珠由额头滚落,直接滴在对方白哲、蕴藏力量的精瘦裸背上。
这让那本来就难以掌握的,香汗淋漓的湿滑妍体更不易被擒服。「他」不住地挣扎扭动,企图脱逃,也数次成功地脱离男人环扣制锢在他腰身上的双手……
再次地逮回他,悍如钢铁的十指按进匀称细腰的肌肤里,不容他逃离地扣紧。
挟着强势的力道,男人雄伟的欲望没入、撤出,采取一定的节奏朝着高拱于前方的紧翘圆臀撞击。这不快不慢、不温不火的速度编织出啃噬人神智的焦心煎熬,还有亟欲解脱却偏偏不得解脱的苦闷。
「唔……唔唔唔……」
揪着沙发椅靠垫的纤长十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相对地,那张靠在椅把上的殷红蔷颊,潋滟着霞彩朱光。由绑住双眼的黑色布巾底下,渗出的是无色的泪。
眼睛被夺走了,声音也是,连听觉也没放过!全都一并被封锁住。
这样一来,他绝对无处可逃。失去控制、超越恐怖,流窜过全身上下的强烈快感,轻易地攻占他所有的五官知觉,掠据每吋血液细胞。
男人不过是给予了他所要求的,然而当他知道男人要塞住他的耳、堵住他的嘴、蒙起他的双眼时,他却后悔了。不仅没心甘情愿地接受,还拚命地反抗挣扎、抗议求饶。然而,一意孤行的男人毫无商量余地,不接受他中途反悔,彻底「履行」了──按照他自己使用的字眼──「到疯了为止」的任务。
要把这视为一种惩罚也可以,男人只是想让他明白,有些事之所以会变成禁忌,是因为它自有其承担不起的后果。
你受得了这个吗?英治。
命令我摧毁掉你的,不就是你自己吗?
男人表情严峻地极力分离自己的肉体与情感,鞭挞驱策自己不可手软、不能三两下就原谅了事。假使自己一时心软地放过他,那么眼睁睁地看他逼疯他自己将是迟早的事。
没有人能逼疯你,除了我。
与其让你逼疯你自己,不如由我来做这个刽子手吧!恨我、诅咒我、埋怨我、唾弃我,怎么样都行,只要把你自己从自我惩罚、自我凌虐中解脱出来,就算是日后因为这样而被你砍了,我都会高兴地接受,英治!
禁止自己放纵本能的欲望去取那眼看着就要到手的绝顶高潮,硬生生地中断律动,男人缓缓地由窄|穴撤离。
失去连系住彼此身躯的支撑点,起初他还不解地转动着脑袋,想找寻男人的踪迹,旋即想起(或领悟到)这不代表「一切都结束了」,反倒很可能是下一波新折腾的开端,因此马上由四肢趴伏的姿态转为亟欲藏起身躯,瑟缩起双腿。
早料到而先他一步动作的男人,无情地握住大腿,掰开没有防备的荧白双丘,灼热目光锁定那悄声吐息、无声蠢动的羞涩榴色窄|穴……
「唔唔……唔唔……」
视线牢牢停留在那纤细皱折的纹路上,那窄|穴宛如在抗拒(或在诱惑)地合紧、收缩,含羞带怯地固守住门户。
一秒钟、两秒钟、一分钟过去……
在孤独的黑暗无声世界里,试着对抗男人视觉强暴的他,终于发出断断续续呜咽不成声的哀求,双膝无力地打哆嗦。
把握这一瞬间,男人翻过他的身子,抬高颀长的双腿,将坚挺火热的男性一口气贯穿至深处。不由分说就被撬开的|穴口,在痛楚中痉挛地吸附着入侵者,丝绒的内壁下意识地绞紧。
他抽绷的身子犹如一把韧弓般高高弯起,喉咙深处受到压抑的呻吟湿漉了口中所含的布团,已半勃起的部位因激痛而失去了力道,软软垂下。
对他哪里最敏感早已了如指掌的男人,探手拧住一边迷你浑圆的|乳珠轻搓,以指腹摩擦细致的珠顶薄皮,一下下地揪弄。
他急促地喘着、喷出炙息,在沙发椅上左右摆动着脑袋瓜子。可能是因为看不见、听不到声音,被囚于无边的黑暗里,导致他的反应与过去相较起来更为激烈。
抬高手腕被绑在一起、不能灵活运用的双手,在空中盲目乱挥舞,直到撞上男人的手,毫不迟疑地挥打、拉扯、抠抓,可就是没办法让男人放开手。
「唔唔……」
他沮丧地握着拳头敲打着椅背之际,身子已经诚实地背叛他的意志。
欲望中心冒着苏醒的喜悦水珠,盈盈昂立,另一边含着男人的黏膜更湿更热,像是要把男人融化在那里头,频频跟着颤抖的下腹肌肉,不自主地在内部挤压按摩着男人的昂刃,把它吸往更深的地方。
唇边扬起不易察觉的笑,男人黑眸里闇深的子夜瞳孔,涂抹上更浓郁的情欲色泽,轻舔了舔唇。
突然,栖息于他体内,好一阵子都没动作的蛮横霸龙,慢慢地动了起来。
「唔……」呈现出妖娆角度的下颚,陶醉于这温柔节奏中轻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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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沦下去吧,英治。
宽大的掌心自由地爱抚着他令人爱恋的每一吋肌肤,从锁骨到胸臆间华美的优雅曲线,男人享受着远胜过高级丝缎的触感,流连忘返地缓缓移至他平坦结实的小腹……
停止没有意义的思考。
……恶意跳开了重点部位。
明知道他渴望被「疼爱」的那地方正怒张着、迫不及待地等待能扣下扳机的关键契机。在那之前,他是火炉上噗滋噗滋煮开的滚水,被囚禁在壶中不断地空沸着,无法宣泄的蒸气愤怒地在壶里头敲击、冲撞,这种同为男人都能了解的「痛」,将持续到解脱的一刻为止。
……也不允许他擅自动手,自力救济。
容易摘得的果实都不够甜美。想品尝到真正无与伦比的滋味,需要付出相对的代价。好比烧光了所有的脑细胞、烧光了所有的理智、烧光了所有的道德伦理以及常识和非常识,连羞耻两字要怎么写都忘记的那,天国便要降临了。
我不让你动一丝念头,不让你的脑子发号施令,不让你脑里头有多余的杂人、杂物、杂音──只让你,看我、听我、想我、惦我!
浅浅摩擦,深深捣入,强劲一顶,再徐徐转动。
反复、间歇、一而再、再而三。
捉狂吧,英治!
重重粗喘着,男人不放弃任何能逼他到绝境的手段,漠视自己同样怒吼着想将种子洒在这片爱田里的欲望,强韧又柔软的腰杆前后摇摆、不规则地打圈圈、扭转,以各种淫亵角度进攻着他,蹂躏他那潮湿、松软、狂野绽放开来的娇嫩花蕾。
和我一起疯狂,和我一块儿堕落,我们手牵手到天国去──不要去管他人称它为「地狱」或给它冠上什么诬蔑的名词,那并不重要。
你在的地方,它就是我的天堂。
我也想,做你的天堂。
贪婪地掏空他的所有,男人不知何谓适可而止,也不想适可而止。
即使到最后的最后,让他迸射出每一滴库存的精子、每一CC白浊的体液,让他如野兽般地发情、扑向男人,主动迎进男人的分身,并在男人的腿上扭腰、上下磨蹭,双腿交叉地锁住男人的腰不放,露出前所未有的媚态淫姿,彷佛已沦为一心一意追求肉体欢愉、没有脑袋般的玩物,男人还是不满意。
抱起了虚脱无力的他,走进浴室。在他不可能有心理准备的状况下,把他放进满盆氤氲热气的泡沫水里,吓得他惊呼……男人慢条斯理地,彷佛前面所做的一切都不算数般,重新再掀起另一场更磨人的Xing爱仪式。
这回,男人使出浑身解数的细腻爱抚、悠长且激烈的技巧,令他几次濒临小小死亡的高潮,最后连抬起一根手指头的力气也挤不出来,彻底地昏睡在男人的怀抱里。
从变冷的水中捞起了他。
夏寰解开打死结的遮眼布巾、拿走耳塞、口中的布团,顺道擦干英治身上的水珠,为他换上浴袍。睡死过去的英治,在整个过程中像是没有行为能力的小娃娃般任由他摆布着,连夏寰为他吹干头发,他都没有醒来。
将他安置在床中央,拉起棉被,夏寰心疼地摸了摸他憔悴的脸(虽然罪魁祸首就是自己),拂开覆盖他额头的刘海,在那漂亮的额顶上,轻轻地印下一吻。「晚安,英治,好好地睡吧!」
不管有多少恶梦,我都会帮你赶走的。
再次检查被子有无盖住他的手脚、有无着凉的可能等等。确定一切都弄好了后,夏寰起身走到外头的客厅,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
外头的天色早已大放光明,啾啾的清晨鸟鸣,宣告着新的一日来临。
「……是我,有件事想麻烦妳帮个忙。」
夏寰一千个、一万个知道,处于精神状态极度不稳定的英治,正需要自己的陪伴,然而他有非自己亲身去做不可的事,没办法一天二十四小时地守在英治身边,逼不得已,还是得找人来与英治「作伴」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妳可以带着小罡一起过来,这里有足够的房间。」
眼前最合适的人选,似乎只有他们了。
「嗯,谢谢妳,阿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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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做,希望能或多或少地排遣掉一些英治「胡思乱想」的空档。
全是他太不细心了,竟没想到英治一个人待在陌生的新屋里,既没说话的对象,也没工作可做,怎么可能不生病呢?
夏寰反省起自己,这几周过于忽略英治的心情了,等这件事全部结束后,他一定要好好地弥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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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华地区一条老旧肮脏的小巷弄里,绰号阿憨师的五十岁矮小男子,用铁钩勾住扣洞,使劲拉下那扇涂抹着大大「柏青哥小钢珠」字样的铁门,喀啦啦的噪音中,他一边擦汗,一边嘟囔着:「夭寿歹年冬,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今天的生意有够冷的。」
「呵呵,那我来跟你做笔生意吧,欧吉桑。」
听到身后这句话,阿憨咂舌回头说:「恁伯要打烊了,你是不长──哇啊啊啊!」
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没把他吓死!身着黑西装的气派、高大男人,不光是一个人站在那儿,前后、左右,自己什么时候被「兄弟们」包围了,他怎么都不知道?这些人是哪一路的?都是些不熟的脸孔耶!
这下歹志大条啊!阿憨师捧着七上八下的心,堆出客气、讨好的笑脸说:「这位大哥很面生耶,您混哪里的?」
「你就是阿憨师吧?」
「……我是没错……啊有什么事要找我吗?」
男人下颚一扬,旁边的几个人迅速上前把阿憨师架起来。
「哇啊!你们冲啥咪?给我放开来!我、我又不认识你们,你们捉我要干什么?」
面无表情的男人靠近阿憨,冷傲地说:「你最好不要大吼大叫,引起别人的注目,否则到时候若惹出麻烦,倒霉的是你自己。」
「啥、啥咪?你在讲三小,我拢总听呒……」
男人扯唇一笑。「要装也装得像一点嘛,阿憨师。不然,我们现在找条子来,把你这间柏青哥店的机台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