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能这样了。
眼镜仔无奈地重返餐厅,眼看热腾腾的面都要凉了,面条也糊了,叫人觉得可惜。还是干脆先把它吃掉,等老先觉回来,再给他下一碗?
「喂!」
蓦地,土豆仔一脸气急败坏地冲入餐厅,直指着门外道:「我放在玄关的信,是你拿走的吗?」
「没,我没看到什么信。」
「真的不是你?」
「我发誓,我、我真的没有看到!」
土豆仔低咒一声。「甘有可能是……哪会发生这种代志,我太不小心了!」
「土豆大哥,到底是什么事?」
「哎,尬你讲也没效!」
一挥衣袖,土豆仔掏出手机,急急忙忙地走出了家门之外自从以前被条子搜过一次之后,为了防范窃听的关系,在屋内安装了反窃听的电波发送器,除非关掉,否则室内无法使用手机。
就在土豆仔的电话联络过了十五分钟左右,外面车道响起了嘎嘎的煞车声。一辆急驶的黑头车甩尾停下,面色凝重的夏寰从车上下来。
「几时发生的事?」
「我、我走进玄关时大约是三点,所以是三十分钟左右了。那封信我打算放在你的书房里,可是因为走到玄关的时候,刚好有电话响起,我就随手地往这边一放,出去讲电话。讲完电话回来,眼镜仔在说他找不到老先觉……我才发现信也跟着不见了。」
「信是拆开来的吗?」
「那当然。看到没有邮戳,又没有署名,我马上就拆开来检查了。里面就像我在电话里头说的那样,是叫老大一个人到X堤工业区里的废工厂,说要和你算一算这些年的账,否则下次报废的就不是车子……总之就是一堆威胁字眼的内容。」
土豆仔说道:「看内容就知道,不管这个人是谁,头壳已经坏得差不多了。其实只要不予理会,他应该就会自取灭亡……这一点老先觉应该看得出来吧?他应该不会那么……跑去信上的地点见对方吧?」
「问题就是臭老头有着比别人多一倍的鸡婆和好管闲事!你以为我算冲动的吗?我血液里面的冲动还没有臭老头一半多!那家伙不要以为他上了年纪就会节制,他是越老越没救!」
夏寰诅咒了两声,闭眼仰头做了个深呼吸。
再一睁眼,仿佛一觉醒来的猛狮般犀利、锁定猎物的双瞳,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与方向,他果断明快地迅速对他们下达指令。
「把所有能调动的人力全都调来吧。要搜索废工厂,需要人手。眼镜仔,你叫电脑组的把那个地点的资料全调一调,如果有详细的内部构造图,多印几份,分发给他们。」
他们自己则走进了书房,再度出来时,肩下的位置,明显鼓起了一处。
「夏哥,有必要携带喷子吗?」
土豆仔的言下之意是他并不认为寄这种威胁信来的人,能做出什么时候轰轰烈烈的事。通常会吠的狗不会咬人,真正的敌人是不会寄信告知你他的意图的。
他想提醒夏寰的是,带着喷子,就像带着刀出门一样,出鞘必见血,将呼唤更多的不详之事。
「我知道。但是有时候看到它,也可以有喝止的效果。要是那家伙打算对谁不利,我想送他的手脚一、两颗子弹,可以让他被毒品泡成福马林标本的脑子,稍微清醒一点。」
「你已经知道这家伙是谁了吗?」上头又没有署名。
「哼,我夏某敌人虽多,但像这种疯狗似的到处咬人、走投无路的家伙,不是早就解决了,就是还住在别墅(牢)里面……只有一只被放出来没多久,我想八九不离十是他了。你看看那种潦草发抖的字体,像是正常人吗?想跟他讲道理,除非先帮他换脑袋再说。」
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土豆仔也不强求。「还是请夏哥你多小心。」
「走了!」
点个头,夏寰一呼百应,从旗下几间公司里召集来的兄弟们,纷纷坐上各自的车子,紧跟在夏寰的黑头轿车后,朝着堤防道路前进。
在不熟的复杂道路中摸索着,夏彪看见了工厂招牌的时候,他的手机已经响了不知几百声了,来电显示这二、三十通电话都是同一个人拨打的。
「喂,我夏彪。」
下车前,他终于把电话接起来,电话的另一头停顿数秒后,像是转接到扩音器中,发出了带有回音的怒骂
「老头,你跑哪里去了?!」
「这年头还真是变了,我以为儿子应该给老子管,想不到活到这么老,老子居然反被儿子管制行动了啊?」
「你是不是去逞英雄了?告诉你,这件事你不要插手,我本来也不打算去理那种废物,你就放着他不要去理会就是了!」
哼,所以说这些毛头小子就是不懂。小灾放着不管是会酿成大祸的,像这种威胁的东西,趁它没变本加厉之前,先摘掉灾厄的根芽,比事后去收拾要容易多了。
这种躲起来寄信威胁的家伙,他看太多了。不敢露脸,代表没种,通常都是那些没什么骨气的家伙。
这种人,只要狠狠地教训一顿像是断他几根手指,或鼻子、眼睛,身体的哪一部分都行,只要让他吓破胆,马上他就会痛彻心徘地悔悟,胜过任何神丹妙药。
要夏彪来说,用几根手指就能救一个废物的命,那个废物还该感激他呢!因为要是让夏寰来做,那绝对不会比他这个老爸手下留情多少的。
「我不知道你在讲啥,我去哪里做什么事是我的自由。等我代志解决,自然会回去。叫你手底下的那个煮饭的,帮我把面热好就对了。」
()
「阿爸」
喀地切断通话。夏彪想了想,索性将手机关掉迈出一在和人谈判的时候,手机一直嗡嗡响的,吵都吵死了。
下了车,看着面前庞大的废弃工厂。过去似乎是个机器模具的铁工厂,但是一场大火过后,剩下的就是破破烂烂的铁皮、焦黑的墙与废弃的各种工厂模具零件。可能是太大、太重,所以小偷还没把脑筋动到这里吧?
夏彪跨过了一条禁止进入的黄|色胶带,踏在满是铁屑与泥灰的地面,一步步地深入工厂内。
「喂,谁要找夏寰的?给我出来吧!」
越是往内,越是漆黑。
渐渐地,到达了阳光无法探入的地方,夏彪的身体跟着隐没在工厂的黑暗角落中……
策劃了那麼久,設計了那麼久,如今一下子就要結束,真是令人捨不得呀!體內有股難以宣洩的惆悵感。
但是,還洠в小⑦洠в校嬲叱边洠в械絹砟兀
從現在開始,才是他們夏家父子的地獄階段,也是他最為享受的一刻──呵呵,哈哈哈哈……有比這更具娛樂效果的精彩好戲嗎?
來了,來了。
他身子前屈地望著車內的小型監視器畫面,架設在場地中的耄午R頭捕捉到了大批人馬──七、八台車子掀起陣陣煙塵,將狹的廢棄工廠入口給包圍起來的樣子。
此起彼落的車門開闔聲中,主角終於堂而皇之的登場了。
瞧瞧,不過是個角頭老大=流氓的兒子,卻敚С鲆桓笔澜绮仍谖夷_下的囂張姿態,多可笑。
殺氣騰騰的臉色,不就是個逞兇作惡之徒,到底有什麼好暢秋(囂張)的?
噢?真是意外,這傢伙竟在西裝底下藏機關啊!那個皮套袋裡裝的,不會是玩具槍吧?
咂了咂舌,自言自語著。「我是不是太看得起你了?你是那種洠в袠尩谋Wo,就怕會被暗算的膽小鬼啊?夏寰。」
或者,有另一個可能性。
「也許我铡辛四愕男愿瘢銢'有想像中的那麼衝,不是一頭看到紅布就只會往前衝,不知後退的蠻牛,你還是有謹慎、智慧的一面……嗎?」
呵呵呵,無論是哪一個答案,這讓這場撸蚋腥ち恕
畢竟整場撸虻内A家已定,不會改變,什麼好期待的了,但是能讓他感覺到愉快和享受的時機,就是像現在這一刻。看著每個人按照他撰寫的劇本在移動,走在他畫好的棋盤上,任他指摚Аao縱與玩弄。
──這給他無上的快威,彷彿是至高無一上的神一樣。
看著畫面中的男人,威風凜凜地朝手下們下令、指引那些弟兄們四散開來尋人的模樣,他不禁伸出一指,在男人的臉頰上畫著。
「哭吧、叫吧、痛苦吧,這是我為你和你父親獻上的驪歌,好好地聆聽啊!呵呵……」
男人接近了那輛靜止不動的車子。
他父親的車子。
椋Ц孰p眼,他依稀可以聽到男人墜入地獄的聲響,唇角揚起了一絲靜謐、模仿神佛的慈悲微笑。
「夏哥,那輛車!」
張望的眼,立即隨著那一指,往斜前方看去。
腳,不需要任何命令,飛奔了過去。
()
那輛車,洠уe,是阿爸的。
還洠в斜寂艿杰囬T旁,已經可以看到了。靜靜地,車子裡面一動也不動的人影,直挺挺地坐靠在瘢傋奈蛔印
心臟,停下弓。
前一秒撲通撲通撲通急促跳動的心臟,恐懼、緊縮了起來;前一秒還耳嗎得頭痛的暴跳血管,不再亂竄了。
前一秒,跳到了下一秒。
逆流的冷汗,自鼻管衝向淚管。沸騰的熱血,從頭頂衝下了腳底,啪嚕緡}的腳步,在眼睛見著那不動的身埽幔絹碓椒怕
終於,其他人搶過了他,先抵達了那輛車子。
七嘴八舌地喊著「老先覺!」、「夏老!」的手下們,急忙地將門打開。
──滴答、滴答的血隨著開啟的車門,墜落地面,形成一朵朵的紅花。僵坐在位子上的老人,一手無力地垂下,晃了晃。
完全停下了腳步,雙膝一軟,跪下。
「阿……爸──」
淒厲地、發自內心的嘶吼聲,在空中久久、久久不散……
# # #
下班後,從眼鏡仔口中聽到噩耗時,英治一時還無法接受,頻頻地說道:「不可能,早上他還要我幫他買 『 麥噹噹 』 早餐,說這樣下次孫女從美國回來的時候,他這個阿公才不會和孫女有文化水溝……他那麼開心地啃著薯條、咬著漢堡,怎麼會……」
不,世事無常,他這一天到晚在為病人與天拔河的醫生,又怎會不知道?但是知道並下意謂著它發生的時候,衝擊會減低多少。
「等一會兒夏哥他們就會從警察那邊回來了,可是……不知道老先覺的……會不會一起回來?因為警察那邊……」
死於槍嗎的話,不可能跳過檢眨且魂P。或多或少都得延铡畟幾日,等蒐證及確認死因的程序結束之后,才有辦法迎回老人家的遺體了。
「老家那邊的,有人通知了嗎?」
「夏哥說他自己來。」
想到接下來夏寰還得面對排山倒海而來的問睿⒅蔚拿碱^不由得深皺。
這和過去送走摯友阿超的時候截然不同,一個個龐大而嚴峻的挑戰,隨著老人家的突然辭世,將接踵而至,他們可能還未有充分的時間為老人家悲傷,就得先處理這一個又一個迫切的問睿恕
其中最大,也是老人家驟逝的消息一傳出去之後,便得馬上應付多方揣測的問睿闶签ぉふl將接下老人家的位置?誰能填補在道上舉足輕重的老人家走后,產生的莫大空洞?
一場茶壺裡的风暴於焉形成。
處理好了,大事化小,一切無恙;處理得不好,很有可能會造成台面下的權力鬥爭,勢力的崛起與傾圮。
至親的長者永恆地離開,已經是難以承受之痛,再加上這些問睿难沽Χ嫉糜上腻疽患缈钙鸩粫e,讓英治既是悲,亦是憂。他不擔心夏寰處理不了這些事,他憂心的是……
「啊,回來了!」
聽到外頭陸陸續續傳來的許多車子熄火停下的聲音,眼鏡仔趕緊走向門口,給夏寰等人開門。
率先走進門內的夏寰,臉龐、髮梢沾著塵土與鮮血,衣服也處處是乾掉之後的血塊與泥巴。
「治喪委員會暫時先設在這裡,告知重要幹部一個小時後集合。」
進門後,他依然低聲吩咐著身旁的陸禾琛需要處理的事項,看也洠в锌从⒅我谎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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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哥,可以改成三小時嗎?」
「為什麼?」
「呃……現在是上下班時間,有些幹部很可能會受到影響,無法那麼快趕過來。」陸禾琛也少見地面露緊張。
夏寰面無表情地凝視著他。
「不行的話,那就照夏哥的意思,我會請他們全速趕過來。」忍受不了被凝視的压力,禾琛幾十秒鐘後便放棄,道。
「……你說三小時,那就三小時吧。」夏寰摚Я讼率郑f:「我上去盥洗一下,一個人靜一靜,洠颤N事不要來打擾我。」
甚至連經過英治身畔,也默默無語,視若無睹般地走過去。
──這意思……是要我別管他?
英治眼神追著他的背影。按照夏寰的意思,讓他一個人獨處是正確的嗎?還是不顧夏寰的意願,聽從自己的直覺,陪著他度過這一關才是對的?
「 歐陽 醫師……」
陸禾琛扯了扯他的衣袖,小聲地說道:「夏哥就拜託你了。當他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時候,誰都不敢捋他的虎鬚,但我知道你不一樣,請你給夏哥……依靠。」
不是安慰,而是依靠嗎?
英治微一頷首,斬斷心中的遲疑,追著夏寰的步伐上樓。
上一次阿超走的時候,夏寰的力量支撐著他度過,這次他怎能默默地束手旁觀,放任他独自在痛苦中煎熬?生不能同時,死不見得同日,起碼快樂與痛苦可以在一起分享、共同承擔吧?假如連這點都做不到,兩人的同居生活意義又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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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進來!」
看到了浴室外頭晃動的人影,站在花灑下方任由強力水柱不停地沖激在腦門上的夏寰,立刻嗄聲叱道。
「現在的我,洠О盐漳芙o你好臉色,所以……不要進來。」
洠С鱿⒌哪樱艚o!自己欣賞就夠了。
自以為早已經脫離父親的羽翼,十幾歲起掛在口頭上的就是「我不稀罕你」、「我不需要你」、「我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
既然從來不在乎,又怎會有「失去」?
咒罵著「老不死的傢伙」,什麼樣大逆不道的話都說得出口,最好囉唆的老頭、愛管閒事的老傢伙能從他眼中永遠消失──不只一次、兩次,在爭吵動怒中,他真心這麼想過。
就算臭老頭他死了,自己也不可能會為他掉一滴眼淚。絕對。
結果,阿爸真的走了!
就在他的面前,他的體温還有一絲殘存,他的手還未冰冷發硬,也許自己再早五分鐘到,就能拯救他的性命!
阿爸──!!
'伸出去的手,捉到的只剩下昔日回憶中的阿爸身影。渴望被斥責的時候,以後聽到的也只是徒增心酸的風聲。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連自己的父親都救不了?你這個無能的傢伙、無用的笨蛋、無力的大混帳!
不曾有過這樣自我厭惡的一刻。
無論遭遇何種挑戰與困難,他都有挺過來的自信。可是老頭留給他的這股痛、這從來未有過的莫大失落感──可惡!!畜生!!該死!!
()
你給我活回來呀,阿爸!
就連嘶吼都梗在喉嚨口,回想不起該怎樣痛哭,雙腳下岌岌可危的地面更像是隨時會崩潰,現在的他只要踏錯一步,似乎就會跌入無止盡的悔恨中,再也脫離不了。
喀嚓!
無視夏寰的警告,跨入浴室的男人,清澈無垢的雙瞳不知畏懼為何物地看著他。
「我也不是為了要看你的好臉色才待在這裡的。」
「那你又是來做什麼的呢?」快出去!眼神如此說。
「我來幫你洗吧。」不要!態度如此說。
「英治!」
拜託仔,出去吧!凝聚四周的热氣,模糊了一切。
但是男人默默拿起浴室裡的小板凳,放在夏寰面前。告訴你,我不走。
「坐下,我幫你洗頭。」
憤怒──為什麼不听話?無奈──為什麼非插手不可?放棄──夏寰咬一咬牙,心力交瘁的時候,實在洠мk法和英治進行什麼唇槍舌劍的禪問答,放是任懀麛'佈地坐在矮凳上,做出「要洗快洗,洗完快滾」的無言態度。
過了一拍,男人捲起了衣袖,先在手心上压了些洗髮|乳搓一搓,再轉移到他潮濕的髮上,輕輕地揉開泡沫。專間cao作先端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