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下次再要遇到那么有魅力的型男,可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记者悄悄地叹息了一下。
占地两公顷的试车场内,唯一的制高点就是管控中心。
透过左、中、右的三面大玻璃,可以对整个场内的状况一览无遗。
先进的微电脑控制设备,能将数百台架设于场内的监控器所拍摄的影像实时传回到管控中心,并借着这三面特制的玻璃墙播放。
哈啊……地吐着大气的男人,对着屏幕陶醉地举起手机说道:「我的小治治还是刚走出车子的那瞬间最鲜艳欲滴了。」啪嚓、啪嚓地直拍。
「原来欧阳医师是水果,怪不得会繁衍出这么多个『他』。」
陆禾琛指着满满屏幕墙上,不下二、三十个大小不一、角度各异的欧阳英治,忍不住讽道:「不过看到他现在『结实累累』的样子,让人很想把他砍下来。你要是不快点收成,这么多个欧阳医师,看得我都快吐了,夏哥。你就不能从中选一个画面放大就好吗?」
男人啧啧地摇头,把玩那造价昂贵的监视器中控台,宛如在把玩遥控汽车般,任意地左摇右晃地,一会儿放大、一会儿缩小画面。
「难得有这么多种角度的小治治可以欣赏,当然要欣赏个够本啊!你看看,他接受访问时大鸣大放,让记者哑口无言的津彩画面,真是万中选一的优男啊!」
「不是『大鸣大放』而是『侃侃而谈』,不是『哑口无言』而是『印象深刻』,不是什么『优男』、『男优』,而是『优质好男人』。」
身为一名律师,陆禾琛实在不能继续放任他最重要的客户——也是他的BOSS兼换帖大哥,继续滥用成语下去。
「我真想会一会夏哥高中时代的作文老师,看他长什么样子,我想他一定早早就白了头。」
「听你这么一讲,我也有点好奇他的长相呢!」
「……你没见过?」
「没有。我去高中的时候,通常都是在校门口见了教官,和他打了一架,就回家了。」
男人天经地义的口吻,令陆禾琛甘拜下风地说:「当我没问。」
「为什么?很有趣啊!改天我有机会回母校去的话,一定帮你要照片回来。你要黑白还是彩色的?万一他顶上没了头发,你可别失望。」
陆禾琛怎么会不知道夏哥是在戏弄自己?
「我说不必就是不必了。」
「不用跟我客气啊!」
「夏哥,你要是很无聊,想找个人戏弄,拜托你找欧阳医师就好。」其实说这句话的时候,陆禾琛心里并不像语气中那样心平气和。
尝试着对一个人死心,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他对夏哥多年的情感已经复杂到分不清是憧憬或爱,还是雏鸟离不开母巢的孺慕之爱或向往之情了,也许,以上皆是。
但是,他已经决定要死了这条心,哪怕再苦、再久、再难熬,他都得走出夏哥的羽翼之下,试着走自己的路。
半年前,再一次被夏哥救出——这次是从溺爱成病态的双亲手中,以及究竟是人格的哪里出了问题,竟对亲生弟弟施虐成狂的哥哥手中——之后,他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休养,并接受心理医生的咨询,同时也有充足的时间去思考该怎么做才能彻底地走出双亲与哥哥带给他的心理阴霾后,最终所作出的结论。
人不能切割过去,就像犯罪者不会因为服完刑期或假释出狱,过去犯下的错便跟着消失、不再存在一样。
以前的他就是不懂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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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学时,同样为了逃离双亲与哥哥的魔掌,他逃课、跷家,用尽一切方式逃离自己的过去,结果把自己的人生弄得更乱七八糟,卖春、染上毒瘾,简直像是从这一层的地狱掉入下一层更深的地狱。
虽然被夏哥救出之后,他努力地忘掉过去,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埋葬起来,可是他时常在夜深人静时被恶梦惊醒,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家里被哥哥虐待,再不就是重新被捉回了暗无天日的私娼寮。
多半,在这种时候,他只能靠两种方式忘记恶梦——一是拿出夏哥的相片,催眠自己说夏哥就在他的身边;二是将自己灌醉,醉到可以到酒吧里面随便挑一个家伙,把他当成夏哥狂欢。
但是现在他知道,为什么这种方式行不通了,因为他并没有「解决」恶梦发生的主因,他只是藉由夏哥等等外力,从恶梦中「逃开」了。就像是借着迷幻药,暂时逃离现实的痛苦,一旦药效退了,痛苦又将卷土重来。
人不能切割过去,但是可以走出过去=从过去里面,走出来。
当时咨询师说的话,似乎又在脑中苏醒——
背对着「过去」,你就必须一直背负着这些东西,所以你可以试着转身面对过去,越过它、走过它。
也许过程中你会卡在「过去」里面,但是突破了它,你就可以将它放下了。
不依靠任何人的力量,不再借助迷幻药般的麻醉效果去逃避过去,而是面对面地与自己的痛苦、恐惧、悲愤、迷惑对话,和自己的过去一起寻找真正的出口。
陆禾琛一度曾怀疑自己接受「全宇盟」的老同伴提议,回到台湾来辅佐夏哥的决定,究竟是对或错?
但现在他觉得,也许冥冥之中老天爷是要他回来面对,不要再逃避自己的过去也说不定?实实在在地面对过去,他才有办法切切实实地重获新生。
将苦涩转为轻佻的口吻,陆禾琛在提起夏哥那衔着金汤匙诞生般的完美另一半的时候,心里多少还残存着一点点吃味,这只能当成是过渡期——就像青春期一样 ——只有慢慢去习惯不敌视夏哥的情人的念头,慢慢改进了。
「我又不是专门替代欧阳医师的玩具。」
「反正现在你又没有主人,借我玩一下嘛,阿琛。」
「这句话,我可以录下来放给欧阳医师听吗?」
脸皮有块肉在跳,嘴硬地说:「蛤啊?听你的口气,好像是认为我会怕欧阳小治似的?啧啧啧,我想拿谁当玩具,他哪敢有什么意见啊?信不信我当他的面玩给你看?」
「啊,欧阳医师……」陆禾琛抬起头,看向门口。
「哈哈,我才不会上当咧!他不是还在接受访——小治治!!」
一回头,看到「本尊」站在门边,男人吓得移开搁在控制台上的二郎退,差点摔下椅子。
「你……全听到了吗?」
「你那些没营养的话,留给你自己享用,我没兴趣。」走到夏寰面前,酷酷地抛下试车报告后,转身就要走。
男人立刻跳起来,从后方一把抱住他。「不要气、不要气,我跟你说对不起就是了!」
皱起眉,清澈黑瞳瞥了瞥一旁的陆禾琛,耳根开始红了。
「夏寰,别闹!」低声警告。
咧嘴。「我就是要闹,你能拿我怎样?」
唇一抿,剑眉一扫,没有半声警告地,欧阳英治抬高手肘往后一顶——夏寰往反方向一躲。手肘没击中目标,后脑勺紧跟着向后一撞——早有准备地,夏寰跟着往下一蹲。
「没用、没用,你的这些招数已经全部被我料中了!」双手的擒抱更紧了,笑得更乐不可支。「叫我一声『小寰寰』,我就放手。」
「……」
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倏地以双手扣在夏寰环抱的手臂上,让他扣得更紧,然后右脚向后一拐夏寰的脚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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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哇!!」
在英治的设计之下,整个人向后倒下的夏寰,完全被当成英治的肉垫,狠狠地跌撞在地面。
英治拍拍手上的灰尘,从夏寰的身上爬起来。
「夏哥,其实你是M(被虐狂)吧?」陆禾琛全程在旁观看,忍不住要这么说。
夏寰边喊「痛、痛、痛」地按压着屁股,边从地上坐起。「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偶尔不这样交换角色、让他M我一下,我怕他会嚷着不公平,不让我在床上S(虐待)他呀!」
「我看你是很想被我D(删掉)吧?」
夏寰揪住英治竖起的中指。「真是漂亮的手指,就是少了枚钻石大戒子来套住。我们去买吧!」
「去套在你自己的鼻子上。」
收回自己的手,英治再次要转身离开,但是也再次被夏寰拉住。
「等一下、等一下,你今天怎么这么急着要走呢?」
噗地,英治额头上许久未冒的青筋又凸了出来。
「说得好、问得好,为什么呢?我也不懂在这忙得想杀人的年末时节,好不容易得到睽违三周的两天连休,不能在家好好休息,却要在清晨五点就被逼着开两、三个钟头的车程,到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试车场,不要命地以平均时速一百五十公里的速度,驾驶一辆完全陌生的新车,还连续开了二十圈的理由是什么?」
急着要走的理由是什么?当然是回家睡觉啊!还用得着问吗?
「可是你也开得很爽啊!我从监视器看到了,你下车时候的表情,跟偷吃了奶油的猫儿一样,眉开眼笑的。」
「不要偷偷换了问题。问题不在我讨不讨厌开车,问题在你没有和我商量,随便地偷走了我的休息时间。」
「所以你喜欢这个试车场喽?」
又来了。完全不听别人讲什么话的家伙!英治气得反讽:「我喜欢的话,你要把它送我吗?」
啪七啪七地,夏寰忽然拍起了手。「好厉害,小治治真了解我!」
「蛤啊?」不,不可能,就算是在梦中,这也太……可是想想过去夏寰送给他的东西,英治不禁狐疑地抬起眉头。「你该不会又从赌桌上赢来了这座试车场吧?」
这家伙还受不够教训吗?几年前的一辆跑车,让他吃了几颗子弹,这次他是打算被人断手还是断脚?难道他真想被人断头吗?
「阿琛,把合约拿过来。」
陆禾琛打开公文包,取出一式两份的买卖契约,搁在英治的面前。「过户契约已经完成了,请过目,欧阳医师。」
见鬼了,过什么户?!
英治捉起其中一份合约,匆匆地翻阅。上面清楚地记载着,他欧阳英治从夏寰的手中,购下这座试车场的一部分股份……用「一亿」的代价!上面还附注着,以分期付款的方式,由英治每个月的薪水账户中扣除。
「我已经用这份契约,向银行方面办好扣款手续了,如果该月的余额不够扣除,可能会产生3%的利息,这点要请欧阳医师多加注意了。」
望着那天文数字般的壹零零零零零零零零,一阵阵晕眩蓦地来袭。
他是遇上了诈骗集团吗?!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家伙?还有陆禾琛这可恶的帮手!
「呵呵,没想到小治治是有钱人呢!」夏寰居然还在一旁煽风点火地说:「我以为你把钱全部花在车子上了,结果发现你的户头定存余额有七位数字,刚好够做这笔买卖的头期款,我就将它全部解约,转过来了。」
一股爇血涌进脑门,英治想也不想地捉起两份契约便撕个烂碎。
可是……
「这份契约尚有经过法院公证的版本,即使您手上的副本撕毁了也不影响契约效力,欧阳医师。」
是吗?……那只有杀了某人,才能解决这档事了!
「陆律师,接下来的画面有些律师不宜,麻烦你到外面等我一下。我很快就会处理好了。」
带着杀意,逼近夏寰。
「你希望我离开吗,夏哥?」
「哈哈,不用为我担心,阿琛。小治治只是想和我亲爇,又不好意思让你看而已。我是无所谓啦,不过他这么害羞,我就尊重他一下好了。」夏寰抛出了自己的车钥匙说:「辛苦了,你可以先回去了,车子让你开回台北。」
「是。夏哥、欧阳医师,再见。」
陆禾琛行了个礼,转身离开管理控制中心,丝毫不意外在门关上的瞬间,里面就传来乒乒乓乓的物品撞击声。
想必,里面已经化为战场了吧?虽然不知道最后的输赢如何,但是陆禾琛一点儿也不担心夏哥的人身安危。
——世界上如果有人的命能够比蟑螂还硬、生命力比蟑螂还旺盛,那绝对非夏寰莫属。
门刚关上的最初几分钟 ,英治挥动着折叠铁椅,杀气腾腾地在管控中心内追杀者夏寰。
即使没到〔要命〕的程度,他可是很认真地要让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断个一、两根骨头,吃点苦头,学点教训。
不过,夏寰也没因为自己「理亏」就乖乖地挨打(想也知道,怎么可能?他可是连一点觉得「我做错了」的反省态度都没有。),还学英治也拿起了铁椅,充当挡箭牌。
于是,一时之间————
乓当!哐————咚!咔!
铁椅与铁椅在空中碰撞、敲击,从漆片掉落的铁管间,并出许多金属火星。
这出你追着我打、我跑给你挡得小学生等级的戏码,将宽敞的管控中心变得像是小学操场————但是挥动的凶器与擦爆的火花可是成|人等级的,假使有人在过程中受伤害,恐怕也都不是擦破皮或黑青(瘀伤)那麼简单。
咚——
终於 ,英治的一轮猛攻,将夏寰手中的铁椅打到掉落地面。夏寰甩著虎口被震的发麻的双手,气喘吁吁地竖起一手。
「就抖麻嗲(等一下)!」
英治大发慈悲地给他几秒时间,交代遗言。
「我可是手无寸铁喔!这样你有办法打的下去吗?」咧嘴,似乎以为自己找到一条完美的脱身之路。
手上没「家俬」也降低不了多少这家伙的危险性;光靠他史上最欠砍的三寸步烂之舌;就可以把人气到心脏病发了。
但……也好。没必要为了料理一只鸡而动用牛刀;对吧?英治丢开椅子。他就赤手空拳地扁他;夏寰总没意见了吧?
「小治治;我真是爱死你的天真!」
夏寰似乎认定自己稳占上风?英治喀啦、喀啦地扳动著十指关节;一撇唇。不要紧;反正很多不知死活的鸭子到了七月半时;不想知道也非得知道「现实的残酷」不可。
认真较量的话;英治的力气是敌不过夏寰的;但单就目前的情况来讲;夏寰处於无法回手、只能挨扁的弱势;另一方面;英治却是凭藉著心里的怒火;发挥出百分之两百的实力——没有凶器在手;打起来更是痛快淋漓;好不过瘾。
「好;好了!我知道天真的是我;可以了没?」
最终被打趴在地上;脸颊与下颚有著大片红肿的男人,举起一手制止道:「我说你也打够了吧?再这样下去,我会去申请家爆保护令唷!」
这种时候还搞笑,可见得脑子里根本没有「反省」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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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我的印鉴、签名及身分证件等等,你是怎麼弄到手的?」
英治停下同样红肿的拳头。这会是中场休息,或是终场休息?端视男人的态度决定。
「唉,我们都在一起几年了,那些东西只要我有心弄,怎会弄不到手?身分证件在帮你办护照的那次,印鉴随便刻一枚,签名……找个高手代劳一下;很难吗?」
特别在这种时候;英治就会非常痛恨这家伙不务正业的「本行」。
「伪造文书、诈欺;一旦我提出诉讼;你知道自己将吃上多少条罪名?你自己不怕吃官司; 那陆律师呢?他知法犯法;在法官面前可是罪加一等;更不用提他的律师执照了。造假就是造假;这份契约根本不可能通过专家的检验!」
耸耸肩。「那我就和阿琛手牵手去坐牢喽!」
「你究竟想证明什麼?」
收敛起痞痞的笑容;脸庞不羁而轮廓深邃的男人;瞬间杨起唇。
「只是用个尺寸大一点、不太好脱掉的戒子套住你而已;干麼这麼大惊小怪?你又不喜欢珠光宝气的石头;而一样是石头的话;这座试车场对你来讲更实用、更漂亮、更博你喜欢啊!」
两公顷——两万平方公尺的戒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