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过中天,夜过三更。
一场沉闷的宴席匆匆开始,又匆匆结束。
众人各怀心思,虽美酒在案,却无一人沾唇。
简单地商议了一些李仲飞南下的细节,张明浩走了,走之前甚至没有对李仲飞单独嘱托,这让李仲飞不禁有些忐忑
。
不止是李仲飞,张新的心情也变得更加沉重。
张明浩果然没有答应和李仲飞一起返回五毒教,他说了一大堆理由,其实张新知道,他的理由只有一个。
那就是张明浩想和李仲飞划清界限,就算李仲飞到了五毒教,张明浩也不会站在台前帮忙。甚至一旦李仲飞做出对五毒教不利的事情,他也许比别人更早动手除去李仲飞,以免受到牵连。
送走了张明浩和那一群喝得东倒西歪的宋兵后,张新才嘱托燕月如带人将刑天的遗体运往外英雄冢安葬。
完颜乐善劫去屠龙社名单已成定论,丐帮各路人马能否成功将其截获,也不是留在翠青山的张新等人能够左右得了的。
至于将来如何利用完颜刚,现在还为时尚早,剩下的便只有韩侂胄前往襄阳一事了。
张新本来想亲自护送韩侂胄,无奈眼下形势错综复杂,根本无法脱身。他只得令焦龙庆返回石场,召集剩余的刺影死士沿途保护。
有刺影死士出马,加上焦龙庆也是谨慎细致之人,一路上多加小心,自然可保万无一失。
张新安排完毕,便带了李仲飞前往后山去请韩侂胄启程。
二人走在通往主峰的山道上,随着距离聚义寨越来越近,周围群山渐渐被撇在脚下,远处奔腾浩瀚的万里长江也尽收眼底。
不知不觉,已到了韩侂胄居住的茅屋前,张新忍不住长叹一声:“仲飞,明日之后,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说真的,我的心里真是没底啊。”
其实不只是他心中七上八下,张明浩此时也是忐忑不安。离开云松院后,张明浩让宋兵运着安景焕的尸体先行一步,他自己却在落枫坡的大河边坐了下来。
事情变化的太快,他需要找一个地方独自静下来想一想。
四周一片寂静,张明浩斜倚在一棵松树上闭目沉思。这次同意将李仲飞安插进五毒教,收集李后一党祸国乱政的证据,他越想越觉得不妥。
他对李仲飞虽然有授艺之恩,但当初他也是为了想同柳云宗拉近关系才有此一着。况且已时隔数年之久,李仲飞到底为人如何,他还真不敢擅作论断。
如今皇后李凤娘以雷霆手段控制了京城三大禁军,其党羽更是遍布朝野。一旦太上皇驾崩,李凤娘失去这唯一掣肘,下一步仿效武则天,废掉赵惇,自立为帝也是极有把握的。
如果李凤娘成功,夏清风自然居功至伟,五毒教则可一举翻身。但如果败了呢?五毒教上下数万教众何去何从?是否还有一线生机?还是彻底覆灭?
世上谁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只有赌!而这个压上数万条性命的赌局实在太大了,大到让许多人都承受不起。
所以现在五毒教已俨然分成了两派,不过事实却与张明浩告诉张新等人的情况截然不同。
张明浩十数年来混迹于各方势力之间,见惯了尔虞我诈,他绝不相信张新会为了五毒教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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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大雾漫天()
不过片刻,李仲飞二人已经登上甲板,刘老二暗中打量着李仲飞,冲周三冷笑道:“周老板既然觉得咱兄弟有问题,为何又将人带来?”
李仲飞不明内情,听到这个船老板语气不善,抢先抱拳道:“在下有急事赶往抚州,还请这位老大幸苦,送兄弟南去。”
刘老二见李仲飞面目白净,身材修长,不似周三所说的习武之人,神色愈发轻慢起来
。他狠狠吐出嘴里的咸鱼渣,冷冷道:“不巧,兄弟们也有急事,不出门。”
李仲飞碰了个钉子,脸色有些发青,周三忙插口道:“木公子,既然真的没有南下的客船,不如另寻马匹改走旱路?”
李仲飞摇摇头:“前些日子在途中已耽搁的太久,我对道路又不熟悉,只能坐船南下。”
他说完,扭头对刘老二道:“在下可以多出船资,只请船老大行个方便。”
刘老二却仰天打了个哈哈,不再搭理,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周三不断冲李仲飞使着眼色,李仲飞只顾暗自咬牙,却又无可奈何。
僵持半响,李仲飞觉得事不可为,轻叹一声,招呼周三道:“看来咱们只能再想想别的办法了。”
周三如释重负,忙引着李仲飞就要返回岸上。
正在这时,一个伙计匆匆跑过来,对刘老二道:“二哥,有人要去抚州,自称是凤州那边逃过来的难民,有五六十人呢。”
“哦?”刘老二面露喜色,翻身站起,叫道:“来生意了!兄弟们,准备开工!”
他说着就往船楼走去,忽然眼前一花,李仲飞已横身挡在他的面前。
李仲飞面沉似水,声音更是冰冷:“为何他们乘船你答应,我要乘船你却百般推诿!”
刘老二眼珠一转,撇嘴道:“你没听到么?那些可是逃难的难民!谁像你这等纨绔子弟不知冷饥,老子不做你这种人的生意!”
李仲飞见刘老二虽蛮横,但言语中似乎为受难百姓说话,语气也不觉有所缓和:“这位船老大,在下确实有急事,并非游山玩水。再说,在下只身一人,也占不多少地方,你……”
“滚开!别妨碍老子做生意!”刘老二牛眼一瞪,想将李仲飞推开,不料一掌推去,却感觉李仲飞站在那里如同山石一般,非但未推动分毫,反而自己被震得咚咚后退了数步。
刘老二好容易稳住身形,怒道:“小子!你敢动手?”
旁边几个船工看见头领吃亏,纷纷抄起棍棒围了过来,其中一人高叫道:“二哥稍歇,待兄弟们做了这小子给您出气!”
“木公子快走!”周三见状大急,也顾不得刘老二人多,冲过来想挡在李仲飞身前。
就在这混乱的当口,众人却见原本站在后面的刘老二忽然腾空而起,凌空飞向李仲飞。
一个船工瞧见,呆了呆欢呼道:“二哥好功夫,小弟……”
谁知他话音未落,刘老二却在半空骂道:“去你妈的好功夫,老子见鬼了!啊……”
凄厉的惨叫声中,刘老二张牙舞爪的直直从众人头顶飞过,一头栽进了水里。
众船工又惊又奇,都扒着船舷向下张望,竟无一人想起来下水去救刘老二。方才那个船工还怔怔地说了句:“二哥咋飞过头了?”
又是一阵劲风掠过,李仲飞飞身跳向水面,探手抓住刘老二衣领,足尖轻点水面,随着一声轻喝,眨眼功夫,他已提着刘老二跃回了甲板
。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李仲飞甩甩手上的水滴,冲落汤鸡般的刘老二笑道:“现在我可以搭你的船了吗?”
刘老二惊魂未定,哆嗦着连连点头。
别人看不出来,他可明白自己是被这个年轻人甩进水里的。方才混乱之时,他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李仲飞方向传来,拉扯着他一头栽进湖里。
能使用这种闻所未闻的诡异神功的高手,岂是他这样的人能惹的起的?
好容易挣扎着爬起来,刘老二随即翻身跪倒,磕头如捣蒜,却一个字也不敢胡说了。
李仲飞不想太过为难他,让船工扶他进船舱换衣服,转身冲周三抱拳道:“船家,你不会武功,刚才却敢舍身相救,在下感激涕零。”
说着,李仲飞掏出一锭银子塞过去,周三哪里敢接,拼命摆着手,连连后退。李仲飞还想再让,却见一大群男女老幼在两个船工带领下爬上甲板,周三趁机下船去了。
“这才是真正的良善百姓啊。”李仲飞望着周三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
上船的难民很多,拥挤在甲板上茫然无措。一个船工跑过来问李仲飞道:“公子……大侠,不,大爷,二哥让小的问您,这些难民该怎么安置?”
李仲飞哑然笑道:“他们是乘客,我也是乘客,怎么安置他们,全凭你们当家的吩咐是了。”
船工忙不迭地点点头,转身吆喝着让难民进去船舱,李仲飞这时又道:“何时开船?”
“回大爷,马上就走。”船工忙作揖答道。等难民全进到船舱后,船工又来请李仲飞,“二哥请您去前舱歇息。”
“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啊,好话说尽不如几口凉水。”李仲飞跟在船工身后,暗自连连苦笑。
一切安排妥当,船很快了。
北风甚劲,按刘老二所言,如果风力不变,**日便可抵达鄱阳湖南岸的抚州城。
然而,仿佛老天决心要同李仲飞作对,在离了湖口镇的当晚,湖面便起了大雾。
大雾漫天,目不及数丈。
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船也只敢升半帆摸索着前进,速度甚至比不上逆风行驶。李仲飞明白着急也没有用,只得耐下性子,听天由命。
一夜过去,大雾始终没有消散的迹象。
李仲飞无事可做,便跑进船舱与那群难民拉起了家常,闲聊中渐渐得知了这些人原来是凤州周边的百姓。
自从金国占了凤翔府, 与之相邻的凤州便屡遭侵袭,近年来大夏军队又不断骚扰边境,掳掠百姓。再加上官府横征暴敛,百姓们实在活不下去了,只得举家南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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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都不正常()
船舱不大,中间摆着一个火炉,炉子上正烧着大锅水,丝丝冒着热气。m 520子旁置有一张八仙桌,围坐着七八个人,周三大都认识,都是湖口镇上的船老板。
其中一个红脸汉子看见郑坤身后的周三,不冷不热地说道:“周老板做得好大的买卖,竟不知会哥几个,难道想私自南下,同哥几个抢饭吃?”
周三闻言,听出红脸汉子话中带着责备,面色一呆道:“刘二哥说的哪里话?兄弟船上的客人不都已上了郑坤的船嘛?”
不料刘老二听了,一拍桌子叫道:“那个被你带进镇子的年轻人呢?看样子应该去了醉云居吧?”
“原来刘二哥指的是木公子啊?”周三忙凑过来笑道,“兄弟来此正是为了这事
。那木公子是大贵人,岂能如旁人一般打发了事?小弟正是来请二哥安排木公子南下。”
舱内几人在湖口镇最久,已经俨然成了当地船老大的头目,这个刘老二更是其中首领。
他见周三无意隐瞒,面色稍缓,抬手招呼周三坐下,指着身旁一个老者说道:“周兄弟,这是胡老哥,西头那条新船便是他的。大家都自己人,以后多多照应。”
“好说,好说。”周三忙又起身见礼,那胡姓老头却眼皮不抬一下,兀自喝茶。周三尴尬地讪笑几声,坐回凳子上。
不一会功夫,有妇人端来一盆子鱼块倒入大锅中,郑坤转身拍开酒封,顿时舱内酒香四溢。
刘老二抽了抽鼻子,道:“这酒不错啊,对了,周兄弟,给咱们说说那姓木的什么来历。”
“啊?哦,”周三一愣,忙道,“我只知道木公子的家里是淮南富商,别的不甚清楚。”
他是聪明人,自然不敢说出李仲飞与丐帮相识,只是最后故作随意的说了句会武功。
刘老二接过郑坤递来的酒,喝了一大口道:“会武功?他可有随从?行李多不多?”
“没有……”周三摇摇头,猛然道,“刘二哥,木公子只是过路商客,你为何对他的来历如此感兴趣?”
刘老二嘿然一笑,道:“行船走车,风险颇多,咱们不问清底细,如何敢随意让人上船?”
周三沉默半响,摇头大声道:“不对,你莫要诓骗与我!你们以前并没如此,只是最近几次总是详细询问乘客的底细,而且还将不同的乘客分别安置……”
他越说越感觉不安,最后厉声道:“我有时也想过,为何最近数月全是南下的客人,竟无一人从南面来。难不成你们……你们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在座几人见周三嚷嚷,皆是色变。郑坤冲过来甚至想捂住他的嘴,舱内顿时一片混乱。
这时,一直沉默的胡姓老者开口了,他起身喝道:“乱什么!咱们又没做那水匪强盗,他愿说便让他继续说好了!”
郑坤冷哼一声,放开了周三,周三听到老者的话,反而不知如何说下去了。
刘老二在旁道:“周兄弟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你若不放心,我们也无需做那姓木的生意,你自便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周三明白自己是无法继续待下去了。他跺了跺脚,转身离开了客船。
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周三打了个寒颤,他望着醉云居的方向,长长叹了口气:“不正常,还是不正常,明日我还是劝木公子改走旱路吧。”
月隐星消,夜退日出。
李仲飞心急赶路,早早起来出了醉云居,却见一店小二追了出来:“公子请留步
。”
“何事?”李仲飞驻足道,“可是有一船家来寻过在下?”
“没,没有,”店小二连连摆手,目光不停扫视着四周,稚嫩的脸上满是慌张,“公子昨夜才来,何不多歇息几日再走?”
李仲飞一听,想必是店家昨日见他出手阔绰,有意留客,于是笑道:“在下有急事南下,他日返程定在贵店多住些时日。”
“不不,小的是说……”店小二却更慌张了,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就在这时,醉云居掌柜的也追将出来,一把揪住店小二的耳朵向里面扯去。
李仲飞错愕间,隐隐听到掌柜的在低声骂店小二:“你小子活腻了?想做什么?”
“掌柜的,我只是觉得那位公子是个好人,想……”店小二的声音透着哀求。
“闭嘴,你烂命一条,可别连累……”掌柜的声音渐小,应该是拉着店小二向后堂去了。
李仲飞不疑有他,苦笑着摇摇头转身欲走,正碰到周三跑过来。
李仲飞打声招呼,问道:“船家,我几时可以启程?”
“这……”周三搓着手,面露难色,“木公子见谅,这几日天气不好,没有去抚州的船只。”
“什么?”李仲飞一愣,“船家,昨日来时渡口停满了船,怎的竟找不到一条可以南下?”
周三想着昨夜刘老二等人的争执,惴惴不敢言语。
李仲飞叹道:“难道是价钱没有谈拢?这没关系,我可以多给银两……”
“公子误会了……”周三脸色涨红,还想开口,李仲飞却已从他身边迈过,大步走向渡口:“船家无需为难,随我去渡口看看。”
“公子!”周三大急,转身要拦却又不敢,只得跟着李仲飞来到了渡口。
此时天已大亮,渡口岸边船只云集,许多船工、伙计正忙着招揽生意。不久前刚刚来到两艘货船,换船的、运货的、拉人用餐的,忙得不亦乐乎,反倒是刘老二等人的客船显得冷冷清清。
经过昨夜一闹,郑坤早早离开了湖口镇,运着从周三船上过去的半船人南下了。
刘老二盘腿坐在甲板上,悠闲地喝着大碗茶,其余几个船老板都在,独独不见那胡姓老者。
刘老二将一条小咸鱼丢进嘴里嚼着,边吸溜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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