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向北?”李仲飞有些不解的问道。
“彭梧沙借酒闹事,定是为了里应外合救走那个金人。从翠青山向北二百余里便是边界,他们一定会连夜逃回金国境内。”
秦大力不敢再说话,抱拳行礼后匆匆跑了出去。张新等他走后对李仲飞说道:“李兄弟,多亏有你在,不然丐帮真的要颜面扫地了。”
“张帮主不用客气,”李仲飞忙道,“不如在下也过去帮忙?”
“不用了,你随我去西山石场一趟。”张新说着转身要走,贾旺忽然叫道:“帮主,请带属下一起走吧。”
张新奇怪的看着他:“带着你?你可知我们要去什么地方?”
贾旺咚咚磕了几个响头道:“属下知道,西山石场乃是犯错弟子做苦役的地方。属下身为淮北分舵弟子,希望去那里用苦役洗刷彭梧沙带给我们的耻辱。请帮主成全!”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你让他说()
司友青愤怒了,彻底的愤怒了。
他绝不允许有人质疑丐帮的义举,那是对上官老帮主的不敬,是对数千死难的先烈的不敬
。
他用拐杖指着彭梧沙的鼻子叱道:“保家卫国义不容辞,这是我们每个大宋子民的使命!”
彭梧沙伸手拨开拐杖道:“司大哥,有些话兄弟我只能对你说。我们浴血沙场,大宋是保住了,可是我呢?一战虽成就了大义,我在淮北分舵的妻儿老母却因此丧命,你说!我得到了什么?”
当年采石矶一战后,金兵损失惨重被迫退回淮河以北。天忍教恨极丐帮,在退兵途中突袭了丐帮淮北分舵。将留在分舵中的丐帮弟子家眷屠杀一尽。
司友青听他提起这事,顿时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只得重重叹了口气。
彭梧沙双目含泪,接着说道:“司大哥,你因为大义成了废人!我因为大义全家丧命!到头来你我二人孑然一身,难道我们只图得死后在那苍云岭上、英雄冢中受人跪拜吗?”
“身后流芳百世,受得万人敬仰,这便是侠义中人梦寐以求之愿!”司友青大喝道,“不然,你还想怎样?”
“你错了!”彭梧沙站起身,盯着他的双眼道,“我们凭着一身绝学还能尽享人间富贵!”
司友青皱紧了眉头,他隐约感到彭梧沙这次闹事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果然,彭梧沙说完,将司长青一把按坐在石床上,低声道:“司大哥,我三十年前便执掌一方分舵,到如今仍是个舵主!换做是你,你甘心吗?”
司友青越听越不舒服,他挣开彭梧沙的手道:“你到底想要怎样?”
“告诉你,我不甘心!”彭梧沙站直身体,指向旁边囚室道,“我今日所图乃是下半生的大富大贵,我要用以后的时日弥补我过去的愚蠢!”
司友青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隔壁囚室中跌坐着一个独臂男子,断臂处用麻布紧紧包扎着,显然刚受伤不久
那男子早听到他二人的争吵,这时也向这边看来,嘴角隐隐泛着笑意。
“你疯了!”司友青身为执法长老,怎会不知道那人身份,他失声叫道,“你难道已经投靠了金狗?你怎的如此糊涂!”
彭梧沙咧嘴笑道:“司大哥,你我数十年交情,我今日告诉你就是想让你同我共谋富贵。你不要再为丐帮卖命了,那真不值得!”
“逆贼休想!”司友青大怒,他想叫来执法弟子,却发现所有弟子早已离开了地牢。他这才想起来,那些值守的弟子是他亲自下令支走的。
他颤颤巍巍的走向牢门,嘴里不停地骂着:“你这个混蛋,我真是瞎了眼。你放心,只要我活着一天,绝不会让你们得逞。”
彭梧沙也不答话,阴森的目光紧紧盯着司友青的后背。直到司友青将囚室门打开,他才嘿然笑道:“司大哥,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冥顽不灵。”
“冥顽不灵又如何?”司友青站在门口回身骂道,“你这个混蛋还敢……”
他话未说完,只见彭梧沙一双铁掌已经印在他的胸口。他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随着他惨嚎出声,身子整个飞起撞在了对面囚室的墙上……
司长青死了……
这个老人一生重情重义,最后却死在最信任的兄弟手中,他歪向旁边的脸上,一双空洞的眼睛仍透着无奈与悲哀
。
李仲飞跪坐在地上,紧紧搂着司友青渐渐僵硬的身体。泪水不断的从他眼中流出,被风吹干,又流出。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昏暗的灯光,形同枯槁。
冷风从气孔吹进地牢,搅动着空气中的血腥和湿腐。墙上那盏油灯被风吹得忽明忽暗,更显的幽暗阴森。
不知过了多久,张新终于带着人赶来了。
秦大力看见张新进来,用力地擦擦通红的双眼,起身道:“帮主,司长老去了。”
张新微微点点头,看向发呆的李仲飞,说道:“是彭梧沙干的?”
不等秦大力答话,忽然满是丐帮弟子尸体的囚室中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帮主救命!帮主救我啊!”
突如其来的嚎声将在场所有人吓了一跳,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尸体堆后钻了出来,连滚带爬的扑到囚室门口,五指箕张透过栅栏伸向站在通道中的张新,口中不断的哭喊:“帮主救我……”
张新身后闪出两名弟子,一边一个将那人架出囚室。张新借着火光看去,只见那人披头散发、满是血污的脸上透着惊恐,双手不断的在身前乱抓。
按住他的一名弟子扯着他的头发向后拽去,好让张新更容易看清他的面目。那人疼的又是连声哭叫,张新一皱眉头,喝道:“放开他!”
弟子不敢违命,只得松手,那人膝行几步,一把抱住张新的大腿叫道:“帮主救我!我,我叫贾旺,我是淮北分舵弟子!”
“没事了,你安全了。”张新听到是丐帮弟子,忙弯腰想扶起他。手刚伸到一半,忽然觉得不对,随即捏住贾旺的脖子,一把将他提了起来,怒道:“你到底是谁?怎么躲在那里这么久竟没被发现?”
也难怪张新起疑心,他们来之前李仲飞和秦大力已在地牢呆了许久,二人均是高手,耳目异于常人,怎会发现不了旁边还藏着一个人?除非这人也是个武功高超之辈。
“帮,帮主饶命,”贾旺脖颈被人攥住,一张脸憋得通红,他双手板着张新的手指,拼命喊道,“我,我没说谎,我被人打昏了,醒来时见有人说话也没敢出声。直到帮主来后我才敢呼救。帮主饶,饶命啊。”
秦大力在一旁想了想,插口道:“帮主,此人说的应该不假。刚才我和李兄弟只顾司长老伤势,根本没想到旁边还有活人,况且他并不认识李兄弟,惊吓之中不敢出声也在情理之中。”
张新想想觉得秦大力说的也有道理,于是冷哼一声松开手。贾旺这才又跌回地上,剧烈的咳嗽起来。
等了片刻,张新见他仍趴在地上咳嗽不止,不耐烦地踢了他一脚喝道:“都是你们舵主干得好事!你把经过给我详细道来,如有一字不实,我活劈了你!”
秦大力见张新询问经过,上前正要开口却被张新挥手制止,张新盯着贾旺喝道:“你让他说!”
第一百一十三章 真值得吗()
聚义寨虽然设有地牢,但只是作暂时安置之用。但凡遇到身犯重罪的帮众,一般由张新和各位长老商议后,发往西山石场做苦役。
所以彭梧沙被押来之前,地牢中除了前些日子擒住的那个金国人,并无其他罪犯。
地牢中照明用的火把早已熄灭,李仲飞站在通道中适应了半天才依稀能辨别周围的事物。
只见地牢分为左右两排,总共只有六间囚室。囚室门都已被人破坏,左侧三间囚室中凌乱的倒着十几具尸体,都是丐帮弟子打扮,整个地牢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之气。
秦大力取出火折子点燃墙上的油灯,二人才发现在通道尽头仰面躺着一个独腿老人。秦大力一眼认出那人竟是执法长老司友青,忙跑过去叫道:“司长老!司长老!”
司友青紧闭双目,花白的胡须上满是血迹。秦大力喊了几声见没有反应,抬头冲李仲飞说道:“恐怕司长老已经仙逝了,天杀的彭梧沙竟下如此毒手!他们可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啊!”
李仲飞也走过来,俯身将脸贴在司友青胸前,闭目听了片刻,惊喜道:“他还有心跳,应该能救过来。”
“真的?”秦大力闻言大喜,板着司友青的肩膀又要呼叫。李仲飞却将司友青上身扶起,盘腿打坐在他的身后,双掌抵住他后心处将体内真气缓缓注入他的心脉。
大约一顿饭的功夫后,只见司友青面色渐渐红润,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又过了片刻,竟然慢慢睁开了眼睛。
秦大力在旁边高兴的直搓手,而李仲飞却面色惨淡的说道:“秦大哥,你有什么话赶快问吧。司长老被人重创了心脉,恐怕不行了。”
“怎么会这样?”秦大力惊叫道,“他不是已经醒了吗?”
“应该这就是传说的回光返照,我用内力维持着他的真气不至于消散,但能支撑到什么时候,我也不敢说。”李仲飞摇摇头叹道,“如果现在有聚元丹就好了。”
这时司友青意识已经清醒,听到二人谈话,挣扎着笑了笑说道:“生死有命,纵然有聚元丹在手,老夫也不能浪费了此等奇药。”
“司长老,您会好起来的。”秦大力跪在司友青身前,声音有些哽咽,“千军万马都闯过来了,您老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司友青侧脸看了一眼旁边的囚室,轻咳一声说道:“老夫残废之人,承蒙帮中弟兄不弃才苟延残喘到现在。本该全心报效,今日却因一己之私坏了帮主大事,老夫有愧啊!”
那个囚室本来关押着从香泉镇擒获的金人,如今却空荡荡的。司友青越说越激动,忽然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身子软软倒在李仲飞怀里不住地喘息。
李仲飞忙出手连点他后背几处大穴,紧接着右掌拍在他后心上,左手又点了自己肋骨间两处穴位,强行催动丹田之气逼向司友青的奇经八脉。
司友青一生纵横江湖,自身内功已堪化境
。他感觉到一道雄厚的真气从李仲飞掌心涌入,游走在他的经脉之中。
他明白李仲飞此时正在拼着损耗真元之气为他保命。他长叹一声说道:“老夫何德何能,竟让少侠自损功力施救。”
李仲飞全力运功中无法说话,只能连连向秦大力使着眼神。秦大力会意的点点头,抹了把眼泪说道:“司长老,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彭梧沙为何越狱而逃?”
“你不问老夫,老夫也正要说起此事……”司友青又喘了几口粗气,缓缓说起上午发生的事情。
原来上午彭梧沙因醉酒闹事被擒下后,由执法弟子押着前往聚义寨。
司友青因为身为执法长老必须亲自处理,再者他念及和彭梧沙数十年过命的交情也不能放任不管。
于是,他拖着残疾之身跟在众人身后,一路上他不断埋怨彭梧沙身为丐帮老人,不该如此不识大体,在祭奠大典时闹出这般不成体统之事。彭梧沙听了只是默然不语,任由执法弟子押着低头走路。
直到进了囚室,彭梧沙才对司友青说道:“司大哥,你能陪兄弟进来坐坐吗?”
司友青见他面色憔悴、目光呆滞,以为他已经为醉酒之事深感后悔。于是支走守卫的执法弟子,开门走进囚室。
彭梧沙虽只是淮北分舵舵主,但凭资格早已是八袋弟子,自然不能和寻常帮众关在一起。执法弟子知道其中关系,将他独自安排在一个相对干净的囚室中。
司友青将牢门重新锁了,才坐在他的身边。这时对面三个囚室中仍不断传来被关押帮众的叫喊声,显然酒劲还没下去。
耳边听着一群醉汉的胡言乱语,司友青怒气不打一处来,他哆哆嗦嗦的指着对面囚室,冲彭梧沙怒道:“你听听,这就是你的手下,他们哪里还配做丐帮的弟子?简直就是一个个泼皮无赖!”
彭梧沙抬头苦笑一声,又将脑袋埋入两膝之间。
司友青继续骂道:“老彭啊老彭,想当年你是何等的英雄?还记得我们痛饮三坛好酒后一举荡平潭州锁龙寨贼寇吗?还记得雪夜追凶三百里,力毙燕山八怪吗?还……”
“都是往事了,还提那些作甚。”彭梧沙打断他的话,语气中透着无尽的疲惫。
“好,我不提了,可就算不提你也不能忘了啊。”司友青将手搭在彭梧沙的肩上,轻轻拍着,“曾经的老兄弟就剩你我二人了,我不能看着你继续消沉下去啊。”
彭梧沙沉默了,就那么抱膝蜷曲在墙角一动不动。
许久之后,司友青扶着拐杖站起来向牢门走去:“这些年你声色犬马、贪图酒色,到底应不应该,你好好想想吧!”
“司大哥,”彭梧沙忽然抬起头问道,“如果回到三十二年前,你还会像当年那般义无反顾的投身沙场吗?”
他问完这句,仰身靠在墙上,喃喃说道:“死了那么多兄弟,真值得吗?”
“你怎么能这么想?”司友青转身瞪着彭梧沙,两人四目相对,均想从彼此眼中看穿对方的心思。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丐帮屠龙()
天光放亮,酒泉镇渐渐恢复平日的喧嚣。
彭梧沙半梦半醒间觉有人喊他的名字。瞥眼瞧去,原来是萨博清喊他起来用早饭。
“有劳萨兄弟了,昨夜歇息的可好?”彭梧沙知萨博清昨夜跟着出去过,仍故意问道
。
果然萨博清嘿然一笑:“还好,一觉睡到大天亮。”
彭梧沙见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气的暗自咬牙,无奈的笑道:“这两日除了吃睡,无甚事可为,老夫真快成酒囊饭袋了。”
他跟着萨博清来到隔壁房间,见所有人都到齐了,坐了满满一屋子。众人本来小声说着什么,一看到彭梧沙进来,立时闭口不言,彭梧沙佯作不觉,随意打着招呼。
这几天大伙都是聚在一起用早饭,然后再分头打发时间,而完颜乐善则每日一早出门,天黑后方自返回,去了何处,从不向人提及。
彭梧沙有心单独面见完颜乐善,暗中留心着完颜乐善的举动,等用饭完毕,完颜乐善果然像往常一样离开了客栈。
彭梧沙忙寻了个借口,悄悄从后门溜出去,先是寻了家店铺换了装束,又在药店买了两贴膏药掩了耳目,才不远不近的跟在完颜乐善身后,伺机接近。
谁知,完颜乐善就像一个无所事事的公子哥,不停游荡于各处酒肆、茶楼,几乎是哪里人多,他就往哪里钻。
这一来可苦了彭梧沙,既担心跟丢了完颜乐善,又害怕被丐帮弟子发现。一天下来,不停的东躲西藏竟让他疲惫不堪。
好容易熬到夜幕降临,完颜乐善终于从一家茶楼出来,悠悠哉的站在街旁伸着懒腰。
彭梧沙躲在角落静静的等着,却发现完颜乐善左右看了看,迈步走向镇外。
随着完颜乐善越行越远,彭梧沙虽狐疑不定,但不敢再作耽搁,急忙追了过去。
完颜乐善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然而就当他路过一条小巷时,忽然身形一动,迅捷无比的闪入了巷子里面。
彭梧沙一惊,来不及思索,飞身追了进去。
胡同狭窄幽长,极目望去仍是漆黑一片,哪里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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