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飞闻言抬头望去,眼前不远处的松林中矗立着几间茅屋。夜风吹来,他才发觉一路上因为过于紧张,衣衫竟然全被汗水打湿了。
他长长松了口气,回头远眺,聚义寨已完全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忍不住问道:“这是哪儿?”
秦大力也不答话,抿嘴发出几声短暂的哨声,接着林中也传来几声同样的哨声。这时秦大力才说道:“李统领,我们过去吧。”
“我们到底要做什么?”李仲飞好奇的百爪挠心。
秦大力笑道:“我们要见的这个人,说起来还是你的故人。”
“故人?”李仲飞更不明白了,“我从未来过中原,况且见贵帮防卫如此严密,此人必定非比寻常,我会有什么故人在此?”
秦大力走向茅屋,轻轻拍拍门,回头说道:“帮主能让你来见他,可见对你十分信任,真出乎我的意料。要知道,就连其他几位长老也不知道此人留在丐帮。”
李仲飞挠挠头刚想说话,这时屋门打开,一个人站在门口,两人相视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那人意外李仲飞会在此,李仲飞更是惊讶的声音都变了:“韩大人?您怎么会在这儿?”
开门之人长衫儒巾,正是数月前匆匆离开青螺岛的韩侂胄
。
李仲飞见到韩侂胄,神情极为激动:“韩大人,您不是去襄阳了吗?怎么又来丐帮了?”
“呵呵,”韩侂胄将李仲飞让进屋里,亲自倒上一杯清茶,笑道:“我也想不到,竟然在这里见到小友,咳咳……”
李仲飞赶忙躬身接过茶杯,他注意到韩侂胄脸上带有一丝异样的潮红,急切地问道:“韩大人,您生病了吗?”
“咳咳,说起来一言难尽啊,”韩侂胄又是轻咳了两声,“当日离开青螺岛北上,在江陵弃船登岸后,李统领立即与沿途天王分舵取得联系,再加上我们行踪隐藏的很好,一路上倒也平安,不足半月便到了襄阳城。”
“恭喜大人,”李仲飞一拱手道,“想必大人的任务圆满完成了?朝廷有龙骧军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襄阳节度使于庆勇将军为人忠义,不然李后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阻我北上了。”韩侂胄一脸得意说道,“小友来丐帮又为何事?杨帮主身体可好?”
“杨帮主……”李仲飞听他提起杨启汤,神色不禁黯淡下来,“杨帮主已经不再人世了。”
“什么?”韩侂胄闻言大惊,“你快与我详细道来,杨帮主出什么事了?”
李仲飞便将廖忠勇企图利用朝廷大军夺取帮主之位,失败后孤注一掷,刺伤杨启汤的前后经过详细讲了一遍。
韩侂胄听后怔在当场,许久后才一声长叹:“唉,天妒英杰啊!杨大侠死的不值啊!我以为来得及,现在看来还是晚了一步啊!”
“难道大人知道天王帮遭到攻击?”李仲飞听他话中有话,忙问道。
“我的确早已得知,”韩侂胄轻轻拍了拍胸口,“咳咳,在襄阳大营时,我曾听于将军谈及有大批战船西进。便请他派人打探详情,结果令我大吃一惊,那些竟是临安水师的战船,准备进攻青螺岛。”
他说到这里,盯着李仲飞问道:“我有一处不明,天王帮在西南经营数十年,怎么洞庭湖口有这么大动静,青螺岛竟毫无察觉?”
李仲飞叹气道:“其实事先已经发觉了,甚至神劲军也提前发去了示警信件。但当时杨帮主也想利用临安水师对付廖忠勇,才没有打草惊蛇。谁知道他们竟提前发起进攻,打了天王帮措手不及。”
“原来是这样,咳咳,”韩侂胄点点头继续说道,“情报传到襄阳后,于将军同我再三商议,决定亲自率军南下救援天王帮。咳咳……”
李仲飞听他一直咳嗽,忙起身将茶杯斟满,“怪不得张帮主说青螺岛之围已解,原来是龙骧军出手了。”
“但杨帮主身亡却实出我所料,”韩侂胄喝了口茶说道,“我一直留在襄阳等候消息,于将军回来后我才告辞返京。”
“那为何您现在在丐帮?还隐居在如此隐秘的地方?”李仲飞又问道。
“我原以为再无凶险,哪知行至滁州附近,我们又被追踪而来的杀手赶上。”韩侂胄语气中带了悔意,说话时不住地摇头,“没想到李后早料及我会暗中离岛,竟然在江北也布置下了重兵围堵。”
第一百零二章 去取药材()
姜善峰和高亮二人渐行渐远,消失在林荫之后。
张新负手静立,口中喃喃念叨着“盐帮”二字,李仲飞忍不住问道:“张帮主,在下初入江湖,对帮派门阀不甚了解,请问这盐帮……”
“你是想知道盐帮的来历吧?”张新思索了片刻讲道,“这盐帮立帮之久、势力之大,遍数天下帮派无可出其右。早在千余年前盐帮便颇具规模了,只不过盐帮一向以盈利为主,不轻易搀和江湖纷争罢了。”
李仲飞听了暗暗吃惊,不由说道:“难道盐帮比丐帮还要早?”
“我丐帮虽也有数百年之久,但若论财力却无法与之抗衡。”张新苦笑着说道,“早在大汉时期,朝廷开始大力实行盐铁官卖。官府用重刑禁止民间私自贩卖盐铁,但因为其中利益巨大,许多豪强铤而走险聚众对抗朝廷,逐渐形成了一个体系庞大、组织严明的帮派。”
这些事情李仲飞闻所未闻,不禁听得格外仔细。
张新见他如此感兴趣,也乐于说与他听:“后来官府中人看准其间紧要,开始暗中与盐帮互相勾结,谋取私利。而盐帮得到官家支持,更是如日中天。直到绍兴初年,宋金战火烧到长江沿岸,盐帮不愿为宋廷充当马前卒,这才又将触手伸向江湖,开始与民争利。”
“这群唯利是图的小人!”李仲飞心底泛起一阵厌恶,他恨恨地说道,“他们只顾自己发财,到了该出力的时刻却又躲在旁边,着实可恶!”
“此话也不尽然。”张新笑了笑说道,“宋金开战之初,盐帮出钱出人也是做了不少利于大宋的事情。虽现在盐帮长老会决意与朝廷划清界限,可帮主刘志真不甘寂寞,仍在暗中寻求朝廷支柱。本帮有确切情报送来,称前些日子临安水师围攻青螺岛时,也有盐帮高手参与其中。”
李仲飞闻言色变:“难道他们已投靠了李后一党?”
“也许吧,不过就算真的投靠李后也无须担心。”张新面露轻蔑,“刘志真为人阴险狡诈,绝不会孤注一掷将筹码全部押在李后一系身上。”
“此话怎讲?”李仲飞没听明白。
“依我对刘志真的了解,”张新说道,“如李后一党夺权顺利,他自会全力助其上位,一旦事情有变,盐帮恐怕将会是第一个倒戈相向的。”
李仲飞想了想,也是一阵鄙视。接着又问道:“既然刘志真如此唯利是图、谨小慎微,那为何又冒然与丐帮为敌?他难道不怕两帮会因此撕破脸吗?”
“问得好!”张新看着李仲飞,赞许地点点头,“我丐帮如今实力已大不如从前,他有此举定是料准我会为大局着想,不敢擅起干戈。况且这几年,丐帮的确抢了他们不少生意,他若不做些什么,恐怕难以服众。”
“张帮主洞悉全局,在下佩服。可是……”李仲飞听到盐帮已经投靠李后,心中又不禁着急起来:“本来我不该再提,盐帮如果真的投靠了奸后李凤娘一党,而五毒教又随时可能北上入京
。咱们相助朝廷之事,还请你早作定夺啊。”
张新见他又提起这事,不由哑然失笑道:“你这个人,怎么还是个急脾气啊。”
“这怎么是我急了?”李仲飞有些错愕,随即真的着急起来,“古话说‘兵贵神速’,这事关朝廷安危的大事啊帮主。”
“你听我说,”张新道:“我年少时曾听老帮主说过一句话,深以为然,今日转告给你。”
“在下洗耳恭听。”李仲飞深吸口气,缓和了下气息。
“当年金军南下,”张新声音透着一丝郑重,他缓缓说道,“帮中兄弟纷纷请战,大部都要赶赴淮水边境抵抗金兵入侵。老帮主却抵住压力静思了三天,最终决定发兵采石矶和虞允文大人汇合。”
“抵住压力……”李仲飞试着想了想当时的情景,不由肃然起敬,“老帮主那三天定是非常艰难吧。”
“是啊,若当时莽撞出击,结果也许即使全军覆没也对战局毫无作用。”张新叹了口气,“所以,老帮主决断后对众人讲过一句话,那就是‘每临大事有静气’。这句话,我永远记得。”
李仲飞默默咀嚼着这句话,忽然又倔强地一皱眉头道:“张帮主,我已经很冷静了。”
“好好,我知道你很冷静,总行了吧。老让你这么憋着也不好,虽说明日就是祭奠大典了,我现在就给你一个定心丸。”张新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块巴掌大的铜牌,“你即刻持我令牌去总舵,找秦大力拿一副药材。”
“拿什么药材?”李仲飞不假思索地接过令牌,忽然又着急的叫道,“张帮主,咱们在谈出兵的事情,你怎么又让我去拿什么药材啊!”
“你这人,说你是个急脾气你还不愿意,”张新伸手轻轻拍拍李仲飞的肩膀,“快去吧,你将我的话告诉秦大力,他知道怎么做。”
“可是……”李仲飞还要争辩,但整个人已被张新扯着走出了石园。
张新一直把他拽到后门外,又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事情我已经交代给你了,你只要按我说的做,便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说完,张新丢下满腹狐疑的李仲飞返身去了前院。明日就是祭奠大典,各路宾客和分舵弟子均已陆续到达,他要忙的事情还很多,今日注定又是个不眠之夜了。
李仲飞只好只身赶往总舵所在的翠青山主峰,他实在想不通这次去取药材和出兵勤王之间有任何联系,但听张新言之凿凿,又担心如果不去会错过什么。
他心中忐忑不安,脚下不敢怠慢,施展轻功顺着山路狂奔而上。
翠青山主峰挺拔险峻,只有一条石阶直通山顶丐帮总舵聚义寨,沿途有不少丐帮弟子把守轮值,李仲飞虽初上主峰,倒也不用怕走失了方向。
近一个时辰的疾行,他终于在日落之前赶到了聚义寨外,经值守弟子通传,秦大力快步迎了出来。
未等近前,秦大力便高声叫道:“李统领,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第一百零一章 爱才心起()
不觉间,三人人来到九曲桥边,早已等候在观荷亭中的张新长身而立,一袭淡青长衫随风摆动,剑眉星目、束发博冠,看上去儒雅不凡。
他见姜善峰身旁绑缚着一个大汉,朗声道:“姜长老辛苦了
。”
姜善峰舍了高亮,快步走到亭中施礼道:“属下见过帮主。说来惭愧,这次多亏了仲飞出手,不然还真是麻烦。”
张新已听报信的弟子说了事情经过,此时见姜善峰并无贪功之意,心中更加高兴。他指着李仲飞身边的高亮问道:“那位便是……”
“他便是闹事者的头目。”姜善峰点头道,“此时姓高名亮,是盐帮的人。”
张新闻言皱眉道:“盐帮?刘志真的部下?”
“应该没错,”姜善峰道,“不过高亮说此事全是他自己的主意,但依我看此人有几分傲骨,不像会做出这种事的样子。”
张新笑了笑说道:“当然,盐帮因为是贩卖盐货的帮会,所以门规极严,哪怕私拿一包盐货都是斩手之刑没有帮主的指令,借他个天做胆,也不敢来我丐帮招惹是非。”
“咱们丐帮涉足盐货以来,盐帮在江北已快没了生意。”姜善峰嘿然道,“那刘志真恐怕也是被逼急了。”
“哼,自古买卖自愿,”张新冷哼一声,“若他姓刘的是个商人,我还可以谅解,十商九奸嘛。可盐帮毕竟也是江湖上混的帮会,这样的龌龊做法很为人不齿。”
姜善峰附和道:“帮主说的没错,刘志真派人来我们祭奠大典上捣乱,平白失了一代宗主的身份。”
“姜长老所言极是,”张新盯着远处和李仲飞攀谈的高亮,沉声道,“刘志真气量狭小,我曾听闻他与官府来往甚密,这点不得不防啊。”
姜善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笑道:“刘志真为人不齿,但我觉得这个高亮倒是条真汉子。”
接着,他把刚才在落枫坡下高亮和李仲飞两人的谈话说了一遍,张新听了也是展颜大笑,说道:“此人武艺如何?”
“极强,”姜善峰坦言说道,“属下与他对战,稍有分心便几乎吃了大亏。”
张新平生最爱结交江湖朋友,他略一沉思,大步走到高亮面前,亲自解开牛皮绳,抱拳道:“高英雄,让你受苦了。”
高亮被缚了这么久,身上已被勒出了数道血痕。他揉着有些发麻的胳膊,嘟囔道:“怎能不受苦?被人绑得像个粽子似的,勒死我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武功太高?”李仲飞在他身后笑道。
高亮扭头瞪眼道:“高个屁!被你打得屁滚尿流的。”
“不敢不敢,”李仲飞大笑着连连摆手,“我只是一时偷袭得手罢了。”
“你知道就好,”高亮又白了他一眼,才转脸看向张新,“你是谁?”
张新也被他直率的样子逗乐了,笑着拱手说道:“在下丐帮帮主张新。”
高亮见眼前这个随和的中年人,竟然就是威震大江南北的丐帮帮主,忙后退一步,抱拳道:“原来是张帮主,在下有礼了。”
“高英雄不必多礼,”张新笑道,“我见阁下也不是无礼之人,今日却为何带人来鄙帮闹事?”
高亮胖脸顿时涨的通红,大声道:“张帮主,兄弟我就直说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高亮对你是顶佩服的
。咱们两帮离得近,这几年丐帮从一蹶不振到日益强大,江湖朋友都看在眼里。可你抢了我帮生意,这就是你的不对!”
“哈哈哈,好个耿直的汉子,”张新大笑数声,沉声问道,“那么我问你,天下盐货生意,是不是只盐帮一家做得?”
高亮一愣,摇头道:“当然不是。”
“那我丐帮可曾抢过贵帮盐货,去贵帮总舵闹事?”张新盯着高亮的双眼,语速逐渐加快。
高亮被他盯得有些发毛,将脸微微转向一旁,惴惴道:“也没有。”
“这我就奇怪了,”张新故意叹了口气,“既然是做生意,你也做得我也做得,那就各凭本事,贵帮帮主难免有些小家子气了。”
“嗯,你这么说也对,”高亮被他问得有些气馁,忽然又摇头道,“可是你们短短两年,抢去了我们四成生意,还让不让人活了!”
张新笑道:“怎么不让?高兄这样的人才,怎会有人不让你活?你若肯来我丐帮,大家同碗喝酒,就是兄弟。”
经过这番相谈,张新爱才心起,想把高亮招揽过来。姜善峰和李仲飞在旁听了,对视一眼,均也含笑点头。
不等高亮接话,张新接着转身北望,大手一挥说道:“待我丐帮壮大之日,总要仗三尺剑锋做几件大事让天下人看看,我大宋朝的男人究竟是七尺男儿还是熊包软货!”
一番豪言壮语听得高亮热血沸腾,他大喝一声:“说得好!”
“那高兄是答应了?”张新面露喜色,急忙问道,“高兄若……”
不料高亮却摇摇头,坚定地说道:“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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