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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念及琥珀镇距离京城将近百里,若带着马车一同进京,恐怕要多耽搁一天的功夫,李仲飞等马车停进冷家马场之后,便提出独自先行一步,尽量赶在江潮前面见到赵扩,以防被其恶人先告状,使局面陷于被动。
程涛自然不允,不顾蔡知锋等一众血盟弟子在旁,怒视李仲飞道:“李将军怎能出尔反尔?是信不过俺老程,还是根本没把俺老程当作自家弟兄?”
“程大哥多心了,”李仲飞叹道,“方才你也听见了,蔡大哥说龙师大军两个时辰前便已打此经过,我若不抓紧时间,迟则生变啊!”
“那好,你走可以,但必须与俺老程一起!告诉你,俺老程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你休想找理由丢下我!”程涛一甩衣袖,气冲冲地去牵坐骑。
李仲飞忙抢前几步拦住他道:“程大哥,你就听兄弟一句行不行?我急着回京只为与江潮抢时间,至于圣上相不相信我说的话,必须等人证物证送到方可对质。如今马参虽死,他背后有没有隐情,有没有幕后指使?我们尚未可知,万一”
“你是怕有人会半路行刺,杀人灭口?”程涛停下脚步,皱紧了眉头。
“小心驶得万年船,”李仲飞轻咳一声,抱拳道,“陵儿未归,冷盟主又不在马场,保护人证只能靠程大哥你了。”
程涛指着不远处侍立的蔡知锋道:“这么多血盟弟子还不够?多我一个少我一个有何区别?”
“唉,我的程大哥啊!”李仲飞急道,“这不是人多人少的问题,没个高手坐镇,你让我如何放心?”
程涛也急道:“俺老程不管,实在不行,这便让几个血盟弟子飞马赶回天目山,调大军护送。”
“程将军!”李仲飞见与他说不通,也没了耐心,当即将脸一沉,厉声道,“事关重大,你务必留下来确保人证物证安全,不得有半点差池!记住,这是军令!”
听闻“军令”二字,程涛忙下意识地行礼领命,目送李仲飞翻身上马,绝尘而去。等他反应过来时,李仲飞早已一口气冲出百丈开外,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好你个李仲飞,若说高手坐镇,你留下岂不比俺老程更加合适?”他追悔莫及,又不敢真的置李仲飞军令于不顾,气得在原地直跳脚,指着李仲飞离去的方向,大声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雄鸡引吭,骡马嘶鸣。
李仲飞收回思绪,拨马避开进城营生的百姓,抄小路赶往皇宫。此时早朝将至,若随着熙攘的人群取道御街,还不知要延误多久,谁成想刚到和宁门附近,却被一队运送木材石料的牛车堵了个严严实实。
他见车队行驶缓慢,掉头另择道路又显然时间不够,只得冲最后一辆牛车上的车夫道:“这位大哥,在下有急事赶路,可否将车向路旁靠一靠,让在下过去?”
那车夫瞅瞅两侧所剩不多的空隙,撇嘴道:“你再急能有韩大人的事情急?我劝你莫要多事,等我们拐上大路,此处自然通畅。”
“韩大人?可是枢密院都承旨韩侂胄大人?”李仲飞望着长长的车队,咋舌道,“韩大人的后花园不是早就竣工了吗?为何又要这么多料材?”
车夫打量了他一眼,哂笑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知道的却不少,不错,正是韩大人要扩建府邸。我告诉你,韩大人可亲自在府上等着呢,若因你延误了时辰,小心脑袋难保。”
“这位大哥说笑了,韩大人哪有你说的这般暴虐?”李仲飞笑了笑,继而奇怪道,“韩大人没去上朝?”
话音未落,前面隔着四五辆的牛车上突然站起一人,冲这边不悦道:“黄麻子,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那小子是谁?”
“王管事,没什么,一个问路的后生。”车夫黄麻子陪着笑应了一声,对李仲飞摆手道,“听说圣上偶感风寒,已三四日没上朝了。你快走吧,别给我惹麻烦。”
“多谢黄大哥。”李仲飞拱拱手拨转了马头。既然早朝未开,赵扩又身体不适,想必仍不知道天目山中发生的事,为稳妥期间,他觉得应该先去见见韩侂胄为好。
当他沿着西城河北上,绕过清水桥折回癸辛街时,却发现十几辆同样满载木材石料的牛车正缓缓驶入韩府,脸色骤变道:“这些牛车若与方才的是一伙,首尾起码三里有余,韩大人此番好大的手笔啊!”
想起北城百姓破败简陋的房舍,他不由心头暗怒,连韩福上前行礼也没个好脸色,冷哼道:“韩大人如此大兴土木,早忘了当初两袖清风、一身正气了吧?”
“李将军此言差矣,圣上厚爱,数次赏赐宅地,老爷岂敢却之不恭?”韩福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再次拱手道,“李将军怎么现在才来?老爷吩咐,辰时再见不到你,便要让小老儿亲自跑一趟天目山啦。”
李仲飞一凛,脱口道:“江潮来过了?”
他一路之上未见龙师一兵一卒,料定江潮早已先他回京,所以故有此问。果然,韩福点点头道:“来了好一会儿了,还在书房与老爷说话。将军快去吧,听老爷说,等下郭元帅和梁将军也要过来。”
“多谢老人家。”李仲飞闻言,忙将坐骑栓在下马桩旁,匆匆跑向韩侂胄的书房。
他来韩府不下数十次,自然无需家丁引领,可谁知刚跑进后院却傻了眼,原来不知何时,整个韩府竟然已是面目全非,除了后堂依旧,其余房舍均被奢华宏伟的亭台楼阁取代,规模较之先前何止大了数倍,哪里还找得到书房的踪影?
“该死,一着急竟以为韩府还是当初的那所二进小院。”李仲飞放眼四顾,只见高楼广厦重重叠叠,不觉已是眼花缭乱,再回头去寻韩福,这老人家却又带着人不知跑到何处指挥装卸料材去了。
正不知所措之时,忽闻郭杲的声音自二门处传来:“这不是李将军吗?为何不进去,杵在这里作甚?”
第六百八十四章 只是飞虎军()
郭杲和梁昱前脚跟着后脚迈进二门,见到李仲飞都显得格外亲热,甚至郭杲还一把搂住李仲飞的肩膀,关切地问道:“兄弟在山中一呆便是数月,真辛苦你了!谭少卿怎么样,用着还顺手吧?”
“谭将军精明强干、克己奉公,是个可以干大事的将领。”李仲飞随口夸赞着谭少卿,目光游离,依旧在寻找韩侂胄的书房。
梁昱看出他的心不在焉,笑道:“李将军从方才便一直东张西望,可是在等什么人?”
“不怕二位见笑,”李仲飞挠挠头直言道,“韩府今夕不同往日了,许久未来竟然迷了路,不知韩大人的书房搬去了何处?”
郭杲会心一笑,与梁昱一左一右簇拥着李仲飞继续走向后院深处,眼看就要进入“清苑”,李仲飞不由奇道:“前面便是韩府后花园了,难道‘清苑’之后另有琼楼?”
“看样子你真的太久未登韩府大门了,圣上登基以来,你与这帮老弟兄们可是疏远了啊!”郭杲伸出手在李仲飞肩头拍了两下,意味深长地笑道,“你也知道,韩大人深受圣上赏识,圣上自然不能委屈了韩大人,如今的韩府虽看上去奢侈浮华,其实与其他重臣宅邸相比仍算不得什么。”
李仲飞无言以对,只得默默叹了口气。他并不反感韩侂胄扩建府邸,也曾当面感叹过韩侂胄吃住太过清苦,只不过韩府动辄翻天覆地、劳民伤财,让他一时有些想不开罢了。
三人绕过一排阁楼,临近“清苑”拱门时拐进了一条与围墙并行的鹅卵石小径。小径幽长,弯弯曲曲向前延伸,足有盏茶功夫,尽头才出现一处跨院。
跨院不大,院中翠竹葱郁、红梅争艳,处处透着恬静典雅。韩侂胄坐在石凳之上锁眉沉思,身旁垂首恭立一人,正是江潮。
见三人一起进来,韩侂胄先是一愣,随即起身抱拳道:“小友,韩某想见你一面,恐怕比进宫面圣还要难啊!”
李仲飞脸色微红,却不点破禁足之事,还礼道:“军中琐事繁忙,平时实在抽不开身啊,这不,一得闲暇便赶来拜见大人了。”
话音未落,江潮突然冲着他翻身跪倒,伏在地上磕头不止,额头与坚硬的鹅卵石相碰,发出一连串沉闷的“砰砰”声。
李仲飞被吓了一跳,刚要上前搀扶,梁昱却拦住他道:“我们多日未见,一同进屋说话吧。韩大人,末将可听说你这里藏着不少茗茶呀!”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的很嘛,也罢,小友难得造访,韩某今日便割一回肉。”韩侂胄哈哈大笑,做了个请的姿势,径直走向位于跨院北首的书房。郭杲和梁昱随之而入,自始至终看都没看江潮一眼。
李仲飞稍作犹豫,也丢下江潮,迈步跟了进去。
待四人分主次落座,自有丫鬟将茶点摆好。香气扑鼻,李仲飞一天一夜水米未进,早已腹如雷鸣,当即一手执壶,另一只手则抓了四五块香甜软糯的梅花糕狼吞虎咽起来。
韩侂胄静静等他风卷残云一番,才摇头道:“此茶名曰‘凤团龙饼’,乃皇家御用之圣品,平时连韩某都舍不得品尝,今日小友却如同牛饮,实乃暴殄天物啊!”
“想不到区区一壶茶水竟有这么多名堂?”李仲飞咂咂嘴,提着壶冲门外侍立的丫鬟晃了晃道,“劳烦再去打两壶,郭元帅和梁将军都没喝呢。”
丫鬟一愣,看向韩侂胄,韩侂胄苦笑道:“你以为是去井里打水啊?唉,算了,去吧去吧,韩某已夸下海口,反悔不得啦。”
丫鬟这才接过茶壶匆匆而去,郭杲失笑道:“咱们这位李大将军看来是真忙,竟饿成这般模样。”
李仲飞又朝嘴里丢了块脆皮糖糕,含糊不清地道:“这不是出事了嘛,韩大人,你应该知道在下为何而来吧?”
韩侂胄不接他的话茬,吸溜着茶水道:“忙总比闲着强,不知天目山大营操练成果如何?能否上阵杀敌?”
“中军大寨的豹卫与殿卫本就乃大宋精锐,没什么可担心的。”李仲飞看了郭杲一眼,清清嗓子道,“尤其那五千殿卫,一直都是他们在带着豹卫操练,甚至无需在下参与。”
郭杲知他有意抬举殿卫,笑道:“李将军过谦了,郭某可听说你身边有一位女中豪杰,将士们在她的教导下,不论个人武艺还是行军布阵,都可谓是一日千里啊!”
“郭元帅切莫取笑,”李仲飞挠挠头,语气一转道,“唉,只是飞虎军”
这时,丫鬟提着壶新茶进来,韩侂胄趁机打断李仲飞的话道:“既然一切顺利,那么年关过后,能否请奏圣上,准许豹卫结束操练?”
“嗯,没问题。”李仲飞一拍胸口道,“随时可以为我大宋冲锋陷阵、建功立业!只是飞虎军”
韩侂胄示意丫鬟斟茶,冲郭、梁二人道:“小友劳苦功高,韩某想向圣上为小友请封,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郭杲与梁昱对视一眼,均连声附和,李仲飞忙摆手道:“分内之事哪敢贪功?能替圣上分忧便已是在下莫大荣幸,只是飞虎军”
“小友居功不自傲,实为难能可贵,”韩侂胄又岔开话头道,“前些日子圣上问起豹卫进展,有意让小友出任无为军节度使,总领淮西三镇,而韩某觉得以小友之才,不如将淮东也一并交于你打理,省得到时候江北军务还需要同他人周旋,小友以为呢?”
这件事,虽然李仲飞早已收到过韩侂胄的密信,虽然心中早已有了准备,但听到韩侂胄当面提及,尤其听到韩侂胄竟想让他统率整个江北军民之时,他还是呆住了。
直到郭杲从旁悄悄捅了捅他,他才如梦初醒,忽的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谁知这一蹦不打紧,却将刚刚送来的茶壶碰翻在地。
看着淌了一地的“凤团龙饼”,韩侂胄肉疼道:“小友今日是专门来糟蹋韩某珍藏的吗?”
李仲飞没心情和他说笑,胡乱摆着手道:“在下何德何能?万不敢担此重任!还望大人奏明圣上,请圣上收回成命啊!”
“小友,如今圣上大业将行,急需臂助,你难道仍惦记着纵情江湖,不愿为国尽忠吗?”韩侂胄不悦道,“你该学学郎发斌和张新二位帮主,还有任首领,不能再任性而为了!”
“大人,这不是任不任性的问题,实在是在下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李仲飞也急道,“单单一个飞虎军便令在下”
然而不等他说完,便又被韩侂胄挥手打断。
第六百八十五章 去趟大牢吧()
韩侂胄挥手打断李仲飞的话,丢下一句“你有这份心就行了,别的无需担心”,扭头对郭杲道:“江北若有小友坐镇,攻必锐、守必坚,圣上宏图伟业指日可待啊!”
“大人所言极是,”郭杲点点头,看向李仲飞,“李将军有勇有谋、英雄虎胆,定能独当一面。李将军,你可莫辜负了圣上和韩大人的一片苦心啊。”
李仲飞几次三番欲提飞虎军之事,却屡屡被韩侂胄故意打断,早急得满脸通红,这时又听郭杲接去了话头,再顾不得失礼,大声道:“大人,那些都是后话,在下可以不争不辩,但在下今日专为飞虎军而来,大人也知道在下的脾气,该如何处置,在下绝无怨言,只求大人能让在下把话说完行吗?”
韩侂胄微笑不语,手捧茶杯悠悠吹着热气,郭杲将李仲飞按回椅子上,嘿然道:“李将军执拗了,韩大人的意思你还看不出来吗?”
李仲飞愣道:“什么意思?韩大人提都没提飞虎军啊?”
“韩大人只论你功、不谈你过,这份心意岂非早已明了?”郭杲摊手道,“你还想让韩大人说什么?”
梁昱也跟着抱拳道:“李将军,末将御下无方,竟出了马参这么个败类!给你、给豹卫添麻烦了。”
“你们都知道了?李仲飞有些惊奇地瞥了眼门外跪着的江潮,苦笑道,“这家伙跑得真够快啊!”
郭杲笑道:“马参投台自尽之时,便已有人飞马报知了梁将军。”
“原来如此,”一句“自尽”让李仲飞心中稍安,但想起路上程涛的话,他又忍不住追问道,“大人真打算放过飞虎军?”
韩侂胄捋须笑道:“小友可约束得了飞虎军?”
听出他话中深意,李仲飞哪敢再犹豫?当即将胸膛拍得啪啪作响,正色道:“在下敢立军令状!”
“你无需这般紧张,”韩侂胄笑着摆了摆手,突然语气一变,冷冷道,“只是那个曲端却不能再留着了!此人出身山贼,又是飞虎军仅存的头领,有他在,你以后许多事不好相与。”
不等李仲飞出言反驳,韩侂胄却已展颜道:“放心,朝廷眼下正值用人之际,不会杀了他。再说,这其中也有小友的面子,韩某不能不顾及啊!”
至此,李仲飞终于彻底放心,长松口气道:“大人这忽冷忽热的,吓死在下了。”
闻言,韩侂胄三人相视大笑,李仲飞看向门外,不解道:“那江潮又因何受罚?”
郭杲轻咳一声,冷哼道:“此人公然辱骂上官,几乎引发豹龙二卫冲突,韩大人这是在替将军出气呢。”
李仲飞恍然大悟,心说这两条若依大宋军律,起码也要杖责一百军棍、夺职发配,韩侂胄只让江潮下跪赔罪,分明想给双方一个台阶,就此了结,于是抱拳道:“江将军只不过一时情急,在下并未放在心上,还请大人赦免了他吧。”
果然,韩侂胄笑着冲梁昱点了点头道:“既然小友不计前嫌,就权且饶过他这一次,但记住,下不为例!”
梁昱见郭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