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脏枉法,你还有脸说难言之隐?”李仲飞一拍几案道,“你既然认罪,便如实招来吧。”
他以为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谁知马参却道:“士兵的粮饷确实不足,但绝非末将贪墨,只因朝廷屡屡拖欠,末将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听他竟将责任推向朝廷,李仲飞更怒:“此处距离京城不过百里,往来一日足矣,你当在下三岁孩童么?信不信在下现在便上札朝廷,调来兵部配发粮饷的账目?”
马参毫不示弱,昂首挺胸道:“好啊,将军别忘了再亲笔写封信送给韩大人,将此事详细道明,看看韩大人如何论断!”
第六百七十一章 落入了圈套()
李仲飞与马参针尖对麦芒,隔着几案四目怒对,像极了两只羽翼贲长的斗鸡。程涛怕二人真打起来,在旁一个劲地冲李仲飞使眼色。
“放心,在下不会同马将军一般见识。”李仲飞会意,摆摆手坐下身子道:“马将军,你把韩大人抬出来也没用,侵吞军饷、贪墨拨银、擅杀兵卒,无论哪一条搬出来都能要你的命!韩大人若是知道了,恐怕比在下更想杀你!”
马参以为他露怯,不无得意道:“将军给末将扣的帽子真大啊,敢问将军,证据呢?俗话说的好,捉奸捉双、拿贼拿赃,你总不能凭着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想治末将的罪吧?”
李仲飞淡淡笑道:“你以为在下无凭无据便来寻你晦气?你未免也太小瞧在下了。”
“有证据就拿出来呀,空口白牙有意思吗?”马参撇撇嘴,满脸轻蔑,“若有真凭实据,末将甘愿领罪!”
“当真?”李仲飞笑得愈发从容。
马参扬起头,将胸前的甲叶子拍得啪啪作响,大声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既然如此,在下便让你心服口服。”李仲飞一拍几案,指着帐外道,“程将军,劳你将隋安传来。”
程涛领命欲出,却被马参抢先挡住了帐门,谭少卿凑过来,手按刀柄道:“马将军,你这是何意?”
“末将倒想问问你们是什么意思?”马参瞪了二人一眼,直视李仲飞道,“隋安乃末将亲兵统领,有事也应末将通传,何须程将军代劳?”
李仲飞料定他困兽犹斗,不敢让隋安现身,绕过几案迈前两步道:“马将军莫慌,你不是想要证据吗?隋安来了,一切自见分晓。不过在下劝你一句,你现在招认还来得及,在下愿表奏朝廷,替你求情从宽发落。”
“多谢将军,末将用不着!”马参见李仲飞三人呈品字形与他对峙,不由侧了侧身子道,“末将之所以拦下程将军,只因隋安此时并不在军中。今日一早,末将已派他外出公干,最快也要三五日后才能回来。”
李仲飞笑道:“他不在也没关系,程将军,你把耿达他们请来。”
话音未落,程涛不等马参有所反应,一把将其划拉到旁边,掀帘出了帅帐。但只一瞬,他却又折返了回来,指着帐外道:“李将军,你自己看吧。”
李仲飞一愣,透过掀起的帐帘向外看去,只见飞虎军五营正副将领不知何时已在帐外空地上跪成了两排,其中便有耿达和罗江。
“看你还有何话!”李仲飞冲马参一撇嘴,大步走出帅帐,矮身扶起耿达道:“诸位将军请起,你们的事在下已经知晓,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耿将军,我们即刻动身吧。”
耿达却冰冷着面孔道:“将军是要去哪儿?”
李仲飞沉声道:“自然去将藏银挖出,当堂指证马参贪赃枉法。”
“还能找得到吗?”耿达嘟囔一声,瞪着李仲飞道:“将军打算治马参何罪?”
马参也跟了出来,闻言怒道:“放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上官?”
李仲飞冷冷盯了他一眼,拍着耿达的肩膀道:“如何治罪需要依照朝廷律法,不过马参贪墨数额巨大,他这颗项上人头怕是保不住了。”
“若是找不到藏银呢?”耿达突然不冷不热地蹦出了一句。
李仲飞怔道:“怎么可能?”
耿达不语,默默招来二十几个飞虎军士兵,带着李仲飞等人去往昨夜发现藏银之处,马参也只带着四五个亲兵跟在了众人之后。
果不其然,二十几个飞虎军士兵翻遍了那片空地,也没发现一文银钱。李仲飞不死心,又让耿达带人去挖尸体,依旧一无所获。
马参一直冷眼旁观,见李仲飞急得满头大汗,得意地笑道:“怎么了?李大将军,你刚才的威风跑哪儿去了?”
李仲飞无言以对,只得一边命人加大搜索范围,一边恨声道:“在下真是小瞧了你,不过你放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猖狂不了多久!”
“唉,将军这又何必呢?”马参一脸的无辜,将李仲飞拉至偏僻处,却故意离着耿达似近非远,“你我皆乃韩大人臂膀,何必非要争个高下?真惹闹得水火不容,韩大人脸上也无光啊!”
李仲飞听他似乎有求饶的语气,也跟着温言道:“你如此作为,迟早害了韩大人,在下是帮韩大人整肃军纪、清除祸患。马将军,你此时不认罪,还待何时?”
“认罪,认罪,但末将究竟何罪之有?”马参不着痕迹地瞅了眼凝神偷听的耿达,咧嘴笑道,“末将承认确实捞了点银子,可末将早对将军说过,没点油水谁愿意来这苦寒荒凉之地受罪?这都是人之常情嘛。”
李仲飞越听越不是滋味,急道:“你何时对在下说过这等混账话?在下”
“好好,将军不愿承认便罢了,”马参打断他的话,双手一摊道,“一箱!一箱已经可以了,将军还嫌不够吗?”
李仲飞以为他在讨价还价,不悦道:“三箱你只认一箱,你觉得在下会答应吗?”
“将军的胃口未免太大了吧?”眼看李仲飞落入圈套,马参哈哈大笑,摇着头走向一旁,经过耿达身边时,故意长叹了口气。
李仲飞被他弄得莫名其妙,虽见他有心认罪,但苦于自己手中无凭无据,不敢逼他过甚,一旦再矢口否认,岂不前功尽弃?
念及于此,李仲飞正思量着该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时,耿达突然发出一声暴喝:“飞虎军的弟兄都跟老子回去,老子没功夫看这帮王八蛋做戏!”
这声暴喝犹如受伤猛兽垂死前的嘶吼,听得众人心头巨震。
方才李仲飞二人的窃窃私语,一字不漏的全进了耿达耳朵,在他心里早已坐实了隋安昨日之言。他之所以隐忍到此时,只想亲眼证实李仲飞究竟是忠是奸。
如今真相既已大白,老子何须再忍!
不等李仲飞反应过来,耿达已带着手下消失在了密林之间。
马参见状,顿时喜形于色,冲仍在发愣的李仲飞笑道:“将军若没有别的事,末将也回去了。”
事到如今,李仲飞还能说什么?眼睁睁看着马参及其亲兵走得一干二净。
程涛不忍他心灰意冷,太过沮丧,走过来道:“将军不必如此失落,咱们虽没查到藏银,但兵部仍有账目可查,只要弄清朝廷是否足额调拨饷银,马参仍难逃法网。”
“也只能如此了。程大哥,我没事,只是没能当场办了马参,有些不甘心罢了。”李仲飞深吸口气,让程涛、谭少卿二人去召集兵马,打道回营。
第六百七十二章 再次救飞虎()
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呢?
一路上,李仲飞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却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最后还是侬语艳的一番话点醒了他。
“李大哥,隋安突然失踪非常可疑,找到他应为当务之急。另外,琥珀镇的川蜀银号也必须尽快调查。”
李仲飞在帅堂来来回回转了十数趟,听程涛和谭少卿同样赞成侬语艳所言,便立刻让侬语艳准备笔墨纸砚,要给冷陵写信,请血盟协助调查川蜀银号。
侬语艳却道:“事关重大,信中恐怕无法详尽,不如我亲自去一趟,遇事也好与冷姑娘有个商量。”
李仲飞略作沉吟,点头道:“也好,你多带些人去,注意安全。”
“马参已与飞虎军离心离德,量他不敢乱来。”侬语艳看看天色尚早,起身道,“事不宜迟,我这便动身,若方便的话,我带上你的亲兵卫队便可。”
“就依你,有六哥跟着,我也放心不少。”李仲飞拉着侬语艳的小手,不厌其烦地叮嘱她千万小心。
侬语艳笑笑,去找彭老六了。李仲飞将程涛和谭少卿召至内室,商议如何上奏朝廷,并修书韩侂胄处,不觉已是一夜过去。
第二日一早,李仲飞再三嘱托程涛一定要将奏札和书信亲手交给韩侂胄,对此,程涛大惑不解道:“书信是送给韩大人的,这自不必说,可奏札理应送交兵部或枢密院代为呈递御览,为何要经韩大人之手?”
李仲飞叹口气道:“在下既已决定襄助韩大人,就该全心全意。马参是韩大人的人,惹下这么大的乱子,若奏札落到玉笏门手中,还不知会生出多少枝节。”
“原来如此,卑职明白了。”程涛点点头将奏札和书信仔细收好,转身出门而去。谁知不多时又折返回来,和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个士兵,看甲胄竟是马参的亲兵。
李仲飞一见飞虎军大营来人便头皮发麻,暗道准又出了什么大事。果然,那亲兵开口便将李仲飞惊了个目瞪口呆:“启禀李将军,飞虎军哗变,马将军请将军火速发兵救援!”
“什么?”李仲飞面色呆滞,怔怔道,“怎么又反了?”
他半晌才回过神来,冲那亲兵吼道,“什么时候的事?”
那亲兵垂首抱拳,急声道:“昨夜子时,飞虎军耿达带人袭击了亲兵卫队,又围攻帅帐,幸亏马将军骁勇善战,突围而出,依仗一处高地据险死守。李将军,快发兵吧,晚了恐怕来不及了!”
“好好,我这就亲自前去!”李仲飞急得心火乱窜,拔腿跑出帅堂。他急的不是马参安危,而是飞虎军如此一来,有理也变成了没理,一旦圣上震怒,不但治不了马参的罪,耿达等人焉有命在?
“人呢?人哪?集合!”李仲飞恨不得背生双翅飞去飞虎军大营,情急之下发出的命令也不觉语无伦次。
程涛跟出来道:“我已让谭将军去点兵了,只是奏札”
“现在还管什么奏札?”李仲飞急道,“压下,一定要压下,绝不能让此事捅上天!”
这时,谭少卿骑马奔来,说两千甲士整装待命,随时可以出发。李仲飞顾不得置换甲胄,从士兵手中夺过坐骑,朝营外冲去。
大军一路急行,片刻飞虎军大营已然在望,程涛见前面山路上堵满了骑兵,忙示意大军停止前进。
李仲飞不察,仍向前冲了数丈才止住马势,不解地看向程涛。程涛手指那些阻路的骑兵道:“将军,前方为何出现这么多龙师?恐怕事有蹊跷,咱们还是莫要轻举冒进为好。”
“难道马参为镇压飞虎军,从京城调来了龙师?”李仲飞想了想,又摇头道,“不对呀,就算一出事马参便去京城求援,龙师也来不了如此之快啊?”
见程涛也是一脸茫然,谭少卿拍马上前道:“请将军稍候,卑职先去看看。”
“不用,时间紧迫,直接冲过去!龙师若敢阻拦,由你俩留下周旋,我必须尽快进到营中!”李仲飞大手一挥,率先冲向营门方向。
阻路的正是龙师,不过梁昱和马参均不在其间,至于其他将领,以李仲飞的身份根本无需理会,自有程涛和谭少卿应付。
穿过密密麻麻的龙师士兵,李仲飞从山路上向飞虎军营中望去,只见数千飞虎军士兵未着甲胄,盘膝坐于校场之上。除了各处要道,另有四五队龙师骑兵在校场周围往来巡视,但凡飞虎军士兵稍有异动,立刻上前制止,显然已控制住了局面。
看到仍在冒着青烟的帅帐和帅帐旁边空地上整齐排放的上百具尸体,李仲飞心中更奇,不觉喃喃道:“龙师来的未免太及时了吧,难道他们早就知道了飞虎军要哗变?”
程涛这时也摆脱龙师将校的纠缠赶了过来,闻言沉声道:“将军,会不会是马参刻意安排的?”
话音未落,程涛突然“啊”的一声,指着点将台叫道:“不好!将军快看!”
原来点将台下站着一排红巾包头、袒胸露腹的魁梧大汉,每个人怀里都抱着一口鬼头大刀,瞪着面前跪着的一排五花大绑的士兵跃跃欲试。
由于距离尚远,又被点将台遮住大半,李仲飞才未留意,此时经程涛提醒,他忙定睛看去,顿时大惊失色,急吼一声纵马冲下山路。
“刀下留人!”李仲飞一边扬臂高呼,一边拼命抽打着胯下坐骑,试图引起点将台下那些执刀大汉的注意。
就当他声嘶力竭,离点将台仅仅数丈之时,终于有人对他的叫喊有了反应,却是端坐在点将台上的马参。
马参冷冷瞥了李仲飞一眼,甩手将一只令箭丢了出去:“斩!”
李仲飞看得清楚,明白令箭一旦落地,那些被五花大绑的士兵必定人头不保,他情急之下飞身而起,离弦箭般扑向半空中的令箭。
他速度极快,数丈距离转瞬即至,然而眼看就要抓到令箭,却觉眼角血光大盛,那排大汉已经将手中的鬼头大刀齐齐斩下。
第六百七十三章 终究晚一步()
十余道寒光闪过,十余颗人头伴着冲天的血箭滚落在地。
校场中的飞虎军怒吼如潮,发一声喊,朝着点将台蜂拥而来,却随即被早有防备的龙师骑兵逼回了原地,混乱中,又有十余名飞虎军士兵受伤倒地。
李仲飞手抓令牌落回地面,正落在那排尸体旁边,兀自汩汩流淌的鲜血迅速浸湿了他的靴底,一时间,他竟然有些失神。
校场中双方士兵的辱骂声,点将台上马参肆无忌惮的狞笑声,传入他的耳中全化作了雷鸣般的巨响,震得他头晕目眩。
待到看清死的正是耿达、罗江等一干飞虎军将领时,他才踉跄一步,指着马参怒吼道:“马参,你竟敢滥用私刑,擅杀朝廷大将!”
“狗屁大将!”马参长身而起,从高高的点将台上俯视李仲飞道,“耿达等贼聚众哗变,妄图攻杀本将,已同造反!本将作为军中主将,自然有临机专断之权。处死他们,本将毫不越矩违制!”
李仲飞被驳斥得哑口无言,正暗自恼怒间,忽觉背后飞来一物,他信手抄过,却见是一只军靴。与此同时,又听校场中有人骂道:“姓李的,你少他娘的在这里假惺惺地充好人了!耿大哥他们分明就是你与马参合谋害死的!”
“哈哈哈哈李将军啊李将军,你想替人出头,可人家却不愿领你的情啊!”马参仰天大笑,指着那名仍在破口大骂的飞虎军士兵道,“来人啊,将此人拿下割去舌头,为李将军出气!”
此话一出,立时有更多的飞虎军士兵开始痛骂李仲飞,李仲飞忙着阻止龙师骑兵依令伤人,只好装作对这些污言秽语充耳不闻。
喝退上前抓人的龙师骑兵,他一把将那个最先骂他的飞虎军士兵扯出人群,怒道:“在下做什么了,竟招你如此谩骂?”
那士兵挣脱不开,突然一口浓痰啐向李仲飞,李仲飞始料未及,仓促间只来得及避开脸目,那口浓痰便擦着他的耳边飞过,粘在了头发上,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李仲飞勉强忍住抽那飞虎军士兵耳光的冲动,咬牙低吼道:“你知道什么!凭什么冤枉我?”
马参饶有兴致地看着李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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