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挽狂澜,救大厦之将倾。”
“哈哈小友哪是略知一二啊?简直知道的比韩某还要详细。”韩侂胄愣了愣,摇头苦笑。
李仲飞忙道:“在下乃是在岭南时,听五毒教的张大侠提及过。不过有一点在下不解,还请大人释惑。”
“你我情同手足,有何疑问但说无妨。”韩侂胄拍拍李仲飞的肩膀,看向拱门上的“清苑”二字。
李仲飞深吸口气道:“当年二圣北狩、金兵南渡,大宋半壁江山陷于戎狄的铁蹄之下,却始终不见动用翻天印,这是为何?”
“小友能想到这点,应该是用心了。”韩侂胄赞赏地点点头,叹道,“韩某也曾因此求教过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只说了一句话,人心不古!韩某以为,当年朝廷并非没有想过动用翻天印,而是召集护印后人的圣旨发出,应者寥寥无几罢了。”
李仲飞若有所思道:“正如为了应对李党之祸,寿皇也只能让大人冒着生死之险奔波万里,去联络各地的忠臣义士?”
“差不多吧,”韩侂胄冷哼道,“翻天印的线索缺一不可,缺少任何一条也无法找到。如魏士旭这种人,会为国家、为朝廷出力?”
李仲飞奇道:“大人认为魏士旭乃护印后人?”
“不然呢?”韩侂胄转过身子,面对李仲飞道,“就因为有魏士旭这种护印后人的败类,圣上才想将翻天印收归大内,已备万全。”
他顿了顿,将双手轻轻按在李仲飞的肩头道:“原刑部尚书京镗京大人虽升任签知枢密院事,但刑部官员仍以他为尊。他与韩某素有交情,小友想去刑部大牢时找他帮忙便可,韩某若见到他,也会替你知会一声。”
“如此便多谢大人了。”李仲飞抱拳告辞,韩侂胄看看天色,笑道:“小友来此却不留下吃顿便饭,将来若被圣上知晓,也要责怪韩某不懂世故了。”
听他动辄抬出赵扩,李仲飞不由连声苦笑,只能随了他的心意。
草草用过午膳,李仲飞便再次请辞,这次韩侂胄没再挽留,亲自送李仲飞出府,还将自己的坐骑相赠。
赵汝愚与韩侂胄参与了今日早朝,定然早已知道了赵扩收回圣谕的消息,自然无需再跑一趟相府。但朱熹不同,即便赵扩降旨赦免闭门思过之惩,应该也不会提及罢免一事,早一点让朱熹知道其中的诸多曲折,也好让他将来有所警醒,莫再因弹劾韩侂胄获罪。
所以,李仲飞与韩侂胄分手之后,立刻直奔了朱府。
第六百五十二章 朱元晦离京()
碧空万里,风和日丽。
李仲飞心情大好,只想尽快见到朱熹。
谁知刚至朱府门外,竟看见几个家丁踩凳架梯,正在摘取大门上的匾额。
“你们干什么?快住手!”李仲飞勒马阶下,厉声制止道,“门匾岂能随意摘下?你们是怎么做事的!”
一个家丁不冷不热地回道:“朱熹被圣上逐出京城,不在此居住了,还留着‘朱府’牌匾何用?”
“你说什么?”李仲飞震惊莫名,顾不得斥责家丁出言不逊,急声问道,“先生被贬?你给我说清楚!”
那家丁却不再理他,兀自将摘下的门匾丢在一旁,对同伴抱怨道:“咱们竟然如此倒霉,先是王正青被砍头,如今朱熹又被罢官,这宅子是不是不吉利?”
“小爷在问你话呢!”李仲飞着急朱熹去向,忍不住扬手一道劲气打在那家丁脸上,直打得那家丁哭爹叫娘,满地打滚。
见李仲飞动了真火,旁边一个长脸家丁忙指着南方道:“今日圣上降旨,将朱大人贬往外地,朱大人接旨后便离开了,已有两个时辰,不过拉行李的马车刚刚离去,将军现在追应该还来得及。”
“原来你们还认得小爷!”李仲飞冷哼一声,急急向南追去。
望着他的背影,长脸家丁扶起挨打的家丁,叹道:“你也真是的,朱熹被贬,这个李将军可依旧权势熏天啊!你招惹他,不是找死吗?”
“唉,凶宅,绝对是凶宅!老子再也不呆在这凶宅里了!”挨打的家丁只顾抱头哀嚎,痛哭流涕。
哀嚎声中,李仲飞已冲出了街口,果然见紫英正赶着当初送书进京的那辆马车在前面缓缓而行。
“大姐留步!”李仲飞追上马车,拦手道,“出什么事了?方才听家丁说先生”
话未说完,紫英已双目含泪,忿忿道:“赵扩听信了小人谗言,竟将家父罢官夺爵、逐离京城!这等昏君,亏我们还舍命保他!”
“大姐慎言!”李仲飞想不到紫英在车水马龙的长街上还敢直呼赵扩名讳,忙摆手道,“先生呢?”
“赵相父子闻讯赶来送行,家父先一步随他们出城去了。”紫英难忍悲戚,两行清泪潸然而下,“想必此时已至城南十里亭了吧,仲飞,你也是来送行的吗?”
“大姐莫难过,在下确为此事而来,不过在下觉得其中定有误会,韩大人方才还告诉在下,圣上已不再追究先生的过错。”李仲飞心乱如麻,当即舍了紫英又去追赶朱熹。
城南十里亭,比邻钱塘江岸,不远处便有一处渡头,是南来北往的水路商客必经之地。
李仲飞纵马狂奔,一口气冲至亭外,却没发现半个人影。正焦急间,忽听渡头方向有人高声怒斥道:“李仲飞,你给老子滚过来!”
听出赵崇宪的声音,李仲飞忙迎过去道:“赵大哥,先生呢?”
“谁是你大哥?你还有脸自认老夫子的学生!”赵崇宪怒容满面,指着李仲飞的鼻尖骂道,“你来作甚?是想替你的主子看看老夫子究竟落魄至何种地步吧?你这无耻小人!”
李仲飞被骂的满头雾水,下马道:“在下也是刚刚才得知先生被贬,所以急忙来追。赵大哥,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韩大人”
“你还敢再提那韩贼!”赵崇宪无意间瞥见李仲飞的坐骑,先是一愣,随即暴跳如雷道,“我明白了,你早与韩贼狼狈为奸,他肯将圣上恩赐的宝马转赠与你,定是感激你连夜通风报信,归还圣谕吧!”
“什么狼狈为奸?什么通风报信?在下怎么一句话也听不明白?”李仲飞莫名其妙地挠着头,任由赵崇宪上前揪住了他的衣襟。
赵崇宪拽着他,将他搡至马前道:“这匹汗血宝马便是证据!”
汉建元二年,武帝派近臣张骞出使西域,在大宛国见到一种宝马,这种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流汗如血,故称“汗血宝马”。
张骞归国后,对武帝提及此马,武帝啧啧称奇,为得到此马改良中原马种,历经百般曲折,最终还引发了大汉与大宛的两次恶战,致使大宛亡国灭种。
从那以后,“汗血宝马”之名便从中原不胫而走,千余年间,无数商旅竭尽所能自西域贩进此马,以牟暴利,但因数量稀少,一直为皇家御用。
今日韩侂胄所赠之马,正是一匹货真价实的汗血宝马!难怪赵崇宪会如此暴怒。
李仲飞百口莫辩,涨红了脸喃喃不知如何作答,赵崇宪还待再骂,却听赵汝愚从岸边一条乌篷船中探头道:“宪儿,不得对李将军无礼!李将军既然来了,便是顾念旧情,还不请李将军上船一叙?”
“谢相爷!”李仲飞如蒙大赦,绕过赵崇宪几个箭步窜上了乌篷船。方才几句争吵,已惊动了不少行人,他可不想丢人现眼。
钻入舱中,只有赵汝愚和朱熹两个人,李仲飞找个地方坐下,呐呐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方才”
赵汝愚打断他的话,目光灼灼道:“小友,希望你能实话实说,今日上午你在何处?”
“与赵大哥分手后,在下便去了韩府,一直等韩大人散朝,用过午膳才离开,赵大哥没对相爷提过吗?”李仲飞挠挠头,疑惑不解道,“在下之所以来京”
赵汝愚显然没耐心听他解释,再次打断他的话,指着旁边一张小几道:“这封圣谕是小友交给韩侂胄的吧?”
小几上有一封信札,封口的火漆已被揭开,李仲飞伸手取过,里面赫然正是赵崇宪交给他,他又交给韩侂胄的那道圣谕,不由惊道:“相爷,这这封圣谕为何会在此处?”
赵汝愚盯着李仲飞的眼睛,沉声道:“小友真不知情?”
“在下,在下何必欺瞒相爷?”李仲飞有些着急,将圣谕丢回小几道,“韩大人带着圣谕进宫为先生求情,在下还以为他已将圣谕还给了圣上。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请相爷明示!”
赵汝愚紧抿嘴唇,寒着脸默然半晌,才长长叹了口气。
第六百五十三章 韩侂胄设宴()
赵汝愚长叹一声,从小几上拿起了圣谕,薄薄的一张麻黄纸,在他手中竟似有千钧之重:“老夫相信你毫不知情。唉,这封圣谕本由老夫私自截留,想托小友从中斡旋,使圣上回心转意。谁知今日散朝之后,竟被沈继祖送去了元晦兄府上,木已成舟,元晦兄只得遵从圣意,辞官归乡了。”
“什么?竟有此事!”李仲飞脸色大变,失声叫道,“可韩大人与在下说他已劝过圣上,圣上也已收回成命,对先生犯颜进谏之过不予追究了啊!”
赵汝愚双眉紧缩,一字一句地问道:“韩侂胄真这么说的?”
李仲飞想了想,垂头丧气道:“没有,他什么也没有说。在下问起结果时,韩大人只是笑了笑,很开心的样子,在下以为事情办成,他才如此高兴。”
“韩侂胄并没有作假,在他看来,确是事情办成了。”赵汝愚苦笑道,“此事因他而起,罢黜元晦兄乃他本意,他能不开心么?”
李仲飞一愣,勃然怒道:“他竟敢骗我?我这便去找他理论!”说罢就要起身。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朱熹突然叹道:“仲飞,无用的,为除掉老夫,韩侂胄蓄谋已久,断不会因你更改初衷。他刻意相瞒,又费尽心机从你那里骗去圣谕,只不过不想与你公然翻脸罢了。”
“他不想与学生翻脸,学生倒想撕破他那张丑脸!”李仲飞气急败坏,哪里再听的进一句话,当即打马返回京城去找韩侂胄兴师问罪,连朱熹是否即刻南渡也不管不顾了。
这一番折腾,到韩府时已近黄昏,李仲飞远远看见韩福正站在台阶上左顾右盼,好似等着什么人,当即飞身跃起,凌空掠至韩福身前道:“你家老爷在吗?”
韩福也不作答,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李仲飞冷哼一声,将马鞭甩在韩福怀里,怒气冲冲道:“这马还给你家老爷了!”
看着李仲飞风一般掠进府中,韩福捋须微笑,喃喃道:“老爷果真料事如神啊!”
旁边一个家丁凑过来小声道:“老总管,听说这李将军武功盖世,老爷不会有什么危险吧?要不要小的们”
“真打起来,你们去了也是白费。”韩福摆手笑道,“放心吧,一切尽在老爷掌握之中。”
李仲飞先去了前厅,没找到韩侂胄便又奔向后堂,但凡来往的丫鬟家丁看见他,无不像遇到瘟神一般远远躲开,唯恐避之不及。李仲飞目不斜视,大踏步冲到后堂廊下,不由分说,抬脚将房门踹了个四分五裂。
韩侂胄果然在此,但让李仲飞意想不到的是,堂中竟然摆好了一桌酒宴,韩侂胄独自坐在主位上,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香气扑鼻,李仲飞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想掀了桌子:“好啊,这就准备和你的同党庆祝呢?吃,我他娘的让你们吃!”
手刚碰到桌沿,却听韩侂胄不紧不慢地笑道:“小友,你回来的要比韩某预料的快了些,你先坐,还有几道菜未上,都是你爱吃的。”
“你究竟耍什么花样?”李仲飞手上加力,竟硬生生将桌面掰下了一块,怒道,“你以为小爷与你们一丘之貉?沈继祖呢?叫他出来!他帮你逼走先生,定会来此表功吧!”
韩侂胄摇摇头,示意李仲飞坐下:“今晚只有你我二人,也并非什么庆功宴。小友若是还念旧情,不妨先听听韩某的肺腑之言,如有一字不入耳,小友尽管将这满桌酒菜尽数扣于韩某头上。”
李仲飞见桌上果然只摆了两副碗筷,愣了愣在下首坐了,撇嘴道:“暂且依你又如何?反正小爷也饿了,就不信你能吐出朵莲花来。”说罢,兀自撕下一只肥腻的鸡腿,塞在嘴里大嚼起来。
“小友,那句应该是舌灿莲花。”韩侂胄起身替李仲飞斟满酒,轻叹道,“老夫子走了?”
李仲飞瞪了他一眼,恨声道:“明知故问!”
见他情绪稍显稳定,韩侂胄招手叫过一个门外守立的家丁,耳语了几句,又冲李仲飞道:“长夜漫漫,枯饮乏味,韩某有一曲目可助酒兴。”
家丁走后不久便进来两个人,在桌旁站了,一齐向韩侂胄行礼。李仲飞见是两个戏子,厌烦道:“你觉得小爷我现在有心情看戏吗?”
“小友勿燥,观之再言。”韩侂胄笑笑,对两个戏子道,“你们可以开始了。”
两个戏子再施一礼,也不用琴瑟伴奏,就在桌旁相向而立,只听一人捻指清唱道:“兄台请了,要知道富贵有余乐,贫贱不堪忧,谁料天路幽险,倚伏互相酬。”
另一人摇头晃脑,作吟和道:“兄台所言非虚啊!且看东门黄犬,更听华亭清唳,千古恨难收啊”
李仲飞听不几句,感觉这二人口音奇特,语调滑稽,唱词却似乎有所耳闻。再看二人打扮,峨冠宽袖,白粉涂面,唇下三缕山羊胡子将尾端上翘,一副尖酸之相。
他略作沉吟,不由拍案怒道:“姓韩的,你这是何意?令戏子伶人作鸿儒打扮,偏又丑态毕露,是有意在小爷面前侮辱先生吗!”
杯盘震颤,汤汁四溅,韩侂胄不动声色道:“小友不愧为朱熹学生,不错,这二人所唱正是朱熹词赋,不过小友可知他们的来历?”
李仲飞制止戏子再唱下去,冷冷道:“小爷若识得这二人,早将他们打得满地找牙,岂容他们肆意侮辱先生?”
韩侂胄哈哈大笑,摆手令戏子退下,捋须道:“小友有所不知,这二人乃圣上所赐,让韩某找机会与小友共赏。”
李仲飞撇撇嘴,冷哼不语,韩侂胄面露讥讽道:“小友不信?嘿嘿情理之中。圣上素来不喜伶乐,却极爱看这个曲目,小友可知为何?”
“小爷又不是圣上,怎知圣上所想?”李仲飞心中愤懑,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韩侂胄故作不察,突然加重了语气,沉声道:“只因在圣上心中,朱熹犹如此样!”
“一派胡言!”李仲飞忿忿道,“先生博学大儒,平生忧国忧民,为大宋殚精竭虑,所讲也皆乃治国良策,圣上英明,必不会如此看待先生!小爷知你与先生不睦,也无须假借圣上之口如此诋毁先生!”
“朱元晦忧国忧民不假,但所献之策无不迂腐不化、拘泥陈旧,其行与误国误民何异?”韩侂胄为自己倒满酒,端着酒杯道,“小友,你恨不恨金人?”
第六百五十四章 当浮三大白()
虽然不明白韩侂胄为何突然扯开了话题,但提起金人,李仲飞忍不住一掌拍在桌面上,咬牙道:“当然恨!小爷在安平镇的许多乡亲便是死于金人之手,小爷恨不得将金人千刀万剐、斩尽杀绝!”
“说得好!”韩侂胄仰首喝干杯中酒,重重一顿酒杯道,“你生自江南,对金人尚且如此,那你想过没有,如今中原大地,有千千万万父母妻儿、兄弟姐妹死于金人之手的同胞,他们恨不恨金人?”
“这还用想?肯定恨之入骨,无时无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