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的坟墓毀去。”
李仲飞忍不住插口道:“从方才便听你称李仁忠为濮王殿下,这是为何?”
“你耐心听完便明白了。”侬语艳略带不满地白了李仲飞一眼,“殿下见问不出什么,将我们带到绝命崖外的一处地宫之中便离开了。再回来时,他好像更加苍老了,而且还带着一个女子,后来我们才得知那处地宫竟是曾经关押了他三十余年的囚牢,而他带回的那个女子”
李仲飞唏嘘道:“是五毒教教主夏清风吧?”
“正是!”侬语艳的脸色忽然变得极为复杂,有彷徨、有惆怅,还有落寂,但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哀伤。她微微垂下头,任由两行清泪滑落香腮。
第六百四十二章 佳人释迷茫()
李仁忠带走夏清风时,李仲飞就在登天峰顶,夏清风那布满疤痕的面孔及未老先白的长发,至今令他记忆犹新。
他明白侬语艳为何惆怅,也明白侬语艳为何悲伤,但他不知该如何相劝。沉吟良久,才轻声道:“语艳,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和欣儿变成夏清风那般!”
“我相信!”侬语艳好像一直在等他这句话,闻言笑道,“欣儿妹妹其实一直都相信!”
不顾李仲飞的错愕,她拭去腮边泪痕,清清嗓子道:“我们四人再次折返绝命崖,从坠云涧的另一端离开了五毒教。等翻出崇山峻岭,殿下便有心放我自行离去,却执意要带走欣儿妹妹。殿下说他已给五毒教的人留下了线索,让他们带着翻天印来赎人,我怕欣儿妹妹自己孤单,便也留了下来,陪着欣儿妹妹随殿下北上。”
李仲飞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正色道:“多谢你照顾欣儿,不然真不敢想象她孤身一人如何能挺过难关。”
“其实我们都多虑了,”侬语艳眼中掠过一抹异彩,“殿下他人真的很好,待我和欣儿妹妹就像亲生女儿一样。尤其后来周彪追上我们,殿下终于相信欣儿妹妹并不知道什么翻天印,便提出放了我们,还说我们若不想走,可以收我们为徒,将毕生绝学倾囊相授。呵呵其实我明白,殿下想收的只有欣儿妹妹一人而已。因为他说过,不能眼睁睁看着毒婆婆的弟子丝毫不懂武功,任人欺负。”
“原来如此,李仁忠的确与毒婆婆有过一段情缘。”李仲飞仍有些不敢相信道,“他就这么放过你们了?”
侬语艳笑颜如花:“殿下曾对我们提起过你,说你武功平常,脾气倒不小,一听我和欣儿妹妹死了,便疯了一般要找他拼命。李大哥,殿下连周彪都能原谅,都能善待,还会欺负我们吗?”
“这话倒不错,”李仲飞终于完全放下心来,吁声道,“欣儿能拜李仁忠为师,也算一桩幸事。”
侬语艳点点头道:“若不是急着回来向你报平安,我又怎会无端放弃那么好的机会?那可是江湖人称‘冰皇’的绝世高手啊!谁知,你从未将我和欣儿妹妹放在心上,太让我失望了。”
“我”李仲飞苦着脸道,“我真的没有啊!这些天被练兵的事愁的唉!你是没见,我”
“逗你的啦,看把你急得!”侬语艳调皮一笑,皱着小鼻子道,“练兵有什么难的?有我在,你只管放心好了。”
李仲飞苦笑道:“你不懂,练兵可不似儿戏,一场战争的成败,与士兵训练的程度有着直接关系。没有本事的将领,根本带不出能征善战的好兵。”
“练兵也算本事?不懂的是你吧?”侬语艳一扬下巴,得意道,“但凡军队都有大小将校,你只需把这些领兵将校召集到一起,告诉他们必须达到什么目标就行了。至于如何训练,那是他们的事,完成有赏、懈怠当罚,用不着你亲自带兵。”
李仲飞愣道:“就这么简单?”
“对呀,就这么简单。”侬语艳惊讶于李仲飞的惊讶,摊手道:“帅管将、将管兵,若事事都由你这做主帅的亲力亲为,那要他们何用?你难道忘了,僮家西四寨可一直由我执掌,哪一个寨兵不是我训练出来的?”
李仲飞目瞪口呆,怔怔地看着侬语艳,侬语艳眨眨眼睛,笑道:“是不是很佩服我?”
“五体投地!”李仲飞由衷赞叹,正要再请教一些细节,却听侬语艳道:“我帮你这么大忙,到时出征打仗,可别忘了给我个将军当当啊?”
李仲飞哈哈大笑:“把我这个豹卫将军给你又有何妨?”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反悔呀!”侬语艳一脸认真道,“我相信,你不似大姐那般贪恋权势。”
李仲飞心头一紧,脱口道:“你知道大姐起兵反宋并非是受邱胜宝的控制?”
“什么?我不知道啊?”侬语艳目光闪烁,将脸扭向一旁,揶揄道,“我刚从塞外回来,能知道什么?”
捕捉到侬语艳一闪而逝的不自然,刹那间李仲飞有些恍然,方才正是这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不自然,让他觉得陌生。他心思电转,决定还是先不露声色为好。
不知不觉,二人早已远离了琥珀镇,官道两旁全是高耸如云的参天大树,将冬日里那点本不炽热的阳光完全遮挡于林海之外,清冷的有些寒意。
侬语艳没有再说一个字,轻轻用两个手指搓捻着马缰,不知在想什么,任由自己的马儿跟随着李仲飞的坐骑,慢慢前行。四周愈发寂静,只有马蹄踏在厚厚的落叶之上,发出沙沙轻响。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还有人在高声呼唤,好像喊着李将军。
回头望去,只见十余骑军骑追来,为首之人李仲飞认得,竟是当初在虎师大营中结识的那个好心的士兵彭老六。
“六哥,怎么是你?”李仲飞拨转马头,高兴地挥了挥手。
彭老六一口气冲至近前,下马拜道:“程将军命卑职在琥珀镇等候将军,方才见将军与二位夫人相谈甚欢,不敢打搅,只得一路尾随,请将军恕罪。”
“六哥,多日未见,你怎么也学会这些客气话了?”李仲飞哈哈大笑,亲自将彭老六扶起道,“你听兄弟的话,去殿卫任职了?”
彭老六躬身道:“承蒙将军抬爱,卑职有幸在殿卫做了名军使,不过如今又被划归到将军的豹卫麾下了。”
“你还会不会好生说话了?再这样,我可不喊你六哥了啊!”李仲飞笑着打了彭老六一拳,他永远忘不了彭老六教他保命道理时的那份关切。
彭老六一脸的诚惶诚恐,连道不敢,请李仲飞重新上马,自己则牵着李仲飞的马缰头前领路。
李仲飞怎能任他如此卑微,却又执拗不过,无奈之下只能让他先行回营通报,反正去往军营只有这一条路,无需担心再迷失了方向。
第六百四十三章 巾帼赛须眉()
彭老六一行渐渐远去,侬语艳笑道:“你和士兵们在一起如此开心,看不出一点点你不乐意这份差事的样子啊?”
“两事不能相提并论,再说六哥与旁人不一样。”李仲飞笑笑,将他探营救人的经过讲了一遍。
侬语艳咋舌道:“原来你和冷姑娘还有这么多曲折离奇的故事呀?说起来你们也算患难夫妻了。”
“确实很曲折。”李仲飞深有感触,不觉幽幽叹了口气,侬语艳轻声问道:“那我们呢?算不算?”
李仲飞愣了愣,苦笑一声岔开了话题:“方才听你一说,我还真对练兵之事信心倍增啦,以后恐怕还要你多多指教啊。”
侬语艳难掩心头失落,强颜笑道:“其实练兵也就这么回事,你还以为真要打仗呀?”
“那可不一定,”李仲飞表情凝重道,“种种迹象表明,圣上或许真的有意北伐。”
侬语艳看似随意道:“你听谁说的?”
“道听途说而已,朝中不少重臣大将一直希望收复中原,不过也有不少人反对。”李仲飞当然不会告诉她,北伐的消息最早是从周彪那里听来的。
侬语艳想了想,歪着小脑袋又问道:“你呢?赞成还是反对?”
“我不知道,”李仲飞顿了顿,补充道,“其实我从未仔细想过。宋金百年交恶,相互攻伐不休,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早晚必有一战,但打仗就要死人,百姓就要受苦。”
话音方落,侬语艳便摇头道:“既然早晚要战,为何不及早将主动权抓在自己手中?”
“哈哈,想不到你还挺有见地?”李仲飞不愿当着侬语艳的面再牵扯出玉笏门与韩侂胄之争,当即一抖马缰,向前奔去。
峰回路转,官道渐尽。
二人翻上一道山梁,眼前豁然开朗,只见群山环抱、密林迭峦之间有一巨大的天然盆地。盆地北侧瀑布高悬,汇聚成的溪流沿盆地边缘缓缓流向山的更深处,几只雁雀悠闲的在溪流中来回游弋,不时引颈高歌。
“终于到了!”看着占据了整个盆地的军营,李仲飞长长呼出口浊气。
侬语艳却眼含不屑,轻哼道:“李大哥,咱们来此的首要任务恐怕不是练兵,而是迁营了。”
“为何?”李仲飞不解道,“营地寨墙高耸,军帐繁而有序,不失为一座坚城,为何要迁?”
侬语艳摇摇头,用手指围着盆地画了个圈道:“选址不对,修建的再坚固也无济于事”
看见军营中迎出一队骑兵,李仲飞挺直身子挥了挥手,听侬语艳继续道:“军营地势低洼、四面环山,若被敌军扼住要道、截断水源,我军仰攻不下必受自乱之苦。敌军再于北山瀑布之上蓄水泄洪,我军只剩全军覆没一途。”
“无解?”李仲飞大吃一惊。
侬语艳重重点头道:“无解!此乃兵家死地,进不能阻敌、守不能自保,选此地者当斩!”
“或许”李仲飞见骑队越来越近,沉吟道,“程将军和马将军都乃百战上将,断不会犯这等大错,你的话也甚为有理,或许如此安排另有深意。”
侬语艳若有所思道:“要说另有深意嘛联系你先前之言,应该此处只做暂时驻扎之用,一旦练兵结束,立刻弃寨别屯他地。”
这时,骑队已至近前,为首骑将正是程涛,冲李仲飞抱拳道:“见过李将军、李夫人!”
“李夫人?”李仲飞愣了愣随即恍然,正待向程涛解释,却听侬语艳笑道:“这位将军请了,妾身冒昧随军,不会令将军难为吧?”
程涛忙摆手道:“夫人客气,夫人与李将军小别重逢,末将也跟着不胜欢喜。营中已置办好酒宴,为将军接风洗尘,还请夫人不吝赏光。”
如此一来,李仲飞倒不好说什么了,只在一旁挠头苦笑。侬语艳抿嘴偷笑,盈盈礼道:“吃酒暂且不忙,只是妾身一事不明,还请将军赐教。”
她清清嗓子,说出了对军营选址的顾虑,程涛听了,面露惊诧,大声赞道:“夫人明察秋毫,真乃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啊!”
说着,冲李仲飞又一抱拳道:“这只是安置飞虎军的临时营寨,训练结束后,圣上会对飞虎军另有安排。而将军要去的豹卫中军大寨在西南的玉溪峰下,距此仍有十余里路途,由于马将军至今未归,所以属下先在此帮着修建营寨。”
“既然如此,”李仲飞看看天色,拨转了马头,“咱们无需在此多作停留,直接回中军大寨吧。”
程涛点点头,令手下分作前后两队,引着李仲飞和侬语艳沿山梁继续向南而行,日落时分方来到中军大寨。此处果然和飞虎军大营不同,寨墙坚固,营房林立,竟然皆为砖石所筑,加之据险而守,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经程涛事先安排,豹卫和殿卫统领以上的将校早已在寨门外等候,将李仲飞二人接至帅堂稍事歇息,并于议事厅大摆宴席。
席间,程涛把在座的将领一一介绍给李仲飞,但人数太多,李仲飞打起当年修练内功心法的精神,也只是记了个大概。
看着足够容纳百人的议事厅座无虚席,李仲飞担心侬语艳不喜欢如此嘈杂的场合,便想尽快结束,他示意众将暂缓敬酒,起身抱拳道:“在下虽蒙圣恩执掌豹卫新军,但在诸位面前只能算作一个新兵,因此初涉军务,不敢有丝毫马虎。这饮酒一事嘛,来日方长,希望诸位点到为止,莫误了明日议事。”
众将闻言,面面相觑,均弄不清这位新任上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唯有侬语艳心知肚明,感激地看着李仲飞,小声道:“李大哥多虑了,我并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碧玉闺秀,咱们初来乍到,更应尽快与兵将们打成一片。”
不等李仲飞作答,她忽然一拍桌子,举杯大声道:“今晚诸位齐聚,容妾身斗胆说一句!反正都是自家弟兄,为什么必须一本正经地升堂布置军务?没必要!其实有什么事在这里也可以安排,还显得弟兄们之间亲切,大家说是不是?”
话音未落,众将齐声叫好,纷纷向侬语艳敬酒,嘴上更是李夫人长、李夫人短的叫个不停,直把侬语艳乐得几乎笑弯了腰。李仲飞试图劝阻过几次,却又不忍太过扫兴,最终只得无奈地摇摇头,随他们去了。
第六百四十四章 帅堂论处世()
酒过三巡,侬语艳不但将在场每一个将领的名字、官职、年龄记得清清楚楚,还针对不同的职责分别做了番简单任命,不过每次任命前都先征求过李仲飞的同意。
李仲飞虽表现出一副乐得悠闲、放任自流的模样,但心中却忧虑丛生,令他始终提不起兴致饮酒。
程涛察言观色,附耳劝道:“将军好福气,得此秀外慧中、精明强干的贤内助,夫复何求啊!不如全权交由尊夫人处理,你我只管畅饮可好?”
“程大哥说得好生轻巧,”李仲飞摇头道,“语艳虽精通军务,但毕竟不是军中之人,在幕后出谋划策还则罢了,可像眼前这般,却太过不妥。”
他一开口,众将以为有要事吩咐,齐齐停下交杯换盏,等着他说下去,厅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李仲飞忙摆手道:“在下只是与程将军聊些闲话,大伙随意。”说着自饮一杯,再不敢出声。
众将不疑有他,继续捧樽提爵、呼朋唤友地热闹起来,牛饮中还不忘交口称赞李仲飞平易近人,乃平生罕见的好上官、好同袍。
一直进行到三更将尽,才由程涛发话结束欢宴,众将喝得兴高采烈,簇拥着李仲飞和侬语艳走向帅堂,非要等安顿好二人,再次问过安后才肯离去。
帅堂位于大寨北端,共分内外三室,外室议事,内室会客,再其后便是李仲飞的卧室。程涛心细,已从自家府上挑选了四名丫鬟来照顾李仲飞的日常起居,李仲飞自然不便留在身边,全转交于侬语艳,又让程涛另辟一室供侬语艳居住。程涛虽不解,但李仲飞执意如此,只得暂时将侬语艳安置在自己营房,等明日于帅堂毗邻再扩一室。
打发走众将,李仲飞准备第二天便亲自着手操练事宜,于是请程涛一早来叫醒他,共同召集诸将校场议事。程涛走后,李仲飞拥枕而眠,多日操劳,不久便沉沉睡去,再醒来时竟已是日上三竿。
李仲飞以为程涛没把他的叮嘱放在心上,心中有些不快,加之寻找自己的甲胄不得,顿时怒气上涌,匆匆穿了昨日的长衫摔门而出,去找程涛。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等来到校场,程涛已与诸将各带兵马整装列队,数千官兵或演战阵、或习武艺,口号如雷、杀声震天,正练得热火朝天。
李仲飞心中稍安,无意打扰兵士操练,兀自沿校场边缘负手巡视,忽见校场西侧的点将台上,一人东向而立,所穿正是程涛为他置备的金甲战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