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能这么说,拒愚兄所知,你如今在朝中虽无官职,却已算得上一号人物,有你相助自可事半功倍,这也是赵大人的意思。”魏士旭把住李仲飞的胳膊,语气愈发亲切,“兄弟不妨听愚兄句劝,今后就跟着赵大人吧。”
李仲飞环顾左右,许久才无奈道:“看来我就是想走也走不掉了。”
“兄弟这是答应了?”魏士旭大喜,“太好了,这便与愚兄一同回赵府吧,再过三个时辰,你我稳坐从龙云台!”
“且慢!”李仲飞沉声道,“我留下可以,不过请魏大哥务必答应我一件事。宋将军乃大宋忠臣,他虽杀了嘉王,但实属无心之举,还望……”
“兄弟为何总是心存妇人之仁?”魏士旭摇头道,“嘉王之死必须有人承担,若不处置宋义勇,怎能令天下臣民信服?”
宋义勇在旁急道:“宋某之所以能得手,全赖卫无涯缠住了李少侠等人,而且当初卫无涯受赵晋之命袭杀嘉王,失利后又公然投靠李良军,若论该杀,卫无涯当在宋某之前!”
“你怎知老夫乃赵大人帐下?”卫无涯也不着恼,捋须笑道,“实话告诉你,老夫从未背叛过赵大人,山村一战之后,老夫正是受了赵大人之命才卧底李党,蛰伏数月只为今日一击。”
闻言,宋义勇如遭雷击,垂头丧气地跌坐在地上。
李仲飞长叹道:“千算万算,最终谁也没能逃出赵大人的算计啊!”
听他不再直呼赵晋名讳,魏士旭喜形于色,请张明浩拿下宋义勇。宋义勇自知打不过、逃不掉,只好一言不发任人摆布,被张明浩捆住了双臂。
一场由李后精心策划的刺杀行动就此草草收场,而最终得益的却并非参与的任何一方。
念及于此,李仲飞不由唏嘘道:“这天怎么变得这么快呢?”
魏士旭大笑道:“天仍旧是大宋的天,只不过换了个天子罢了。何况圣上也说过,万不得已之时,他愿意更名赵扩,甚至可以认赵惇为父。”不觉间,他已将赵晋称作圣上,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什么?”李仲飞惊道,“赵大人应该和当今圣上是同宗兄弟啊!难道为了一个皇位连辈分也不顾了吗?”
魏士旭不以为然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再说百年以后,谁会记得真相如何?古之君王乱认祖宗的还少吗?想不到兄弟年纪轻轻竟如此迂腐。”
李仲飞无言以对,与张明浩三人并肩而行,夹在大队侍卫之间朝赵府走去。
第五百七十七章 百官临朝()
月隐星消,整个夜空雾蒙蒙的一片。
重华宫灯火通明,大批内侍、宦官往来奔跑,指引着百官下马落轿,前往太极殿。
更有无数殿卫骑兵高举火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站满了大街小巷,将包括南北两宫的大半个京城都严密控制起来。但凡有官阶品秩在身的大小官员必须前往重华宫参加早朝,其余人等一律不得离开家门半步,违者严惩不贷。
看此情形,即便对朝廷政事最为漠不关心的贩夫走卒也能感觉到将有大事发生,更别提那些一直参与其中的文武百官了。一时间,京城传言四起,人心惶惶。
妙丹生彻夜未眠,直到四更初刻仍在太尉王正青府上议事,准备率玉笏门人联合李党,于早朝集体发难,逼皇帝禅位。当殿卫士兵拍开他的大门时,他也是刚刚回到家中不久。
突然得知早朝整整提前了一个时辰,地点也改成了重华宫,他心中不由咯噔一声。来不及多想,便被几个如狼似虎的殿卫士兵半推半请,塞进了轿里。
“出事了?好事还是坏事?皇后娘娘回京了吗?还是嘉王赵扩动手了?为何连王太尉事先也没得到一点消息?一会儿早朝开始,还按不按约定起事?”
一路上,妙丹生不停地胡思乱想,越想越觉得忐忑不安。
好容易熬到重华宫将近,他掀帘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全是行色匆匆的官员。无论官职大小,身边都有几个殿卫士兵相随。
他明白,所有人如今都同他一样,早已被监视了起来,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被监视的有李后党羽,也有赵扩一党,不分彼此。
“也许我杞人忧天了,还是等等再说吧,反正就算发难,也轮不到我这个芝麻小官首先开口。”他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绿色官衣,苦笑一声钻出轿子,汇入到了急步入宫的人群之中。
依官阶品秩,得以进入太极殿的至少要在五品以上,而他只是一个区区正八品的太史局五官正,只能停步太极殿的玉石阶下遥听政事。
这正是他为何苦笑的原因,也是他每每借酒浇愁,忿忿不平的原因之一。
看着一个个地位远不如自己的玉笏门人打身边越过,拾阶而上,他这个玉笏门长老便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官场就是这样,管你什么长老、门主,只要你官小,就只能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喝风。
妙丹生长叹口气,躬下了一直挺直的胸膛,袖中那块从不离身的玉笏令突然感觉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浑身难受,连偶尔经过的同僚冲他打招呼,也都视而不见。
负责接引的内侍将官员们送到太极殿外便自行离去了,随着汇聚在殿内殿外的官员越来越多,不少相熟的官员便三三两两凑到一起小声议论起来,话题无非是在猜测早朝内容。
妙丹生无意寻人攀谈,兀自袖手呆立,在百官之中更显得他形单影只。就当他无所适从之时,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林长老,随我入殿吧。”
妙丹生的本名叫林清泉,但从来只有关系密切的人才知道,他微微抬起头,看到了同为玉笏门人的赵汝愚。
刹那间,他的眼睛湿润了,声音也有些沙哑:“赵……赵大人,下官不敢。”
“今日所议之事关乎你我,太皇太后特旨准你上殿参政。林大人,你飞黄腾达的日子指日可待了。”赵汝愚把住妙丹生的手臂,语气极为亲热。
感受到周围投来惊诧、羡慕的目光,妙丹生心头的阴郁一扫而空,他重新挺起胸抬起头,跟着赵汝愚迈步进入太极殿,站在了身着朱色、紫色和绯色朝服的重臣之间。
他环视左右,发现自己这一身绿色的官衣原来并不扎眼。
“林大人,一会儿太皇太后临朝,希望你能畅所欲言。”赵汝愚颔首微笑,径直去了百官前列。
目送赵汝愚走远,妙丹生回想着赵汝愚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心中又不由自主地躁动起来:“自从我得了玉笏令,赵汝愚便与我形同陌路,今日之举难道有什么深意?曾听王太尉提及今夜刺杀嘉王,莫非嘉王真的出事了?赵汝愚骤失依靠,难道想改投皇后娘娘,所以才故意示好么?若真如此,天助我该出人头地啊!”
念及于此,他强捺激动,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静静等待朝议开始。
不多时,随着内侍春福尖利的嗓音大喊:“恭迎太皇太后临朝!”韩侂胄和关礼一左一右搀扶着太皇太后吴氏缓缓走进了大殿。
群臣忙跪倒参拜,山呼道:“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诸位大臣免礼平身吧。”太皇太后端坐珠帘之后,笑呵呵地说道,“早朝时辰未到,老身却将诸位请来,搅了诸位的清梦,可莫要记恨老身啊。”
群臣又忙躬身行礼,连称不敢。
太皇太后摆摆手道:“闲话就不多说了,圣上痼疾在身无力亲政,前些日子写下手谕,欲觅新君,诸位可曾知晓?”
群臣相互看看,均默不作声,无人点头也无人摇头。
太皇太后脸色一沉,道:“赵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回太皇太后,确有此事。”赵汝愚出班道,“圣上亲笔写有手谕交于留相,臣和韩大人也均已见过。只因太上皇新丧,还未正式知会众位大人。”
“未正式知会,也该有所耳闻吧?”太皇太后轻咳道,“既是如此,老身当为我大宋择一新君,诸位意下如何?”
群臣齐声高呼:“愿听太皇太后圣裁!”
明显对群臣的态度极为不满,太皇太后冷哼道:“我大宋祖训,后宫不得干政!然圣上沉疴已久,加之太上皇驾崩,老身垂帘听政已是不得已而为之,怎能再妄指新君?诸位都是朝中股肱之臣,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谁也别想置身事外!有何人选不妨直言。”
闻言,群臣不敢再继续保持沉默,纷纷与身边的同僚交头接耳起来,不过大多只是在猜测太皇太后的真正用意。
妙丹生想着赵汝愚对他说过的话,又思及太皇太后没有直接钦点嘉王赵扩继位,心中料定嘉王赵扩果真出了意外,顿时热血上涌,便要进前保举皇后李凤娘。
然而脚步方动,却听一人抢先道:“臣有话说!”
第五百七十八章 赵晋上殿()
群臣循声张望,只见开口之人与赵汝愚并肩而立,位列文班之首,乃是太尉王正青。
顿时,殿内一片寂静,都凝神屏气,等待王正青继续说下去。
王正青目不斜视,手捧朝笏大声道:“启禀太皇太后,嘉王殿下聪明睿智,素有贤名,平日甚得两宫喜爱,又为圣上唯一子嗣,受禅继位天命所归、人心所向,太皇太后为何不诏令嘉王殿下承继大统?”
此言一出,群臣不禁瞠目结舌,大惑不解。
由于数月以来的明争暗斗、刀兵相向,拥立嘉王赵扩的一班文武大臣早就同李后一党势同水火。今日早朝之前,双方俱已各自召集同僚进行过秘密商议,准备在朝堂之上拼个你死我活,只因太皇太后突然派殿卫将所有在京官员宣至重华宫,又不见圣上、皇后以及嘉王踪影,加之龙虎二师现在情况不明,群臣摸不清形势底细,这才暂时隐忍不发,静观其变。
王正青深受皇后倚重,在李党中的地位仅次于李远沛,更是皇后夺权计划的坚决支持者和策划者之一,如今此人竟当众出面保举李党的死敌嘉王赵扩,怎能不令群臣惊异万分?
一时间,群臣面面相觑,都看不透王正青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唯独妙丹生镇定自若,按下心神冷眼旁观。自他来京之后一直与王正青来往频繁,深知此人城府极深,又对皇后忠心耿耿,如此重要时刻绝不会无的放矢。
果然,王正青略作停顿,又道:“太皇太后不提嘉王殿下,却令百官畅所欲言,择荐新君,难道真如坊间传闻的那般,嘉王殿下已遭不测?”
妙丹生暗暗一伸大拇指,心说好一招以退为进,若坐实了嘉王已死,再提出将皇位禅让给皇后,凭朝中势力,谁还能与皇后相争?
群臣之中有不少人亦想到了这点,齐齐看向珠帘之后,暗自揣摩太皇太后将如何作答,一些拥立嘉王的大臣不由在手心里捏了把汗。
许久,太皇太后才幽幽叹了口气,道:“难为王大人了,竟一直心系嘉王安危,不过随意将坊间传言搬上朝堂议论,恐有不妥吧?”
“臣不敢,臣愚钝方有此问。”王正青昂首道,“我大宋虽多有禅让之举,不过圣上有嗣仍另禅他人,却史无先例,臣实在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唉……”太皇太后又长长叹了口气,道,“自绍熙二年伊始,宰相虽多次请立嘉王为储,却始终未得圣上应允,此番亲书手谕决意禅让,也未明言让嘉王继位,其中缘由已不言而喻,因此老身才有今日之举。至于嘉王遇刺,纯属子虚乌有,诸位尽可放心。”
王正青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道:“太皇太后几次三番提到手谕,然诸位皆知圣上龙体欠安,又如何会写下什么手谕?手谕何在?还请太皇太后明示!”
“放肆!”珠帘震动,太皇太后拍案而起,指着王正青道,“你在怀疑老身作假不成?好,好好!今日为平众臣疑惑,老身不与你计较。韩大人,你将圣上的手谕取出,给众位大人一观。”
韩侂胄躬身行礼,亲自去后殿取来手谕,双手展开,在两班朝臣面前缓缓走过。除了王正青看得分外仔细,其余大臣均匆匆一瞥,低头不语。
等韩侂胄在大殿中转了一圈回到原地,太皇太后冷笑道:“王大人,手谕是真是假?老身可做过什么手脚?”
“这……这确实出自圣上御笔。”王正青浑身一哆嗦,伏地叩首道,“微臣死罪,还望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打断他的话,沉声道:“起来吧,老身念你一片忠心,不会责罚于你。听你方才之言,是想举荐嘉王继承大统?”
王正青余悸未消,一个“是”字脱口而出,太皇太后随即道:“看来诸位大臣也无其他异议,好,韩大人,立刻宣召嘉王上殿!”
这一下,不但刚刚反应过来的王正青暗地里直想抽自己嘴巴,就连一直留心局势变化的李后党羽也个个措不及防、呆若木鸡,妙丹生更是收回了对王正青所有的钦佩,在心里鄙视的无以复加。
“宣少保、武宁军节度使、嘉王赵扩进殿!”韩侂胄大步走至太极殿外,高声传达太皇太后的旨意,声音洪亮高亢,饱含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太皇太后有旨……”随着一个接一个的值守内侍用同样激昂的声音将旨意传递出去,一条挺拔矫健的身影自重华宫外急速奔来。
转眼之间,此人已至太极殿玉石阶下,行礼道:“臣领旨,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韩侂胄迎上前去仔细打量了一番,待确认阶下之人身份后,才回禀太皇太后道:“太皇太后,嘉王殿下到了。”
“来了?”太皇太后忽然显得有些紧张,招手将韩侂胄叫至身边,小声道:“都准备好了?”
“太皇太后放心,一切尽在掌握。”韩侂胄与赵汝愚对视一眼,冲春福打了个手势。春福忙轻咳一声,道:“嘉王殿下,请上殿吧。”
“谢太皇太后!”阶下之人微微躬身,竟一个箭步飞身跃上玉石阶,径直走到赵汝愚身边方自驻足。
群臣被其气势所惊,纷纷侧目而视,一瞥之下不禁大惊失色,像躲避瘟神一般争相向大殿两侧闪去,殿中顿时混乱不堪。
“都怎么了?一个个成何体统!”太皇太后猛顿龙头拐杖,厉声呵斥。然而话音未落,竟也发出了一声惊呼:“你……你是何人?”
那人这才屈膝跪倒,朗声道:“臣,徽宗朝肃王嫡孙,隆兴军、南康军、抚州节度使,怀化大将军,护军统领赵晋,参见太皇太后!”
赵晋?来的竟然是赵晋!
殿中群臣再次哗然。
太皇太后也似没了先前的沉稳,伸手掀开珠帘,瞪住赵晋道:“老身宣嘉王上殿,你来作甚?”
赵晋神色坦然,看了赵汝愚一眼,深吸口气,长叹道:“回太皇太后,臣若再不来,我大宋数百年的基业就要断送在一干奸佞小人手中了!”
第五百七十九章 瞬息万变()
自嘉王出逃以来,赵晋之名便被李后党羽屡屡提及,王正青又岂会不知此人的厉害?
他见赵晋突然冒嘉王之名出现在朝堂之上,担心会对皇后不利,忙出班奏道:“太皇太后莫听他一派胡言、危言耸听,此人身为外官,却无诏擅自入京,又当堂大放厥词,实乃居心叵测!臣恳请太皇太后治赵晋……”
不等他说完,赵晋已抢言道:“王太尉,你如此迫不及待的跳将出来,莫非被赵某戳中了软肋?”。
“本官不明白你的话。”王正青死死盯着赵晋,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不明白?不明白就老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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