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不敢。”众人嬉笑着,目送李仲飞独自离去。当他的背影消失在挂满了灯笼的走廊尽头之后,侍卫和随行铁骑才相互打个招呼,分成两批,沿鲁府外墙悄悄散开。
鲁府占地极广,除前后主院,东西又分作数个单独的跨院,李仲飞的新房便被安置在东侧第三个跨院中。
跨院西邻后花园,东面与靴儿河仅一墙之隔,前后都是侍卫的住所,不仅适合大批侍卫部署,而且还远离鲁府家眷住处,万一发生激战,也能避免误伤,显然鲁司祚动了一番心思。
一路摇摇晃晃的进到跨院,李仲飞望着花廊间高悬的一排火红喜灯,不由在心中重重叹了口气。
为救冷陵,他求鲁司祚将其许配于他,可事到如今,他却有些后悔自己的选择。虽明知这是最快、也是最稳妥的办法,但以后如何面对柳忆心?又如何对待与冷陵的木已成舟?他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挥手赶走侍立的丫鬟和侍卫,他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推开了洞房的门。
房中烛光昏暗、帐幔低垂,冷陵凤冠霞帔,独自端坐床前。也许嗅到扑面而来的酒气,冷陵轻声道:“你……回来了。”
丫鬟和侍卫仍未走远,李仲飞强颜欢笑,故意大着舌头道:“江湖朋友着实来了不少,我必须一一敬酒,让娘子牵挂了。”说着掩上房门,朝冷陵走了过去。
靴底碰触着地面,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沉重,感觉到李仲飞越来越近,冷陵娇躯微颤,一双玉手紧紧捏着胸前的金色垂穗,将龙凤盖头绷出了条条竖纹。
当李仲飞绕过洞房中间的方桌,离她还有丈余距离时,她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紧张,失声低喝道:“你别过来!”
李仲飞忙止住身形,顺势坐在了方桌旁。方桌上两只喜烛火苗飘忽,仿佛在嗤笑他的所作所为。
他侧耳倾听,确认跨院中再无旁人后,才小声道:“陵儿……对不起,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别的办法能救你。等过几日鲁司祚和雷鸣放松警惕,我便送你离开京城。至于我俩这次假结亲,将来我定会亲自向令尊解释,希望……”
“懒猪……”冷陵打断他的话,幽幽道,“你是为了救我才假意投靠李党的吗?”
李仲飞拿起桌上的合卺酒一股脑倒进自己肚里,苦笑道:“我若说是,你相信吗?”
“我相信!”冷陵回答的极快,没有一丝迟疑,“还记得当初在赢家庄石室中吗?你被雷鸣他们构陷,我至始至终没有怀疑过你。”
“陵儿……”李仲飞鼻子一酸,突然想冲过去将冷陵拥在怀里,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因为他知道,那样做的话,只会让自己错上加错。他吸吸鼻子,垂首道:“无论事出何因,我还是玷污了你的名节,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不敢,永远不敢……”
冷陵摇摇头,鬓间金钗发出悦耳的清脆声:“懒猪,我不怪你,我……我愿意嫁给你,只是我想知道,你是因为救我才娶我,还是……”
少女的娇羞与矜持让她无法再问下去,但李仲飞不笨不傻,岂能不明白?
李仲飞张口结舌愣在当场,往日的种种历历在目,如汹涌的波涛猛烈撞击着他的心田。
“我……我……”此情此景、此种境地,他不知该如何作答。谁知冷陵并没有继续等待,倩笑道:“你莫要说了,我就当你一直愿意娶我好了。懒猪,我很开心。”
笑声轻灵,却带着几许苦涩,听得李仲飞柔肠寸断。
冷陵笑了几声,又道:“懒猪,过几日送我走后,你如何打算?”
听她转换话题,李仲飞暗暗松了口气,忙道:“我自然留在李党内部,尽我所能粉碎奸后阴谋,还大宋一个清平世界。”
“是么?”冷陵抬起头,加重了语气,“就算被天下人误会也在所不惜?”
虽隔着盖头,李仲飞仍能感觉到她炽热的目光,当即一拍胸膛道:“在所不惜!”
闻言,冷陵再次笑了,这次的笑声充满了喜悦和欣慰,只听她笑道:“你听见了么?我没有骗你吧,懒猪永远不会背叛朋友,背叛正义!”
“那是当然。”李仲飞跟着笑了起来。
但只一瞬,他猛然觉察到一丝不妥,急忙飞身扑向冷陵,暴喝道:“谁在那里!”
第四百八十八章 喜新厌旧()
丰祥和春福换好便服,从偏门离开重华宫来到了望仙桥直街,只见到处张灯结彩、人山人海,喧嚣声、谈笑声,与冷清的重华宫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让他二人倍感气愤的是,沿着鲁府的墙边,送贺礼的队伍排成了一条长龙,几乎排到了重华宫西侧的靴儿河边,其中不乏地方大员亲自带人等候进入鲁府。
由于并未看见花轿,丰祥猜测迎亲的仪仗想必早已上路,便在附近寻了个茶摊,期望打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但听了半晌,旁人却总是一味的在夸赞新娘子美若天仙,言语间充满了羡慕。
丰祥心中奇怪,忍不住冲邻桌一个中年男子道:“方才阁下一直在说新娘子如何,莫非阁下与鲁府熟识?还是迎亲队伍早已返回?”
“鲁府岂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能攀附上的?”中年男子笑道,“你有所不知,新郎、新娘一直在鲁府居住,这次迎亲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其实出门时新娘就在轿子里。”
“据我所知,新娘并非京城人士。”丰祥不解道:“依照礼俗,新娘应该从父母下榻之处发嫁,难道新娘的父母没来?”
“何止新娘父母,”中年男子摇头道,“就连新郎的父母也不在京城,都是鲁府一手操办的。”
丰祥想了想,又问道:“新郎、新娘就没有什么亲属进京?我听说双方背景都很了得啊。”
中年男子显然是个好事之辈,闻言舔了舔嘴唇,嘿然道:“嘿嘿,不妨告诉你,这门亲事好像双方亲属都不赞成,是虎师将军鲁将军硬生生撮合在一起的。”
“愿闻其详,”丰祥拱了拱手,又替中年男子叫了碗热茶。
中年男子愈发得意,不由声音也提高了几分:“看来你刚来不久,方才这里可是热闹的狠啊!那新郎看上去一表人才,谁知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迎亲队伍刚刚出门,便有一红衣女子忽然冲出来大骂新郎喜新厌旧、始乱终弃,甚至动手打落了新娘的盖头,不然我们又怎能一饱眼福,知道新娘是俊是丑?”
他咂咂嘴又道:“正因红衣女子这么一闹,才让我想明白了其中的微妙,分明那新郎倚仗鲁府权势,强行抛弃旧爱,另结新欢,不然为何这等大事不见双方一位亲人?”
“原来是你自己的猜测啊。”丰祥苦笑着摇了摇头。
中年男子见他不信,顿时有些着急:“人家都打上门来了,不容你不信!”
他深吸口气,还想说下去,同桌一老者碰了碰他的手肘,小声道:“孙三,这里的人你惹不起,莫图一时痛快,给自己招来祸事。”
“你害怕什么?老郑,有谁会在意咱们?”孙三说的兴起,哪里肯听,继续道:“那红衣女子功夫好生了得,七八丈的距离一跃而过,简直快如闪电。若非新娘也身怀武功,否则被打落的就不仅仅只是盖头咯。”
随着他的口沫横飞,丰祥渐渐弄清了事情的始末,原来礼炮过后,迎亲队伍陆续走出鲁府大门,新郎官刚要上马,就见一红衣女子越众而出,指着他破口大骂。
新郎官显然与红衣女子认识,口中喊着大姐,就要上前制止,这时新娘也走了出来,那红衣女子突然飞身而起,五指成爪,闪电般扑向新娘。
众人惊呼声中,新娘盖头瞬间被打落在地,好在新娘身手敏捷,及时抽身后退,才不至于娇容被毁。红衣女子还待追击,雷鸣与黄韬已双双抢前,一起抵住了红衣女子。
混战中,红衣女子不停大骂新郎为攀附权贵不顾昔日共生同死之情,新郎却始终护着新娘一言不发。在打伤了十几名鲁府侍卫之后,红衣女子终显不支,若不是一黑衣男子及时现身相救,恐怕已被雷鸣所伤。
听到此处,春福忍不住问道:“最后红衣女子如何了?”
孙三被打断话头,脸色有些不悦,不过仍答道:“黑衣男子拽着她向西逃去,雷鸣要追,被新郎劝住了。哼,还算那小子有点良心,不敢赶尽杀绝,害了旧情人性命。”
话音未落,旁边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你莫要胡言乱语,方才新郎不是喊红衣女子大姐了吗?怎么到你嘴里又成了旧情人?”
丰祥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身材矮小的青年男子正冷冷盯着孙三。孙三口中虽满不在乎,但心里仍惧怕真遇到新郎的亲属,慌忙结了茶钱,与同伴消失在人群之中。
丰祥苦笑一声,冲青年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阁下认识新郎?能否入座一叙?”
青年男子动也不动,冷哼道:“你是何人?为何一再打听新郎的底细?若只是好奇,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看热闹为好。”
“你这厮好生不会说话。”春福不满地瞪了青年男子一眼,撇嘴道:“瞧你尖嘴猴腮、赤须如鬼,也不是什么好人。”
青年男子五短身材,须发黑中透红,平素最恨别人以此取笑,闻言顿时大怒:“若非小爷今日有要事在身,就凭方才这话,定撕了你这张烂嘴!”
“你敢!”春福毫无惧色,朝着青年男子一挺胸膛道:“大宋皇城、天子脚下,岂容尔等宵小胡作非为?”
青年男子仰天打了个哈哈,满脸轻蔑之色:“胡作非为?李党嚣张跋扈、横行霸道,胡作非为的还不够?在下怎么没看见有谁站出来管管?”
“你!”春福气得浑身发抖,却不知如何反驳。丰祥不紧不慢的沉声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
青年男子一愣,不由再次打量了丰祥二人一番,抱拳道:“在下薛华,不知二位高姓大名?”
“你想套出我们来历,好伺机报复么?”春福冷笑一声,挡在丰祥身前。丰祥已听出此人断非李后爪牙,笑道:“义士可否借步移尊?你我寻处僻静之所长谈?”
“这……”薛华看向鲁府大门,面露犹豫之色。
丰祥又道:“老夫猜不错的话,义士来此定是想搅了这场婚庆。实不相瞒,老夫亦有此意。”说罢掏出一面令牌在薛华面前晃了晃,随即揣回怀中。
薛华眼前一亮,再不迟疑,引着二人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
这时,礼乐声大作,迎亲的队伍已围着京城转了一圈,正在返回鲁府。人群嘈杂,都争先恐后的涌上前去看热闹,根本没人留意三人何去何从。
第四百九十二章 不想杀人()
寒风已止,飞霜渐停。(。。);: 。
房上、树上,乃至众人身上,都或多或少落了一层霜花。
看着李仲飞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鲁司祚有些恼羞成怒,忿忿道:“是人就好办!老子在这周围布有上千人马,还怕区区一个大活人?”
他狠狠啐了口唾沫,冲院中吼道:“雷鸣,你给老子将那人从墙头拽下来,装神弄鬼的玩什么玄虚!”
然而这次却没人听他的,雷鸣甚至还缩了缩脖子,又向后退了几步,毕竟此人的出现,带给众人的震撼太过强烈了。
李仲飞笑道:“鲁将军,你最好莫要惹怒了他,当初……”
话未说完,他突然闭上了嘴,倒不是他不想劝鲁司祚知难而退,放过丐帮群雄,而是他的耳畔清清楚楚地响起了宗天海那严厉却又不失慈祥的声音:“仲飞,数月未见,你的内息越发精纯了。”
李仲飞茫然四顾,发现除了他自己之外,甚至连近在咫尺的鲁司祚也没有丝毫反应,好像刚刚宗天海是趴在他耳边说的。
就当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宗天海的声音又自耳边响起:“我用的乃是传音秘术,除了你,旁人根本听不到。”
李仲飞恍然大悟,兴奋地两眼放光。
“传音秘术啊!虽然不明白究竟是怎样一种高深的武学,不过光听名字就感觉非同一般啊!”李仲飞不禁由衷地赞叹道:“老伯武功真是令人望尘莫及啊。”
鲁司祚以为李仲飞在同他说话,不服气地撇嘴道:“什么望尘莫及?不过会些掩人耳目的江湖把戏罢了。他若真厉害,为何迟迟不敢过来?”
“井底之蛙。”李仲飞没空与他理论,专心等待宗天海再次传音,气得鲁司祚吹胡子瞪眼睛,连连催促雷鸣动手。
诡异的霜花慢慢消融,士兵们从最初的震惊中渐渐回过神来,又开始蠢蠢欲动,在雷鸣和十几个锦衣鹰卫的带领下,试图将包围圈进一步缩小。
他们的动作缓慢而且谨慎,显然对宗天海忌惮甚深,在逼近丐帮群雄的同时,还不忘拿眼角撇着宗天海,以防他突然出手。
而丐帮群雄仿佛对这一切毫无觉察,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尤其是姜善峰,半垂着脑袋看也不看四周,不时还点点头或者摇摇头,好像在和什么人说着话。
李仲飞看在眼中急在心里,有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开口示警,但直觉告诉他,事情绝不会像他看到的这么简单,因为宗天海在这里。
于是,他按捺心性,静静地站在鲁司祚身边,等待形势发生变化,他也想知道,宗天海会用怎样的方法帮助丐帮群雄脱困。
时间一点点过去,士兵们一点点逼近,就当最前排士兵的尖几乎要碰触到高亮等人身上时,姜善峰终于动了。
只见他仰天发出一声长啸,身上金光大盛,一十二拳一气呵成,自高亮、焦龙庆、褚大鹏三人之间穿过,击向四面八方。六名士兵、四名鲁府侍卫首当其冲,惨叫着倒飞而出,将身后大片士兵撞得东倒西歪,本来水泼不进的包围圈顿时变得七零八落。
姜善峰一击得手,焦龙庆三人随即各施绝学,冲着自己前方猛攻数招,一时间掌风四起、剑光交错,杀得士兵们鬼哭狼嚎、四散奔逃。不等雷鸣反应过来重新组织围攻,这四人又各自扛起一名受伤的同伴,朝着鲁府外墙,也就是宗天海站立的地方冲去。
与此同时,宗天海也动了,他脚蹬墙沿,迎着四大长老疾掠而下,速度之快,竟在身后划出了一道光影。光影所及之处,无论普通士兵还是锦衣鹰卫,无不像被狂风扫过的落叶一般,狠狠甩到半空,又重重砸入人群,转眼之间,再无一人挡在丐帮群雄身前。
“该死,别让他们跑了!”鲁司祚暴跳如雷,急令士兵追击,“杀敌一人,赏金百两!怯敌畏战,军法从事!”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士兵们仿佛忘记了同袍的鲜血还在脚下流淌,“嗷嗷”嚎叫着跟在丐帮群雄屁股后面死命追赶,这股狠劲,让宗天海也不由为之一顿。
看到光影停滞,鲁司祚忍不住兴奋地叫道:“他害怕了!哈哈,老子就说嘛,他只会故弄玄虚,没什么真本领!”
谁知话音未落,宗天海却突然出现在房顶上,离鲁司祚仅仅三尺之距。
鲁司祚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向后退去,但只一步,他又想起自己若退,势必影响军心,忙又跃回了原地。这一退一进短短呼吸功夫,附近的弓箭手已全被宗天海摧枯拉朽般扫下了房顶。
“我不是害怕,只是不想杀人太多。”宗天海冷冷道,“不过,我并不在乎多杀你一个。”
“我呸!”鲁司祚也不多话,暴喝一声直捣宗天海面门。拳如铁锤,夹带着隐隐雷鸣,这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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