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睁开黑色双眸。
战马狂奔的轰鸣声中,冲锋的迦希亚人突然看到一幕令人心神震颤、永生难以忘怀的景象。
天空中箭矢在厉啸,大地上血流成河,金戈铁马在战场上纵横,一马当先冲锋在前的李科猛然间跃上战马脊背,缓缓站起,迎风而立。
他双臂伸展,右手横举长枪,仰首向天,纵声狂呼:
“阿……瑞……斯……”
惊诧……震撼……所有迦希亚人的热血顿时上涌,沸腾,继而疯狂。
高举战旗的蒙特班看到这决绝一幕,霎时泪流满面,只有他知道此时“阿瑞斯”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李科已有求死一战之心。
紧随其后的萨基根本无法压抑心中激动,浑身颤抖。李科的勇武,李科的无敌,伴随着李科豪放睥睨的吼声,直入自己的灵魂。萨基高举狼牙大棒,声嘶力竭地高声吼叫:
“阿……瑞……斯……”
迦希亚人全部怒吼起来:
“阿瑞斯……”,“阿瑞斯……”
千人在怒吼,万人在呼喝。中路战场沸腾了,左路战场沸腾,西路战场沸腾了。整个战场沸腾了。
“杀!”
洛李科抬手一枪把迎面燔罗人高高挑起。
轰!一声巨响后冲锋部队直接插进燔罗人的大阵中。
就如烧红的战刀切在牛油上,狂暴的迦希亚人猛地把燔罗人侧翼防御阵势撕开,如洪水决堤般以摧枯拉朽之势倾泻而入。
………………
大纛下的玛寇尔大惊失色。
燔罗大军主要的防御方向在东西两侧,却忽略了突然从侧翼杀出的一支人马。而自己指挥的位置太靠近侧翼了,看到前方迦希亚人的猛将带领突击军队拼命冲杀过来,玛寇尔感到一阵恐惧。
就是那个人!就是那个黑发迦希亚战将斩杀了豪帅提比利,死在他手里的千人长有十多个,而燔罗士卒更是不计其数。
现在看到那个死神一般强悍的迦希亚战将向自己冲来,一路上燔罗士兵们纷纷惨嚎着倒下,玛寇尔恐惧得都要窒息了,他从未感到过死亡如此贴近自己。在极度惊骇之下,玛寇尔歇斯底里地冲着维阿努大声喊叫:
“列阵!列阵!把迦希亚人顶出去……”
维阿努迅速命令亲卫军密密麻麻地列阵于大纛前方,一扇扇盾牌竖立起来,一匹匹战马被牵引着排列好,紧紧堵住迦希亚人进攻的道路。
………………
随着队伍的前进,燔罗人越来越密集,李科的冲击部队终于开始减速,在燔罗人奋不顾身地拼命围堵之下,继而冲击部队停止了下来,深陷燔罗人三面包围之中,苦苦鏖战,举步维艰。
李科酣呼奋战,勇不可挡。但无奈燔罗人太多,杀了一个上来两个,杀了两个涌上一群。李科部下的伤亡开始渐渐加剧,锥形冲锋大阵已被削去了厚厚一层。
李科暴躁不已,眼看燔罗人大纛就在前方不远处,但使劲浑身解数就是无法冲过眼前密密麻麻的敌兵方阵。
李科感到渐渐不支,他身中数刀,大腿上还插着一支弩箭,身形也开始摇晃起来,失血过多使他的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
正在危急关头,后方传来一阵震天呼吼声。李科不禁为之一振,他知道身后奎尔领着五百精锐杀了过来。
号角声冲天而起,在战旗的指引下,李科部的锥形大阵突然间向两侧散开,战士们奋不顾身地冲向两翼,死命地挤压砍杀燔罗人,把中间的道路让给冲锋而来的后继部队。
奎尔率领部下呼啸着冲锋而来,轰地一声巨响后一头撞在燔罗人的盾牌与马阵上,霎时间人仰马翻,血水四溅,残肢断臂到处飞舞。
犹如被巨人抡起的大锤,高速冲锋的骑兵们狠狠地把燔罗人盾牌阵撞开、撞散,在震耳欲聋的高声怒吼中,几近疯狂的迦希亚人凶猛地向燔罗人大纛冲击。
李科、奎尔与蒙特班三人在左中右三路领着三支人马彻底把燔罗人的中心阵脚给撕开了,但玛寇尔的亲卫军随即展开凶狠的反扑,奋力堵截,拼死抵挡,迦希亚人就像撞在一堵墙上,顿时寸步难尽,死伤惨重。
…………
李科挥舞着战刀,左劈右砍,燔罗敌兵一个接着一个倒在他脚下。他犹如一尊杀神,怒吼连连,全身上下沾满了敌人的鲜血,热气腾腾的鲜血。
李科感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脏也跳得越来越快,他大口地喘着气,根本记不得自己杀了多少人,但他知道自己的体力已经快达到极限,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疼痛难忍,那把血淋淋的战刀更是要双手握紧才能高高举起。他实在快杀不动了,对面的敌人放佛杀不尽般源源不绝,燔罗人高声吼叫着,气势汹汹地向自己涌来,他根本一刻都停不下来。
萨基终于扛不住了,他被人一脚踹倒,周围的燔罗人一拥而上,霎时间战刀长矛就像雨点般落了下来。
李科狂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狂舞战刀,把刺向萨基的武器纷纷挡开、砍断,随即他的脚下一踉跄,摔倒在萨基身上。李科看到周围燔罗人嚎叫着向自己冲来,他平静地注视寒光凛凛刺向自己的矛尖,反射着血光的闪亮刀刃,锋利狰狞的战斧,没有再躲闪,此刻他已有心无力,静静等死。
一名亲卫突然扑了过来,扑到李科身上,霎时间刀斧齐下,鲜血迸射。骨骼碎裂声,刀锋入肉声不绝于耳,凄厉的惨叫像刀子一样刺进李科心底……
蓦地,李科感到自己的灵魂放佛被撕裂、被扯碎,一股几乎要焚毁肉身的热流涌遍全身,猛烈地灼烧着他的血液与灵魂,他感到自己快要爆炸了,无法忍受的极度痛苦令他张嘴发出一声绝望地嘶嚎。
迦希亚人以为主将被杀,顿时爆发出一阵震天的狂吼,所有人一拥而上,刀枪齐举,箭矢横飞,几个围攻李科的燔罗士卒立刻被砍成肉泥,惨不忍睹,附近的燔罗人一时间难以抵挡发狂的迦希亚人,纷纷仓惶后退。
…………
李科凝视着为自己赴死的那名亲卫,那个迦希亚人怒目圆睁,死状惨烈。李科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他轻轻伸出手,轻抚合上这个亲卫死不瞑目的双眼,然后缓缓站起身来。
他的一头黑色碎发无风飘舞,黑色眼眸中一抹寒光闪过,冷彻血色天地。手中斜垂的战刀在滴血,血滴未落地,一声暴喝如春雷炸响,漫天刀光闪过,卷起无数残肢断臂,四处喷射的鲜血逐渐变成血雾。从血雾中一条矫捷身影杀出,带出死神的呼吸,那是死亡的气息,所到之处无一人幸存。
恐惧,无尽的恐惧。
围在李科身边混战的燔罗人突然爆发出一阵凄厉惊悚的叫喊,扭头拔腿狂奔,纷纷逃离眼前的血色杀神。
李科横刀屹立,他看到前方一杆熟悉的大旗,那是奎尔的战旗。
杀!
李科举刀向奎尔方向奔去。
………………
奎尔身先士卒,一马当先,率先冲破燔罗人的阻击,杀进玛寇尔亲卫军的中心地带,直奔大纛而去。
但燔罗人的反扑实在太凶狠了,奎尔刚刚削下一颗人头,自己的左臂就被人一刀砍没了,座下战马随即被十几只长矛扎透,战马悲声嘶鸣,踉跄奔行几步撞飞数名燔罗人后轰然倒下。奎尔强悍无比,摔落时一脚踹飞一个,回手一刀柄又砸在另一人的咽喉上,在倒地瞬间还砍死了一名燔罗悍卒。
奎尔的亲卫猛扑了上来,誓死拼杀着要把奎尔救回来。
奎尔摔倒在地上,痛的不住凄厉惨嚎。他用尽全身力气大声狂吼,放佛这吼声会让他痛苦减轻。奎尔看到自己的断臂已被乱马踩踏成齑粉;看到自己的亲卫奋不顾身冲上来解救自己,然后又一个个倒下,被战刀砍死,被长矛屠戮,被长箭射杀;他看到敌人大纛就在眼前,他甚至看到站在大纛下玛寇尔脸上的皱纹。
奎尔大叫一声,一跃而起,挥刀再战。迦希亚人见到主将还活着,还在战斗,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之声。
亲卫们终于冲了过来,与奎尔一起并肩而战,奋力向大纛方向厮杀。一个个迦希亚战士在大纛前面倒下,一个个迦希亚人又冲了上来,一步不退,硬是用人命填出来一条血路,终于在距离大纛只有不到十步的地方,迦希亚人被密集的燔罗人和战马阻止了前进的脚步。
一支长箭悄然射入奎尔腹部,他被巨大的惯性牵引得几乎仰面栽倒,随即一支长矛突然飞来,刺透奎尔的身体。奎尔大吼一声一刀砍断矛柄,猛冲几步将前面的燔罗兵砍死,随即翻身跃上一匹无主战马,调转马头,反手一刀插进马臀。吃痛之下战马长嘶一声,冲着大纛腾空而起。
漫天长箭射来,霎时射穿了奎尔的尸身,将他牢牢钉在战马上。奎尔单手紧抱马颈,早已死绝。
“轰……”一声巨响后,燔罗人大纛轰然倒下。
李科睚眦欲裂,双目几欲滴血,仰首向天嚎出一声凄厉地长啸,悲愤无比。
迦希亚人发出震天怒吼,瞬间沸腾了,纷纷死命砍杀周围的燔罗人,刀劈斧砍矛戳,有的战士甚至扑倒敌人,直接用嘴把燔罗人咬死,无若不用其极,战场顿时血腥无比。所有迦希亚人在这一刻变成了嗜血猛兽,脑中只有一个想法———杀……杀……杀死敌人!
主帅之死彻底把将士刺激得疯狂了,在迦希亚人猛烈无比以命搏命的拼杀之下,燔罗人开始渐渐不支,逐步溃败。
玛寇尔长叹一声。大纛被迦希亚人砍到,大军被两面围堵,今日败局已定,再无回天之力。
李科突然看到不远处的玛寇尔。
玛寇尔正在亲卫的保护下向后撤退,李科狂吼一声:“玛寇尔!我要杀了你!”
玛寇尔大骇。豪帅维阿努在玛寇尔耳边高声喊道:“大帅!你快走,我给你抵挡一阵,快走!”说完维阿努三下两下把玛寇尔的头盔、披风等明显标志扯了下来,随即在玛寇尔战马的臀部上砍了一刀。战马惨嘶一声,驮着玛寇尔,在亲卫的护送下狂奔而去。
李科怒急攻心,恨不得立刻就能奔到玛寇尔身边,他想要玛寇尔的头颅来祭奠战死的奎尔。
战刀飞舞犹如霹雳闪电,迅猛无比,刀刀夺命。一条血河在李科行进的路线上逐渐形成。
“杀!”,“杀!”
李科怒吼连连,在周遭迦希亚勇士的配合下一步步向前杀去。
蓦然,一道闪亮的剑光划过,直奔李科的脖颈而去。
李科大吼一声,挥手一刀磕飞维阿努的大剑,再吼一声,手中战刀顺势力劈而下。维阿努举剑封挡,煞那间“叮叮当当”地刀剑相交之声不绝于耳。李科一口气势大力沉地连砍十二刀,维阿努终于力竭支撑不住,大剑脱手。又是一道惊神地匹练刀光划破空气,维阿努被李科一刀枭首。
李科高举着维阿努的人头,冲着玛寇尔的背影声嘶力竭地怒吼:“玛寇尔……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玛寇尔回头观望,一眼就看到李科手中维阿努的头颅,大惊之下打马飞奔,再也顾不得指挥军队。
燔罗人彻底崩溃了,大纛没了,豪帅全部战死,主帅跑了,一时间战场上的燔罗人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乱跑,根本无法再组织有效的防御阵势。
突然,一阵撕裂耳膜般的巨响过后,燔罗人全线溃败,率大军终于冲破燔罗人的大阵。大军又开始加速,不停地冲杀,再冲杀,直至彻底分割燔罗人。
燔罗人失去了指挥,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顿时变得不堪一击,在迦希亚大军的猛烈冲杀之下,燔罗士卒开始疯狂逃窜,狼奔豕突,被己方人马踩踏致死者不计其数。迦希亚人的凶狠残忍,嗜血好杀,已经完全下破了他们胆,燔罗人彻底失去了抵抗意志。
在迦希亚人东西夹击之下,燔罗人除了逃亡的,就是立即投降。成群成群地燔罗人跪在地上,高举双手大喊投降。
兵败如山倒!
半个小时不到,燔罗人整个大阵就被冲的四散零落,荡然无存。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右翼战场上,燔罗小帅塔勒见势不可为,马上命令部下不计伤亡突围。得令后燔罗人对于迦希亚人的攻击全都不管不顾,纷纷策马狂奔,埋头逃命。卡西姆的一千余人部队抵挡不住,终于被塔勒冲出一条血路,两千余右翼燔罗残军就像被猎狗追赶的野兔,一溜烟跑了。
卡西姆顾不上追赶逃命的燔罗人,他马上开始整军,然后投入到中路战场上,死命堵截燔罗人的主力部队。
任意杀敌的号角声冲天响起,整个迦希亚人大军就像被巨锤突然砸开一般,霎时间四分五裂,各部首领随即领着自己的人马在大平原上展开对燔罗人的分割围歼。
大战进入尾声。
…………
蒙特班望着眼前的战场,感觉就好像做了一场梦。
他看到李科还活着,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李科坐在地上,望着奎尔的尸体静静地发呆,无声无息。
长老飞马赶了过来,翻身下马后一把抱住奎尔的尸身,失声痛哭,老泪横流。一头花白的头发在风中飘散着,李科看到他刹那间放佛老了十多岁,不禁心里一酸,两行泪水顺着眼角淌下。
狂风沙被人抬了过来。他面色苍白的吓人,双眼通红,这条铁铮铮的汉子见到自己兄弟的尸体后,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悲愤,惨嚎一声,凄厉而又苍凉,随即再度昏厥过去。
李科缓缓站起身来,望着天边的血色残阳,脑袋里一片空白。他什么都不想,只想闻闻已经发芽冒头的青草气息,看看嫩芽青油的绿色,他想回家了。
他已经厌倦看到战后的血腥,奎尔已经先行一步。那个像自己哥哥般的奎尔,就这么离去了。无尽地悲伤笼罩着李科的内心,他觉得自己在战场上没有倒下,现在却要支撑不住了,他终于还是没有使用超级电脑。
远方的大雪山在斜阳照射下显得雄浑无比,壮丽至极。
李科突然不可抑制地想起了小艾娜。
这就是战争!
要结束战争,必先了解战争。
这个世界终要迎来和平……
战场上的喧嚣声渐渐消散,迦希亚人开始打扫战场。
长老悲痛过后,来到李科身边,与李科一起坐在地上,呆望着战场……良久,低沉地对李科说道:“等会就要集结整军了。在小鼓原还有野马部落和其他燔罗诸部的联军。我们整修一晚,然后明日进发。”
长老顿了顿,声音显得很空洞,“奥兰多与奎尔相继战死,维戈、巴金斯还有伊安全部重伤,无法领军。”
………………
战死将士们的尸身就埋在腾尔山山麓脚下。
李科站在风中凝视着这片墓地,眼神深邃。
萨基站在他身后,怀着敬仰的心情望着李科的背影。他这条命不知被李科救了多少次,李科无敌的武技,钢铁般的意志,无惧于一切的勇者精神,早已深深映入他的心底。就是眼前这个人,领着迦希亚战士们不知打了多少次冲锋,斩杀了无数敌人,更是在战局危急时刻鼓舞着迦希亚人奋勇厮杀。他就像一杆大旗,就像大军的灵魂,若不是李科,此次大战中路战场的狙击早就被燔罗人击溃,迦希亚人也根本不会撑到援军到来的时刻。
萨基走到李科身前,见他看着奎尔的墓碑发呆,于是小声说道:“奎尔是最喜爱的弟子,其实就和儿子一样,没什么区别。你知道为什么所有迦希亚人都听从奎尔,但却每次征战都由狂风沙做主帅的缘故吗?”
李科一怔,这个问题在他心里埋藏了很久,但一直没有机会问。
萨基继续说道:“一生无子,所以像奎尔、维戈他们就是的希望,把他们当作是自己血脉的延续。尤其奎尔,常说他有天纵之才。也确实如此,奎尔在战争中的谋略无人可及,出神入化,特别是大兵团征战更是奎尔的长项。只要奎尔在,燔罗人就不敢大举进攻新月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