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深看着他那张笑得不痛不痒的脸就来气,也没三思,双手拿着眼镜用力一掰……眼镜没断。
邵芝芝看出了她的用意,大惊,扑上去就要抢:“你这是干什么,镜片碎了也就罢了,你要把整副眼镜都弄坏吗?”
“我都说了会赔,所以,这眼镜也没用了。”说罢,浅深重重地把眼镜扔到地上,再重重地补上一脚。
“喀嚓”一声脆响,浅深再次抬脚的时候,这副古董眼镜应声断成两半。
“你……你疯了?”邵芝芝不可抑制地指着梁浅深的鼻子骂,“你怎么能这样?”
浅深不以为然地看着她,甚至露出了一脸舒畅的笑容对辛梓说:“留着也碍事,好了,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买副新的。”
辛梓没动,只是低头盯着那副已经不成样的土气的黑色塑料框架眼镜,他的眼睛似乎长在那副眼镜上似的一动不动。浅深想说什么,却被他有些吓人的脸色止住了。辛梓缓缓地弯下腰,柔顺的黑色短发顺势滑落,遮住了他的眼睛。他伸出手小心地捡起那副残缺不齐的眼镜,仔细地把地上的每一碎片都捡了起来。然后,以同样缓慢的速度直起身来,从兜里拿出一张手帕,把眼镜包在里面,像是保护宝贝似的裹好放入书包的最里层小袋子。
整个过程,辛梓没有说一句话。他沉默地收拾好东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是不是在生气。但是,教室里的气氛已经被刚才浅深的举动给弄得僵化至极,几个还没走的同学迅速围了上来。
浅深秀气的眉绞在了一起,反复咬着嘴唇,心里突突地跳着,等了半天也不见辛梓摆明态度,忍不住说道:“大不了赔你两副。”
辛梓忽然转过身,浅深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靠了靠,却被后面的同学挡住了退路。她回头,看到班里的文艺委员宣玫正手插腰凶巴巴地看着她。浅深立即转头,不甘示弱地扫视了下围观的同学道:“怎么,都是我的错?我不都说赔了嘛,有必要这样吗?”
“不用你赔。”一直没说话的辛梓朝浅深走近了两步,高高的身形挡住了照在浅深头顶的灯光,有些压抑,浅深倔强地抬头仰视,脸上还是一副不可一世的笑容,挑眉挑衅,本就美丽惊艳的脸庞越发令人无法直视。
她的美丽总是带有攻击性,也许藏着毒,也许带着刺。
辛梓的脸因为失去了大眼镜的遮挡,反倒瞬间清秀了不少,他本就不是大眼睛,却有着单眼皮男生特有的干净清爽,一双黑眸子时常是安静地凝视前方,纯净明亮,一望见底般的清透,大多数时候,那里都是温润含笑的。男生的一张脸,鼻梁是最为关键的,辛梓的鼻梁倒是很挺拔,这让他略显单薄的五官一下子立体了起来,也给这张冲眼看有点平淡的脸增添了一抹亮色。他的嘴唇有些苍白,唇形算不上漂亮,却还是很符合他整个人的气质——干净。皮肤就不用说了,浅深早就说过,他也就皮肤白还算是全身上下唯一的优点。
辛梓看了眼浅深,脸上的表情称得上温和,他再一次摇了摇头说:“你不用赔我什么,也不用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辛梓的嗓音有些低沉,听得出他的心情很低落,但是,他的话语和表情却截然相反,似乎并不在意浅深的所为,甚至把她的手段看作是小孩子的胡搅蛮缠,不欲纠缠。邵芝芝狠狠推了一把浅深,跟着辛梓追了出去。身后的宣玫冷冷地说:“你也够了吧,没见过你这么任性的大小姐。”
浅深不理会任何人,拎起包就快步走出了教室。
整个寒假,每天浅深跟不同男生出去玩,也不回家,还是在自己租的那间不小也不大的房子住下,定时找钟点工做饭或是打扫卫生。生活过得还是比较惬意的,讨好她的男生轮番上阵地想法子逗她开心,她也就无需动脑子打发这无聊的日子。
只是,心里面不知为何,总是藏着一根刺似的,搁着难受,挠一挠痒,碰一碰痛。
开学前夕,过了一个没什么大意思的春节,浅深难得一个人逛街。在几家名牌服饰店流连了会,扫荡了几件不是很满意的衣服,也就打算收工回家休息。过了一条马路,竟被横空窜出来的手臂拦了下来。
此人长着一张很是大众的脸,浅深疑惑地想了半天也记不得这张有些熟悉的脸是什么人。被人无缘无故拦下,浅深不是那么好脾气的人,有些不耐烦地看着那个一脸严肃的人说:“你是谁?想干嘛?”
那个人嗤笑一下,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梁浅深,然后放下长臂,一脸正义地说:“难怪你在班上这么受排挤了。”
浅深一听,差点怒了,却在还没来得及开口大骂,就被那人下一句话给弄得噎住了喉咙。
“你可以不记得我,不过,我要来告诉你的是,不要以为长得漂亮就自以为天下所有人都欠了你,都要看你脸色。”他很用力地朝浅深指了指,接着说,“还有,你为什么那样弄坏辛梓的眼镜?你知道那对它来说有多重要吗?”
“怎么?他初恋情人送的?”浅深撩了撩迷人的长发,一点都不把这个人的话当回事。
那人盯着浅深看了好一会,才说:“那是他爸爸的遗物。”
浅深玩头发的动作停顿了下,目光飞快地看向那个人。
“他每天都要仔细地擦拭那副眼镜,把它保护得光亮如新。你说,那副眼镜对他来说,是什么?好好反省吧。”
那个男生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独留浅深一个人像傻瓜一样站在寒风凛凛的街头发呆。放着名贵衣服的袋子有几只散落在地,路过的好心人提醒了一下这个看上去脸色不怎么好的女生。
浅深全当没有听见,脑中盘桓着那两句话。
忽然,她想起来,这个人不就是曾可吗,辛梓的朋友。
那么,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件很没人性的事?
十二岁以后就不知道愧疚是何物的梁浅深,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叫做愧疚的情绪。
七问
七问
倪渊这次回来后立刻投入到了工作中,貌似有很重要的案子在进行中,也就是说他会有好一段时间不回来骚扰浅深了。浅深顿时有种说不出的轻松感,步伐也轻快许多,接电话的声音也温柔了。
“喂,请问找哪位?我就是梁浅深,请问你是……”浅深手中的笔立即停住,脸上的笑容也消失得很快。
“媛媛,没想到是你。”浅深抬眼看向办公桌上的一张相框,里面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和一个体态有些胖的女孩子搂在一起对着镜头大笑的照片。浅深的目光开始停留在那个不起眼的胖女生身上。
“同学会啊……”浅深犹豫地拿起相框,完美无瑕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那胖女孩的脸蛋,“抱歉,我可能有工作在身。”
电话那头的女声似乎很激动地在说些什么,浅深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门外,嘉妮敲门探入了一颗脑袋,看到浅深在打电话,她用口型说:“要出发了。”
浅深点点头,挥了挥手,然后把心思放回那通令人意想不到的电话上:“我有在听,你说……可是,不好意思,我真的没时间。”
“你怕什么?怕辛梓吗?放心,他没时间来参加这个同学会。再说,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还有什么事情看不开的,难不成你真想要跟我们断绝往来?”
浅深叹了口气,有些懊恼地揉了揉太阳穴,手掌抵住额头,好不容易说道:“好吧,在哪,我有时间就去。”
“一定要来啊,我可要给大伙一个惊喜。”
“可是……”浅深一愣,电话那头已是忙音。
“可是,我不一定会去。”浅深无奈地把话说完,只可惜,对方已经听不到了。算了,到时候再说吧。出庭之前不要想太多,这是浅深给自己定下的规矩,检查了下资料是否带齐,然后戴上墨镜,走出了办公室。
忙忙碌碌了好些日子,又一个案子告捷,大美女律师梁浅深又一次漂亮出击,完美收宫,再次在律师界掀起一股热潮。慕名来实习的学生多了起来,慕名来追求的爱慕者更是络绎不绝,自然前来咨询问题和委托案件的人也随之增加。难怪事务所的所长每天乐呵呵地说:“浅深啊,你可不能太早嫁人啊,我们都得靠你养活呢。”
浅深哭笑不得,只好应承着:“您老瞎操什么心呐,我连结婚对象都没,哪来的结婚呐。”
此话一出,立即被包围圈收紧。嘉妮拿着指甲钳对着浅深,危险地眯起眼睛问道:“没对象?那天天来接你的那辆雷克萨斯是谁开来的?你每天都坐谁的车来上班,坐谁的车下班啊?”
“喂,可不可以把危险物品收起来,还有,你那是对上司兼前辈说话的口气吗?”
“说,不要转移话题。”嘉妮不依不饶,外加前后被另外两个好八卦的男律师包抄,浅深无处可逃。(Zei8。COm电子书。整*理*提*供)
“那是……”手机适时响起。浅深抓住机会闪人,狡桀地冲嘉妮笑了笑,“有短信,下次聊。”
“喂,我说如果你还没有对象,我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绝对是极品好男人,天上有,地上无,绝种了。”嘉妮凶悍地举着指甲钳紧跟在浅深后面,一路上吓坏了几个委托人。
“这么好的男人,你自己留着吧,我无福消受。”浅深眼疾手快地闪入办公室,快速把门反锁,这才得到一片清静。
浅深拿出手机粗略一看,刚觉得静下来的心又飞快地跳了起来。
“同学会就在今晚,别忘了来。媛媛。”
这两天一直在忙,忙得连小白的电话都枪毙了好几个,潜意识里她也在让自己尽量忘记这件事,没想到丘媛还惦念着。浅深倒在皮椅里,摘下眼镜苦笑一下,好吧,去就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梁浅深没什么本事,脸皮厚倒是早就出名了,以前耍起脾气来还不是把人吓得一愣愣的,看谁还敢废话……
以前……
多么美好又感伤的词,因为是过去式,所以,在今天看来,才显得格外没有分量。
以前的,现在又怎能做数呢。
晚上八点,浅深迟一小时走入本城最金碧辉煌的夜店,四处打量了下,确实品味高档,装修讲究,富贵却不俗气。服务生虽不是个个俊俏,倒也都还是很端正的。不似那些街头巷尾挂着夜店牌牌的低级消费地,一看那气质就让人想吐,怎么可能进去玩。
浅深由服务生带着来到一个比较里边的包厢,门关得紧紧的,隔音效果很好,根本听不见里面的情况。浅深点头示意服务生可以离开,站在门口禁不住大口深呼吸了几次,但是,心跳还是不自主地加速起来。里面的人,见到她会是怎样一副表情呢?现在想起来,竟然开始紧张起来。
媛媛说她将会是一个惊喜,浅深自嘲地觉得,惊可能会有,喜就未必了。
浅深敲了敲门,又在原地停留了几秒,这才握着把手用力推门走了进去。里面几乎坐满了一屋子的人,最大最华丽的包厢也显得有些拥挤,笑闹声太大,根本没有人注意到门口的角落里站了一个新进来的人。
浅深粗粗看去,都是高中里的同学,有几个关系铁的,有几个关系不错的,也有几个关系一般却也还融洽的。男生此时都已不再是那些青涩贪玩的孩子,一个个西装革履或是名牌休闲,尽显成熟男人的风范,他们举着杯子很开心地在那里聊着,笑着。而女生的变化着实令人吃惊,浅深一眼看去,发现有好两张面孔她压根记不起来是谁。不过,不管怎么变,当初懵懂花开的女孩都蜕变成为成熟魅力的女子,窈窕身材,细致妆容,得体装扮,每个人脸上都露着自信的笑容。
反观自己临时回家换上的T恤牛仔,外加一双纯白NIKE板鞋,上了个淡妆,真是越活越回去,似乎显得太过漫不经心。
有人无意放下酒杯朝门口瞥了一眼,又淡淡地转过头去,可是下一秒,那人迅速回头,像是被当头打了一棒,微笑的嘴唇瞬间变成惊讶的O形。一双眼睛来来回回,上上下下扫视了浅深好两回,似乎还是满脸不可置信。
“喂,你说话呀。”身边的人察觉到异样,也抬头看了过来,一下子,又一个人怔住了。
浅深被弄得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睛四处寻找着媛媛的身影。这时候,不知谁先开口爆了一句:“我没看错吧,你是梁浅深?”
一时间,像是狂风过境,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一双双含带着不同情感和意味的眼神都牢牢黏在梁浅深的身上。丘媛快速从人群里钻出来,一脸欢喜地跑到浅深面前,抓起她的手就连连感叹道:“你可来了,我真担心你会不来。”浅深先是一愣,完全没有认出这个身材修长,面容姣好的女人竟会是以前为减肥苦不堪言的丘媛!
丘媛拉着有些尴尬的浅深走到屋子中间,笑容满面地大声对大家说:“你们看,我把谁带来了?我们的校花大美女!”她回头看着浅深,浅深甚至可以看到她眼里隐约噙着的泪花,心底一下子软化了下来。
“嗯……很久不见了,我也是最近收到媛媛的邀请的,不会太意外吧。”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或者说,在这种被人紧盯的情况下,她的头脑已是一片空白。不是紧张,也不是懊恼,只是有些不知所措。所以,尽量让自己保持笑容,说些客套却不生硬的话。
“你是梁浅深?”又一个美女走近,浅深回视她探寻的目光,也在脑海中搜索着这张脸是谁。转瞬几秒,她猛然记起这个人是以前朴实无华的邵芝芝,可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却是一位气质优雅的白领佳人。
邵芝芝笑道:“你……”她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却没有接下去,话锋一转说,“很长时间都没你的消息了,你跑哪去了?”
“我……修身养性去了。”和实际情况相比,这个答案算不上是撒谎。
“别说那么多,先坐下来吃点东西,对了,你喜欢什么牌子的酒,我帮你叫一瓶。”媛媛很热情地拉着浅深坐下,细心询问。
浅深犹豫了下,说:“不用了,我不喝酒,有果汁的话,给我一瓶果汁好了。”
“你不喝酒了?”说话的是最先发现浅深的男人秦毓,他是以前班上最能说会道的人。他露出很怀疑,很惊讶的表情看着浅深,“你以前可是千杯不醉,你戒酒了?”
“可以这么说,我很长时间没喝过酒了。”
“难以置信。”
“今天难得大家聚在一起,我可是联系了好久才把每个人都有空的时间调出来的。浅深,今天就喝一点吧。”媛媛歪着头诚挚地看着浅深,不停地劝说着。
“不行,一次破例都不行。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看还是不了。”浅深很坚决地回绝了。
媛媛没再强迫浅深,只是深深地看了眼浅深,点了点头。
火热的气氛短暂中断后,几个带头人又开始炒热气氛,很快,梁浅深地突然出现造成的惊讶和一点点意外的尴尬被冲淡,大家接着玩起来。
宽敞舒适的真皮大沙发,精美的玻璃茶几上摆满了各种酒瓶和食物,喜欢打牌的打牌,搓麻将的搓麻将,每个人都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娱乐方式,每个人都找到了倾谈的对象。飘散着淡淡酒味的空气连接了曾经年少轻狂的你我他,气氛还算融洽,这也让浅深安心了些。虽然看向她的目光中包含了许多疑惑,也有人几次三番欲开口,但大家还是很默契地回避了某些话题,以免破坏气氛。
浅深话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媛媛问一句她答一句,又或者听旁边的几位聊着。听着听着她不禁大为感叹,一晃八年,不是说说的,好几个女同学如今都已经做妈妈了,孩子最大的一个已经上小学了,最小的刚满周岁。女人凑在一起都喜欢谈自己家里那位,至少现如今她们看上去个个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好像只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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