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之曙光- 第90部分

　　　　果然，这世上最糟糕的事莫过于冒险了。

　　　　※

　　　　其二《龙》

　　　　灼伤的疼痛却并未如期而至。

　　　　在千钧一发之际，嘹亮的龙吟划破长空，似乎连大地都为之震颤共鸣，随即，阴影便笼罩在整个英雄广场的上空，伴随着剧烈的气旋，那些如雨点般向地面坠落的金色火焰刹那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它们并非消失了，而是被上升的气流旋转着刮至高空，火焰的漩涡越升越高，最后环绕成为一个巨大的球体，就仿佛照耀在最后之城上空的恒星般耀目。

　　　　“是普雷恩斯！”

　　　　“泰勒斯在上，是巨龙——！”

　　　　诸如此类的惊呼声不断响起，环形广场上劫后余生的人们抬头仰望，脸上惊喜交集。他们看着那头在空中盘旋挥翼的庞然巨物，它流线型的身体围绕着那团炽热的火球，白银般的龙鳞反射着金色的焰光。绚丽又惊人的一幕，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沉浸于那种几乎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情境中。

　　　　优雅，强壮，古老的普雷恩斯，它们中的大部分都栖息在极西之地的龙岛上。狂暴的怒海将大陆与龙岛分隔开，也将普雷恩斯们与世隔绝。巨龙曾一度被认为已经灭绝，但在许多年前的那场血色圣战中，巨龙王哲鲁以生命为代价，唤醒了所有陷入沉眠的普雷恩斯，与这片大陆上的所有种族一起，对抗邪恶法师塞尔曼在泰拉大陆点燃的战火。

　　　　巨龙一族在那场战争中，同样作出了极大的牺牲，当硝烟散尽，一切结束后，它们就再度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只有传说与诗歌，以及在英雄们手中代代传承的龙灵武器和装备，仍在诉说着这些古老造物的神秘和辉煌。如今的泰拉大陆，人们已很少能够再见到这些美丽的巨兽翱翔于天际的身姿。

　　　　像今天这样近距离目睹普雷恩斯的机会，最后之城的居民们表现出的那份激动也情有可原。

　　　　银白色的巨龙扇动双翼，越飞越高，那团光芒炽盛的火球也跟着再次快速旋转抬升。被肉眼无法看见的猛烈气流托举到足够的高度，宛若最盛大的焰火表演一般，高速旋转的巨大火球开始从内向外迸裂，伴随着一声轰响，在傍晚的天空中化作了无数细小明亮的金色光点。

　　　　此情此景，让地面上抬头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了一片欢呼声。

　　　　银色的巨龙在广场上方盘旋一周后，却没有多做停留，它留下了一串悠长的龙吟，便像道银色的闪电，向着南方的天际飞驰而去。

　　　　造成刚才一切混乱的源头，那条突如其来割裂空间的细长火线，在巨龙离去之后，就和来时一样，毫无预兆突然消失了。

　　　　此刻的英雄广场，人声鼎沸，更多的人闻讯赶来。神色惊慌的父母们抱着吓坏的孩子喜极而泣，有人大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士兵们忙着安抚情绪激动的城内居民，安排受伤人员去进行治疗，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乱糟糟的。

　　　　“龙背上好像有人……”

　　　　捡回了一条小命的那名叫做波尼的瘦小男孩，一直呆呆仰望着如今已空无一物的天空，显然，他被那头美丽又强大的生物深深迷住了。好半天，被匆匆赶来的母亲紧紧抱在怀里，他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嘿，小家伙！”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长剑，守城卫兵亚尔林手中的银色半翼盾牌仍残留着火焰炙烤过的余温，也正是这热度，提醒着亚尔林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是他在做梦。

　　　　他上前几步，伸出手揉了揉波尼的脑袋。这个小家伙，大概是惊吓过度出现了幻觉，还在喋喋不休，试图让他同样吓坏了的母亲相信——刚才他确实在龙背上看到人影的说辞。

　　　　“现在，你最应该做的，就是跟你阿妈回家，填饱肚子再上床好好睡一觉。”亚尔林故作严肃地说道。

　　　　但波尼和他的那群小伙伴一样，根本不怕这个每天都会在广场给他们讲故事的络腮胡大叔，更何况就在刚才，亚尔林还奋不顾身地救了他一命呢。

　　　　“大叔，明天你能多讲一些巨龙的故事吗？”眨着眼，波尼热切地问。

　　　　“哦，那当然！”在与母子两人分别前，亚尔林挥着手，笑容豪爽，对这些闹腾又充满了探知欲的小家伙们的要求，他总是不忍心拒绝的。

　　　　此时此刻，亚尔林不知道，波尼的母亲不知道，连那个瘦小的男孩自己也不知道，今天的事件已经在他的心里播下了一颗种子。而在不远的将来，这种子将发芽，开花，最终结出果实。

　　　　当然，这将是另外一个崭新的故事了。

第197章　番外（）　
《太阳之碧》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当时大毁灭还未降临泰拉，大陆之上，南部金色圣地的战争领主奥西多与北方歌雨林地的贤者鲁嘉，两人的光芒如日中天，而他们所代表的神圣联邦与光明同盟两大南北阵营，双方的局势也正处于一触即发的微妙状态。

　　　　不过无论时局如何紧张，这片大陆上各个种族的生活仍在继续。

　　　　被丰茂的冷苔草海覆盖的啸风平原上，大河贝尔索斯加分流而出的月影之河由西向东一路奔腾不息。月影之河南岸，荒蛇一族的东部领地内，盛产各种香料与食材，作为整个兽人平原商贸货物集散地的香料镇热闹繁华，一如往昔。

　　　　在首升日当天，也是泰拉新年的这一天，每年一度、为期十日的香料节盛大而隆重地举行了。在节日期间，不只是荒蛇族，平原各地的兽人，甚至更遥远的西方高地矮人们，北方歌雨林地的图雅人，同盟所有种族云集于此。人们载歌载舞，尽情享受庆祝新年欢乐的时光。

　　　　歌声，笑声，还有空气中漂浮的各式各样的气息，从一进入镇子就犹如潮水般扑面而来。

　　　　行途奔波、忙碌劳累的旅人们尽管装扮各异，这一刻却都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脸上露出由衷喜悦放松的笑容。

　　　　沿途酒馆中大块的烤肉正滋滋作响，肉类油脂的香味以及植物香辛料挥发出的刺激性气味，混合成了一股浓郁而绝妙的香气。街道两旁散落着大量平原特产的星兰花瓣，这种在早春霜冻的休眠草原上率先破冰而出的植物，小巧的花朵洁白如雪，犹如点缀夜空的点点繁星，它们连片盛开，会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芬芳。

　　　　爱美的女性们将之装点在发间、衣物上，同时，在节日庆典期间，热情好客的香料镇居民也会使用这些馥郁的花朵来迎接从大陆各地远道而来的客人。

　　　　街道上花雨缤纷，人群摩肩接踵，一路上，笑闹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年轻的姑娘们盛装打扮，清脆的笑声比清晨的露珠更动人心弦，她们将手里花篮中的洁白星兰花抛洒向人群，远处的广场上乐器声悠扬，人们翩翩起舞，到处一片生机勃勃的节日景象。

　　　　“欢迎你，年轻的旅行者！”

　　　　从进入镇子开始，街道两边友善的本地居民就不断向每一位远方的来客招呼示意。

　　　　这座连通平原乃至整个北方同盟的古老贸易集镇，除了占主导地位的荒蛇族以外，还有不少其他种族混杂而居。繁闹喧嚣的月影之河码头上，来自苦痛高地和歌雨林地的商贸货船川流不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运走或载来大批的特产货物。这样的背景，造就了整个镇子格外开放通达的氛围。

　　　　此时此刻，一位年轻的黑发魔法师正边走边看，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慢慢向前移动。

　　　　他身披一袭毫不起眼的灰色长斗篷，并不是那种十分出挑的长相，但每个与他四目交接的人，视线都凝固了般再也无法移动。他手持法杖，步履轻盈，即使在这种人山人海的喧嚣时刻，也如同漫步在宁静的圣殿中那样安适悠闲。在漫天飞舞的白色花瓣下，他行经的路线，就像有一道光之洪流，光芒分开了人潮，更分开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限。

　　　　可再要看第二眼的时候，这股流动的光又一下子消失了。

　　　　“泰勒斯在上，最近的怪事一桩接一桩……”金锦花酒馆的老板基托举着烤叉，叉起两大块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的招牌烤肉站在酒馆门口。这位身材魁梧健壮、体毛也格外浓密的中年兽人喃喃自语，目光追寻着那道光远去消失的方向，甚至忘了招徕生意。

　　　　在基托视线投射的街道尽头，那里正发生着一场小小的骚乱。庆祝的人群发现异常，他们聚拢到一处，惊呼声，求助声汇成一片。

　　　　“噢，泰勒斯在上！有人昏过去了！”

　　　　“这可怜的人他在抽搐，快来人帮帮他！”

　　　　就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中，激动惊叫的人声很快影响了更多的人，大家你推我挤，本来就拥堵不堪的街道上，人们由于莫名所以又引发了新的恐慌，局面眼看就要失去控制。

　　　　就在那一瞬间，绿色的光芒呈环状扩散，笼罩在了慌乱的人群上方。被这股柔和的新绿照耀到的人，就像被传说中的祝福女神之手抚慰过一样，心中的恐惧一下消散无踪，只余下安宁舒适。

　　　　分开刹那安静下来的人群，手执法杖的年轻魔法师来到骚动的源头。他半跪在地，摘下灰色的兜帽露出整张脸，表情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充满怜悯。

　　　　倒在地上的另一个年轻人脸色惨白，痛得浑身抽搐，可即使疼痛到了极致，他整个人的神智却似乎在昏迷与清醒之间被来回撕扯。在他混乱扭曲的视野中，无数阴影不断来回，不断晃动，头顶上永恒之星丽媞与拜鲁坦正明晃晃悬挂在天穹，当看到那双浅绿色的眼睛时，他才仿佛第一次真正触摸到这世界的光明。

　　　　那人不知道用了什么魔法，谢天谢地，下一秒他终于昏了过去——

第198章　番外（）　
乘着呼啸的西风，从所有兽人首都的最后之城一路往南，伤痕之地苏卡拉大片广袤的深翠平原，此刻正从巨龙的双翼下飞速掠过。很快，追寻着空间扭曲的蛛丝马迹，汪林奇与银龙亚度尼斯，便越过曾经的月影河谷，如今的眼泪之河，抵达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那是一片被郁郁苍苍的植物包围的古老遗迹，啸风平原的兽人们把这里称作古兰特里加，意为令人迷失的森林。但这片迷失森林，在更久远的时光之前，还有另外一个名字——香料镇。

　　　　银龙庞大的身躯向地面着陆，无数草茎、树木枝叶以及色彩各异的花瓣，在猛烈的气流冲撞下四散纷飞。而巨龙线条优美的银色背脊之后，比泰拉天穹更蓝的泪河河水，正奔涌着向极东叹息之海而去。

　　　　黑色斗篷下，因常年不见阳光而脸色苍白阴郁的汪林奇，也紧接着着陆。以常人的眼光来看，一只巨龙和一个亡灵，没有比这更奇怪的组合了。可世上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这太蠢了。小灰，不准再咬尾巴！听到没？”

　　　　落地后，最近心情一直不怎么样的汪林奇没走几步，又回头看向他的宠物、坐骑、小伙伴……管他的，随便是什么。

　　　　总之那是一头早已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巨骨鸟，浑身上下没有绚丽的羽毛，美妙的歌喉，只剩咯吱咯吱作响的骨头。在它阴森幽暗的眼眶中，跳动着一团灰白光芒，这昭示了它亡灵的身份。

　　　　就像如今游荡在灰棘森林深处的众多亡灵一样。

　　　　血色圣战结束后，被邪恶法师塞尔曼召唤至泰拉地面的亡灵大军，多数都通过被打开的永恒之门，再次回到了属于他们的世界。不过还是有少数一部分亡灵，留在了泰拉大陆上。

　　　　他们的居住地，是化为一片废墟的灰棘森林余烬城地下部分，噢，当然，那里现在被叫做亡灵城，盛产各种能止小儿夜啼的不死生物。命运之手在上，在那之前，汪林奇做梦都想不到，隔开一片黑石海峡，他以及其他亡灵，最终会和天生对头的巨龙们做了隔壁邻居。

　　　　而此刻，身后那只正追着自己尾巴绕圈圈的傻鸟，它陪伴汪林奇的时间，比亡灵们成为巨龙邻居的时间还要长久。千年前，进入了位于融火深渊最底层的亡者国度，汪林奇一路从迷雾谷出发，历经艰难，最终登上了奥莱克山（世界之极）的山巅，发现了被封印的永恒之门所在。

　　　　而那时，由于阿提拉黑暗之力的影响，一直陪着汪林奇走到最后的那位聒噪亡灵‘骨头’，却已经到达了极限。他几乎丧失了大部分清醒的意识，和其他亡灵一样，变得浑浑噩噩。他那具拼凑起来的骨骼寸寸碎裂，灵魂之火失去了容器，飘荡无依，开始不断消散。

　　　　如果之后不是奥西多出现，汪林奇大概也会很快步上‘骨头’的后尘。那位金发的战士之神，以凡人无法想象的力量，深入永恒的时空罅隙，到达了活人无法涉足眼见的亡者国度。

　　　　在奥西多的协助下，汪林奇才得以最终解除了永恒之门的封印。

　　　　当他们终于从死者之国重返人间时，正巧赶上月影河谷一带爆发的激战。如火如荼的战斗已经持续了数天，源源不绝的亡灵大军攻势下，平原兽人们苦苦支撑，巨狼城已岌岌可危。

　　　　当汪林奇与奥西多协助受困于风息之丘地底的先知吉吉他们，成功封印住黑炎之柱的能量之后，在天空中的巨龙，地上的兽人大军，以及从西部高地前来支援的古阿塞恩盟军的多方合力下，阿提拉的亡灵大军开始溃败，盘踞在啸风平原之上的阴云终于消散，人们迎来了这场局部战役胜利的曙光。

　　　　那时平原上空久久不息的欢呼，至今都仿佛回荡在汪林奇的耳边。

　　　　“阿奇，你感觉到了吗？”

　　　　耳边突然响起亚度尼斯的声音，汪林奇从回忆中惊醒，他停了下来，脚面与地上植被发出的沙沙声也跟着停止了。脸上有些恍惚，身旁满头银发的青年正朝他看来，亚度尼斯就像所有巨龙化作人形时一样，美貌又高挑，但在汪林奇眼里，被那个人疼爱有加的亚度尼斯，仍然是许多年之前那头贪吃的小肥龙。

　　　　巨龙的生命很漫长，而亡灵同样拥有几乎无尽的时光。往昔的同伴一个个离他们而去，曾经的峥嵘岁月，如今成了这片大陆上许多人口里的传说。能与汪林奇共同回忆那段时光的，到头来只剩下一个亚度尼斯。

　　　　就像眼前这片迷失森林一样，除了历史学者和少部分知情人，再过个几百、一千年，谁还能记得，这里曾经是一座繁华的贸易集镇呢。

　　　　此刻，他们的四周全是遮天蔽日的高大树木和各种植被，过去香料镇的遗迹早已消失殆尽，汪林奇来到这个世界之初生活的地方，就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但经历的那些事那些人——加布力，基托，甚至是后来的鲁嘉，却越来越频繁清晰地出现在他回忆里。

　　　　也许是故地重游的缘故，汪林奇难得有些感伤。

　　　　“大概就在前面了。”

　　　　重整心情，汪林奇一边发声，一边和亚度尼斯继续向前。

　　　　穿过密林，前面突然出现了一大片空旷地带。这里曾经是香料镇泰勒斯之眼的所在，如今裂隙早已关闭，和周围景象迥异的是，这里的地面寸草不生，只剩下褐红色的土壤。

　　　　一路追查的汪林奇和亚度尼斯，也终于寻找到了那股波动的源头。走向眼前空旷地带中央，金色的烈焰仿佛从地面生长出来的树木一样，伸开无数枝杈，向着天空无声燃烧着。

　　　　汪林奇身边，亚度尼斯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激动，他快速说道：“这个力量，和最后之城上空出现的空间扭曲完全相同，不会错的，一定是他！”

　　　　一把揪住看见火就想往前冲的小灰，对这只总是充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