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之曙光- 第21部分

　　　　在泰拉，如果有人只是看一个战士或魔法师模样青春就认为其年少可欺，那将是非常愚蠢的行为。通常情况下，没有人会去挑衅一个还摸不清底的对手，毕竟最能验证实力的头发长度，任何人都可以盘起伪装或者干脆剪短。若心存轻视冒犯到了高出自身位阶的某个战士或法师，身居上位者的怒火与报复将是令人无法承受的生命之重。

　　　　像佛能这样的魔法大师，即使以莫特利身为亲王的贵族身份，也要尊称其一声阁下，由此就可以看出一位高位的魔法师，究竟拥有多么受人敬仰尊崇的地位。

　　　　“那么，我们开始吧。”

　　　　随着身份超然特殊的佛能话音落下，初花之馆小型宫廷会见室内，气氛瞬间便肃穆了起来。

　　　　除开那几位始终保持着端正坐姿的帝国重臣，这一刻，就连耷拉着眉毛眼神苦闷的莫特利，还有双臂伸展搭在长椅靠背上，整个人懒洋洋的汉弗莱，以及那位眼光闪烁，不断在佛能、莫特利、汉弗莱三人间游移不定的莱恩城商会代表阿奇伯德，纷纷都挺直了脊背，集中注意力，看向那位长发迤逦、气质恬淡的帝国大魔导师——

　　　　“关于那个前天从北部啸风平原传来的消息，相信各位应该都知道了。”两手交握置于双腿之上，佛能白皙的脸庞微侧，一开口便直奔主题：“不知大家听了，都有什么感想？”

　　　　“这个……佛能阁下，有没有可能，只是同盟的那些家伙们在故弄玄虚呢？”阿奇伯德富态臃肿的身体挪了挪，似乎有些局促不安地出声。

　　　　被眼前这位联邦屈指可数的魔法大师第一个就正面‘盯’上，让这位在众多王公贵戚间都能游刃有余，惯于玩弄权谋的古巴沙索商人止不住地心惊肉跳。明知对方是个瞎子，从那黑色的覆目丝带下，却似乎仍能感受到直直射来有如实质般的目光。

　　　　“阿奇伯德，情报可是你第一个带来烈日城的，如今又在这说什么故弄玄虚，我看——故弄玄虚的人是你吧！”汉弗莱这时冷冷地开口，锐利的眼神睥睨投向了被质问的古巴沙索商会代表。

　　　　“这、这，亲王殿下！哎呦，这我可不敢随意欺瞒各位大人，消息确实是我们的人从莱恩港口贩卖皮毛货物的古提瓦兽人那里得来的。”

　　　　冷汗刷地就从额头冒了出来，阿奇伯德惶恐地站起身，连连摆手自辩着，面对当今迦德塞王国皇帝安奇罗的叔叔，位高权重的摄政王汉弗莱，他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大意。

　　　　“只是……那个兽人一直夸夸其谈，说什么他们的那位大人，是……是泰勒斯于人间行走的使者，能够令泰勒斯之眼中的植物在泰拉土壤中存活，还有什么啸风平原的各个部落正准备开始逐步推广种植之类的，都是些醉醺醺的胡话——”阿奇伯德看了看周围众人的表情后，呼出口气一股脑说道：“可毕竟事关重大，我们古巴沙索商会不敢独自托大，考虑到联邦之内你我两族关系密切，这才、这才——”

　　　　“谢谢你，阿奇伯德。请坐下吧！”一直在旁静静聆听的佛能，这时冲阿奇伯德微笑着点头示意。他面向众人语气温和地补充道：“关于莱恩港古巴沙索商会耳目灵通的程度，相信大家都不会怀疑。”

　　　　在场的众人，自然都知道好运海岸莱恩城的古巴沙索商人协会，也同样知道那座毗邻叹息之海的港口都城，是自大毁灭后，兴建起来的唯一一座南方联邦与北部同盟均可进入，并且双方暂时能得以和平相处的自由贸易城邦。如今其繁华与热闹程度，绝不亚于由古艾科一族迦德塞帝国所统治下，拥有‘王国之心’美称的烈日城。

　　　　“况且，烈日城的情报人员也已送达了相关讯息。”长发笔直乌黑的帝国大魔导师继续说道，他的声音清澈温柔，嘴角似乎永远含着恬淡的笑意，虽然天生眼盲，每个人却似乎仍能感受到他投注于己身的明亮目光。众人屏息回望，静静地等待，只见他微微沉吟着，终于伸出手再度开口道：“在场的众位都是帝国栋梁，也许还是让各位眼见为实比较好——”

　　　　白皙的右手抬起在虚空中一抹，原本无一物的空气竟然如同水面泛起波纹般抖动了起来，在霎时形成的巨大水之幻镜里，远隔了重重阻碍与距离的啸风平原巨狼城，便凭空出现了。

　　　　“噢噢！这是……”围坐在一起的众人微微骚动着。

　　　　连一直维持着良好仪态的宫廷大臣们，这时也都忍不住窃窃低语起来。能够将远在千里之遥的景象，不依靠任何的咒语、法杖或是魔法阵，挥手间就传递过来，这样的实力本身就已是恐怖的代名词了。

　　　　而紧接着，经由水镜魔法实时传送过来的画面，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鸦雀无声。

　　　　似乎是古提瓦巨狼一族的城池内某个僻静的角落，一大一小两个池塘边缘，此刻地面上冒出了一片茵茵绿意，其间还零星开满了不知名的紫色花朵。小孩子们在嬉戏玩耍，池塘的远处，似乎还有不少兽人弯腰在开垦播种着什么。

　　　　画面不断变换移动，这时最为显眼的中央，出现了一位银发的俊美青年。他侧着身体，目光宁静，仿佛以守护者般的姿态，注视着正蹲在池塘边上，漆黑发辫拖曳于地的另一位青年的背影。时不时的，两个人就似乎要交谈几句。

　　　　水之幻镜并不能传递声音，在另一端窥视的众人，却好像能真切感受到那两人之间温情脉脉的氛围。

　　　　当众人将目光转向两人不远处，某个同样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站立在池塘另一边的高挑身影时，那个茶褐色长发散乱、颇有些不修边幅的人，却忽然转过了身——

　　　　那张令人吃惊的艳丽脸庞上一片冰冷，眼角处鲜红的泪痣似乎闪动着光芒，一双眼睛简直能穿透水镜向众人直刺而来一般，凛冽锐利！

　　　　伴随着啪的一声，迦德塞帝国大魔导师佛能的魔法水镜破碎了。

第三十一章（）　
“哼！那个长了张漂亮脸蛋的男人挺厉害的嘛——”

　　　　会见室内一片寂静，最后，还是右侧长椅上交叠着双腿，大剌剌仰靠在其上的汉弗莱率先出声。

　　　　水之幻镜魔法被｜干脆利落破解掉的当事人，帝国大魔导师佛能的脸上却牵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他可不是什么漂亮男人，汉弗莱殿下。”

　　　　那曾是一匹杀戮之狼。

　　　　是即便收拢了利爪与尖牙，状似酣眠，也绝不能轻易小觑的嗜血凶兽。

　　　　“那个男人……是古提瓦巨狼族的先知？”一直在旁默不作声、愁眉不展的莫特利，这时突然开口。

　　　　由于千年的隔绝，南北两方高层间交流互通极少，虽然都有派出彼此的探子情报人员，互相监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但也仅限于文字书面或者口头的描述报告。能够像今天这样，如此清楚几乎面对面一般看到对方模样的机会，可以说是没有。

　　　　以往传递回来的各式情报中，那位不时被提起的，据描述拥有茶褐色头发，眼角带红痣，五官轮廓深邃艳丽的古提瓦巨狼一族的先知，是个连对方掌握着最高权力的长老会都不敢正面硬碰硬的棘手人物。

　　　　“正是此人，殿下。”朝着莫特利的方向，点头作出肯定的回答。佛能又微笑着说：“既然已经被对方察觉，那么就没办法再次施展这样的小把戏了。不过在场的众位应该也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千年之前，覆盖整片啸风平原的冷苔草海被天火焚烧七日七夜，河流沸腾干涸，连空气都灼热滚烫。据记载，大毁灭后，那里从此就成了一片只有砾石与红土的不毛荒原。”

　　　　随着佛能缓缓讲述，身处此间的所有人脸上，都不由自主露出感同身受的神色，但那并不是对敌人的同情，而是直面那场波及整个泰拉大陆，不分敌我，触目惊心的灾难时，本能地感到畏惧恐怖而已。

　　　　可就是那样一片荒芜之地，刚才魔法水镜中却出现了几乎不可能的景象——那两个池塘边，土地上冒出了青草与花朵，而空中确实没有任何泰勒斯之眼存在的痕迹。

　　　　莱恩城的情报没有错。

　　　　气氛沉重起来。

　　　　一时间为自己终于摆脱故弄玄虚的罪名而松了口气，阿奇伯德伸出肥胖厚实的手背，擦去了深棕色两颊以及额头上，那些大量渗出的汗水。随后，他转送着眼珠，看向身边坐在各自位置上的三位帝国大人物——大魔导师佛能，正手捧茶杯不紧不慢地啜饮；身材瘦小的赤金学院分院长莫特利，却满面愁容双手交握似乎摆出了祈祷的姿势；而那位生性多疑残暴的摄政王汉弗莱，视线正不快地扫过众人，最后阴沉停留在他的异母弟弟身上不动了。

　　　　“佛能阁下，亲王殿下。”

　　　　小型会见室内，位于那一圈松松环绕而成的座位下首，几位沉寂许久、简直毫无存在感的帝国大臣中，一位白发耄耋的老者，这时突然颤颤巍巍起身行礼道：“我建议，可以立刻指派相关人员，向北部光明同盟发出文书进行交涉……”

　　　　“布德大人，我想我不得不提醒您，北方古提瓦族那些野蛮人可不是迦德塞的臣民，他们可不会听从您那些絮絮叨叨的长篇大论！”

　　　　身材壮实，浓密的髭须下，满脸凶悍之气的帝国将军兼军事大臣的鲁伯特，对于老朽的内务大臣布德那套古板迂腐的为人处事向来看不惯。这时，也是他第一个大声打断了身边他那位同僚未竟的话语，政见上一直处于对立的两人，平时见面也只装作互不相识，可谓积怨已久。

　　　　“况且，您真的确定能靠着几张软绵绵、轻飘飘的纸张文书，就可以直面对方拔出的刀剑，进行您所谓的交涉？”

　　　　“可如果真的能够将泰勒斯之眼中的植物在外播种栽植，那可是关乎整个泰拉的大事件！在这点上，无论联邦还是同盟，谁都不能私吞或者是想要独享，除非……”

　　　　“除非北方同盟想要再次引发战争。”绕过那两个再度面红耳赤开始争论起来的重臣，被古巴沙索商会传回的消息赶超一步，颇有些颜面无光的帝国情报大臣奥斯冷冷地开口。

　　　　面容尖削的他，将视线直接投向前方端坐的佛能、汉弗莱、莫特利三人：“佛能阁下，两位亲王殿下。依我拙见，如今那个被古提瓦兽人尊奉为创｜世神泰勒斯使者的青年，才是本次的关键。”

　　　　“根据我们的人传回烈日城的情报，那人名为凌霄，哦——就是各位在水镜魔法中看到的，那个绑着黑色长辫的青年。他似乎并非大陆之人，而是数月前由啸风平原的某个泰勒斯之眼中突然出现。”

　　　　“哦？”

　　　　奥斯这话刚出口，内务大臣布德与军事大臣的鲁伯特就愕然停止了对峙，转而齐齐看向他。连一直面带笑容沉静不语的帝国大魔导师佛能，也诧异出声，甚至微微转动了一下身体。

　　　　奥斯细长的眼睛内闪过一丝精光，直到此刻，他知道自己总算是挽回了几天前王国情报部门损伤的体面。

　　　　“是今晨刚传递过来的消息，阁下。”他站起瘦高的身体，向佛能微微欠身致意，“此外，那位古提瓦族的使者大人，前段日子在遗迹之丘开启的泰勒斯风之眼狩猎中，还曾独自驾驭着巨龙出现。”

　　　　“荒谬！”

　　　　“这不可能——”

　　　　几乎拍碎了一旁的茶几，迦德塞王国唯二的两位亲王异口同声。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莫特利便不再管他那位性情乖戾的兄长汉弗莱，一双忧郁的蓝绿色眼睛转而急迫地盯向奥斯，询问着：“普雷恩斯一族早已在千年前泯灭，奥斯，你真的确定情报可靠吗？”

　　　　“是的，殿下！我确定。”帝国的情报大臣奥斯这时挺直了胸膛，似乎由于被质疑，而越加提高了音量，语速加快地叙说道：“当时的情况足有数十人围观！那些古提瓦的兽人们，都全程目睹了普雷恩斯出现直至离开，那头巨龙甚至留下了她的幼崽——哦、关于这点，我们暂时还没能确切地了解到原因。”

　　　　“基于以上种种，我认为目前最紧要的，是尽快与那位叫做凌霄的青年进行接触，必要时——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五官尖削突出，双眼细长的王国情报大臣奥斯，在最后一句话语中，隐晦地表明了其某种险恶的用意。他再度行了一个标准宫廷礼，之后便坐回了他的位子，如同一片稀松平常的黑色暗影，无声无息地蛰伏了下来。

　　　　留下一室的沉默。

　　　　在这样凝重的气氛之下，迦德塞帝国王庭初花之馆小型会见厅的议事仍在进行中。

　　　　而远隔千万里之遥的啸风平原上，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如此彻底地刺探详查过的凌霄，对于身边潜伏的危机毫无所觉，仍然蹲在池塘边上，和罗勒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原本洁白的双手沾满泥土，凌霄的脸上也印上了一道道红褐色的泥痕，只剩下一双浅绿的眼瞳依旧清澈温润，他疑惑地抬起头，看向保持转身姿势已经很久不动的先知吉吉，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道：“先知大人，怎么了？”

　　　　“……没什么。”眼神闪动，吉吉总算收回凝望在一旁虚空中的视线。

　　　　从凌霄遇险坠崖又奇迹般的平安归来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啸风平原上，无论在看得到还是看不见的地方所发生的变化，都比千年来任何时期要来得剧烈和深远。尽管凌霄身边亲近的人，都尽量在刻意低调淡化这位青年的存在，然而驾驭巨龙的泰勒斯使者之名，还是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迅即传遍了整片啸风平原。

　　　　之前在风之眼，由于受伤而回到遗迹之丘临时驻地的凌霄，无论走到哪里，不用多久就会被团团围拢。也许绝大多数的兽人们只是好奇并无恶意，但在不堪其扰之下，吉吉也只得提前解散团队，回去各自的领地内先交还任务。

　　　　即便回到了巨狼城，蠢蠢欲动的长老会以及那些隐于暗处的黑手，也仍旧是让人不得安宁。

　　　　看着眼前这个认真将植物根茎小心埋进池塘边的淤泥里，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浑身脏兮兮，眼神却分外明亮的青年，先知吉吉暗自叹了口气——

　　　　自做下决定起，接下来将发生的一切其实已经是必然。

　　　　整个泰拉大陆，无论同盟还是南方联邦那些人，在知道了凌霄这么样一个存在后，必定会同样为之疯狂，他们将不择手段地试图接近得到他。像刚才那股令人不快的窥探视线，还真是久违了……

　　　　“凌霄，你愿意和罗勒一起离开么？”翻来覆去考虑了许久，吉吉终于还是决定开口。他看着不约而同愕然地转头望向他的罗勒与凌霄两人，眼神坚定一字一句缓慢说道：“离开巨狼城，去泰拉大陆各处走走。”

　　　　你的命运，注定无法局限在这一座城池之内。

　　　　那么，与其懵懂无知被动地等待宿命加诸于身，不如由我来推你一把——

　　　　“去寻找你自己的道路。”

　　　　“离开这里，凌霄。”

　　　　离开这里走出去。

　　　　去迎接属于你的命运，创造属于你的未来！

第三十二章（）　
被赶出来了。

　　　　巨狼城门外，呼啸的西风卷起一道烟尘从眼前掠过。凌霄与罗勒两个人，并肩站在蛮荒的褐红色平原上，你看我我看着你，久久无言。

　　　　“咕……”

　　　　小龙崽亚尼从凌霄的臂弯里探出头，圆脑袋下挂着母龙阿娜丝赠送给凌霄的那片黑色龙鳞，属于母亲的气息似乎能让亚度尼斯特别安心，凌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