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光让我……避开陈默的眼光,把水袋随手挂在自己的马鞍上,假装欣赏沿途风景,缺水开口道:“不知道这王家要怎么走?你听说过荆州王家么?”陈默收回灼灼眼光,平静了一下情绪,答道:“荆州王家据闻是一代名将之后,在荆州建族已近百年。
“三十年前,王家出了一个武学天才,把军中马上的枪法改成短兵相接可长可短的武器,借此在江湖中挣下无敌枪的名头,后与当时的武林盟主,也就是你爷爷结为异姓兄弟,之后王家人人学武,在武林中有了一席之地。”
“咦?我爷爷的异姓兄弟?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陈默笑了笑,“你说呢?”缺水很快反应了过来,“因为天行教?”陈默点头。
“为什么?”“因为……你爷爷支持灭了天行,而无敌枪却和当时的天行教主为至交好友。”
“啊,那么他们……”“对,他们因为这件事不欢而散,后更因为你爷爷和天行教主逝世,王家也逐渐与袁家淡了往来,你父亲自然也不会跟你提起这个陈年旧事。
围剿天行教时王家没有参加,虽然被当时的武林同道排斥,却也因此保存了实力。
“事过境迁,保存实力又行事低调的王家自在荆州形成一股势力,三年前的武林大会上就有人提议,把下届武林大会的举办地放在王家,王家没有推拒,便就此决定。”
缺水摇摇头,感叹道:“陈默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其中有些应是江湖密闻吧?”陈默笑,“我耳朵比别人长啊。”
进城不久即打探到王家所在,越靠近王家范围,路上佩戴刀剑的江湖客也越多,陈默随口询问下才知,荆州城内的客栈旅店几乎已全被订满,后来的武林人士又没有请帖的只能想法去租民户。
武林大会还有半月,荆州城却已成风雨之都。
荆州城的百姓们虽然高兴赚到了钱,但也心惊胆战,生怕这些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江湖豪客,一个不痛快拿他们这些平常人撒气。
荆州城的官府显然事先得到通知,满城都是城兵巡逻,大小捕快也满大街的走,个个睁大了眼睛严防生变。
也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偌大的荆州城来了不下三、四千人的江湖客,竟没有多少打架闹事发生。
陈默附在缺水耳边告诉他:拿着身分牒牌大摇大摆走城门进来的还是少数,这荆州城绝对不止三、四千江湖客。
来到王家府外,缺水递上请帖立刻被隆重迎进府内,未到中厅,王家这代的当家已经随同儿子、女儿亲自迎了出来。
在陈默的耳语下,缺水知道:王宇,上代无敌枪的第二子,一甲进士入学士阁三年,二十四岁返家接掌王家当主之位,直到其接位之后,江湖中人才知这个文采一流的大学士,一身武艺也是一流。
王宇已经年近四十,身材中等一身文气,修剪合宜的飘飘长须更让人看不出,其能使出一手出神入化的枪法。
身边一双子女看起来与缺水差不多大,一番寒暄后,气氛也被带动。
王宇伴着缺水一起向贵宾院走去,路上王宇看缺水的眼光很仔细,耳中听他和子女寒暄,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时不时的插上一、两句。
一直紧跟缺水身后的陈默似被众人忽略,陈默也习以为常丝毫不显在意。
“我已经接到袁大盟主的消息,说是再过两天就可和武林盟众人一起到达。
这个院子是专门辟出来给袁大盟主下榻之用,袁少侠看是否合意?”缺水连忙道谢,直说不敢。
他不好意思说,他自己在袁家庄的院子还没这装点的一半好。
“右手边的厢房是专给随从所用。”
王宇抬手简单介绍,说完,和蔼的笑,“袁少侠远道而来想必已经疲累不堪,我也就不再耽误你的休息时间,接风宴安排在驻风厅,到时小儿会来请少侠前往。
我还有点闲事,请容我先失礼告退。”
“不敢,王当家亲自迎接已让在下受宠若惊,王当家还请自便不用顾及在下。”
缺水抱拳相送王家父子。
陈默立于他身后不言不动。
走的远了,王宇的儿子王清竹才开口道:“这袁缺水倒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哦?”王宇侧头看向自己儿子。
“怎么说呢,”王清竹皱眉,“他似乎完全没把自己当大盟主的儿子看,身上无一丝骄横之气。
态度可以掩藏,但生来的习惯是怎么也改不了的。”
“嗯,你看人的眼光不错。
不过比起袁缺水,我倒是对他身边的那个陈默更感兴趣。”
王宇捻须微笑。
“陈默?那个随从?”王宇的女儿王芝兰好奇。
“随从么?我看未必。如果我眼睛未盲,那陈默的功夫恐怕已修至化境。袁缺水如有此人相助,这届的盟主之位十有八九还是会落在袁家!”王宇眼中闪过一丝担心,拍拍儿子的肩膀道:“你看人眼光虽不错但还未入细致,以后还得多加磨练才行。”
王清竹点头,眼中似蕴含着什么。
“你想试试那人的底细?”王宇怎么看不出儿子的想法。
“爹你放心,孩儿自有分寸。”
“小兰你对那袁缺水感觉如何?”王宇转而笑着询问女儿。
王芝兰掩口轻笑,“那人还没有哥哥英俊潇洒。”
“你这妮子!”王清竹大笑,“家里来的少年英杰你都看了一遍,竟没有一个能入得你眼,我该说你眼高于顶,还是该猜你已经心有所属?”王芝兰伸手挽住自己大哥,抬起头娇俏的问:“那你觉得来人中有谁能配上你妹妹?”王宇看着子女笑闹,心情愉快。
一宿无话。
隔日武林盟一行在袁正啸的率领下也来到王家。
王宇迎之城外。
次日,少林方丈亲至。
袁正啸与王宇一同迎出。
白道,青城、华山、崆峒、三茅、雪山、形意、欧阳、东方、雷火堂、丐帮、四川唐家陆续到达。
“晚上父亲说武林盟还要秘密聚会一次,说是要处理通州保泰镖局一事。”
陈默上前为其宽下外衣。
也亏缺水受得了,为了不让袁正啸责骂,也为了维持一个盟主儿子的形象,大热天的,中衣、外袍一件不少。
“要不要冲洗一下?你身后的衣衫都湿透了。”
陈默顺手拿汗巾为缺水擦了擦颈后。
缺水感激他的体贴,顺着他的话转身要去开门打水,同时也把心中一个疑问暂时放下。
“我帮你吧,你休息一会儿。”
陈默唤住他。
缺水摇头,“不用了,我累你也累,你把换洗的衣服备好,我去把你我的洗澡水准备好,等会儿你也一起把衣服换了。
天气热也不用麻烦人家烧热水。”
“晚上不是密谈么?我换衣服又有何用?”缺水很奇怪的看了陈默一眼。
“密谈又怎么了?你就不能去了?何况父亲指名说让你和我一起参加。”
“哦,是么。”
陈默笑而不语。
“你知不知道在哪里打水?”“知道。我看到院内有口井。”
门外传来缺水的回答。
陈默在屋内准备换洗衣物时听到有人进院,听脚步声似有五人。
是谁?“袁少侠,你的随从呢?怎么让你这个主人自己动手打水?”走进院子的是王清竹,见到身着中衣的袁缺水惊讶异常。
“袁少侠,终于见到你了!自从那日一别,也不知你安危如何,后江湖中又传来邪鬼悬赏追拿你一事,你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还好你没事!”是柳如飞。
“柳少侠,齐少侠,白小姐,许久不见。”
缺水愣了一愣随即抱拳为礼。
陈默打开屋门,看清王清竹身边的正是华山小一辈弟子齐秀峰、齐松雨、柳如飞,和表情怪异说不出是黯然还是激动的白杜鹃。
“王少侠,失礼了,在下出门从不带仆从。呃,不好意思,请容在下……”
“常三!你是怎么服侍的!竟然疏忽到让袁少侠亲自动手打水的地步!我王家可不记得有这样教育仆人!”王清竹怒斥一边青衣男仆。
男仆常三跪倒在地,不住赔罪。
缺水愣了愣,连忙去拉常三。
“王、王少侠,是我习惯自己动手了,刚才常三兄弟也说要帮我打水,是我说不用了。这不关常三兄弟的事,是我……”王清竹也愣了愣,暗道这武林盟主的少公子怎么与奴仆称兄道弟。
见袁缺水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也不好继续责骂仆人,反倒会显得自己小气,挥了挥手,命常三离开。
常三抬头看了缺水一眼,连声告罪退下。
清脆的女声响起:“缺水,那日在赵陵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魔鬼为什么突然把我们全部放走?你是不是打败了那个留燕谷主?之后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们?后来留燕谷又为什么满江湖的悬赏你的下落?你……是不是受伤了?”柳如飞上前一步,王清竹也似要开口说些什么。
“缺水,请诸位少侠进去说话吧。”
陈默走到缺水身边,替他披上外衣。
含含糊糊的回答了白杜鹃等人的提问,还好齐家兄弟知进退没有继续追问。
最后好不容易找借口送走王清竹等人,假装没有听到白杜鹃在离开前说要找时间和他单独说话的要求,再也受不了身上的黏腻感,赶紧打水洗澡换了干爽的衣裤。
这群人的突然来访对他来说简直不啻是一场折磨,尤其是白杜鹃问出的问题,他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坐到院中,缺水拿着个蒲扇扇凉,享受这难得的悠闲。
屋内,陈默正在净身。
隔壁,父亲自训完他就出去见少林掌门,至今还未归来。
仰首望天,缺水心情有一种说不出的慌乱。
一种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慌乱。
人啊,真的很奇怪。
当时做的时候有着一大堆理由,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些事回忆起来能后悔的恨不得捶胸顿足,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两个耳光!自从出道以来,似乎就一直在做着让自己后悔万分的事情。
对白杜鹃的态度,拒绝她时的说词,为什么不能更委婉一点呢?为什么要伤害一个真心喜欢你、关心你的女孩子呢?燕无过,不管当时看见的是真燕无过还是假燕无过,为什么要在他面前露出对狗的惧怕,竟一动不能动?这个人恐怕会非常瞧不起他吧。
为什么要答应邪鬼的要求用身体去交换?为什么当时就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为什么要在邪鬼折磨他的时候发出惨叫,甚至泄漏出卑微的乞求?陈默也看见那样的自己了……懦弱的,卑微的,像女人一样哭叫求饶的自己。
为什么要让陈默看见那样的自己?悔恨,像一把小小的锉刀,一点点锉着不经伤害的心。
如果可以让我回到一年前……一只纸鹤从天空飘落,正巧落在他的膝上。
警觉立起,为自己的大意惊心。
缺水立刻抬头,眼观四周耳听八方。
院外有两个人走动,听脚步声像是王家的仆役。
知道这时追出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缺水随后低头把眼光落在了这只青色的纸鹤上。
匀称美丽的纸纹告诉他这张纸价值不菲,能染成青色,还保持纸面清晰平整无毛糙感,这样的纸张大概只有金陵郑家才能做出。
他知道,是因为他父亲的书函用的就是郑家纸。
鹤身有字,墨迹透纸而出。
缺水犹豫一下,拆开纸鹤。
“今夜子时,城北周址园八卦井。知名不具。”
字,刚劲且秀丽,端正却见锋芒。
第二章
当晚武林盟密会,是为了要藏起通州保泰镖局一家。
除当夜聚会的武林盟众十人,再无人知道保泰镖局一家已经来到荆州,并藏在王家某处。
而确切知道保泰镖局藏身之处的只有两人,武林大盟主袁正啸、王家主人王宇。
缺水没有把收到纸鹤的事告诉任何人,包括和他形影不离的陈默。
夜渐渐深了,偌大的王家声语渐消,趋于寂静。
咚咚咚,窗外传来轻敲声。
“谁?”缺水收气吐声询问。
安静了一会儿,门外有人轻声道:“是我。”
缺水笑了,放松全身道:“窗没关,进来吧。”
窗扇被人从外拉开,有人翻窗进屋─是陈默。
“有事么?”缺水把身后的薄被抖开,很随便的问。
陈默反手关窗,宛如在自己房间一般自自然然走到床边,在床沿侧身坐下。
“没事,就想来看看你。”
陈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面颊。
“我有什么好看的?”缺水笑出声来,半躺半坐,天气热,一床薄被只盖了肚子。
男人望着他也不回答,布满老茧的大手仍旧在轻轻摩挲他的脸庞。
床头的油灯映照在陈默眼中,说不出道不明的眼神让缺水渐渐低下头去,脸不知为什么越来越热。
似乎过了好久,突听陈默发出叹息一般的声音:“脸怎么红成这样……都赶得上猴子屁股了。”
“陈默!”缺水大窘,心想如果不是你动作暧昧,我又怎么会……“啥事?”陈默的嗓子似乎变得更加沙哑,低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你、你……”缺水结巴起来。
“我什么?”陈默在他耳边轻笑,笑声中似乎带了那么点玩世不恭。
“你……”想干什么?男人的身体几乎全部压在他身上,头脸就靠在他耳边,一只手还揽着他的肩头。
这种古怪的亲密让缺水手脚无措,不晓得这到底是玩笑,还是陈默特有的表达亲密方式。
“缺水。”
“嗯?”缺水抬起脸。
眼前一暗,有什么从缺水唇上快速掠过。
“……讨厌么?”“什么?”缺水随口反问,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什么事,唇上又落下了什么。
这次不再是蜻蜓点水,温热的唇肉碾着抿着含着……缺水头颅被抱住,下巴被捧起,嘴唇被粗鲁的抵开,被迫接受陈默的含弄舔吸。
他下意识的想要闭上嘴唇,又被啃咬住下唇。
舌头被对方裹进嘴里,刚逃回来,又被对方的舌尖来回扫到上颚敏感的内膜,酥酥麻麻的感觉一下窜到脑门。
缺水懵了。
手掌按在陈默肩头想要推开,却被他反手抱在怀里。
这……就是吻?我在和陈默接吻?懵掉的脑袋在某处不停转着这个念头。
“缺水……”一下又一下,一次又一次,陈默死命吻着他,不给他任何挣扎的机会。
是吓到了还是生理上的害怕?缺水睁大眼睛没有丝毫抗拒,一动不动任由他需索。
“讨厌么?”男人终于放开他的嘴唇,一把抱住他,紧紧地。
男人看他的眼中有着担心,也有着不舍,还有更多无法掩饰的赤裸裸欲望。
轰的一声!缺水炸了。
脸似滴血的红。
天哪!刚才……刚才!“缺水……”陈默修长的手指擦上他的唇。
那里,因为他的轻狂渗出了血丝。
很想把那一丝艳红舔去,却又担心会不会就此被少年讨厌。
理智与欲望,两番挣扎下,陈默的心渐渐向理智靠拢。
他可不能像那爱胡来的家伙一样任性。
要他以后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