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斯苔娜连连点头。“那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凌子寒从包里摸出最新一期的《凝望》杂志递给她:“我是记者。我们杂志社要做一期撒哈拉的专题,所以我就过来了。”
斯苔娜非常感兴趣地翻阅着杂志。她不懂中文,便翻看着其中的图片,不时发出啧啧的赞叹:“真是棒极了。”
凌子寒只是谦逊地微笑着。
斯苔娜指着一些特别喜欢的照片问他是在什么地方拍的,是不是他拍的,凌子寒一直很耐心,细细地跟她解释了照片的来历。斯苔娜不时发出开心的笑声,显得愉快之极。
不知不觉间,夜已深了。斯苔娜与他讨论完了整本杂志,这才看了看表:“天晚了,我就不打搅你休息了。乔尼,我们明天能不能一起走?我们有三个人,不过都是女孩子,有些害怕。”
凌子寒立刻点头:“当然可以,这没问题。”
“太好了。”斯苔娜开心地拍手,笑着说。“那我们明天见。”
“好,明天见。”凌子寒微笑着送她出了门,这才回来关上电脑,躺下睡觉。
第二天一早,斯苔娜便在门外叫他:“乔尼,起床了没有?”伴随着她的声音,另外还有女孩子轻轻的笑声,在沙漠的空气中显得特别悦耳。
凌子寒笑道:“已经起来了。”说着,背着包走了出去。
门外除了斯苔娜之外,另外还有两个女孩子,看上去年龄都差不多,都穿着牛仔装和旅游鞋,十分利落的模样。
凌子寒微笑着说:“你们好。”
她们一边跟他招呼一边叽叽喳喳地用西班牙语议论着:“果然是个很帅的中国男孩。”
凌子寒佯装听不懂。他这次的相貌只是略作修改,将几个关键的局部做了一些手脚,使他在柔弱中又显出几分英气,十分符合他这次的身份。虽然在沙漠中走了那么些日子,他仍然带着一身的书卷气,让人看着很是舒服。在西方人的眼里,他的年龄比实际年龄还要偏小,一路不断地听人叫他“孩子”,他也已经习惯了。
匆匆吃了面包,喝了点蔬菜浓汤,他们便上路了。
斯苔娜她们开来的也是越野车,一直跟在凌子寒的车后面,慢悠悠地往前开。凌子寒停下来拍照时,她们也饶有兴致地看着,有时候自己也拍一些照片。
中午吃饭时,听到的都是三个女孩子的声音,凌子寒很少说话,只是有礼貌地微笑着。
斯苔娜和那两个同伴不时地挤眉弄眼,用西班牙语说道:“真是个害羞的男孩子。”然后就是一阵大笑。
吃完饭,将废弃物收进塑料袋,凌子寒拎着准备放进车里。
他刚一转身,斯苔娜便凑了过来,热情地说:“我来帮你吧。”
凌子寒客气地道:“不用,我来就行了。”
话音未落,他便觉得后颈一疼,随即全身发麻。他的脸上流露出惊疑的神色,软软地倒了下去。
斯苔娜一把将他抱起,放进了自己的车中,又顺手摸了一把他的脸,笑道:“宝贝,真是舍不得把你交给安蒂诺。”
另一个女孩嬉笑着说:“得了吧,安蒂诺一直想要几个东方人,现在我们可算是立了大功。你想勾搭中国男孩还不容易?过一阵我们就去中国旅游好了。”
斯苔娜一边发动车一边说:“对啊对啊,我们也去那个什么塔克拉玛干瞧瞧。”
在一片笑声中,她们开着车扬长而去。
凌子寒的车就这样被扔在了路边,与过去那些游客失踪的情形一模一样。
那种强力的麻醉剂能够在瞬间令一个壮汉昏迷,但凌子寒从小就受过针对各种药物的适应性训练,只是全身发软,并没有失去意识。他装作完全没有了知觉,却在汽车的颠簸中默默感受着行进的方向。
直到黄昏,斯苔娜开车来到了塔西里?纳杰尔高原。这里有许多深达300米以上的峡谷纵横交错,汽车已难以通行。
车子停下后,有人过来用英语跟她们打招呼,听声音都是男人。
不久,凌子寒便被人拖出了车,横放到马背上。
那几个男人与斯苔娜她们笑着说:“再见,祝你们好运。”接着便纵马上山。
凌子寒的腹部被马鞍硌着,非常难受,这时却一动也不敢动,只能放软了身体伪装昏迷。
大约走了三个小时之后,他们停了下来,将凌子寒扛在肩上,便钻进了地道。
那些人拐了几个弯,然后走进一间小房间,把凌子寒放到床上,就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凌子寒一动也不动,只是全神贯注地倾听着四周的动静。
屋里一片死寂,显然除了他之外已没有别人。
过了好一会儿,有人重新进来,用注射枪将缓解麻醉剂的药打进了他的体内。
凌子寒对这些药的作用都十分清楚,估计着时间便缓缓地醒了过来,随即轻轻地呻吟了一声。
屋子很小,上下左右全是黄土,顶上有一盏昏黄的灯。床铺也是用黄土垒成的,上面有被褥,算是惟一的奢侈品。
凌子寒眯着眼睛,似乎在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光线,随即看清了床前的人。
他的年纪不算很大,看脸型应该是欧洲人,屋中一片橙黄,让人根本看不出他皮肤、头发和眼睛的颜色。
他俯视着凌子寒,温和地笑着,用英语问道:“醒了?”
凌子寒努力想撑起身来,却只是动了动手脚。他惊疑不定地问:“我这是在哪儿?你是谁?”
他却慢条斯理地说:“应该是我问你,你是谁?从哪儿来?”
凌子寒皱着眉,似乎完全搞不清楚状况,顺口答道:“我是记者,从中国来。”
他笑了笑:“记者吗?倒是个好身份。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采访的,我们杂志社派我来的。”说到这儿,凌子寒忽然不耐烦了。“你到底是谁?我是在哪儿?我要求跟我们编辑部通话。”
“嘘,嘘,年轻人,安静,安静。”那人竖起了食指,轻缓地在他面前摇着。
凌子寒终于撑起了身,试着想坐起来。
那人伸手将他按住,淡淡地道:“相信我,年轻人,好好休息一下,这对你有好处。”
“你放开我。”凌子寒竭力挣扎着。“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是中国人,我要跟我们大使馆通话。”
那人轻声笑着,忽然重重地抽了他一耳光。
凌子寒住了口,似乎被他打懵了。
那人这才轻言细语地说:“好了,这才是乖孩子。你先休息一会儿,我们马上就会找你的。相信我,我们比你还要盼望重见的那一刻。”说完之后,他便笑着放开了手,转身出了门。
凌子寒一时间毫无反应。
那人的一掌十分有力,他又无法采取任何防护措施,被打得眼前直冒金星,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他面露焦急之色,努力支撑着坐起身来,随即慢慢挪下了床,扶着墙,一步一步地向房门走去。
这时,屋角响起了那人的声音。他带着笑说:“孩子,你太不乖了。好吧,既然你这么有精神,那我们就提前开始吧。”
他话音刚落,便有四个身穿灰衣的大汉推门而入,将他一把抓住,用力拖了出去。
凌子寒一边挣扎一边喊着:“你们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那四个人一言不发,将他放到外面过道上的推车上,熟练地用皮铐将他四肢缚住,便向前推去。
凌子寒徒劳地扭动着身子,似乎想脱出束缚,却是半点用也没有。
很快,他被带到了一个灯火通明的房间里。
没有人说话,那四个孔武有力的大汉将他解开,放上房间中央的手术台,随即将他的双臂和腿脚紧紧地捆在床沿的不锈钢柱上,随即退了出去。
立刻,几个穿着白大卦,戴着口罩的人上前来,将一根细细的用特殊材料制成的软棍卡在他的嘴里,以防他咬掉舌头,然后便撕开他的衣服,将一些电子微型触手放到他身体的各个部分。最后,一个布满超灵敏探测器的金属头罩戴到了他的头上。
这个房间里惟一没有戴口罩的就是那个西方人。他将脸伸到凌子寒面前,温和地说:“好孩子,忍住了,能忍多久忍多久。相信我,能熬过这一关,对你大有好处。”
凌子寒满脸惊怒,恨恨地盯着他。
那人笑了起来:“真是个倔犟的年轻人。”随即走到一边去了。
凌子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在他们做这些工作的同时,旁边有人将放有各种急救设备和用品的手推车推到了手术台旁。
其中一个穿白大卦的人轻声问:“都准备好了吗?”
那几个人各自看着自己面前的设备,随即说:“好了。”
为首那个人的声音始终很轻,带着些专业的冷淡:“那我们开始吧。”
接着,他一一按下了旁边那台机器上的几个按钮。
缓缓地,凌子寒觉得有一股阴暗的力量从遍布全身的触手渐渐渗透进来。那些力量很弱,然后在身体的细胞之间游走,在试探着寻找他的神经系统。它们很快找到了那些通向大脑的神经,这些神经有着标记似的化学成分,这些成分就像食物一样引诱着它们。它们找到了目标后,立刻像蛇一般卷曲着,缠绕上来。这些力量向两旁伸展着,伸展着,无限地伸展着它们的身躯,一直探向神经的末梢。找到后,它们停顿了一下,力量静静地在增大。然后,它们张开嘴,一口咬住了神经末梢,开始逐微米逐微米地向前啃噬。
凌子寒猛地绷紧了身体。
来自全身的极度痛苦猝然沿着神经直达他的大脑,像一记一记重锤般通过神经狠狠地击入大脑皮层,企图令那些被意志紧紧束缚住的意识飞散出来。
凌子寒紧紧咬住了嘴里的软棍,努力切断大脑对身体感知的联系,想要无视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痛苦。
那种邪恶的力量正在加剧,啃噬的速度在加快。它们似乎在从容不迫地搜索着凌子寒的每一缕神经分叉,袭击着他的每一个细胞,缓缓地向他的大脑推进。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室内很安静,那些“医生”似乎已对躺在那里的人所表现出来的痛苦司空见惯,都只专心地看着自己眼前的屏幕,那上面不断地跳动着各种图象,或者流过大量数据。
过了好一会儿,有人“咦”了一声,轻声说道:“这个人的反应跟以前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立刻有人附和:“是啊,很奇怪。难道是东方人的神经系统有什么特殊的构造?”
那个没戴口罩的人也在看着自己工作台上的屏幕,随后问道:“现在是几级了?”
“4级。”一直站在那台大机器旁边的“医生”平淡地说道。
那人略一思索,便道:“加到5级。”
那个“医生”什么也没说,平静地在机器上按下了几个钮。
凌子寒的身体已经在微微地痉挛,剧烈的难以形容的诡异的疼痛令他无法呼吸。他的头脑里似乎开始出现幻觉,一些飘飞在空中的面目狰狞的黑影狂叫着向他迎面扑来……
渐渐的,各个仪器里那些一直运行平稳的线条开始呈现出激烈的起伏,但屏幕上却仍然只是闪烁着杂乱无章的彩色线条,有光点在其间不规则地四处飞舞。
那些白大卦们都感到很惊异,其中一人看向坐在阴影里的那个人,清晰地说:“他的意志非常强。”
那人点了点头:“是啊,我也从来没见过。”
“以前上到这个级别的人都没有超过30分钟还不昏迷的,这个人很特别。”机器旁边的人冷静地说。“我看应该保护性使用。”
那人思索着:“中国人……神秘的中国人……”
机器旁边的人看了一会儿仍然没有具体图像的屏幕,转头对其他人:“他的心率现在是多少?”
“正在下降,每分钟42次。”
“血压。”
“70/38。”
“太低了。呼吸怎么样?”
“每分钟13次,还在下降。”
“给他氧气。”
氧气面罩立刻罩上了凌子寒的口鼻。
凌子寒只觉得自己已经跌入了痛苦的地狱中,受着永无尽头的煎熬。脑海中各种恐怖的幻觉纷至沓来,令他几欲崩溃。他不断地深呼吸,努力集中精神,摸清疼痛袭来的规律,在前一波与后一波痛苦之间休息一下,随即全面迎战。
也许个人与机器的斗争永远会以失败而告终,但他仍然在尽全力。因为他答应过别人,绝不放弃。
可是,答应过谁呢?
恍惚之间,他已想不起来了,不由得开始分心去苦苦思索。
黑暗渐渐向他笼罩而来,痛苦慢慢远离。
那些屏幕突然变成一片黑暗,尖厉的警告声从几个医学仪器中同时传出。
凌子寒的心跳骤然停顿。
立刻,几个人扑向推车,拿起上面的急救设备开始抢救。
坐在一旁的那个人摸着下巴沉思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按下了台前的一个钮。
几分钟后,一个沉稳的男子声音响了起来:“怎么样?”
这个人愉快地道:“我想我们找到你想要的人了。”
那个声音立刻显出了极大的兴趣:“真的?什么样的人?”
“中国人。他说他是记者,他身上带的东西也表明他是一家旅游杂志社的记者。我们目前只知道这么多。”那个人耸了耸肩。“不过,他在机器上的反应与众不同,十分奇特,稍后我会把数据整理了,给你发过去。”
“好。”那个声音很温和。“既然与众不同,你们可别给我用坏了。”
这个人便笑了起来:“不会的,今天是第一次,我们不过是看看他的潜力有多大。”
“嗯,我先看看他的资料和那些数据,如果确实如你所说,那就送过来吧。”那个声音说完,便结束了通话。
这时,那边的抢救也大见成效,凌子寒身体的各项指标正在恢复。
那个人上前去看着他,那张苍白的脸显得有些柔弱,但十分俊朗飘逸。他轻轻抚了抚那张满是冷汗的脸颊,对身旁的人说:“今天就到这里吧,一会儿送他回去,好好照顾。”
“是。”
凌子寒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回到了之前呆着的那个小房间。视野里是一片橙黄,强烈地刺激着他的头脑,让他很快从混乱的黑色中摆脱出来。
他只觉得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那种难熬的痛苦却已经消失。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土黄|色的屋顶,他又闭上了眼睛,开始仔细回想在机器上的感觉。
现在他就明白了,童阅他们的机器与这里的机器根本不一样,或许真象他说的那样,只是以前安蒂诺研制的雏形。然而,真正出现的这台机器,那童阅他们的机器完全是两个概念,不但威力巨大,而且无懈可击。那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
他不去想自己能够撑多久,只是慢慢地气沉丹田,缓缓地调息着。
他从小就练过佛家的功法,然后又练过瑜伽,这些心法都能帮助他调整经络,使大脑清醒,精神平静,或许就能帮助他更好地支撑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开了,那个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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