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公亮感慨的道;“这些人附贼,并不足奇,连奉山二位护法田绍五、纪少夫都是贼人—党.这许多年来,他们自然多多少少会煽动本山一些意志不坚的弟兄,结成死党,不然如何能在本山举事?”
佟仲和道;“山主,这些人如何发落?”
闻公亮神色凝重,缓缓舒了-气,道:“不忙。”一面朝吕总管吩咐道;“吕总管,你去清查一下本山兄弟,纪少夫、田绍五是否带走了多少人?”
吕总管答应一声,转身往外行去。
佟仲和眼看为首贼党蒙纱人,穴遭受制,跌倒地上,一动不动,忍不住问道;“山主,这贼人死了么?”
闻公亮微微摇头道;“他只是穴遭受制.昏了过去,老夫耍查清楚本山情形,再问他口供。”
话声甫落,突见两条人影,飞闪入厅,那是赵万生、董崇智二人。
只要看两人一脸急愤,后院准出了事。
闻公亮目光直注,还未开口。
赵万生抢着说道:“山主,夫人果然被贼党劫持了。”
闻公亮身躯一震,双目寒光进射,急急问道:“赵兄查看后院,拙荆失踪了么?”
赵刀生拭着汗水,说道:“守护后院的八名弟兄,悉被贼人点了穴道,董老四找遍上房,没有夫人踪影,被贼党劫持无疑。
佟仲和沉吟道;“贼党发动举事,在山主没有现身之前,他们几乎控制了全局,大洪山庄已在他们掌握之中,照理用不着劫持夫人……”
他说话之时,有意无意照方璧君看去,大洪山庄几乎全已沦入魔掌,能在极端劣势之中,扭转全局,反败为胜,可说全仗方璧君一人策划。
雷公佟仆和对方璧君可说佩服得五体投地,把她视作天神。因此他说了这番话,想请教方壁君的意见。
那知方璧君根本没听到,只是和范君瑶并着头低低说话,好像在商量什么。
这时只见昌总管匆匆走入,朝闻公亮躬身道:“回山主,属下查点的结果,咱们庄上有三十二名兄弟,跟田护法一起逃走。”
闻公亮朝他摆摆手,说道:“这是—个教训,老夫认为咱们已经退出江湖,已与江湖无争,因此平日里就少加注意,竟然任由匪徒安下了卧底之人,像蛀虫一般,蛀蚀了大洪山庄。这多年来,老夫忘了咱们是江湖人,永远无法脱离江湖,你自己忘了江湖,江湖上却并没有忘记你,你虽不去汁算人家,人家要计算你,不能自强,就只有落后……”
这几句话,他妤像是对自己说的,也像是和佟仲和说的,语气之中,充满了感慨!
但江湖,确是如此。
大家心情,都感到沉重,谁也没说话。
过了半晌,赵万生抬目道;“山主,咱们现在可以问问他了。”
闻公亮浓眉掀动,突然间,“砰”的一声,拍在太师椅靠手之上,好像下了极大决心,点点头道;“不错,老夫已经决定,咱们大洪山从今天起,就要重出江湖,退缩绝不是办法,第一件事老夫非把附贼叛徒,追缉回来,一个也不能放过。”
赵万生洪声笑道:“山主说的是,咱们需要重整大洪山声威。”
闻公亮一抬手,朝吕总管吩咐道:“吕总管你去把他面纱撕下来,老夫要亲自问问他的口供。”
吕总管答应一声,举步走到蒙纱人身前,俯下身去,—把撕下他蒙面黑纱。
蒙面黑纱这一揭开,呈现在大家面前的,竟是一张满布皱纹,而又貌相清秀慈祥的老妇人面孔!
这一下,大家都怔住了!
一手把大洪山搅得鸡犬不宁,自称大洪帮帮主的贼首,竟然会是山主闻公亮的结发妻子董夫人!
这真是太以出人意料了!
佟仲和、赵万生、吕总管等人,在江湖上也算是经过大风浪的人;但从未遇上过像今天这样离奇变幻的局势,一时之间,不禁目瞪口呆,面面相觑,谁也作声不得!
董夫人穴遭受制,坐在地上,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但却脸色铁青,睁着双目,怨毒的目光,宛如两柄利剑,瞪得吕总管心头发毛,脚下不由自主的连退了两步。
董崇智失声惊呼:“会……是大姊。”
闻公亮紧闭着嘴唇,心头更是惊骇无比,两道凌厉眼睛,盯注在董夫人脸上,一直没有说话;但他内心,却显得十分沉痛,阴谋毒害自已,企图一手颠覆大洪山庄的,竟会是自己结发数十年,平日长斋念佛的夫人!
纵然闻山主外号九头狮子,昔年威震江湖,叱咤风云的一方雄主,但遇上这样一件棘手的事,一旦揭开真相,不但使他面上难堪,也使他有难以处置之感,只是皱着浓眉,搓搓手道;“夫人,你这是何苦?”
方璧君突然插口道:“山主仔细瞧瞧,她真是夫人么?”
闻公亮听得一呆,回目道:“范姑娘的意思,难道说她不是拙荆么?”
董夫人穴道受制,口不能言,但他们说的话,却可听得见,目光怨毒,狠狠的盯了方璧君一眼。
方璧君淡淡一笑道:“我也只是猜想罢了,夫人平日是怎样一个人,山主应该最清楚了。”
闻公亮深深呼了口气,说道:“拙刑为人温和,老夫和她结发数十年,咱们从无一句争吵……”他口气微顿,又道:“只是近年来,她脾气似乎比从前稍有不同。”
方璧君道:“山主最好仔细想想,这几年来,夫人平日有何行动?”
闻公亮沉吟了一下,说道:“她长斋礼佛,终日都在佛堂里面诵经,老夫难得见一次面,但老夫总觉得她有些变了。”
方璧君不肯放松,追问道:“山土觉得她如何变了。”
闻公亮微微摇头道:“老夫只有此感觉,但却说不出来。”
董崇智道:“山主,据小弟所知,大姊不会武功。”
闻公亮道:“不错,咱们结发数千年,老夫从未听说过她会武功。”
方璧君道;“那就证明她不是夫人了。”
闻公亮摇头道:“不,是她,老夫决不会看错。”
佟仲和在旁插口道;“贼党中人,个个都戴而具,莫非她脸上也戴了面具,假冒夫人?”
方璧君淡淡一笑道:“我倒想起一件事来了。”
闻公亮道:“范姑娘想到什么?”
方璧君道:“不知山主是否还记得,方才她企图逃走之时,被我拦在门口,当时曾和她对过一掌。”
闻公亮点头道:“老夫自然记得,没有范姑娘阻拦,早就被她逃出去了。”
方璧君嫣然—笑,又问道:“我还想请问一声,不知夫人今年有多大年纪了?”
闻公亮听得心头疑惑,范姑娘无端问她年纪,这和真假有何关连?
但他还是答道:“拙荆属鸡,今年已经五十有九了。”
方璧君忽然“咭”的笑出声来,说道:“那就不对了!”
话落站起身子,俏生生朝董夫人走了过去。
董夫人目中闪光连闪,恨不得把方壁君一口吞下腹去,但她大穴受制,身子半点也动弹不得。
方璧君一直走到她身前,伸手抓起董夫人右腕,把她衣袖掳了起来。当然上了年纪的人,皮肤纵然白净,但年纪不饶人,指节、手背,都已布满了皱纹。
方璧君同眸一笑,说道:“方才她和我对了一掌,咱们功力差不多,我记得她衣袖受到掌风的震荡,好像比现在还要褪高一些。”口中说着,顺着董夫人手臂,把衣袖往上抡。
这一抡,登时有了分晓!
原来她手腕上好像套着一截手套,手肘关节以下,皮肤松皱,一望而知是老年人的手腕。但手肘关节以上,却是白嫩细柔,肤如凝脂,根本是年轻女子的玉臂。
一个人的身上,一条手臂,居然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肤色!
方璧君徐徐放下她衣袖,含笑道:“山主现在相信了吧?”
闻公亮刹那之间,脸色剧变,沉郁的道;“她果然是假冒了拙荆,但……老夫竟然会一点也看不出来!”
方璧君道:“她能在大洪山庄,一耽数年,自然是早有准备,岂会露出丝毫破绽?”
闻公亮道:“姑娘说她戴了面具么?”
方璧君迟疑了一下,才道:“她岂止戴了面具?连手肘上都戴了手套,为了要瞒过山主法眼,我想她这副面具,该是特制而成,可说是世上最维妙维肖的人皮面具了。”
这话,她虽说得隐约,但闻公亮是什么人?
江湖上制作人皮面具,并不算是什么?但无论面具也好,易容也好,明眼人多少总可以看出一些破绽来的,若要把这个人份得维妙维肖,而又丝毫看不出破绽,那只有剥了人脸上的皮,做成人皮面具。
除此之外,谁也无法做出—副完全相同的面具来。
这道理,闻山主自然懂,他听了方壁君说的“特制”和“世上最维妙维肖的面具”这些话钻进耳朵,只觉一颗心直往下沉,身躯一阵颤抖,厉声喝道:“吕总管,快给老夫揭下她面具来。”
吕总管迟疑了下,抬头道;“山主……”
闻公亮拍着太师椅靠手,怒喝道:“她不是夫人,就算是夫人,你也给我剥下她的皮来。”
吕总管连声应“是”,走到董夫人面前,仔细在她耳后、发际等处,仔细察看了一阵。又抬头望着闻公亮,嚅濡的道:“启禀山主,属下真的瞧不出来。”
闻公亮瞧得大怒,喝道:“真是饭桶,连这点都办不好。”
方璧君道:“这是错怪吕总管了,不管她是不是夫人,吕总管确有不便之处。”接着朝董夫人走了过去,笑道;“还是我来替吕总管代劳吧!”
吕总管拭着汗水,感激的道:“多谢范姑娘.”
方璧君盈盈一笑,道;“不用谢。”走到董夫人跟前,仔细端详了一下,哼道;“这张人皮面具,可能连着脖颈呢!”
举手轻轻一划,但见董夫人颈间衣领,立时如同锋利刀刃划过一般,割开了三寸来长—条。
范君瑶看得心头暗暗一怔,忖道:“妹子这一手,指风如刀,自己不如她远甚,原来她一直瞒着自己。”
这一割开衣领,顿时无所遁形!
只见董夫人露在衣领以外的脖颈,还是皱如鸡皮,和脸上一般;但衣领以下,就肌肤白嫩,两种颜色,截然不同!
方壁君微微一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伸出两个手指,轻轻一搓,果然随着她手指,搓起—层薄如蝉翼的浮皮!
董夫人身不能动,自然无力反抗,只好闭上双目任她摆布。
方璧君小心翼翼的从她头颈,缓缓揭起一张人皮面具。
大家都瞪大眼睛,全神贯注,要看清这个自称“帮主”,假冒董夫人的人,究竟是谁?
面具终于揭下来了!
这女子的脸型,倒有几分和董夫人相似,看她年龄,不过二十七八岁,敢情常年都戴着面具,脸色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闻公亮突然一个箭步.从方璧君手中,取过那张人皮面具,双手一阵颤抖,呛声叫道:“夫人……这是从夫人脸上剥下来的……”脸上一阵抽搐,忍不住流下两行老泪,切齿道:“好毒辣的手段,闻某和你们何怨何仇?要用这等恶毒卑鄙手段,对付闻某,杀害闻某的家眷……”
称雄武林数十年的九头狮子,在这—刹那间,软弱得颓然在太师椅上坐了下去。
董崇智听说这张人皮面具,竟是从大姊脸上剥下来的,心头不禁大恸,哭道:“大姊,你死得好苦!”
猛然纵身扑了过占,口中喝道:“好个妖妇,我劈了你!”一掌朝那女子头顶劈落!
方璧君吃了一惊,慌忙举手一架,叫道:“董四爷快快住手,咱们要留活口。”
董崇智这一掌,含愤出于,力道何等强猛,但被方璧君轻轻一架,宛如斫在一团棉絮之上!脚下浮动,一个人被震得不由自主,跳起数尺来高。早被赵万生、吕总管两人劝住了。
闻公亮脸上挂着两行老泪,沉声道:“老四,范姑娘说得是,咱们这样杀了她,岂不太便宜她了?”
他把人皮面具往桌上一放,虎的站起身来,直向那女子走去,他心头愤怒已极,紧闭着嘴唇,两道凌威毕露的目光,几乎要冒出火来!左手闪电拍出两掌,刚解开她受制穴道,蒲团般右手,已“砰”的一掌,击在她“百会穴上”。
这一掌,出手虽然不重,但却足以震散她一身武功。
那女子机伶伶打了个冷噤,宛如泄了气的皮囊,登时瘫痪在地!睁开双目,满是狠毒之色,死命的盯了方璧君一眼,恨恨地道:“小丫头,都是你……”
闻公亮凛若天神,站在她面前,沉喝道:“老夫看你年纪轻轻,不像是极恶元凶,你说,是什么人指使你来的?”
那女子冷冷哼道:“闻公亮,你杀了我吧,成则为王,败则为寇,我栽了,还有第二个人会来接掌大洪帮的,你等着好了。”
吕总管喝道:“山主问你,你还不好好的从实招来?”
那女子脸色狞厉,冷笑道:“好,我告诉你们,不出三个月,你们都得死!”
话声出-,突然身子—侧,扑地不动。
闻公亮双目精光暴射,足尖一桃,把她身子翻下过来,只见她嘴角间缓缓流巾黑血.已经服毒而死。
闻公亮脸色郁怒,沉喝道:“吕昌寿,你要他们把那两个丫头带过来。”
吕总管答应一声,朝守在厅左的武士招了招手。
立即有四名武士一左一右,挟着春娥、翠娥二婢,送到厅上。
闻公亮伸手朝春娥一指.吩咐道:“解开她穴道。”
吕总管走上前去,一掌解开春娥穴道,喝道:“春娥,山主有话问你,还不跪下!”
舂娥双目一睁,看到闻山主端坐太师椅上,不远地上,扑卧着一人,从衣着上看去,正是夫人,心头不禁一慌,果然扑的跪了下去,叩间道:“山主饶命。”
闻公亮沉声道;“春娥,你老实回答老夫,你们是什么人派来的?”
春娥道:“山主在上,小婢不知道。”
吕总管在旁喝道:“如不想死,就得从实招来。”
春娥吓得脸色发白,哭道:“小婢真的不知道。”
佟仲和道;“你是谁派来的都不知道么?”
春娥道:“小婢真的不知道。小婢从小由—个叫金嬷的人扶养长大的,教我们武功,三年前,金嬷吩咐小婢,来侍侯夫人,一切都要听夫人的。”
佟仲和道:“那教你武功的金嬷,在什么地方?”
春娥道:“小婢也不知道。小婢从懂事起。就一直住在—座很大的庄院里面,金嬷对我们很凶。除了练武,不准外出一步,也不准我们多问,我们只知道那庄院院是在一座深山,旁的都不知道了。”
赵万生怒喝道:“你敢胡说。”
春娥道:“小婢说的句句实话。就打死小婢,小婢也说不出来。”
佟仲和道:“三年前你是如何来的?”
春娥道:“是金嬷送我们来的。离开那庄院时,门口已有一辆马车等候着,我们上车之后,立即把车帘封死,不准偷看外面景色。好像在路上换了几次车,小婢记得是由田护法把我们接到这里来的.就一直侍侯夫人。”
佟仲和道:“你知道这假冒夫人是谁么?”
春娥吃惊道;“什么?夫人有了假冒?”
闻公亮道:“难道她从没有告诉过你?”春娥道:“小婢只知道夫人是山主夫人,她说山主解散大洪帮,违背祖训,她要恢复大洪帮……”
闻公亮看她神色,似是说的不像有假,朝吕总管点点头道;“废了她武功,先押下去。”
吕总管答应了声“是”,抬手—指点了春娥穴道,命两个武士,把她押下。
闻公亮朝吕总管以目示意。
吕总管又拍开了翠娥穴道,喝道:“跪下。”
翠娥望望闻公亮,只得屈膝跪下。
闻公亮喝道:“翠娥,你们是金嬷派来的么?”
翠娥一脸俱是惊容,低头道:“是.”
闻公亮道;“你知道金嬷是什么人么?”
翠娥道:“她是我干娘。”
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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