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主的威风却已经摆出来了,各位还是别跟他闹憋扭而自己惹祸上身,到时候还是去应付一下的好。”
司马青的话并不是对谁而发,却更增加了很多人的不安。
柳麻子以前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虽然因为搅和了这一战而使人对他刮目相看,但是最后他对吴海狮的这番勇气与豪情,才是真正令人钦佩的地方。
柳麻子所以这么傲,当然是有他的一点凭恃,但是,这一点凭恃绝对无法强过天风堡那么一个庞大的组合的,否则他大可一个人就把天风堡捣个稀巴乱,用不着卖嘴皮子,但即使面对着那么一个组织,仍然无畏无忌,却是靠着他的一身傲骨,一股武林人最尊贵的勇气。
于是那些人站不住脚,只有悄悄地溜了,但是那些站在司马青这边的人却听得不入耳了,尤其是镇远镖局的镖头霹雳剑秦刚,瞪着大眼道:“司马大侠,你是叫大家向天风堡低头?”
司马青笑了一笑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奉劝大家不要为了逞一时的意气而招灾惹祸,事实上后天那一场聚会等于是死约会,大家是非去不可,包括我在内。”
“什么,司马大侠也要去向他们道贺?”
司马青淡淡地道:“去了不一定就是道贺,他发了帖子我要去,不发帖子我同样会去,卫天风搬到了十大天魔,以为可以镇住我们了,我去的目的就是要证明一下,十大天魔并不足以吓倒人,也要让卫天风知道,光是靠武力不足以成就霸业的。”
“司马大侠是打算在那天跟他们大干一场?”
“我并没有那个打算,我跟天风堡没有私仇,虽然家岳上官嵩为他所陷害,那也不算是私仇,因为他们之间没有私人的过节,只是义与利的冲突而已,家岳给我的遗命要我申雪的不是私怨,而是申张武林正义,但武林正义自在人心,我不敢说自己所代表的一定是正义,那还要看每一个人对正义的看法如何,我只为我自己该做的事情而去,至于别的人,除了拙荆上官红之外,我也不敢要求大家一定支持我,只希望大家认清一个事实,如果卫天风得势之后,大家是否能够自由自在地立足于武林,是否能毫无愧疚地面对着自己这身武功,我也不能说卫天风不好,如果他对每一个都不好,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人站到他那边去,像吴海狮等人,他们就认为卫天风雄才大略,是一代人杰,每一个人都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
秦刚叹了口气道:“司马大侠,这不是讲道理的时候。”
司马青庄容道:“不,这正是要讲道理的时候,如果大家只是在内心里反对卫天风,却又希望能置身事外,把维护道义当作是别人的事,那是他的自由,但我司马青不想交这种朋友。”
秦刚也为之默然了,司马青朝铁钵和尚点点头道:“大和尚,今天这场架打不起来了,我们能否把时间挪后两天,改在后天到天风居去一作了断。”
铁钵和尚怔然道:“什么,你还是要找我一战?”
司马青庄容道:“不错,这一战绝不可免,但是现在我不想说明为什么,到了后天,你自然会明白的。”
铁钵和尚刚要开口,司马青道:“在这两天你也没空,因为你给那些朋友惹下了麻烦,必须由你去解决,在这两天内,别让人去找他们的麻烦,目前只有你有这个能力,因为你的武功学自十大天魔,在十大天魔没有正式重出武林前,你代表了十大天魔,卫天风的人至少不愿意在这两天里对你怎么样的。”
铁钵和尚这才明白了道:“和尚受教,和尚这就去知会吴海狮一声。”
司马青笑笑道:“知会是没有用的,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麻烦你多费点心,看牢他们的人,麻子,你去通知诸朋好友,就说我司马青仓猝娶亲,没来得及请大家喝喜酒,既然大家赶来了,我就不能小气,从现在开始,我在住的客栈里摆流水席,一直闹到后天早上为止,
麻子,你是总招待,负责替我拉客人,一个也不准少,不肯来的你就揍人。”
柳麻子知道这是司马青要把那些朋友集中在一起,免得受到天风堡的暗算,这不是一个好办法,但是刚才那一闹,很多人都现了形迹,也唯有这个办法了,于是他也一笑,拍着手道:“行,司马大相公跟上官大小姐的喜酒是难得吃到的,而且也没有第二回了,麻子一定负责,弄得热热闹闹的,只不过揍人的事麻子不行,我带个打手去,和尚,走!”
铁钵和尚愕然道:“你要洒家跟着你去当打手?”
“当然是你,因为有些憋憋扭扭的家伙都是你的朋友,要他们规规矩矩地喝喜酒,他们恐阳不肯来,漏子是你惹出来的,当然也该由你………”
司马青笑道:“不,大和尚另有要公,他是出家人,像这种大鱼大肉的酒席请他太罪过,我会在门口替他设个静室。”
铁钵和尚瞪起眼道:“那又干什么了?”
“收礼,知客,什么样的朋友送什么礼,该如何接待你自己瞧着办,该荤的荤,该素的素。”
铁钵和尚还是不懂,柳麻子却懂了笑,道:“不错!这差使非你干不可,喜酒不能挑客人,万一有天风堡的狗腿子夹着尾巴来凑热闹,全仗你去接待了。”
铁钵和尚知道这工作是该自己干,但是他心里面又不服气,强着嘴道:“和尚该怎么做,和尚自己有分寸,凭什么要听你们的。”
柳麻子老气横秋地道:“凭你跟那些兔崽子们有交情,打过交道,也凭你自己不能自主,叫人坑过所以才由我们替你安排。”
铁钵和尚输在理上,却不肯屈在口上,一瞪眼刚要发作,上官红却笑着道:“大和尚,看在我把你那双臭泥脚洗净的份上,再大的委屈你也只有受了。”
这句话此什么都灵,铁钵和尚满天的火气都消了下去,肃然合十恭身道:“是,女菩萨的吩咐,贫僧不敢不遵。”
低头默默退过一边,柳麻子笑道:“司马大奶奶,到底是人长得漂亮占便宜,麻子跟他多年的交情,叫他办点事这秃子竟然推三阻四,你只要一句话,他就乖乖的像孙子一样了。”
上官红笑道:“麻子,你再胡说八道,姑奶奶就借了和尚那口铁钵来洗脚,然后罚你把洗脚水喝下去。”
柳麻子怔住了,他没想到一向以端淑严谨出名的上官红,会跟他开上这个玩笑,可是那些跟着来的江南武林群豪却对上官红的这番言谈大生好感,他们之所以不拘形迹,自甘隐名,就是怕虚名礼俗所拘,上官红以武林盟主的女儿与武林第一美人的身份,居然能不拘小节,跟他们打成一片,尤其使他们有知己之感,于是在哄然大笑声中,一个像巨灵神的大汉首先叫道:“好!好!柳麻子这张臭嘴今天可洗干净了,走!走!大家抓他喝洗脚水去,司马青跟上官红的喜酒可以不吃,柳麻子喝司马夫人的洗脚水却不能不看。”
司马青提出那个邀请只感到太冒昧,因为那些朋友的脾气很古怪,他们不远千里而来为司马青助拳,有的固然有交情,有的却全为道义,甚至于司马青的面都没见过,司马青邀大家到客栈中,固然是一片好意,那些怪人却未必领情,所以他才跟柳麻子以开玩笑的方式提出,想不到却被上官红顺利地解决了。
说话那个大汉叫大铁锤,是个铁匠,以打铁为业,他的腰上整天别着一柄大铁锤,重有八十一斤,锤头锤柄都是铁的,柄长五尺四寸,锤头大的像窟瓜,是一柄重家伙,但是他拿在手中却轻巧无比,有人见他一锤砸碎万斤巨石,也有人见他在酒馆里用铁锤来剥花生,抓起一枚花生放在桌上,轻轻一锤下去,花生壳一裂两半,十分整齐,绝没有一枚花生壳会碎掉。
这家伙脾气又坏又怪,也像把铁锤似的,动不动找人打拼命,人见人愁,但是却不出名,因为有名气的人不屑于跟他理论,手脚稀松的人看他运锤的熟练,不敢去跟他结怨,因此谁也不知道他有多大本事。
在金陵市井八怪中,他跟柳麻子都被人目为一怪,柳麻子是一张嘴臭,他则是人臭脾气臭,现在这个臭家伙居然开口说话,可见上官红在这批市井游侠中的地位不同凡响,因此还有些不愿意凑热闹的人,也都身不由主地涌向了闻人杰的集贤客栈,闹哄哄的一下子就把酒楼座位坐满了,形形式式,各种的人都有。
司马青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不过这次来的人却都是真正的江湖豪杰,底子差不多全摸清楚了。
司马青声明摆的是流水席,客人来了坐下就吃,吃完了就走,抹抹嘴,不必掏一个子儿,开销全是主人的。
闻人杰当然不在乎这点花费,而且他也早就作了准备,因为大批的江湖人涌到,拥聚长辛店,多半是为了支持司马青而来的,当然也有天风堡的爪牙,只是他们不会进这家店,闻人杰已经向司马青提出请他们住进店理来,司马青则为了尊重那些人的自由,没有勉强而已。
现在由于情势的突变,把大家都集了来,闻人杰尤其显得兴奋,因为他的基业就是毁在卫天风手里,他在这儿开设这家酒楼兼客栈,为的是斗一斗天风堡,店中的伙计都是早就安排好的忠心部属弟兄,人手不怕不足。来的客人越多,就是他们的助力越大,招待起来也特别起劲。
除了司马青与上官红燕居的独院外,所有的客房全都开放了,方便那些客人们吃饱了休息。
集贤栈里,二三十名伙计,今天才算全部派上了用处,客人们似乎也知道集贤栈的性质,没有把自己当客人,酒喝完了,自己到后面去提。
厨上忙不过来,他们会自己到厨房里拿了鱼肉,找了作料,到院里架上几块砖,搁上一口锅,动手烧烤煎煮,一时百味俱陈,说不上像什么。
闻人杰打过招呼,告诉客厅的人,不要去管客人,随他们高兴,要什么给什么,不开口就不必去过问。
于是整座客栈可就热闹了,斯文一点的在楼座中吃喝,也有三三两两,自己聚在院子里,躲在屋子里的,酒足饭饱,有的倒在炕上睡的,也有在院子袒露,倒头就睡的,集贤客栈几十间屋子,三进院子,除了司马青与上官红那间独院外,几乎到处都是人。
就这样热闹了一天一夜,司马青跟上官红由闻人杰陪着,四下去打了个招呼,发现有人天一夜都在喝酒没停过,他们过去也不问姓氏,闻人杰只招呼一声:“新人来向各位敬酒道谢。”
新人各端了个大碗,灌下一大碗,说两句谢谢,客人则随例淡淡地说一声恭喜,就这么分开了,客人又继续吃喝,主人也就自行到别处去应酬。
一轮转下来,上官红喝了有三四十碗的酒,脸上红红的,不胜酒意道:“可完了,要是再多灌几碗,我非醉倒不可。”
司马青笑道:“这是你聪明,一见面就用大碗灌自己,要是你扭扭揑揑,装腔作势,他们揑着鼻子也会灌倒你。”
“那不是太捉狭了,要是新娘子不会喝酒怎么办?”
“不会喝就早点醉倒下来,江南规矩,洞房花烛之夕不灌醉就是失礼的行为,新娘如果不醉,会不吉利的,所以每逢喜宴,一定要宾主尽醉。”
“没有的事,我也到过江南,怎么就没听说过这个规矩。”
“是这批活宝兴出来的,他们有一间喝喜酒,闹新房时,不知道那个捉狭鬼兴出来的规矩,以后就习以为常。”
“他们今天怎么没灌我呢?”
“或许是因为你这武林盟主干金,司马大侠夫人的身份太高贵,或许是你生得太美,他们不忍心灌你。”
“青哥!你怎么忍心还这样说我。”
言下有点幽怨,司马青揽她紧了一点笑道:“那就是昨天你对柳麻子的那份豪情使他们吓着了,引你为同道,所以才特别顾惜你,尊敬你,这些人的脾气都很怪,他们对你不理不睬,就是拿你当朋友了。”
这才使上官红露出了一丝笑容:“青哥,说真个的,我从来没想到世上会有这些怪人,而且他们都是你的朋友。”
“春风得意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这些人个个都是性情中人,在冷静的外表下,藏着满腔热血与烈火般的感情,只是他们难得知己,不轻于表露而已,以前我不想邀请他们过来,就是知道他们的脾气,怕他们受不了拘束,现在总算是来了,若不是听任他们这样自由自在,也留不住他们,只要客气,他们拔腿就走。”
闻人杰忍不住问道:“司马大侠,这些人个个都是身怀奇技,深藏不露的高手吗?”
“闻人兄,这个问题兄弟无法回答,他们都有长处,但不一定是武功,兄弟只能回答一句话,他们每个人都有一付不为威屈的傲骨,明辨是非,不避权势,不计利害的侠义情怀,就这几点,已经足以使人尊敬了。”
闻人杰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是!是!兄弟问这句话并无他意,只是希望知道他们能否自保而不受伤害,免得咱们对不起人。”
司马青笑道:“这点倒不必为他们担心。他们既不是看热闹来的,也不是为我们增添负担来的,假如真遭遇到什么,是他们心甘情愿,我们无须不安,但他们能帮什么忙,我们也不必寄望,还是自己准备的好,事实上这些朋友有些何能,兄弟也不全清楚。”
“那明天在天风居,会………”
“明天在天风居会发生什么事,兄弟也无法逆料,但是我相信凭我手中三尺青锋,也可以使明天之会轰轰烈烈。”
说话时,他的脸上洋溢出一片异采来,那使得闻人杰放心了,明天,明天将是一个武林中龙虎风云的日子。
长辛店的集贤客栈中固然群雄毕集,但是在京城东门大街的天风居也同样的闹嚷嚷地不落于后。
那是另一个集团的人,若以江湖名望来说,这儿比集贤响亮多了,天风居原先是一家规模很大的酒楼,叫四海春,四海春的掌柜是个女的,姓水,叫水晶晶。
人如其名,一身皮肤欺霜赛雪,那不但是白,而且白得发亮,亮得透明似的,就像一块水晶。
说不上多大年纪,她在十年前来盘下四海春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对勾人魂、夺人魄的模样,水汪汪的眼睛,水盈盈的笑,而且做人也像是温吞水那样的随和。
高坐在帐房里的柜台上,对进门的客人,不管认不认识,都是笑脸迎人地热烙烙招呼着久而久之,客人们来熟了,她更显很热乎,稍微有点身份客人来了,她不但是笑着招呼,有时更还会轻俏俏地过来,敬上一轮酒,用她那嫩得能揑出水的纤手递上个热手巾把儿,插科打诨地笑语应酬一番。
不但妙语如珠,而且还有份儿天才,只要来过一次的客人,她就能记住了姓氏,而且更能把对方的底细掏得清清楚楚,搭上一两句话,得体万分,总是把客人最得意的事儿恰到好处地宣扬两句。
有这样一位妙人儿主持酒楼,自然是生意兴隆了,生意一好,总免不了有人眼红,地方上的混混见,以及专门吃地方、管地方的衙门、差役捕决,自然不会放过这一块肥肉的,水娘子懂得做人,手头上也大方,不等对方开口,悄悄塞过来的红封套,一定是超出对方所希望的。
但是真要以为她好欺负,好吃,那可又错了,水娘子懂得做人,可也不让人真把她当作块肥肉。
有一回,号称东城虎的混混儿老大在白吃白喝了之后,兜儿里还揣着一个沉甸甸的红封套,他居然不满足,趁着酒兴直闯水娘子的香闺,水娘子含笑开门请他进去,只不过喝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