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未说完,周大夫瞧着院子里的人,还有半句就咽回了肚子里。
这些人的脸色,实在是有些怪异。
夏阮瞧着周大夫的神情,心里也觉得有些无奈。估计谁也没想到,在东阳县看似风光又和睦的夏家,其实金玉其表败絮其中。若是她的祖父夏燕堂还在世的话,瞧着这一幕的话,肯定会被活活的被气死。
“周大夫你来的正好,帮周姨娘瞧瞧。”夏阮瞧着赵氏和周姨娘两人的动作,不免觉得有些好笑,“道长说她有了喜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周大夫一听要帮把周姨娘把脉,脸色渐渐地缓和了下来,他赶紧走进了院子里,将药箱搁在一边的石桌上,对着夏阮点了点头:“三小姐你放心,只要是喜脉,老夫便能瞧出来。”
周大夫的医术是在东阳县里出了名的,为人又正直,而且据说祖上那位是前朝的太医,夏阮对周大夫自然是放心的。
夏阮对着周姨娘淡淡一笑,可在周姨娘眼里,这一笑就好比一把刀子,狠狠的戳到了她的心尖上。她用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不胡思乱想,将心里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
周月告诉自己,夏阮不可能会知道,她一个小丫头哪里能知道这些。
似乎为了证明她想的不假,周月被赵氏扶着坐在了一边的石凳上,她的神色有些慌乱,却依旧故作镇定。
一般大夫给富贵人家里的女眷扶脉,都是要用屏风隔起来。可周大夫和其他大夫不同,也就无须避讳。赵氏替周姨娘卷起袖子,周大夫的手指稳稳地落在周姨娘腕上,夏阮就露出浅浅的笑。
“周大夫,我听闻外人皆传你是神医。今日,你能瞧得出来姨娘是何时有了身孕的吗?”夏阮对着周大夫说道,似乎真的很好奇一般。
可周姨娘一听这话,面露惊恐,瞬间就想把将手抽回来,却未曾想到周大夫比她更快:“三小姐抬举了,不过,老夫倒是知道,周姨娘如今已有四个月身孕。”
作为大夫,谁都希望有人夸自己医术精湛,而不是自己当做庸医,周大夫也是不例外的。他一边谦虚的回答,一边却又不着痕迹的将夏阮问的问题说了出来,炫耀自己的医术高深。
“呀,都四个月了。”夏阮笑了笑,瞧着父亲讽刺地说道,“看来周姨娘会比母亲早日诞下孩儿呢,女儿真的要恭喜父亲……”
可周大夫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引的夏阮说出这些。他有些糊涂的瞧了一眼夏富成,没想到此时的夏富成像是在极力的隐忍什么一样,可终究似乎还是没有忍住。
“四个月?四个月?周月,你这个低贱的东西。你肚子里的那个,是从哪里带来的野种……”夏富成瞧着周月的神情有些狰狞,嗓音渐渐的高了起来,“你跟我成亲不足三月,从前那些日子我又未曾碰过你,我……我……”
夏富成气的差点仰了过去,他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整个人依在了墙壁上,眼眶红的可怕。
是个男人,估计都能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妻子,给自己戴了绿帽子。
夏阮此时瞧了一眼一脸惨白的大伯父,故作惊讶:“周姨娘不是大伯父送来的么,莫非……”
果然这话一出,夏富成的脸色更是难看了,他愤怒的看着夏富贵,怒火中烧的吼了一句:“夏富贵——”
他还未说完,两眼气的翻白,然后彻底的晕了过去。
可夏富贵也发现,夏阮瞧着他的时候,让他觉得不寒而栗。
之前棉花的事情,今日周大夫无端端的出现的事情……这一切的一切让夏富贵觉得,都是夏阮在背后捣鼓。
这个丫头,是妖怪吗?
正文 056:贱骨
最相信的人背叛自己是什么感觉?
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让夏富成觉得喘不过气了。
昔日,夏富成记得父亲曾告诉自己,兄弟应当一条心。
如今却……
夏富成暗暗的抽了一口冷气,将头埋进棉被里,似乎这样他就不用去面对那些尴尬的事情。
周月的事情,夏富成觉得心里压了什么石头似的,让他喘不上气来。
“不要脸的东西,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夏富成从床上坐起,面目狰狞如同恶鬼一般,“这个小娼妇,居然敢做这样的事情……”
夏富成只要一想到周月肚子里的野种,是自己的哥哥,火气又添上了三分。
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昔日,他还以为自己的大哥是好人,才会将周月赎身亲自上来门来给他。可那时的周月已非完璧,肚子里还有一个野种,这样的女人大哥还敢送上门来,到底是安了什么心。
夏富成越想越气,从枕下拿出匕首,想要冲出门去。
不对,杀人是要偿命的,他还不想死……想到这些夏富成咬了咬牙,瞧着不远处桌上放着的几锭银子,笑了起来……
而宅子的另一边,夏阮气的摔了手里的茶盏,茶水四溅。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丝丝小雨,虽说已经是暖春四月,可依旧是让翠柳觉得浑身冰冷。平日的三小姐,面上总是带着笑,这是翠柳第一次见三小姐发脾气。
“娘亲犯糊涂也就算了,可翠柳你在娘亲身边这么多年,这点事情还看不透吗?”夏阮此时也知道她失态了,可这个事情,换做是谁也平静不下来,“大伯母会动心思,那一定是不安好心的。你何时见过大伯母对娘亲好过?”
“奴婢,奴婢……”翠柳瞧着夏阮铁青的脸色。却不敢继续反驳了,这次真的是她太大意了,也是她的过失。
李氏这场大病,并非天灾而是*。
这些年李氏和夏富成的感情早已是名存实亡,李氏虽说早已被夏富成伤透了心,可心里依旧盼望夏富成能回心转意。希望夏富成不过是听了赵氏的唆使,才会一时鬼迷心窍。
所以李氏在有了身孕之后,一直很希望腹中的这个胎儿是个男孩。
有一次在和赵氏的交谈里,听说赵氏手里有方子可以让腹中的孩子变成男婴,李氏丝毫没有考虑就要了过来。翠柳当时其实是留了个心眼的。她拿着方子找人瞧过了。说是没有问题。是给有喜之人进补药物。
翠柳万万没想到,李氏的另一方安胎药,和赵氏送来的大补的药,其实是相克的。
也就是说。李氏最近身体一直虚弱,是因为喝了这些药的缘故。
这杏树更是无端端的招来的麻烦,因为这也是赵氏的怂恿——
夏阮觉得可笑,若是赵氏有这个方子的话,她的大堂姐和二堂姐,就应该早是两位堂哥了。
可母亲居然信了……
夏阮向来都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忍的。
她一直都在提醒自己,若不主动一些,在任何事情上都占尽先机。那么永远都是斗不过暗处的小人。就算知道来日的一切也好,就算有着会赚钱的手段也罢,往往在很多时候,都不比上身边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比较可靠。
她早就嘱咐过翠柳,要注意周姨娘的动静。可有人将包袱都埋在了母亲的院子里,翠柳都没有发现。夏阮想,大伯父肯定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于是她会将老道士一群人送到官府,更是怂恿父亲休了周姨娘之后,又和大伯父闹僵了关系。她知道,如今的这一切,只是能短暂的震慑住大伯父,不是长久之计。
“三小姐,不好了……”
王三急匆匆的从屋外从了进来,浑身*的看起来有些慌张:“老爷,老爷他……”
夏阮眉头微蹙,淡淡地问:“何事?”
王三对于夏阮的震惊露出错愕的神情,这些日子来夫人病了,老爷时常又喝的大醉在院子里大哭。这家如今却要让三小姐撑起来,只是他没想到三小姐会如此的镇定。
“老爷他,又去花街了。”王三说完这话,心里却是有些酸涩。
夏阮倒是没有多少惊讶,她早就知道这些。
人皆有贱骨,父亲也不例外。
大伯父都欺他成这般了,他却丝毫也不在意,还要借酒买醉。
父亲永远都不知道,有的时候逃避不能解决一切,那些想要迫害你的人,根本不会在意你躲不躲,他们要做的完全就是赶尽杀绝。
翠柳听了这话,眼泪就掉了下来:“老爷怎么可以这样……夫人还在病中,他怎么就狠的下心肠。若不是为了老爷,夫人怎么会变成这样,夫人还不是想要个少爷来稳住老爷的心,可如今……”
夏阮瞧着翠柳的样子,心里却有些无奈。
男人的心,哪里会这么容易被牵绊住。
女人没了可以再娶,孩子没了可以再生,父亲的心不会因为母亲诞下男孩,就从此改变的。
当初她也这样傻傻的认为,她不能为唐景轩诞下一子。那么她想,若她装得大度为唐景轩纳妾,唐景轩的心思便会在她的身上。可是她错的离谱,在唐景轩的眼里,玩乐和荣华富贵才是他眼里最重要的东西。所以,在唐景轩说夏雯有了身孕是男胎的时候,她才会气成那样。
男孩,不过是个借口。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就算说这些,母亲也不会听的进去。
“这事若是娘亲不问起,你们不要主动提起。父亲那边随他去吧……”夏阮淡淡地道,“对了王三,我让你给温家送的东西,可曾送到?”
王三点了点头:“小姐,我送到了。荀夫人瞧了之后,特意嘱咐我代话给你,说是乐意至极。”
王三对于荀夫人的话多少有些不明,却又不敢询问夏阮这话里的意思。
夏阮唇畔挂着浅笑:“嗯,知道了。”
她没有主动告诉王三这话中的意思。因为日后王三,自然会明白这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送荀夫人的不过是一些名贵的料子,可这些名贵的料子却能办不少事情。
那日的老道士和道童怕是活不到五月了,她做这事就是要起一个杀一儆百的效果。让温老爷出面,既能保她的体面,却又能震慑周围的人,让众人多少有些畏惧,以后她行事,也会少不少的阻碍。
既然没了多少阻碍,她就应该动手了。
夏阮过了半响。说道:“过些日子。我准备去庄子上瞧瞧。”
王三听了这话有些怔住。他回过神来瞧了一眼窗外的细雨,心里有些担心。
三小姐身子娇弱,庄子上的又不如府里舒适,三小姐怎么可能习惯?如今虽说三小姐不得不亲力亲为。可王三瞧着三小姐的样子,心里多少觉得三小姐有些可怜。
想到这里,王三劝道:“三小姐,你要做何事,这些让小人来处理便好。庄子上太脏乱,你去会不习惯的。而且,瞧这天气,这些日子会一直落雨,三小姐你又何必……”
说到庄子上。夏阮的眼里多了一丝色彩。
她小的时候总是喜欢和母亲去庄子上玩耍,喜欢那里清澈见底的河水,喜欢那里绿油油的田地。
她还记得有一次自己太过于不老实,想要跟着庄子上的孩子去河里抓鱼,最后被王三抓了回来。当时的她觉得委屈坏了。大哭了起来,王三吓坏了,最后没有办法便摘了一些路边的桑葚哄她。她瞧着桑葚的时候,觉得黑黑不好看,可当桑葚入嘴,那甜中带酸的味道,就让她瞬间迷上了。
最后她吃的一嘴黑漆漆的,还对着王三傻傻的笑。
不过后来她再也没吃到过那些桑葚,大伯父曾经训斥她,说那些东西是乡下的脏东西,还说庄子上那些野孩子教坏她了,也喝斥了母亲一顿。
母亲从那以后最后便不让她去庄子上了。
最后还是王三从庄子上回来,私下交给她一些桑葚,才让她觉得解了多年来的馋。
想到这些,夏阮的脸色渐渐地温和了下来。
王三是个老实人,也是将她当做亲人来对待的好人。
“要去的,我前些日子托王管事办了一些事情,我也想去瞧瞧。”夏阮浅浅一笑,安慰王三,“小的时候我也去过庄子上,从未觉得那里脏乱过。而且,还记得那时我很喜欢吃桑葚,每次都要被王管事狠狠的说上一顿。”
王三件夏阮这般说,心里也是一暖,只能傻乎乎的摸了摸后脑勺。
翠柳多少还是有些担心:“小姐,你真的要去吗?”
“嗯,要去的。翠柳,我去庄子上的日子里,千万不要让大伯母进门。”夏阮想了想,又添上一句,“父亲若是问母亲拿银子,你切记要阻止母亲。我知道这些日子让你累坏了,过些日子就会好了。”
夏阮有的时候,真的希望母亲能明白,父亲并非是她的良人。
可普天之下,恐怕没有女儿会劝母亲和离的吧?
她虽劝了,可母亲就算明白这个道理,却有了太多的顾及。
因为母亲若是和离了,她的亲事就会被耽搁,在这个节骨眼上,母亲不愿意为了图一时的痛快,而毁了她一生。
母亲的软弱,是因为三舅昔日保护的太好了。可母亲虽然软弱,却为了她强硬了不少次。
所以如今的她,更是要保护好母亲。
夏阮早已想好,她这次她去庄子上,其实是要占一次‘别人’的先机。
正文 057:原由
夏富贵这次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思前想后,觉得这个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妻子赵氏的身上。
若赵氏不生妒心,他也不会兵行险招。
如今,造成这个局面,夏富贵后悔的肠子都绿了。
可后悔有什么用?这个世上最缺的便是后悔药……
夏富贵一肚子气没地方发泄,只能将手里的茶盏狠狠的丢在摔在地上,吓在一边的徐六打了一个战栗。
“徐六你说……”夏富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内心翻涌的厉害的情绪压了下去,“这次三小姐要去庄子上?到底是为何事。”
今日一早,夏富贵便听到两件坏消息,一是老道士和老道士身边道童被判斩首,第二就是徐六来禀报这个事情。
要说老道士虽然行骗,但是罪不至死。他想来想去,便只能想到是温家老爷从中作梗,又给老道士凭空加了一些罪名。温家如今和夏家,表面上看起来和睦,实际上却是恨不得活活的吞了对方。
温家那位荀夫人,昨日还派身边的下人送来药材给李氏,说改日登门造访,这是多大的荣耀?但这又让夏富贵多少想不明白,温家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想要拉拢他那个不成才的弟弟吗?
且不说温家,夏富贵最想不明白的,便是他这个娇气的侄女,居然想去庄子上。
徐六站在夏富贵跟前,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赶紧回答道:“是的,大爷。昨日夜里我跟王三喝酒,王三喝醉了便告诉小的,说过些日子三小姐要去庄子上,似乎去找王三他爹办什么事情。看来应该是生意上的事情,小的想前些日子三小姐做棉花生意大赚了一笔,所以……所以这次这事,小的想……”
徐六昨日特意请王三喝酒。虽说王三平日里嘴严不乱说话,可一喝醉了那几乎是问什么说什么。所以徐六灌醉王三后,才从王三的嘴里听到这个消息。徐六想,前些日子三小姐在做棉花生意上赚了不少银子,当时大爷气的不行了,若是这事及早跟大爷说,那么拿点打赏也够他家里过个一年半载了。
夏富贵何尝不知道徐六的想法。
只是夏富贵的心里总是觉得这个事情有些古怪。
“王三说的可靠吗?他会不会……”夏富贵多少还是带了一些疑虑。
徐六一听这话,赶紧摆了摆手,用着肯定的语气回答:“王三那点小心思,一眼就能看透。大爷你不是不知道。王三那人到底有多蠢。他上次跟二夫人和三小姐去了一趟咸阳。回来的时候我就随口一问。他赶紧否决说没去,然后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一样。所以大爷你请放心,这次我是灌醉他才问出来的,不会有假。”
夏富贵揉了揉眉心。
前些日子他还未跟他的二弟夏富成闹翻的时候。夏富成也曾深夜造访。
夏富成告诉他,说是夏阮这次又准备做生意了,还是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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