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陈操之数人去见高平太守鄱逸之
陈操之与苏驶、刘牢之一行三十余人二月二十二日渡江前往彭城。彭城是徐州的治所,地处南北要冲,为兵家必争之地,数十年来晋、燕往来丰夺、数易其手,现在暂时控制在晋军手里,因战事频仍,彰城几无居民,只有守军,彰城刘牢之宗族现在是住在彰城东南两百余里的下相县
陈操之一行于二月二十八一士江阴。拜会徐、尧二州刺史兼平北将军部悟。陈操之执弘军刑甚恭。都惜早几年便听儿子郗超盛赞陈操之,一起直无由得见,此番相见。果然仪表非凡,接谈之下,更是名不虚传,对陈操之甚是礼遇,为陈操之引见帐下文武官吏,并介绍再淮诸坞近况
陈操之在淮阴呆了两日,然后取道西北,三月初四日至下相县拜会刘牢之之父刘建,将谢万、范汪写给刘建的书信呈上,刘建年过五十,已不复当年雄壮,谢万为豫州刺史时刘建任征虏将军,谢万兵败寿州之前,曾派刘建筑马头城,刘建是少有的几个与谢万关系密切的豫州旧将,谢万与范汪在信中都对陈操之称赞有加,要求刘建鼎力支持陈操之招揽淮北诸坞,刘建见陈操之容貌过于俊美,似非掌兵之人,便试探着与陈操之论兵,不料陈操之熟知兵典。应答如流,且颇多创见,虽似纸上谈兵,但作为一个以玄谈出名的青年名士,陈操之对用兵之道的见识已经让刘建大为惊喜,认为儿子刘牢之追随此人会有很大前途,刘建当即准备不辞老病,亲自陪同陈操之去游说两淮五大坞堡一
这五大坞堡分别是:卢龙田氏、憔郡戴氏、南阳蔡氏、河内郭氏、巨鹿魏氏,拥有私兵数百的平舆苏家堡与这五大坞堡相比则是小巫见大巫,这五大坞堡各自聚有流民数万、私兵数千,坞堡坚固、规模庞大。位置居于晋与秦、晋于燕接壤的准北地带,是秦、晋、燕三国都想竭力拉拢的大宗部,因为关、陇以及河南之地的一些大宗部迫于压力已分别归附于氐秦或鲜卑,现在只有这五大坞堡宛然独立小王国,虽然接受晋朝廷授予的将军、刺史虚衔,但并不听晋朝廷号令,陈操之若能得到这五大流民宗部的支持,那么北府军迅速就能迅速建成一支强大的武装,当然,要说服这些桀骜不驯的流民帅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
三月初六,陈操之与刘建、刘牢之父子准备先赴下邳去见卢龙田氏的宗主田洛,还未启行,就接到都磐送来的急报,庚希叛乱、京口陷落一
陈操之吃惊不京口现为司州治所。他身为掌兵的司州司马一定的赶回去设法平乱,当即向刘建辞行,约以平定庚希之乱后再见一
刘建让刘牢之把彰城刘氏宗部的五百私兵分出三百带去平乱,这些刘氏私兵虽然年岁都在四十开外,但都是随刘建征战多年的劲卒。
三月初七渡淮河时,陈操之猛然想到一事,庚希既叛,肯定矫诏扩大声势,寿州袁真为桓温所忌,庚希或许会引袁真为援,当即命苏驮领三十人星夜南下寿州,封堵潞州至寿州诸要道、拦截可疑人等,若三日内未有所获,则留数人往寿州探听消息,其余人返还京口会合
苏驶领命而去,陈操之与刘牢之率三百余众日行百里,于三月十二日来到长江北岸,对岸便是北固山。北固山下就是京口城。陈操之先派数人渡江探听消息。得到京口城被重重围困的消息,便命一众刘氏私兵暂驻北岸待命,他与刘牢之带了数人过江来见高平太守都逸之,都逸之是郗超族兄,闻知司州司马陈操之赶回来了,赶紧出迎,何谦、沈赤黔闻讯急忙来相见
陈操之问明情况,也对部逸之等人说了他派人往寿州道拦截庆希信使的事,庚希虽不见得会行这一步。但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总是不会有错,都逸之深以为然,决定暂缓攻城,一面派人送粮去北岸接济刘牢之带来的私兵,那三百刘氏私兵依然留在江北,或有大用。
当夜,沈赤黔来陈操之军帐细说当日庆希陷城之事,对桓熙极为不满。陈操之好言抚慰,说待平定叛乱后要请朝廷抚恤那些战死的吴兴壮士,又细问那夜步兵结阵战斗的情况,思谋改进
三日后,苏驶风尘仆仆赶回来,果然掳了三个人回来,其中一人竟是庆希之子庚攸之,苏骑又将从庚攸之身上搜得的庚希给袁真的密信呈上。陈操之看罢,递给都逸之,都逸之览信暗道:“桓大司马素恶西中郎将袁真的兵权,今获此信,只怕平定了庆希之乱,又要向袁真用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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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列女贤媛
川口城的戾希见城外的都湛也、郭龙、私戎所领的军书训田一只围不攻,未知何故?与庆邈、武遵等人商议,武遵猜测道:“莫不是豫州袁刺史已然起兵?”
庆希不敢置信:“今日是三月十六,攸之是三月初三去的寿州,此时也就是网到寿州而已,袁刺史如何就会起兵相应!”
左肩遭弩箭所伤的武遵很是乐观,说道:“袁刺史在江东岂无耳目,将军奉诏讨逆已近半月,袁刺史是早就得到消息了,审时度势,也知立即起兵相应之时机绝好。”
庚邈道:“不管如何,就以袁真已起兵相应来鼓舞士卒,继续坚守。以待时变。”
庆希点头称是,即去巡视京口六门,对那些苦苦守城的军士说寿州袁真也已起兵讨伐桓温,桓温将两面受敌,都逸之的郡兵已经人心惶惶、无心恋战
追随庆希叛乱的军士这两日见城外军队不再攻城,现在听庚希这么说,信以为真,军心大振一
庚希暗喜,至西门时亦如此说,守城军士皆感振奋,正这时,一名庚氏私兵突然指着城外叫道:“将军,快看,有人喊话。”
庆希立在城楼上居高望下,却见两名披甲武士一左一右挟持着中间一骑正绕城缓行,他还没看清楚中间那骑是谁人,就听到他的那些私兵惊叫起来:“是攸之郎君,是攸之郎君,攸之郎君被俘了!”
庚希定睛细看,果然是儿子庚攸之面缚着骑在马上被挟持着游城,顿时惊急灿心,眼前一黑,差点栽倒,他明白,大势去矣!
庆希也顾不得安抚士本了,急召庚邈、武遵等人商议对策,庚邈脸如死灰,默默无言,武遵恨恨道:“恶贼奸计,极是可恶,今我守军丧失斗志。这京口城守不住了,将军,形势危急,速速准备,今夜放火烧城,逼令城中百姓分从六门涌出,我等趁乱杀出血路,沿江东走,觅船渡江,退往海陵随泽地,然后出海,或北上投燕,或南下广州。”
庚希眉头紧皱,脸色阴郁,半晌,一咬牙,沉声道:“准备突围!”
当夜子时,城中数处火起,庚希命军士分从六门驱逐百姓出城,他自己与戾邈、武遵率五百庆氏私兵从北门突围,此时火光冲天,人声鼎沸,京口内外一片混乱,庆希率部从北门冲出,且喜北门外围城之军稀少,想必是因为前面便是大江,没料到庆希会从这里突围一
庚希五百余人顺利冲出,从北固山东面斜插长江,离此十五里,江岸一隐蔽处,有他们当日夜袭京口时所用的渔船,约二十余艘,分别隐藏在三咋。地方,就不知被都逸之的部卒发现了没有,此时也考虑不了那么周全,拼死逃命就是,敌人已随后追至一
十六之夜,月明如昼,江岸乱石嵯峨。原先藏在这里的渔船不知去向,武遵大声咒骂,上马继续奔逃,而敌人越追越近,好不容易在第三处隐藏渣船的江岸找到三艘渔船,这三条渔船都有四丈多长,每条船可容二、三十人渡江,武遵喝住惊慌拥挤的一众军士,让庚希、庆邈及庆氏子侄先上船,三条船最多只能载百人过江,此时追兵已近,武遵率留在南岸的军士继续沿江东走,继续觅船渡江
庚希等人的坐骑都弃在南岸,乘渣船划向对岸,这一带江面开阔,两岸相距十余里,而且又不能直线对驶,渔船顺流而下,又飘出十余里才抵达北岸,哪知一上岸就被一群私兵给包围了,这些私兵正是陈操之复意留在北岸的彭城刘氏私兵,就是防备庚希流江逃窜,今夜遥见隔岸京口大火,三百刘氏私兵便沿江巡守,若是月黑风高夜,还真不好发现庚希渡江的踪迹,这也是庆希命该如此,偏偏是十六月明夜,月夜江上行舟,两岸一览无余,一番厮杀,二十余人战死,其余尽数被俘,这时天已大明,刘氏私兵将庚希、庚邈等六十余人押送回南岸,都逸之、陈操之大喜。
午前,追击庆希部将武遵的游军都护郭龙和北府部曲督沈赤黔回来了,掳获庚氏叛众三百余人,武遵顽抗被击杀。
京口城的大火君被扑灭,城中房屋被烧毁了一小半,百姓失所一
面疮初愈的桓熙从曲阿赶回来,与谢琰、陈操之入城安抚百姓、命军士帮百姓重建房舍,并分发米粮抚恤一
当夜,谢琰拟的平定叛乱的奏章呈桓熙看过,谢琰在表章中把平定庚希之乱的主要功劳都挂在狂熙头上,指挥若定、奋不顾身云云这让桓熙颇为满意。
陈操之向桓熙建议,只将庚希、庚邈一族的人以及参与叛乱的主犯押解进京,其余人等就地收编为北府军士
桓熙采纳了陈操之建议,那些庆氏私兵和参与叛乱的原京口守军共千余人,见庚希都已授首,而且这又是本国内乱,没什么气节好讲,便都降了,归附北府军。
十八日,桓熙与高平太守部逸之、曲阿县令弘戎率一千军士押解庆希一党六十余人进京,大司马狂温已于十日前入建康,先遣甲士收东阳太守庆友、散骑常侍庚柔、太宰长史庚倩下廷尉问罪,现在庚希、庚邈解到,只有广州刺史庆蕴远在岭南尚未拘至,颖川庚氏等于被连根拔起了,门阀争斗之酷烈可见一斑。
二十一日,就是庚希叛党解至建康的次日,桓温即命诛杀庚希、庚邈、庚攸之等五人于云龙门外,至于庆友、戾倩、庚柔三人,待廷尉审毕,亦将处死
这日黄昏,大司马府前来了一辆牛车,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匆匆下车,这女子神色惊惶,双足无履,披发跣足请求入内求见大司马桓温,门役阁者当然不肯她入内,女子情急,厉声叱道:“是何小人,此乃我伯父门,敢阻我前!”不顾一的往里冲
那些阁禁听这女子称桓温为伯父,又见其虽然跣足狼狈,但容貌姣好、衣饰华贵,显然不是平民女子,亦不敢深阻,一路跟着问这女子是谁?却好遇到桓熙,桓熙一看。惊道:“十三妹何至于此!”
原来这女子是桓温四弟柜秘之女祖怜,八年前嫁给了庚友之子为妻,门阀大族的联姻本来就是牵枝缠藤,哪里会料到今日会反目成仇、刀兵相向!
桓怜哀声道:“伯道大兄,我夫君、阿翁被下廷尉,我特来求伯父开恩,大兄也要为我求个情
那些阁者见这女子果真是祖氏族人,当即悄然退去。
桓熙道:“庚氏一族谋反,断无赦免之理,十三妹既已归来。就不要再回戾府了
桓怜怒道:“我既已嫁庚氏子,就是庆氏之人,伯父要杀我夫君、阿翁,就连我一齐杀。
”
桓熙素知十三妹桓怜倔强,便推托道:“父亲大人尚震怒中。十三妹勿楼其锋,过两日再去求情吧。”
桓怜冷笑道:“过两日?过两日我夫君就身首异处了!”撇了框熙,赤足去见伯父桓温,哭拜于地
桓温板着脸道:“阿怜,这不关你小女子事,勿要多言,庚氏一族作乱犯上,法不容情
祖怜膝行而前,抱着桓温的脚不放,大放悲声,涕泪俱下一
桓温无奈,说道:“罢了,就赦汝夫无罪。”
桓怜仰起满脸泪痕的脸,哀求道:“还请伯父把我阿翁也一并赦免了吧
桓温作色道:“汝勿要得寸进尺,庚玉台谋反,决不能赦免庚玉台便是庚友,字玉台。
祖怜道:“我阿翁左足较右足短三寸。行路需人扶持,如此者当复能作贼不?”
说戾友行路需人扶持实是夸张之语,但戾友的确政足蹒跚
桓温失笑,摆手道:“好了,起来吧,伯父为你赦庚玉台一门。”
这样,庚友一门得以保全,而广州刺史庚蕴,闻知兄长庚希、庆邈叛乱被诛,遂饮鸩而死,狂温因为庚蕴已死,也就没有降罪其子一
四月初一,豫州刺史、西中郎将袁真遣长子袁谨至建康上表朝廷,痛斥庚着丧心病狂,表示他袁真对晋廷忠心耿耿,袁谨又至大司马府向桓温请示欲入西府为操吏,这等于是袁真把儿子袁谨送来作人质了谢琰入都,陈操之曾托他带了一封书信呈交桓温,建议桓温要安抚袁真,当此非常之时,勿激袁真生变,否则北伐大计难成
桓温虽然极欲插手豫州势力,完全掌控东晋军权,袁真镇守豫州多年,手下将士有三万余众,实力不可小觑,若借庚希约袁真起兵谋叛之事来罢免袁真固然是师出有名,袁真当然不肯束手就擒,必叛投秦、燕,那样就完全破坏了明年北伐的大计,所以桓温深以陈操之所言为然,对袁谨好言抚慰,也未留其为质,遣其返回寿州,袁真若真要叛乱,留他一咋。儿子在这里根本没什么用。
而此时,陈操之与苏驻、刘牢之一行又重抵下相县刘氏坞堡。
晋书列女传、世说新语贤暖篇,记载了魏晋很多可敬可爱的女子,这个祖怜是其中之一小道喜欢写她们,悬想其风采,心向往之。
二十五、舌辩第一功
七泣在江淮间的五大坞堡!卢龙田氏、旗郡戴氏、南队碟武、河内郭氏、巨鹿魏氏,三十年前都曾在北方抗拒过胡蝎石赵,其后逐步南迁至江淮间,在博陵崔氏、河东裴氏、南阳杜氏、京兆韦氏这些士族门阀为了家族利益向鲜卑人屈服效忠后,卢龙田氏这些庶族强豪则游离于秦、晋、燕之间,他们所统率的流民武装因为长期相随,基本成了坞堡私兵。这些坞堡宗帅有心报国、却又担心被晋廷夺去兵力而致宗族利益受损一
对于晋朝廷而言。这些庶族大地主统领的流民宗部有很强的军事实力。不能不予以重视。却又不敢放心大胆地使用他们,王导执政时,为拉拢这些流民大宗部,按照流民帅原有的地位高低和兵力多寡,委之以太守、刺史、将军之号,划分大致的地盘,羁糜于长江之外。不让他们渡江南来。当年祖逃率众南来,居于京口。但是立足未久又受命以豫州刺史名义,率部北返,活动在淮北地区;苏峻率部众由青州泛海入长江。到达广陵。不久也受命北返彭城作战,而且范阳祖氏、河内苏氏这两大势力最强的流民宗部最终也因叛乱导致败亡覆灭,如今江淮间以田、戴、蔡、郭、魏这五大坞堡最为强盛
然而田、戴、蔡、郭、魏这五大流民帅。或者门第不高,或者虽有门户背景但本人不具备名士风流旨趣,与东晋政权及当朝王、谢士族格格不入,所以难被认同,只有当年的郏鉴。门第条件初备,本人出儒入玄、气质出众,足以跻身门阀政治之中,故得以尚书之职征辟台城,但即便是郏鉴。其部属仍然只能屯驻合肥,他本人出镇时也屡居江北。可见晋廷对流民帅忌讳之深一陈操之此行,就是要说服这五大流民帅归附北府军,为晋廷效力,但是如何消除江淮流民帅对晋廷的成见和对桓温的戒心,而他陈操之仅仅是六品州司马。又能许诺给这些流民帅什么样的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