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命人将一个锦盒交于陈操之的随从,言道:“这是一对金叵罗酒器。还有一封书帖,操之若有机缘,代我送与慕容垂。”
琅琊王司马昱听到谢安托陈操之送礼给慕容垂。朗声笑道:“安石公欲以金叵罗来酬三十年前的白狼睡乎!”
谢安自幼有贤名,四岁时,桓温之父桓看见而叹曰:“此子风神秀彻,后当不减王东海。”王东海就是尚书令王述之父王承,清心寡欲。善于清谈,为政明简宽容,声誉在王导、庆亮之上,被人推许为永嘉南渡以来第一名臣,桓彝以一代贤臣王承来称赞一个四岁的孩子,可见其赏识之情一
等到谢安十来岁时,神识沈敏,风宇条畅,善行书。清言玄谈为大名士王凛所称道。谢安神童的名声传至北燕,当时年才七岁的慕容垂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遣人往返万里给谢安送来一对白狼睡,白狼睡是辽东白狼的眼珠子,是慕容垂打猎射获的,用白腊封存,据说有辟邪之神效,或许,七岁的慕容垂从那时起就把比他大六岁的谢安当作对手
陈操之笑道:“若有机会,一定代安石公把这回礼送给慕容垂。”心道:“史上慕容恪、慕容垂兄弟攻打洛阳城似乎就在这两年,怕是这次出使就会遇上,有谢安书帖和这一对金叵罗,倒是接触慕容垂的一个缘起。”
谢玄、张玄之这次与陈操之、顾恺之、谢道韫一起赴姑孰西府,陆葳蕤原以为今日找不到机会来为陈操之送行,且喜张彤云一早来陆府,请陆葳蕤陪她赴新亭送别,陆纳答允了,陆葳蕤便与张彤云先一步来到新亭,设步樟相隔,待陈操之、顾恺之与众官道别后,方命婢女请陈、顾二人入步樟相见。
步樟内虽有锦幄相隔,短锄、菩花两个婢女见陈操之进来。赶紧低头退出,以便葳蕤小娘子与陈郎君说些私蜜语。
陈操之离着陆葳蕤五、六步远站定,含笑打量这盛妆女郎,高髻、鞠衣。丹碧纱纹裙。杂裾垂髦,宽博飘逸,神情更是恬淡温婉,真如顾恺之所绘《洛神斌图》里临风飘举、衣袂飘飘的洛水女神
陆葳蕤见陈操之这般看她,俏脸微红,盈盈施礼道:“妾身为陈郎送别,祝陈郎远行一路平安,更盼陈郎早归。”说着将一个新制的香囊系在陈操之腰间,举止温婉,羞涩动人。
陈操之执着陆葳蕤的手,在她手背上轻吻一下,说道:“葳蕤,我有一件小礼物送你。是我命来德精心制作的,古来所无。”说罢从袖中出一物,长不盈尺。紫竹为骨,细绢为面,撒开成半圆扇,聚拢则似玉如意,制作极其精巧,绢面上还有绘画一
陆葳蕤接过这把奇异的扇子,展开一看,细绢扇面上画着的是一株盛开的瑞雪山茶。山茶下立着一个娇俏女郎,陆葳蕤芳心一颤,这自然是陈郎的手笔,旧…;但勾勒精情毕肖。很丑用心
陆葳蕤喜滋滋问:“陈郎,这是何时画的?””
陆葳蕤依言将扇面转到背面,见写满了绳头字,正是陈操之左手擅长的钟繇《宣示表》体小楷。结体架构巧密,气象雍容清新
陆葳蕤轻声念诵扇面上书写的闲情赋:“夫何瑰逸之令姿。独旷世以秀群。表倾城之艳色。期有德于传闻。佩鸣玉以比洁,齐幽兰以争芬。淡柔情于俗内,负雅志于高云”
陆葳蕤美眸斜常陈操之。羞喜不已,陈郎这是赞美她风姿瑰丽、秀色绝伦,喻之为鸣玉高洁、幽兰芬芳,陆葳蕤又往下念诵:
“愿在裳而为带。束窈窕之纤身,嗟温凉之异气,或脱故而服新;愿在眉而为黛,随瞻视以闲扬,悲脂粉之尚鲜,或取毁于华妆;愿在丝而为履,附素足以周旋。悲行止之有节,空委弃于床前;愿在昼而为影,常依形而西东,悲高树之多荫,慨有时而不同;愿在夜而为烛,照玉容于两猛,悲扶桑之舒光,奄灭景而藏明;愿在竹而为扇,含凄飙于柔握,悲白露之晨零。顾襟袖以缅邈陆葳蕤抬起眼来,珠泪朦朦,说道:“陈郎”柔肠百转,低徊不已,凝眸之间,不觉忘言。
陈操之将扇子合拢交到陆葳蕤手里,说道:“葳蕤,这是折扇,前世所无,来德制作了两把,你我各一,后必有仿效者,但现在,只有我们这两把。
说罢轻轻在陆葳蕤娇嫩的唇上一吻,低声道:“葳蕤,我去了,你好生保重,等我回来。”
陆葳桑使劲抱着陈操之。踮起足尖吻着陈操之,不忍分别。黯然**者,唯别而已矣,芍药之诗。佳人之歌,春草碧色,春水绿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
陆葳蕤伫立新亭山下,看着陈操之骑上那匹黑鬃名马,渐行渐远,顾、谢诸人仆从百余、浩浩荡荡的车马都不见了,犹自舍不得踏上归程,心里道:“陈郎。我要等你回来,我是陈郎的妻,我绝不会入宫,也绝不会寻死,待庚皇后丧制满,我就设法上书褚太后,请褚太后下诏赐婚,褚太后曾在瓦官寺接见过我和陈郎,知道我和陈郎的情意,就算褚太后碍于我二伯父反对,不便赐婚,但定然不会允许皇帝纳我入宫,爹爹和张姨爱我。也不会强逼我入宫的,此事我自己能应付,何必告知陈郎,让陈郎忧心”
陆葳蕤正想得出神。忽听一人道:“陆小娘子安好,小婵有
陆葳蕤“啊”的一声,赶忙道:“是小婵姐姐小婵姐姐没有随陈郎君去吗?”
杏脸白哲的小婵怏怏不乐道:“我家小郎君让我留在建康。说出使他国等同于行军,是不能带侍女的,只带了黄小统去,这几日我把郎君日常起居的喜好、习惯一一告诉黄小统,就不知道黄小统记住了多
陆葳蕤对小婵感到很亲切,而且她上回听丁幼微说过,已故的陈母李氏曾说过让陈郎纳小婵为妾,但陈郎至今未遵母亲遗命。这自然是因为她的缘故一
陆葳桑道:小婵姐姐不必担心,陈郎君会照顾好自己的一小婵姐姐去年腊月被恶犬咬伤。现在元,恙了吧?”
小婵有些欢喜道:小郎君还对葳蕤小娘子说起过我的事啊。小郎君曾说,被荆犬咬伤,过了百日乃为大免,现在已经过了百日,没觉得身体哪里不适,前几日小郎君还细心为我诊视,应该是没什么事了。
陆葳蕤微笑点头,又道:“小婵姐姐既留在建康,那要常来看望我。”转头对张彤云道:“冉形,你带小婵姐姐来。”
张彤云笑道:“好。我每次来陆府都带小婵姐姐一起来。”
小婵赶紧道:“两位小娘子莫要折煞小婢,就叫小婵吧。”顿了顿,说道:“我家小郎君现在也是直呼我为小婵了小婵姐姐的称呼是小郎君年幼时叫的,那时小郎君比宗之小郎君还小呢。”
不知为什么小婵对陈操之不再称呼她为小婵姐姐反而有些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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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鲜卑丑男
月初十,陈操之、谢道韫、谢玄、张玄户、顾恺点山竹也姑孰,当日午后,桓温在大将军府宴请西府群僚,酒过三巡,桓温面色一沉,说道:“诸位可知淮北危急?”
众人面面相觑,满堂俱静。
桓温紫石眸威严扫视诸僚,沉声道:“昨日接淮北六百里加急文书,燕太傅慕容评与龙镶将军李洪攻许昌、汝南,我军败于悬瓠,颖”太守李福战死、汝南太守朱斌奔寿秦、陈郡太守朱辅退保彭城,燕军来势汹汹,欲尽取我淮北之地,我已急命西中郎将袁真等御之,明日,我将亲帅舟师屯合肥督战”目视陈操之,道:“陈橡后日就率使团与我一道起程吧。形势羌急,若氐秦趁机南侵汉中、荆襄,那时战事连绵,国无宁日矣,陈橡此番出使重任在肩,莫辞辛劳。”
陈操之躬身道:“遵命。”
筵席散,陈操之回到凤凰山寓所,冉盛、来德和沈赤弊已经等候在那里,冉盛现在是统率千人的部曲督,军服齐整,威风凛凛,躬身道:“阿兄近日就要随大司马北上吗?”
陈操之道:“后日就要启行,你的:百随行军士挑选好了没有?”
冉盛道:“三百西府精锐已经整装待命,随时可以出发。
沈赤玲听说后天就要北上,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见陈操之看过来,赶紧躬身道:“陈师,赤黔也早已备好行装,二十名弓马娴熟的部曲随时待命。”顿了顿,又道:“若是早知要随陈师北上,我应从武康带三百部曲前来。”沈赤黔之父沈劲去年率一千壮士北戌洛阳,那一千壮士绝大部分是沈氏部曲。所以留在沈氏庄园的部曲私兵已经不多。
陈操之微笑道:“我此番走出使,并非征战一只是后日就出发实在仓促了一些。出使之前不能见骑督段思一面甚是遗憾。”
段思属于段部鲜卑一系,其父辽西公照末波曾自立为单于,后归顺石赵,石赵灭亡后。冉闪当政,中原大乱,段思随其兄段幕率部归降慕容垂,彼时慕容垂名慕容霸,因练军队时不慎坠马折齿,遂改名慕容垂,段氏归顺慕容氏之后,首领段勤将两个妹妹嫁给了慕容垂,慕容垂封吴王,段氏姊妹分别被称作大段妃小段妃。段氏姊妹才高性烈,与慕容垂兄长燕王慕容俊正妃可足浑氏不睦,永和十年,慕容俊称帝,建号元奎,慕容俊对勇武过人、才略卓绝的五弟慕容垂亦颇忌飞惮,纵容皇后可足浑氏告大段妃巫盅,逼死大段妃,段勤、段思兄弟率部反叛,慕容垂为取信于慕容俊,亲自镇压段部,杀死了段勤,段思遂南逃投奔桓温。桓温授以六品骑督,现在荆州桓豁麾下刮练骑兵,陈操之得知将要出使氐秦,曾向桓温要求见段思一面。以便多了解一些秦、燕两国的情况,但先前在将军府桓温既未提起。想必段思尚未从荆州赶到一
不料冉盛却道:“阿兄要见段骑督吗,段骑督前日从荆州乘船来此,现在乎城军营,我陪阿兄去见他。”
陈操之大喜。用罢晚餐便随冉盛去姑孰城北屯兵的子城,在凤凰止下遇到谢道韫、谢玄姊弟,问子重何往?陈操之道:“去拜访慕容垂妻弟段思。”
谢玄道:“段思来姑孰了吗?子重是要知彼知己啊。”又近前低声道:“桓公移师合肥,我阿姊是军府参军,也是要随行的,子重代我关照一下家姊。”
陈操之看着谢道韫,含笑道:“很好,又可以一路向英台兄请教豫州诸事。”陈郡谢氏在豫州经营多年,从谢尚至谢万,可谓根深蒂固,陈操之那夜在乌衣巷听谢安、谢万谈两谁人物,大受稗益,但毕竟只匆匆一个时辰,了解不多,本想到西府后向谢道韫细细请教的,没想到后日就要启程北上,现在听说谢道韫也要去合肥。当然欢喜。
谢道韫、谢玄姊弟目送陈操之、冉盛向城北而去,谢玄道:“子垂为桓公效命可谓不遗余力啊。”
谢道韫道:“子重出使氐秦乃是朝廷诏旨,并非只是为桓氏效
谢道韫言语里不自觉就流露袒护陈操之之意,当然,谢道韫说得也在理。谢玄笑了笑。说道:“桓公欲插足豫州、徐州。多年来费尽心机,废范汪、贬我四叔父,但依然未能将桓氏势力扩展到豫州、徐州,此二州是建康门户,桓公不集掌控豫、徐二州的兵力,就不敢行篡个之事,现今桓公婴州计的正是西中郎将袁真和北中郎将庚希,慕容评南给,“中桓公下怀,桓公移师合肥,正是要排斥袁、庆的势力,然后进一步控制豫州,如此,桓公篡位之期不远矣,这是我三叔父及诸大族都不愿看到的。子重若一意为桓公效力,恐遭世家大族非议。”
谢道韫道:“阿遏与子重相交数年,不知子重为人吗?子重是借桓公之力展其胸怀抱负也,桓公年过五旬,其五子皆无贤名,而且我观桓公世子桓熙与子重不睦,桓公对子重有知遇之恩,桓熙却是没有,子重为桓公办事会尽心竭力,但不会为桓氏效死力!”
谢玄奇道:“桓熙与子重不睦吗?我到是未曾听说。”
谢道韫:“有些事是要靠自己冷眼旁观的,到哪里去听说!”
谢玄微笑道:“阿姊是最知子重心意的,弟不及也。
谢道韫岔开话题道:“阿遏,我后日便去合肥。你与张玄之何时赴荆州?”
谢玄道:“待阿姊启程后,我便启程。”
谢道韫“嗯”了一有
陈操之见到段思时微感诧异,不都说鲜卑人多俊男美女吗,可眼前这个段思却着实丑陋。段思三十来岁,身材瘦高,鹰鼻深目,发呈褐色,左颊还有一道伤疤,笑起来犹显狰狞,好似一条紫色蜈蚣在蠕动
段思去年始闻陈操之之名,知道桓大司马甚是看重陈操之,今日一见,果然人物出众。比之以俊美著称的慕容氏男子更显优雅,而且与江左流行的男子文弱之美不同,陈操之清峻超拔,举手投足间,有洒脱磊落之气,让段思不由自主生出江左竟有此等人物之慨叹一
接谈之下,段思对陈操之更是敬佩,对慕容王族内部的矛盾,陈操之比他看得还清楚,对慕容恪、慕容垂的才干韬略。陈操之比桓温更识其厉害,这实在让段思无比惊讶!
段思又哪里知道。陈操之对前燕的灭亡、对慕容恪兄弟才识的优劣都是来自后世史论。后人观前世得失、盖棺定论,当然是精辟入微了!
与陈操之交谈愈久,段思愈觉得陈操之睿智洞见、深不可测,对陈操之所问的燕国诸事当然也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既然陈操之对燕国太师慕舆根、太傅慕容评与慕容恪、慕容垂兄弟之间的矛盾比他段思知道得还清楚。那他还能隐瞒什么呢,灭慕容为段氏复仇也正是他段思所盼望的,而且与陈操之一席谈,让段思觉得强大的慕容氏完全有可能短短数年内分崩离析,他段氏之仇极有希望得报,所以当陈操之提出想借他段思的一名亲信随同北上,段思当即应允,便唤一名机智干练的家奴出来,命其奉陈操之为主,这名家奴名叫段利。四只前段思率千余部众叛逃东晋。被慕容垂一路追杀,至彭城,仅剩两百骑,段钊就是其中之一。
陈操之拜访段思的目的达到了,又叙谈一会,便与冉盛起身告辞,此时已是玄夜时分。
段思送出军营外。对陈操之道:“仙日北伐慕容,段某愿为先锋。”
陈操之微笑道:“桓公自有用段骑督之处。”心道:“桓公第三次北伐就是用段思为先导,技头兵败,段思亦被慕容垂生擒,解送回燕都龙城斩首,很是悲惨啊,而今夜我与段思长谈。蝴蝶翅膀扇动,应能农变许多事吧。”
次日,陈操之为一件私事求见桓温,就是他嫂子的胞兄丁立诚之事,陈操之向桓温陈情,说他寡嫂只有这一个嫡亲的兄长,却远在西蜀键为郡武阳县荐县令。五、六年才得以回乡一次,想调任距离家乡近一些的小县为官。请桓温恩准。
桓温对陈操之以私事相求颇感欣慰,这也是陈操之追随他桓温的一种表示嘛,只有他桓温才是钱唐陈氏的靠山一
桓温和颜悦色道:“我亦听闻汝嫂之贤,雅敬重之,既然操之有此请求,我岂能不允!”又道:“明日我将率舟师移屯合肥,恐事务繁杂忘却。今日便命人传书益州刺史周楚。让周刺史下文书遣丁县令回建康等候委任一扬州诸县难有空缺,就在江州某县为长吏吧,若有政绩,再行升迁。”即命身边橡属将丁立诚名字、为官郡县记下。
陈操之了了一件心事,深深拜谢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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