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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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芳华- 第2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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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你找到他,你会怎么办?”

蒋长扬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实际上,他潜意识里认为,蒋长义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再出现在众人面前了。刘畅特意跑这一趟,绝对不会是偶然。崇义坊附近,一定能找出点什么来。

蒋重陷入沉思中。

邬三垂着手进来,小声道:“崇义坊附近一个空院子里找到了小八的尸体,死了五六天了。”

蒋长扬尚未开口,蒋重就已经变了脸色:“小八死了?果然看仔细了?”小八是蒋长义的心腹长随,那日跟着蒋长义一道跑得无影无踪,既然他都死了,蒋长义又能得了什么好?

邬三有些鄙夷,怀疑什么也不能怀疑他们的办事能力,没有确定的事情,怎会拿到主家面前来说?当下便十分肯定的道:“没有错,就是小八。”也不告诉蒋重凭什么这么肯定的,但那语气就是不容置疑的。

蒋重白了脸:“可知道是谁干的?”是萧家?是杜家?还是谁?他恨过蒋长义的,但此刻他明显又是心疼的。

邬三看了蒋长扬一眼,见蒋长扬面无表情,便道:“现在还不知道。”

蒋长扬起了身:“我去看看。”

蒋重忍了忍,起身道:“我与你一起去。”

蒋长扬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去了也不起作用,我去就行了。”语气里的不耐烦和轻蔑毫不掩饰。

他是个无用的人,蒋重一怔,随即重重坐回蒲团上,垮了肩膀。他失神地看着面前的佛像,有十万个为什么要问佛祖。但实际上,佛祖是不会回答他的任何问题的,他若是想知道有些事情的答案,还不如去问已经做了女冠的杜夫人。蒋重这样想了,也这样做了,蒋长扬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赶去寻了杜夫人。

“院子的主人和各家都排不上关系。”邬三紧紧跟着蒋长扬,语速飞快:“身上无伤,应是窒息而死,在不远处找到三公子的一截衣袖。衣袖上有干涸了的血,想来是凶多吉少。”

蒋长扬轻芦道:“不必找了,报官吧。”

报官?那明显就是要敷衍了事了,邬三一怔,就这样算了?这不是蒋长扬的风格。

蒋长扬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睛又黑又冷:“你还不明白么?如果我再找下去,就是不知好歹了。你要相信,现在虽然没有任何痕迹,但找上几天,一定会有证据指向萧家或是杜家,刘畅也脱不掉干系。但如果我们再顺藤摸瓜,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到时候怎么办?”

“刘子舒用心险恶。”邬三略略一想,也就明白过来。这事儿明显和刘畅脱不掉干系,刘畅敢大喇喇地找上门去,说明他有恃无恐。他的后台是谁?如果没得那个人的授意,他根本不敢这样做。那个人兴许是为了替蒋长扬绝后患,但办这事儿的人是刘畅。不管证据指向谁,事实就是事实,最后骑虎难下的人反而是蒋长扬,所以不如什么都不做。

蒋长扬抬眼看着天边的晚霞,轻声道:“生死有命,无论如何,我们都只当他已经死了,蒋家再无此人。过得几年,给他立个衣冠冢,以后不要再提此事。”

邬三重重地点了点头,却又忍不住想,蒋长义真的死了吗?倘若自己是刘畅,会不会让蒋长义死?但邬三毕竟不是刘畅,猜不到刘畅的心思。

“把小八好生安埋了罢。”蒋长扬翻身上马,打马回家,马儿行到曲江池附近时,暮色渐渐浓了,他停住马。抬头眯缝着眼睛看向天际,太阳犹如一个暗红的蛋黄,沉沉地挂在天际,看似热情万分,实则冷漠而无情。不管怎样,刘畅到底是做到了,他的心情很不好。

“饿了么?”牡丹敏锐地发现蒋长扬的心情很不好,却没有问他是怎么回事,只殷勤地给他夹菜斟酒,笑吟吟地和他说正儿的脾气有多坏,贤儿有多乖,又和他商量,人家都说从小看大三岁看老,正儿虽然还小,却不能纵着……

蒋长扬听她絮絮叨叨,煞有其事地说了半日,心情不由慢慢好起来,笑道:“还没满月的孩子,你怎么教?怎么纵着他了?哭闹总是因为不舒服才哭闹,难道就任由他哭不管他?你矫枉过正了,这时候就瞎操心,当心变成一个老妈妈。”

牡丹便笑起来:“我不瞎操心,你如何能笑?”

蒋长扬轻轻叹了口气,拥她入怀,却不提刘畅的事情,只低声道:“小八死了,三弟虽然没找到,但大概也是凶多吉少。”

文“也不一定,”牡丹静静地伏在他怀里,轻声道:“不是没找到么?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无论如何,总得继续过日子。”她自知蒋长扬和蒋长忠、蒋长义等人根本谈不上什么感情,但心理上,总归认为那是和他有血脉关系的人,出了事,或多或少都会不舒服,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人可蒋长扬的情绪会这样低落,一定是还有其他的原因,多半,还是为了官场上的事情。

书蒋长扬揉了揉她的头发,绽放出一个笑脸:“说得是,总得继续过日子,而且要过好。这件事暂时别和云清说,过些日子又再看。”

屋牡丹道:“我知道。”蒋云清和蒋长义的感情好,即便是知道了蒋长义做下的那些事情后,她口里虽然不说,但心里仍然是牵挂着蒋长义的安危,念着蒋长义对她的好。和她说了也不过就是让她伤心而已,何必呢?

第二日蒋长扬照例早早起身,打了一趟拳,刚擦了身子还没穿好衣裳,留在法寿寺伺候蒋重的小厮就在外头侯见了,而且急得很,片刻都等不得。蒋长扬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急匆匆地去了,片刻后使人来同牡丹讲,他必须得马上去一趟法寿寺。

林妈妈低声抱怨:“据说是刚开了坊门就冲了出来的,也不知道又是出了什么事?这清修了也三天两头的闹腾,不让人清净,也不知修的什么禅。”

牡丹道:“怕是病了。”蒋重本来接连遭受打击,心绪就已经和常时不同,昨日听说了蒋长义的事情,只怕不会好受,年纪大了,心情不好,突然病了也是有的。

但中午时分,仍不见蒋长扬回来,倒是袁十九的妻子容氏抱着女儿贵娘,亲自送了四套自家做的小衣裳并一盒子也是出自自家手里的糕点过来。见着了牡丹,笑得眉眼弯弯地道:“两个孩子快满月了,晓得做不成满月宴,也没什么可送的,就送点自家做的东西来。”

牡丹忙命人接了,逗了袁家贵娘一回,陪同她们母女看过正儿和贤儿,就命乳娘把孩子抱下去逗弄,她二人喝茶聊天。

容氏见左右无人,微声道:“我家十九郎让我来传句话,三公子的事情莫要管了,且由得官府去查即可,别插手,仔细别上了当。”又在牡丹耳边几不可闻地说了几句话。

这甩不脱的牛屎绿苍蝇!牡丹微微眯了眼,起身行礼道谢:“我替大郎谢过袁先生。”  容氏道:“谢什么?这般客气就见外了,你可曾见过十九郎谢过你们?”

牡丹想到袁十九的别扭样,哈哈笑起来:“贵娘可千万别学了他那脾气去。”

容氏也笑:“我时刻警惕着的,女儿家要是生了那脾气,可不要嫁人了。”却也不久留,用了一瓯茶汤后便告辞离去。

牡丹便叫恕儿:“去外院看看,今日跟着主君一起出去的是邬总管还是顺猴儿?不拘在家的是谁,请他来,我有话要说。”蒋长扬安排事情总是让她放心,这两个得力的,基本上都会留一个在她身边,很少有全带出去的时候。

不多时人来了,却是邬三。

牡丹便把容氏刚才关于蒋长义的话说给邬三听:“昨日主君也没和我说具体要怎么办……”

“袁先生是个好人。”邬三感慨了一回,又微微得意地道:“您放心,公子爷昨日就已经吩咐过了的,报官就由官府管。”

牡丹放下心来,叹道:“可知法寿寺又出了什么事?派个人去看看,若不是大事,请主君回来一趟。”还得把容氏透露的另一个消息赶紧告诉蒋长扬,却是不方便让人传话,得把人寻回来才是。

邬三敏锐,肃了神色道:“马上就使人去,法寿寺那边听说是昨日去了一趟福云观,回来就把自己关起来,今早开了门,第一句话就是说要落发出家。下边人做不得主,只好来寻公子爷。”

牡丹无奈之极。老爹要落发出家,做儿子的再不情愿管,也得摆个姿态给人看,苦苦劝上许久,劝不住了,方才伤心欲绝地放人。这就是这个时代的规矩和孝义,且不谈蒋重是否真心,蒋长扬会装到什么程度,这一时半会儿的确是回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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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晚霞(二)

天将要黑,蒋长扬方才归家。入了内院,但见廊下灯笼点得整整齐齐,四下安安静静,就连往日经常听到的孩子哭声也没有,更不要说是有下人的身影。到得正房门前,恕儿站在帘下,安安静静地行礼问了好,替他打了帘子。

宽儿正领着小栗子布置饭菜,牡丹起身迎上,面容沉静,脸上浅浅淡淡一点温柔笑意恰到好处:“回来了?”

蒋长扬突然就觉得饿了渴了,一种平和温柔由心底升起,渐渐笼罩了全身,眼角眉梢和四肢百骸也随之柔和松懈下来,他就回了牡丹一个同样温和的笑:“回来了。孩子们呢?”

“吃饱喝足睡着了,贤儿有些溢奶。”牡丹随手接过蒋长扬脱下的外袍,自衣架上取了家常穿的米色纱袍,递在他手里,看恕儿伺候他洗手净面。待得蒋长扬这里准备完毕,饭菜也布置好了,夫妻二人都极有默契地不提杂事,只专心吃饭。

须臾饭毕,着人撤了,换上茶汤,牡丹打发走下人,方道:“如何了?”

蒋长扬知道她是问蒋重,不由揉了揉额头:“这回看着倒似是真的,也不晓得去福云观都说了些什么,下边人讲,吵是没听见吵,但出来的时候就有些走不稳,脸色不对,骑在马上走了神,竟然险些从上头摔下来……听说那个也是病了好些天。罢了,且由他去。袁十九带了什么消息来?”

牡丹道:“无非就是担忧你被束着手脚,被刘畅给算计了,说刘畅这些日子刚立了个功。不知从哪里打听来,圣上在服用一个据说是延年益寿的丹方,现下景王府正在千方百计寻这个丹方的配方。”她想了想,抬眼看着蒋长扬:“袁先生传这个信,会不会是希望你抓住这个机会?可是这样的事情,未免太冒险了……”从前景王看重蒋长扬,固然有蒋重和方伯辉的原因在里面,但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他手下的人脉广,许多消息来得快,而现在蒋长扬的这种状态,对他来说相对是很不利的。她相信蒋长扬如果一定要动用关系网弄这个丹方,是能弄到的,可是风险实在太大。虽说风险与机遇并存,但从私心里,她只希望他有机遇而无风险。

蒋长扬轻轻按住她的手,镇定地道:“不必担忧,袁十九的意思,恰恰不是要我抓住这个机会,而是怕我去抢这个机会,所以才提前提醒我。我费尽心力才从那种地方出来,遇事宁愿站在前头,也不愿意再躲在后头。”

牡丹细细一想,渐渐明白过来,不由轻叹一口气:“但只怕还是会寻你的,这个度不好把握呢。”这事儿冒的风险大,还费力不讨好。做吧,做好了吧,现在算是奇功,将来却必会被忌讳。蒋长扬前内卫头儿的身份太过敏感,从职位角色上来说,景王都弄不到的东西,他却能弄到,未免显得太能了些;从人品上来说,皇帝对他有提携之恩,且十分信任,他却反过头去算计皇帝,未免太忘恩负义了些,这样一个人立在身边,换了是谁都会坐不住。可如果不做,或是做不好,又怕景王嫌他不尽力,怀疑他观望,只要刘畅那样的人稍稍一挑拨,又是一桩麻烦事。

蒋长扬微微沉吟:“如果真的要我做,这个事情是推不掉的,无论如何都得答应下来,而且还得认真尽力地去做。毕竟已经站了队,回不了头,不尽力,不做好又怎能表忠心呢。可是,这个功劳却不只是一个人想立,想立功,想抢功的人很多。”只要把这个功劳让最想立功的那个人抢了去,他的难题也就迎刃而解。那么谁是最想立功,最想抢他功劳的那个人呢?蒋长扬摸了摸下巴,现成的就有一个。

蒋长扬想到此,便有些坐不住了,和牡丹打了声招呼,很快就去了外院,与邬三等人商量到下半夜方才躺下。第二日清早,进来看了牡丹和孩子一回,陪着牡丹一起吃了早饭,照例又往法寿寺去劝蒋重。

如此接连好几日,牡丹都觉着太过父子情深,可以交差,让人没让话可说了,他仍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还是坚持不懈地往法寿寺奔跑。他是什么人,和蒋重是什么样感情,牡丹清楚得很,她便猜,他大概是借着劝蒋重的名头往外头跑,去见一些不方便见的人。要不然,守着孝不老老实实在家呆着,总往外头跑,家里外人来往不断,算什么?倘若这次蒋长扬能够顺利解决了这桩事,也算是蒋重立下功劳一件了。

转眼到了孩子满月这一日,又不比洗三时,冷清得很,没有外人上门,就是白夫人也只是遣人送了点东西过来,本人没露面,蒋长扬一大早上陪着吃了一顿饭后就文出去了。岑夫人等见着这样情形,都怕给牡丹添麻烦,用了早饭就回了家。于是这个午后就显得格外冷清,只有蒋云清和雪姨娘陪着牡丹,带着两个孩子在庭院里坐了坐。但因着蒋重闹着要出家的事情,谁也不敢表露出开心的样子来,因此坐了一会儿,也就散了。

遇到丧事,孩子满月不能办席也就算了,可是父亲却都有半日不在家,林妈妈非常不满,对蒋重又生了一肚子的气,表示没见过这么作的人。牡丹也不便解释,却真是觉得蒋重这次是有些冤枉的,而且作得很及时,她和蒋长扬都非常需要蒋重作这一回。

蒋长扬苦劝蒋重不要想不开,劝了将近半个月后,终于放弃不再“劝”了,告诉牡丹:“定下来了,后日剃度,要去崇圣寺。今日就已经搬过去了。”

牡丹诧异万分:“崇圣寺?”她以为蒋重当初选择法寿寺,又在法寿寺住了这么些日子,想必真正出了家也还是会留在法寿寺,谁知道却是要跑去崇圣寺。可转眼却又想到了崇圣寺的昙花楼,便轻轻叹了口气:“是他自己的意思?”

蒋长扬转头看向窗外:“说是从那里开始的,就从那里结束。”虽然蒋重没有和他明说,但想来蒋重和杜夫人之间,是把许多事情都彻底说开了。已经到了这一步,没有人得了好,怨恨再多也无用。只是不知宫里头的那一位,得知蒋重的这个决定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年年都去的昙花楼,怀念的一半是人,一多半却是从前艰难不堪的岁月。讨厌憎恨折磨了那么多年,与其说是因为那个人的死,不如说是因为艰难岁月里蒋重的背叛让人刻骨铭心。

金不言搅在里头被闵王和景王推磨似的混乱了那么久,最后真相出来了,先说要见,临了也始终没见。

只给了金不言一个稍微好一点的封赏而已,也就是不再是商人的身份,有个没实权的官身,其余也不见他对金不言有其他什么补偿或是内疚之类的感情。把蒋重带在身边,一边欣赏着蒋重的卑微,恐惧和哀乐,一边物尽其用,到了老了不耐烦的时候,才重重地一脚踩下去,还不给个痛快的。皇帝,实际上是个最小气不过的人。

“若真能想得开,也算是好事一桩。”牡丹从后面轻轻抱住蒋长扬的腰,把头贴在他的背上,低声道:“孩子也满月了,抱去给他看一眼吧。还有雪姨娘和云清那里,还是该让她们去道别的。”

“你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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